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踹掉男主和高冷知青he了》 第三百零四章 原局之迟来的报应(二) 年长许彦进入林烟病房时没有惊动任何人,那会儿下车时,为了防止意外状况发生,哪怕他再三强调不用,薛秘书还是强制给他塞了根拐杖在手里。 好不容易忍着头晕,刚准备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耳边冷不定传来如枯木般沙哑的嗓音:“你来了。” 幸好拐杖还没来得及放下,否则,就这突兀的一声,可能年长许彦都能当场趔趄倒下。 “不是说好了,这辈子往后不再见面了吗?”林烟初醒过来,整个人虚弱至极,短短一句话讲下来整个人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而另外一边,年长许彦略略调整以后,终于稳稳坐在了椅子上。 不管他此刻真实感觉如何,总之,在外人看来,他如今坐如钟,整个人精神头好得不得了。 起码,林烟是这样以为的。 见他没有及时回答,林烟撑着一口气,再次讲道:“哦,我明白了,你如今过来是看笑话的,对吗?” “看我口口声声说没有你的拖累,我会生活的更好,可一转头,就又把自己搞得惨兮兮的。” “你想多了!”年长许彦自从进入病房后,终于开口讲了第一句话。 他的声音算不上清澈,甚至还有些喑哑,“过去的事情,我先前已经同你讲得很明白,不想继续反复掰扯下去,没有必要,更何况……也掰扯不清楚。” “如今,我是为着你还有你爹的事儿来的,毕竟我们如今还没有完全脱离夫妻关系,无论从法律层面,还是道德层面,我都应该为你善后!” 那些话说的体面又大气,若不是林烟同他在一起多年,深谙他的本性,恐怕还真的会相信。 “许彦,都到了现在怎么地步,你怎么还在装呢?一直披着那层伪装的出来的皮不累吗?” 林烟肆意嘲讽着,“你大可以说你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那个厂子的利益,然后被迫给我收拾烂摊子。” “倘若我们现在已经领了离婚证,哪怕我真的晕倒在路边,命悬一线,你路过都不会多看一眼!因为你骨子里就是利益至少,不喜欢做无用的事儿,更不喜欢亏本的买卖。” “你追求的从来都是实打实的收益与回报!” “所以,直接点吧,到底来做什么?你现在说,看来你之前给我留了一条活路的份上,我还能配合配合!若是晚了,天高任鸟飞,你可就真不好寻我了。” “………………”这样的话竟然也能从她嘴里说出来,不得不说,年长许彦多少还是有几分震惊的。 “原本是打算让人帮忙转达的,想了想,还是亲自过来一趟比较好。” 年长许彦笑得温和,而后顺手从文件袋里掏出一份文件递了过去,“看一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把字签了。” 林烟狐疑接过,待看清纸张最上方中央处那几个黑色加大的“离婚协议………”等有关字样,瞬间被气笑了。 她抬起眼眸,颇为玩味得看了对方一眼,而后径直翻到最后一面,在落款处麻利签下自己的名字。 “不具体看看细则吗?”年长许彦提醒道。 “看与不看,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些差不多的东西?难不成时至今日,你还能对我心软,或者多加照拂?”林烟说得漫不经心,事到如今,她再清醒不过了。 过去所有的期盼、寄托、希望与情感,全都停止在了他想带着她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那天。 她接受了自己曾经看错了人,更所托非人的事实。 也不再盼望,这个世界上,有人会像她妈妈那样完整的,全身心的,纯粹的爱着她。 如果一定一定非要说一个人的话,那么那个人,只能是她自己。 刀子进入身体的那一刻,疼痛感加剧,可脑子也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突然明白,她为什么那么讨厌周幺幺,为什么明明人都已经走了,她还要过去踩一脚,想彻底绝后患。 因为她嫉妒………… 她嫉妒周幺幺的天真和愚蠢,甚至是她身上的坏。 如果没有用多年下来家人无条件的偏爱的浇灌,是无法开出周幺幺那朵艳丽却又霸道的花朵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爹和她哥哥没了以后,她迅速枯萎下去的最根本原因。 因为从那时候起,这个世上再也没有百分百纯粹爱着她得人了,就像自己一样。 林烟承认,她心里是有过隐秘的满足感和快乐的,就好像,她嫉妒的人,那个很难追上的人,突然就和自己到了同一起跑线上。 或许,死亡能让脑子更加清楚的知道内心最真实,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吧。 什么财产?什么地位?什么名声?什么高质量的生活……… 她现在通通都不要了,她只想带着妈妈的骨灰,离开这里,找一个安静点的,风气淳朴一点的城市落脚,好好体验生活。 贫苦一点也没关系,安定就行,心安就行。 