不停地跑动,不停地安排处理事情,直到此刻,三人才真正坐下来休息片刻。
而与此同时,另外一边人民医院内。
已经过去了好小时,伍母都还没能完全接受丧子的事实。
整个人浑浑噩噩坐在手术室门口,嘴里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伍父找遍了大半个住院部,才发现人在那儿,遂赶紧小跑过去,一把将人提溜起来,“你怎么回事?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帮不上忙不说,还在这儿给我添乱!”
“我问你,让你去跟姓许的要钱,你要到没?”
话音落下了十几秒,伍母始终沉默着,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伍父的话充耳不闻,
伍父只以为她是没有听清楚,遂压着火气,又重新问了一遍,“我问你话呢,儿子的医药费到现在还没结清,还有办后事也需要笔不少的钱。那会儿我走的时候,不是让你缠着许彦他们吗?”
“撒泼也好,打滚也好,他们有钱人都要面子,只要豁得出去,到以后多多少少都会给一点!更何况,我们这还是实打实的亲戚,他们要不给,到时候全县城的老百姓都得戳他们脊梁骨!”
“你到底有没有按照我教你的那样去做?”
“说话啊,哑巴了?还是聋了?”
一连说了那么多,伍母依旧一句话没回答,嘴里嘟嘟囔囔的。
身心俱疲,伍父能坚持撑到现在,全靠脑海里要给儿子办好丧事的信念支撑。
好不容易把主要流程走完一遍,一回头,自己老婆子丢了。
拖着疲惫的双腿好不容易将人找到,人又是目前这个状况,重重焦躁之下,伍父那根一直紧绷的弦断掉了。
他胸腔内仿佛住了一条会喷火恶龙,先前一直竭力压制着在。
如今,情绪崩溃,恶龙趁机逃出,一口接一口得喷吐出熊熊烈火,灼烧的他五脏六腑都痛。
伍父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出手的,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一脚将伍母踢出去好几米远。
伍母能刹停下来,源于她最后直接“砰”得一声狠撞在医院走廊的墙壁上。
剧烈疼痛袭来的瞬间,混混沌沌的脑子陡然被刺激得清醒过来。
手掌,胳膊肘,膝盖全都已经破皮,身上其他部位还有好些青紫,她疼地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嘶———”
对此,伍父并没有一点愧疚之心,反而他内心越发暴躁,“赶紧滚起来,别在那儿丢人现眼!”
先是被打,而后又被吼,伍母心里也来了情绪。
双手撑着走廊的排椅爬起来,咬紧后槽牙,径直冲向伍父的方向,双手并用狠命捶打在他身上,“你个丧良心的,竟然对我下死手!”
“是不是瞧见我儿子不在了,你想把我打死,往后再找个小的?”
“啊?是不是?姓伍的,我就知道你没有良心!”
“我儿子还尸骨未寒呢,你这个做爹的不但不为他出头,竟然还………”
伍父被锤得满头包,到最后实在受不住了,直接一把将人狠命推开,厉声吼道:“行了,别闹了!”
“你骂我什么?我在闹?是我自己要闹的吗?是你先打我的……”说着,伍母又伸手狠命锤了伍父好几下。
一打一拦,两厢纠缠之下,伍父头发都在不经意间被薅掉了不少。
“好了,别闹了,现在儿子的事情最重要!”提到伍四,这下伍母终于消停了,“我可怜的儿子,还这么年轻,怎么就…………”
伍父没有多余的耐心听她在那儿哭哭啼啼,直接开口询问道:“钱呢?你找许彦他们要到没?”
说起这个,伍母才平复下去的火气顿时再次冲涌到了胸口,“别说这个了,都是些没良心的,咱儿子在的时候,林烟他们两口子还顾着点面子!”
“儿子一不在,眼瞅着咱们是没依仗了,直接翻脸不认人!”
紧跟着她将那会儿的事情和盘托出,“就是这样,许彦知道我在外面吵,人压根连面都没出!”
“真是没用,这么点小事儿都办不好!”伍父烦躁唾骂了句,当即招来了伍母的不满,“我没有用?有本事儿那会儿你别让我去,你自己上啊!”
“我要是个女人,我早自己上了,还能轮到你?”伍父说着,嫌弃翻了好几个白眼,“真不知道你脑子怎么长得?我当时怎么跟你交代的,让你把重点放在许彦他们两口子身上。”
“趁着人多的时候,在走廊里哭嚎,动静弄得越大越好,最好把附近几个楼层的病人,医生护士都吸引过来。人来了以后,你就哭,一边哭一边跪在许彦病房门口,求他看在亲戚的情分上可怜可怜咱们,借咱们一点钱,把儿子给安葬了!”
“那种环境下,他许彦敢不给钱,不止给,还得给多,甚至是求着我们收!”
“真的假的?”伍母一时产生了怀疑。
”我的话还能有错?儿子长得壮实,可惜那个脑袋瓜随了你,要是随了我,不跟林烟那个人精似的!说不定………”说着,伍父想起死讯,渐渐地音量也降低了不少。
“老婆子,这个事儿,还得你出面!按照我刚跟你说的,不管是需许彦也好,还是林烟也好,只要攀咬住一个,咱们就不愁钱的事儿。”
大概是怕她再次掉链子,伍父这次将话说得格外重,“儿子走的时候没结婚,没子女,只要钱够,咱们到时候可以找人给他………”
这话正正说在了伍母的心坎上,她眼泪哗啦哗啦往下落,“可不是吗?要是结了婚,还有个小孩儿,我也………哎……老头子,你放心,这事儿我晓得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她站起来,一把抹掉眼泪,抬步就要往楼上方向走,被伍父眼疾手快一把拦住,“你这是干什么去?”
“不是你说的,再去闹一回吗?”伍母解释道,“再过一会儿就到晚饭时间了,人正正多的时候,再错过就得明天了!”
伍父闻言,摆摆手,“行了,你别去了。”
伍母不解:“???”
“我都打听过了,许彦和林烟他们两口子不在同一个医院,林烟在中医院那边。许彦那会儿过去看她,后面就在那边住院了!咱们明早一早赶过去就行。”
伍父说完,从荷包里掏出仅剩的半包烟,随意掏出一根。
因为手一直发颤,他点燃了好几次,都没点着,直到伍母看不下,主动走过去帮他一把,才聚焦对好位置。
两人就那样并排得孤寂坐在那儿,盯着夕阳的余晖一点一点彻底落下帷幕。
凉风吹拂中,伍父的声音被卷得如蝉鸣一般轻:“等儿子的事儿办完了,我想再要个小孩儿!”
这次的伍母没有再发脾气,也没有情绪过多激动。
她仿佛成了一尊泥人,猩红的双眼里盛满了绝望与悲戚,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紧攥住拳头直至手掌内鲜血流出。
“往后我们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伍父闷闷抽着烟,眼神缥缈地看向远方,压根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伍母看待他的眼神,在不知不觉中已然发生了变化。
“我知道了。”她回答得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