年长许彦接过协议,确认签字无误后,将文件妥帖收进包里,“等风波彻底平息下来,我们找个时间去把证领了。” 说着,似是想到什么,他突然又抬起头补充道:“你放心,不会耽误你太久。” 林烟对此毫不在意,摆摆手无所谓道:“都行,看你安排吧!” “毕竟,比起我来,更迫切离婚的是你!” 说着,她目光突然意外瞥见了床头柜上的日历,鬼使神差到了句,“有些事儿还真是命中注定!” 她的声音没有刻意掩藏,故而年长许彦也听清了。 或许是林烟态度良好,这让当下年长许彦再面对她时,无论是心情还是耐心都好了不少,“注定什么?” 林烟手指了指日历上的一个数字,感慨道:“几年前的今天,我们差不多在同一时间领了结婚证。” “按道理来说,一般领证结婚需要看黄历,挑个好日子。可我们当时什么都没有做,随便找了个大家都空闲的,就去了。那天也是不凑巧,刚准备出门,外面就下大雨!” “顶着大雨出了门,结果半路上车又抛锚了,你临时跑下去修,衣服全湿了。后来,到了民政局,轮到我们领证时,先是那儿的工作人员身体不舒服,前后跑了好几趟洗手间。再又是填写表格时,不是笔出问题,就是表格填写有误!” “总之各种状况全都堆里到一块,一个紧跟着一个,没完似得出现………” “最后好不容易千辛万苦领完证,你妈拿了黄历一看,发现当天干很多事儿合适,可唯独就是结婚不行,又发了好大一通火,认定是我在背后撺掇你。” 说着,她抬手指着全开的窗户方向,“但你再看看今天,外面骄阳似火,万里无云!” “当时老天爷说不定已经提前预知到了我们今天的结局如此,所以一直在不断的阻止我们,提醒我们,让我们别瞎折腾!折腾来,折腾去,都是一场空!” “结果,谁都没有听进去。” “就这样吧,许彦,我也累了!我真的不想再同你继续纠缠下去了!”说着,林烟吸了吸鼻子,“从哪儿开始,就在哪儿结束,我林烟认栽!” “咱也别再挑时间了,今天吧,你安排人去把这事儿办了,天气这么好,肯定特别顺利!” “当然,如果有需要我配合的,我绝对没二话!” 她真的什么想法都没了,命里是她的不会跑,命里不属于她的,哪怕她机关算尽,步步为营,到最后都是一场空。 过去这么多年,他们是结了婚,是走上了高位,是成了世俗眼中的完美夫妻。 可那又如何呢?他们永远无法真正地契合,真正地靠近。 这世上事,不到最后一刻,还真说不明白谁输谁赢。 年长许彦怔怔看着她,默了几秒,随后点了点头,“在事态没有完全平复下来,我希望这个事情可以先隐瞒下来。” 林烟对此表示理解,“明白。” 将多余的感情与期待全部消耗完全,脑子也跟着清醒了不少,“我的事儿解决完了,我爸的呢?” “他目前还在手术室没有出来,等那边完结了,会有人过来通知你。”年长许彦紧盯着她的面部神情,说出了他此次过来的重头戏,“不管前尘往事如何,咱们离婚以后,你若再找人,就成了二婚,很多人会有忌讳。” “说我弥补也好,说我有私心也罢!现在我把主动权交在你手上,倘若你爹在手术中挺过来,后续是否需要继续治疗!” 林烟闻言,顿时一双眼眸瞪大如铜铃。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前面都把话说到那个地步,事到如今,这个男人竟然还在赤裸裸地算计自己。 “许彦,你还真是个合格的商人,什么事儿都能拿来算计!” “真的,像你这样的人,就不配拥有真心!” ………… 年长许彦对此完全不受影响,任由林烟用激进的话语随意咒骂他。 如果不是有马师傅那番话在前,后面那群小混混们又给了自己启发,他才不会顶着难受,费心跑这一趟。 还有她爹,什么东西? 过去多年,一直打着他的旗号,不知道给他添了多少麻烦。 从前是因为那层浅薄的翁婿关系,他没办法撕破脸,起码不能让世人指责他。 如今婚姻关系已经接触,离婚证最晚今天下午民政局关门时就能拿到。 他凭什么还要义务负担那个老头的医药费,他的钱也是辛苦赚来的,不是大风随意刮开的。 更何况,幺幺在世的时候都没怎么花过,其他人凭什么花? “林烟,你现在有资格,有身份同我讨价还价吗?”直到此刻,年长许彦终于露出了他在商场上惯用的獠牙,“你应该庆幸我现在不杀生,否则,真对你们家人追究下来,你林家要绝后了。” 说完,他撑着拐杖缓慢站起来,淡漠地同她对视,“救或不就,全看你自己。”而后,再不看她一眼,毫不犹豫地朝外走去。 林烟瞧着他一步一步走远,在即将要推门出去时,病房里突然回荡起她痛苦的嘶吼声:“为什么………非要逼我做这种选择?” “为什么呢?我也想问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个世界对我如此不公平呢?林烟,你应该庆幸,我还给了你选择的权利!” 年长许彦转过身,瞧着她苍白的脸上泪水不断滑落,一直焦躁不平的心,终于略略平静了些。 就该这样才对,既然都走不了,那就大家一起痛苦吧。 当然,他不会再杀生的,更不能再造孽,他得攒机会去看看那个世界的幺幺。 可这不代表,他就原谅了那些伤害过幺幺的人。 直接刽子手,伍四已经死了,罪有应得,可实际上,还是死得太草率了。 就该死得更痛苦一点才对。 而间接刽子手——林烟,他当然也不会要了她的命。 她不是会算计吗?那他偏要让她好好活着,让她活着的每一天都饱受痛苦的折磨。 手握上门把手时,年长许彦仿佛才突然想起了什么,头都没扭过去,颇为随意地补充了句,“哦,对了,好心提醒你一句,别想着再翻出什么浪花来。” “不知道你通过谁的手送出去的,但那账本现在已经重新回到了我手上,你威胁不到我什么。” “还有,你最好老老实实的,真把我惹烦了,我随时可以断你医药费!” “你…………”身后,林烟整个嗓音都在颤抖,是痛恨,也同样是恐惧,她真的清晰感知到如今的年长许彦就是个披着正常人皮的疯子。 他只是装的好而已,其实,他内心真正想的是毁天灭地。 貌似给了她选择,其实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选项。 他就是要她亲口放弃她爸的治疗。 否则,他多的是办法用来对付她。 “我…………”林烟紧紧抠着掌心,强迫自己强压下浑身的战栗感,泪水在眶里一点一点往外溢出。 她是恨那个男人的,恨他多年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恨他在她妈过世没多久后立马续娶,恨他为了讨好后妈,用她委屈来维系家庭……… 她也曾不止一次地咒骂过他,希望他早点死。 真到了这一刻,林烟觉着自己把自己的路走成如今这样,真是活该,骨子里就是欠! 对方都捅了自己一刀,他竟然还在为了那一点模糊记忆里的温情而迟迟下不了决心。 许彦连账本都能弄到,怎么可能没有办法再次抢夺骨灰? 他只是在等,像猫玩弄老鼠一般,一点一点逗弄对方,直至死亡。 他就是要让她亲口说出,是她这个亲女儿主动放弃的父亲,是她为人女儿不孝,跟他那个名义上的女婿没有关系。 他就是要让她也成为孤家寡人! “许彦,你会有报应的!” “你真的会有报应的!” “你…………” 第三百零五章 原局之迟来的报应(三) “报应?你觉着我会害怕吗?” “我现在活着的每一天都是报应!” “还有什么呢?我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最坏不过也就这样了!” ………… 说完以上所有话,年长许彦仿佛耗尽了浑身所有力气,身形不可抑制地颤抖了下。 他整个人气喘吁吁地倚靠在门框边,冷漠看着泪流满面的林烟,用微不可及的嗓音道:“林烟,这就是你活下去的代价!” “我想过当一次好人放你走的,是你自己不走运,偏偏在这时候又一头栽了回来!” “那没办法,现如今你只能跟着一块受着了,谁让我不幸福,过的不痛快呢?” 说罢,他似乎再没有半分耐心继续待下去,一手拧动开门,一手撑着拐杖,抬步就要出去。 现如今的年长许彦完全超脱出了林烟所有的预判。 若说他曾经还有两三分的理智,那么现如今,他就是个十足的疯子。 浑身掺杂着暴戾情绪,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像气球般爆炸了。 眼瞅着人要离开,林烟也顾不上怨恨,整个人慌乱极了,急匆匆地跟着追过去。 原因无它,只她完全不知道,如果自己眼下不做出明确决断,年长许彦会不会一气之下,直接什么都停了。 甚至是更加过激的举动。 她费尽心力活到现在,唯一一个目的就是带着妈妈彻底离开这里。 在这个时候,如果将人惹毛,未免太得不偿失。 可……………那个男人,他也终归给了自己一条生命,真的要在自己手里终结,她心里始终有个坎过不去。 “许彦,我…………”吞吞吐吐十几秒,林烟还是没法儿亲口说出放弃的话来,“我能看看………他的情况再做决定吗?” “求你了………” 年长许彦闻言,目光如探照灯般在林烟脸上一一扫过,想找到一分一毫说谎的痕迹。 很遗憾,她的脸上有痛苦,有怨恨,有委屈,有纠结,还有………… 种种复杂情绪杂糅在一处,却唯独没有谎言。 “林烟,我需要提醒你,我是个商人,我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过去多年,那些想在商场上出尔反尔,对我耍花招的人,你应该很清楚他们现如今都是些什么下场。”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我就是………”林烟喉咙微哽,她竭力压制着哭腔,一字一句平缓道,“就是………想给自己一个缓冲期而已,行吗?” 话音刚落下的瞬间,薛秘书忽然着急忙慌地从外推开房门,冲了进来:“老大,新情况!” 短短一句话,甚至没有清楚指名道姓,林烟心跳却在刹那间陡然加快,“砰砰砰———砰砰砰———” 就好像有什么事儿要发生般,林烟顿时再也顾不上所有了,一把扯掉手背上的针头,小跑着冲过去,紧紧抓住薛秘书的胳膊,着急问道: “什么新情况?是不是他的?” “是不是他不好了?” “你别愣着啊,你说啊,到底是?还是不是?” “一句话而已,有那么难吗?” ………… 林烟整个人游走在情绪崩溃边缘,一开始是胳膊,后边见人迟疑着不说话,她径直发疯了般拽着薛秘书的衣领,不停地晃动。 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此刻状态不对。 再者,从到了中医院开始,薛秘书就跟着金来家,周会计去处理事务去了,只林烟和年长许彦单独相处。 离婚提上日程的事儿,其他人压根不知情。故而在薛秘书眼里,哪怕往后要离婚,林烟目前仍算是自己老大的太太。 面对撕扯,他除了忍受外,完全不敢做出任何反抗。 只能卑微无助得看向年长许彦,盼着他给个主意:“老大………” “算了,你直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年长许彦略略一思忖,随后快速做出了抉择。 薛秘书闻言,目光下意识往林烟脸上快速瞥了眼,“可是………” 看到他这幅犹豫模样,再加上多年相处默契,年长许彦心里很快有了答案,“没有什么可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结果不会因为你现在的迟疑而有任何改变!” “更何况,她的抗压能力要远远超过你的预想。” 其实,还有一句话,年长许彦藏在心里,没有直接说出来。 看似悲伤的结果,殊不知,可能正是林烟她心里最期盼的呢? 有了年长许彦的背书,薛秘书再转过头时,明显多了几分底气,“夫人,还请节哀,手术室那边刚传来新消息,医生们已经尽全力了,但您父亲的出血点实在太过特殊,已经伤到了重要内脏,另外就是您父亲年纪太大,还患有众多基础病……………他已经于5分钟前亡故了。” “夫人,您看现在要不要………” 他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见着林烟再次疯了般扑向摇摇欲坠的年长许彦,幸而薛秘书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拉开,否则二人这会儿都得一块摔倒在地上。 “是不是你?许彦,你说啊,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跟医生们说好了,故意让我爹手术失败?” 薛秘书闻言,顿时也顾不上什么身份,径直同她辩驳了起来,“夫人,没有证据的话,您可不能乱说。” “我们老大能耐可没厉害到那种地步,都能一句话决定人生死了!医生们不仅受医德约束,人家也还有规则条例要遵守的,谁没事愿意摊上一条人命?这不是给机会让家属闹矛盾,起纠纷吗?再说了,您父亲送进手术室后,我们老大才刚醒过来呢?他是有特殊能耐吗?能隔空传心,还能隔空操控人心?” “你懂什么?”林烟一双猩红的眼眸死死瞪过去,整个人像极了躁动的野兽,稍加不注意随时都能立马扑食过去,一把将人的喉咙咬断。 薛秘书赶忙警惕性得后退几步,同时将年长许彦拽到身后,护得严严实实。 这一幕深深刺激到了林烟,“你还真是他的好狗腿子!” “那你知道真实的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吗?我跟你说,他就是个十足的疯子,他就是见不得任何人好!他就是想让所有人跟着他一块不开心!” “我跟着他一块打拼的时候,比你,比金来家,比周会计,比那个厂里所有人都要更早!当年,要什么没什么,所有的一切是我陪着他一步一步打下来的,可你看看我现在是什么结局?” 说着,林烟用手痛苦指着自己,大声嘶吼道,“我到现在剩下来了什么?被一脚踢出局,被净身出户,现在甚至连自己父亲的性命都保不住!” “你以为你今天这么衷心护着他,来日,他就肯念旧情?我告诉你别想了,不可能的事情!” “夫人,您怎么就听不明白呢!您父亲身亡,纯粹是因为手术失败,同我们老大没有一分钱关系!”薛秘书越说越急,“您要是不相信,大可以现在我陪您一块去找医生询问清楚。” “而且,实话告诉您,您和您父亲受伤以后,只有老大愿意收拾烂摊子,您父亲那边的亲属没有一个人愿意揽下来,至于您那个后妈,早带着她的孩子跑路了!” “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婿做到这地步,够可以了。不然,您还想他怎么做呢?” “倘若,你坚持认为,是我们在里面捣鬼,我们可以申请尸检!” “说得好听,到时候谁能保证中间不会有人做手脚?”林烟对此颇为固执,“你们就是串通好了的,你们都是故意的!” “你们就是想置我们与死地,就是想报复我们!” “先前火灾目标太大,行动太瞩目,容易出问题,当下,不过换了种稳妥的而已。” ……………… 听着那一句接一句不可理喻的话,薛秘书整个肺都快气炸了,他过去怎么会认为林烟是个很知书达理的人呢? 甚至,他现在瞧着她那张脸,瞧着那不停张张合合的嘴巴,眼前陡然浮现出了伍母的脸。 继而,两张脸意外得重合了。 “夫人,我一直以为你是文化人,懂沟通,讲道理的。从当初认识您开始,我就多次跟我家里的弟弟妹妹们讲要多读书,多学习。因为我在您身上感受了教育和文化的重要性。” 薛秘书句句恳切,“您的父亲,您的后妈,您的舅舅,舅母,还有您的表哥伍四,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举止粗俗,自私自利,动不动脏话。只有您,您的文化程度最高,讲文明,懂礼貌,待人接物处处有修养。咱们厂里的老人谁不高看您一眼,您的存在不亚于歹竹出好笋!” “您用您自己,证明了一个人只要肯努力,肯下功夫,他完全是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 “可如今,您看看你自己,您有好好思考过自己说过的话站得住脚吗?您只是一味的唾骂,就像您的舅妈一样,完全不讲道理!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家结亲,要看三代往上,原来…………家风真的会影响到个人!哪怕平日里克制得再好,再会伪装,真到了某些时候,还是会全然暴露出来!” 林烟前面十几年所做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能从林家那个泥潭里挣脱出来。 她发过誓,她坚决不要成为像他们那样的人。 可如今,有人突然告诉她,她努力了这么久,还是不可避免的将那些习气沾染到了骨子里。 变了这么多年,自始至终都是她自己以为而已。 气势汹汹说完,察觉到背后年长许彦有滑下去的痕迹,薛秘书再不敢多停留,直接背上人就往外走。 临出门时,年长许彦艰难抬起手拍了拍薛秘书的肩膀,示意他停下来。 “老大…………”薛秘书不情愿喊了声,可年长许彦态度坚决,“没关系,我能撑得住。” 说着,他将脸掉转过去,同林烟面对面,虚弱道:“林烟,你总说我习惯伪装,那你呢?你有真实得面对过你自己吗?” “之前那个问题,其实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吗?你早就已经放弃掉了他,不管他今天是否能平安从手术台上下来。” “只是…………”说着,他忍不住干呕了下,“变故太快,压根没有走到那一步,也直接省去了你面对自我本性的时刻。” “所以,你可以大发脾气,倾泻出你内心的所有情绪,甚至是将责任推给我!” “因为推给我以后,你内心才能平静下来,你也才能安慰你自己!你看,是你自己运气不好,没能活着出来,可不是我主动放弃的你!都是许彦,都是他,都是他在里面从中作梗!” “可到底同我有关,还是没关,你真的不清楚?” “从前,你骂我,骂我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将幺幺的死推卸到你身上。可如今,你不也有样学样,做了同样的事儿?” “你也将你父亲的身亡,推到了我身上!” “林烟,你过去口口声声谴责我的时候,又想过,你骨子里也是同一种人吗?” 说完那么话,年长许彦累得大喘气,而后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径直在薛秘书背上昏了过去。 吓得薛秘书边往外冲,边扯着嗓子喊:“医生,快帮忙来看看,出事儿了———” 外面走廊里,当即混乱一片,只有林烟,在听完那些话后,眼睛陡然失去所有光芒,双腿一软,径直跌坐在地上。 她忽然看不清楚她自己,她过去对自己所有的认知真的是正确的吗?还有…………自己和许彦本质上真的是一类人吗? 那自己………落到如今的局面,是不是其实一点都不无辜呢? 或者说,就算换条路走,也还是今天同样的结局呢? 难道,这就是她的命?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5分钟?10分钟?或者更久? 金来家先是在病房门口往里探了探,见林烟已经醒过来了,赶紧焦急往里冲,嘴里还不忘焦急催促着: “哎哟,我的夫人呐,都这个时候了,您怎么还在这儿?您得赶紧振作起来,处理好您父亲的身后事儿啊!” “该有,警察那边也在找你,说是要调查事情经过,夫人,有些事儿还是要提前准备得点好………” 他一句紧跟着一句,不间断地往外蹦。 突然,他意识到似乎一直只有自己在说,林烟压根没有回复过一句。 金来家赶忙绕到正面,可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林烟呆呆瘫坐在地上,仿佛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 “夫人………夫人………”他又呼喊了几声,人还是没有反应。 没办法,金来家伸出手,轻轻推了下林烟胳膊。 谁知道,就是这一推,他发誓,他绝对绝对………没有用力气,可林烟就那样猝不及防地歪倒了下去。 “夫人!!!” “快来医生啊————” 一个多小时后,薛秘书,金来家,以及周会计在医院走廊的排椅上碰了面。 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疲惫与心累。 “你们那………情况都怎么样?”薛秘书揉了揉眉角,喑哑着嗓音主动问。 一说到这个,周会计顿时来了劲儿,“哎,你们都不知道,我可算是通过这个事儿,把人性看得明明白白。” 见两人的注意力都被自己吸引过来,他紧跟着继续往下说:“要说曾经,因为夫人嫁给了老大,老大他们哪怕同夫人娘家来往并不多。林家那边的亲戚哪个不是上赶着巴结?什么送菜,送布鞋,送鸡蛋………就是你不要,人家都硬塞!” “那不知情的外人瞧着,只怕是觉着他们家族内部多团结呢。” “可现在,一听说厂里出了事儿,老大他们两口子又都在医院躺着。林家那边的人没有一个主动过来看看,就夫人的父亲都没了,他林家也没来个帮忙操办丧事的。打电话过去要么不接,要么就是说不亲,出面不合适,再不就是没时间!” 薛秘书闻言,主动插了个话:“你没跟他们说,丧事不用他们出钱,都由我们这边负责,他们只用到场送一程就好?” “说了啊,怎么没说?人家说白事不吉利,怕沾染晦气!”说着,周会计一拍大腿,“你们说气不气人?” 饶是薛秘书和金来家两个见识多的人,此刻,都被那个理由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也太…………”金来家唏嘘道,“又不是红事,需要专门让人请!都是本家,还又是白事,按道理应该主动来才对。” “所以我才说,亲戚之间的情分那就那样,有时候不能看得太重!” “我现在就已经完全不打算指望他们了,后边全权委托给殡仪馆,流程该怎么走就怎么走!”周会计说着,伸胳膊捅了捅坐在两侧的金来家和薛秘书,“别光说我了,你们那儿呢! “我那啊………”金来家说来头都是疼的,“夫人目前人是醒了,就是高烧持续不退,人也不出声,就跟个木头人似得。” “问医生吧,具体啥毛病也讲不出来,说是先用药看看效果咋样!” 他说罢,薛秘书也没让人催,主动接了话头,“老大情况也不好,本来在人民医院住的好好的,非要强撑着过来,结果一下子严重了。又是头晕,又是吐……………估计还得折腾一夜!” 话音落下的瞬间,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绝望得仰靠在后椅背上,齐齐发出一声叹息:“难啊,太难了——” 第三百零六章 原局之迟来的报应(四) 不停地跑动,不停地安排处理事情,直到此刻,三人才真正坐下来休息片刻。 而与此同时,另外一边人民医院内。 已经过去了好小时,伍母都还没能完全接受丧子的事实。 整个人浑浑噩噩坐在手术室门口,嘴里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伍父找遍了大半个住院部,才发现人在那儿,遂赶紧小跑过去,一把将人提溜起来,“你怎么回事?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帮不上忙不说,还在这儿给我添乱!” “我问你,让你去跟姓许的要钱,你要到没?” 话音落下了十几秒,伍母始终沉默着,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伍父的话充耳不闻, 伍父只以为她是没有听清楚,遂压着火气,又重新问了一遍,“我问你话呢,儿子的医药费到现在还没结清,还有办后事也需要笔不少的钱。那会儿我走的时候,不是让你缠着许彦他们吗?” “撒泼也好,打滚也好,他们有钱人都要面子,只要豁得出去,到以后多多少少都会给一点!更何况,我们这还是实打实的亲戚,他们要不给,到时候全县城的老百姓都得戳他们脊梁骨!” “你到底有没有按照我教你的那样去做?” “说话啊,哑巴了?还是聋了?” 一连说了那么多,伍母依旧一句话没回答,嘴里嘟嘟囔囔的。 身心俱疲,伍父能坚持撑到现在,全靠脑海里要给儿子办好丧事的信念支撑。 好不容易把主要流程走完一遍,一回头,自己老婆子丢了。 拖着疲惫的双腿好不容易将人找到,人又是目前这个状况,重重焦躁之下,伍父那根一直紧绷的弦断掉了。 他胸腔内仿佛住了一条会喷火恶龙,先前一直竭力压制着在。 如今,情绪崩溃,恶龙趁机逃出,一口接一口得喷吐出熊熊烈火,灼烧的他五脏六腑都痛。 伍父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出手的,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一脚将伍母踢出去好几米远。 伍母能刹停下来,源于她最后直接“砰”得一声狠撞在医院走廊的墙壁上。 剧烈疼痛袭来的瞬间,混混沌沌的脑子陡然被刺激得清醒过来。 手掌,胳膊肘,膝盖全都已经破皮,身上其他部位还有好些青紫,她疼地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嘶———” 对此,伍父并没有一点愧疚之心,反而他内心越发暴躁,“赶紧滚起来,别在那儿丢人现眼!” 先是被打,而后又被吼,伍母心里也来了情绪。 双手撑着走廊的排椅爬起来,咬紧后槽牙,径直冲向伍父的方向,双手并用狠命捶打在他身上,“你个丧良心的,竟然对我下死手!” “是不是瞧见我儿子不在了,你想把我打死,往后再找个小的?” “啊?是不是?姓伍的,我就知道你没有良心!” “我儿子还尸骨未寒呢,你这个做爹的不但不为他出头,竟然还………” 伍父被锤得满头包,到最后实在受不住了,直接一把将人狠命推开,厉声吼道:“行了,别闹了!” “你骂我什么?我在闹?是我自己要闹的吗?是你先打我的……”说着,伍母又伸手狠命锤了伍父好几下。 一打一拦,两厢纠缠之下,伍父头发都在不经意间被薅掉了不少。 “好了,别闹了,现在儿子的事情最重要!”提到伍四,这下伍母终于消停了,“我可怜的儿子,还这么年轻,怎么就…………” 伍父没有多余的耐心听她在那儿哭哭啼啼,直接开口询问道:“钱呢?你找许彦他们要到没?” 说起这个,伍母才平复下去的火气顿时再次冲涌到了胸口,“别说这个了,都是些没良心的,咱儿子在的时候,林烟他们两口子还顾着点面子!” “儿子一不在,眼瞅着咱们是没依仗了,直接翻脸不认人!” 紧跟着她将那会儿的事情和盘托出,“就是这样,许彦知道我在外面吵,人压根连面都没出!” “真是没用,这么点小事儿都办不好!”伍父烦躁唾骂了句,当即招来了伍母的不满,“我没有用?有本事儿那会儿你别让我去,你自己上啊!” “我要是个女人,我早自己上了,还能轮到你?”伍父说着,嫌弃翻了好几个白眼,“真不知道你脑子怎么长得?我当时怎么跟你交代的,让你把重点放在许彦他们两口子身上。” “趁着人多的时候,在走廊里哭嚎,动静弄得越大越好,最好把附近几个楼层的病人,医生护士都吸引过来。人来了以后,你就哭,一边哭一边跪在许彦病房门口,求他看在亲戚的情分上可怜可怜咱们,借咱们一点钱,把儿子给安葬了!” “那种环境下,他许彦敢不给钱,不止给,还得给多,甚至是求着我们收!” “真的假的?”伍母一时产生了怀疑。 ”我的话还能有错?儿子长得壮实,可惜那个脑袋瓜随了你,要是随了我,不跟林烟那个人精似的!说不定………”说着,伍父想起死讯,渐渐地音量也降低了不少。 “老婆子,这个事儿,还得你出面!按照我刚跟你说的,不管是需许彦也好,还是林烟也好,只要攀咬住一个,咱们就不愁钱的事儿。” 大概是怕她再次掉链子,伍父这次将话说得格外重,“儿子走的时候没结婚,没子女,只要钱够,咱们到时候可以找人给他………” 这话正正说在了伍母的心坎上,她眼泪哗啦哗啦往下落,“可不是吗?要是结了婚,还有个小孩儿,我也………哎……老头子,你放心,这事儿我晓得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她站起来,一把抹掉眼泪,抬步就要往楼上方向走,被伍父眼疾手快一把拦住,“你这是干什么去?” “不是你说的,再去闹一回吗?”伍母解释道,“再过一会儿就到晚饭时间了,人正正多的时候,再错过就得明天了!” 伍父闻言,摆摆手,“行了,你别去了。” 伍母不解:“???” “我都打听过了,许彦和林烟他们两口子不在同一个医院,林烟在中医院那边。许彦那会儿过去看她,后面就在那边住院了!咱们明早一早赶过去就行。” 伍父说完,从荷包里掏出仅剩的半包烟,随意掏出一根。 因为手一直发颤,他点燃了好几次,都没点着,直到伍母看不下,主动走过去帮他一把,才聚焦对好位置。 两人就那样并排得孤寂坐在那儿,盯着夕阳的余晖一点一点彻底落下帷幕。 凉风吹拂中,伍父的声音被卷得如蝉鸣一般轻:“等儿子的事儿办完了,我想再要个小孩儿!” 这次的伍母没有再发脾气,也没有情绪过多激动。 她仿佛成了一尊泥人,猩红的双眼里盛满了绝望与悲戚,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紧攥住拳头直至手掌内鲜血流出。 “往后我们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伍父闷闷抽着烟,眼神缥缈地看向远方,压根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伍母看待他的眼神,在不知不觉中已然发生了变化。 “我知道了。”她回答得顺从。 第三百零七章 原局之迟来的报应(五) 点点滴滴的冰凉透过手背持续传入体内,外加窗外凉风一吹,哪怕年长许彦仍旧在沉睡中,还是不受控地般打了个寒颤。 随着“吱呀”一声门响,他直接失去了最后一点睡意,大脑彻底清醒了过来。 推门进来的是薛秘书,他还是穿着昨天那身衣服。 大概是昨天晚上没怎么休息好,此刻的他头发凌乱,双眼浮肿,嘴巴周围更是布满了一圈胡茬儿。 见年长许彦醒了,他赶紧晃了晃手里拿着的铁皮饭盒,笑着道:“老大,这医院里的食堂伙食不错,什么样的吃食都有。” “不过……… 医生交代说,你这段时间得忌嘴,所以就没给你买油条,只买了粥和包子。”说着,似是想到什么,他打开饭盒的动作陡然停顿下来,转眸朝着年长许彦看过去。 “老大……………” 年长许彦一瞧他那模样,便知估计又有什么糟心事儿发生。 遂淡定看了他几秒后,转头专心调整背后枕头的位置去了,“没有什么不能说的,直接讲就是。” “就…………”饶是听他如此说,可薛秘书还是有些犹豫,毕竟这还是大清早呢! 早饭都没吃,一上来就是这样的消息,感觉不太好啊,万一等会儿听完,老大没胃口了怎么办? 他脸上的表情实在太过明显,以至于年长许彦早就大概猜出了是关于谁的事儿。 “说罢,林烟那儿又出什么状况?” “老大,你…………”薛秘书瞳孔瞪大如铜铃,嘴巴微张,就那样震惊得瞅着年长许彦,好一会儿没有讲出话来。 这么准! 完全都不考虑是………厂子的问题吗? 或许是双方太过熟悉,或许薛秘书的表情又没有分毫掩藏,又或许是年长许彦本就对微表情有所研究。 故而,此刻的年长许彦竟然同步读懂了薛秘书的心声。 他怎么过去没有发现………薛秘书还有这么活泼的一面呢? 不过…………林烟的事儿………也确实让他心烦,光是听到就头疼得很。 “行了,别耽误时间,赶紧讲!” 听出他不容反驳的意思,薛秘书再没有迟疑,一边将饭盒递到年长许彦手里,一边皱眉道:“老大,就刚刚我从食堂出来的时候,你猜我瞧见谁了?” “夫人的舅舅,舅妈,两人正好从大门口进来,看方向应当是住院部这边!我起先以为他们是来找你,赶紧着急忙慌赶回来了,谁知道他们不在你这儿…………” 紧跟着,他讲出了自己内心的猜测,“那就说明他们老两口去找夫人了,可能是我把他们想得太过分了,总觉着他们两口子………今天会惹出点事儿来!” “咱们…………要不要………”帮忙管管? 后面的话,哪怕没有说出口,年长许彦还是轻而易举读懂了他的意思。 “离婚证下来没?”年长许彦略略思忖后,突然开口问。 一经提醒,薛秘书顿时想起来了这茬儿,连忙从自己口袋里往外掏,“下来了,昨天下午赶在他们下班之前下来了。” 这个婚,在他看来,离得可真是又容易,又艰难! 说容易吧,两口子现在也就是顶着婚姻的外壳,在公众眼里竭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实则彼此早就对对方厌烦痛恨透顶。 双方对于想离婚的心,都一致地坚决,极其强烈。 说艰难吧,双方都不顺,糟心事儿一个紧跟着一个。 就昨天工作人员现场办理签字时,一个高烧不退,整个人跟个大火炉似得,另外一个晕晕乎乎,时不时呕吐。 两人身体状况都那样了,一听到签完字就能领证,也都咬紧牙关,挣扎着爬起来了。 说实话,有那样的毅力和决心在,薛秘书真觉着这两人往后无论干什么,都会成功的。 看到实打实的离婚证,年长许彦一直紧蹙着眉头略略松了松,“她爸爸的后事帮忙操办一下,别落人口实。” 另外她本人的医药费也我们这边出,今天让周会计和金来家别来医院了,留在厂子里帮忙。她那边,你一会儿去问问护士,有没有推荐的护工。” “至于其他的…………现在夫妻关系已经解除,我对她没有义务,都莫管了!” “可………夫………林女士的舅舅,舅妈,他们都不是善茬儿!如今伍四已经不在了,后面要办丧礼,还有他们的养老………如果真的完全不管,我总感觉会出什么大乱子来。” 对于他的猜测,年长许彦不置可否,甚至从薛秘书提起那两口子时,他就已然知道最近几天不会太平。 林烟的那群亲戚,他可太清楚有多难缠了。 当初,他也不是没有劝过她,哪些人光有血缘关系,又没有多少情分,该舍就要舍,别多来往,否则后面麻烦不断。 可她非但听不进去,反而还觉着他是在嫌弃她,防备她,两人也不知道吵了多少架。 她从小被人忽视,被人遗忘,活得卑微。 一朝得势,便迫不及待地要同过往那些人炫耀,她为那些人的虚伪奉承而感到欣喜,又为那些人羡慕且惧怕的眼神而洋洋自得。 甚至,那些人不过多讨好了几句,她就对他们多加招抚,以至于后面那些人在外头打着他的幌子,惹出那么多乱子。 再到后面,他们争吵越来越多,彼此间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她更是把那些人放在了第一位,给钱也就算了,偏偏还喜欢什么事儿都交给那些人去做。 尤其是伍四! 这些年,伍家的胃口养得越来越大,伍四也越来越浑。 他有今天这样的结局,可以说是命中注定! 只是,她那对好舅舅,舅妈恐怕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了。 可这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林烟她………配自己为她操心吗?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马师傅那番话,如果不是害怕报应,如果不是担心会影响到自己见幺幺的机会,他恨不能让那些人陪他一块下地狱。 “你精力这么好吗?一晚上没睡,还能操心旁人的事情?”说着,年长许彦手中的勺子顿了顿,“你好好想想,以她的脑袋瓜,能是那种吃亏的人吗?” “她若真是软柿子,压根活不到现在,早在她后妈嫁进去没多久,人就已经死了。” 见他误会了,薛秘书赶紧解释,“我倒也不是对她的能力有误解,其实主要还是担心会影响你,影响厂子的声誉。” “离婚证昨天才下来,目前知情人也就你,我,林女士,还有相关工作人员。在外界公众眼里,你们仍旧是夫妻!夫妇一体,她若是遭了殃,我们真的完全不管不顾,到时候肯定惹人非议。” 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铮铮看向年长许彦,果不其然,对方明显陷入了沉思。 “你跟大背头就这么跑回来了,目前那笔订单谁在跟?” 薛秘书想了想,回答道:“目前是业务部的老王在负责,昨天晚上那边来过电话,说是对方态度有所软化。但这次竞标确实比较激烈,有好几家厂都是省里重点扶持的………” “林烟那边,找护工………钱不是问题,尽量找机灵点的,有眼力劲的,交代她们多注意一点。” “另外…………”说着,年长许彦将手里的铁皮饭盒,转手放在床头柜上,而后掀起被子,就要下床。 薛秘书被他这一突然的动作看呆了,还没来得及询问,就又听得他道:“现在,你去安排一下转院的事情。” “转院?”薛秘书脑袋有几瞬空白,待清醒过来,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赶紧又重复问一遍,“你要转院?” “是,转院,转回人民医院!” “那老两口难缠得很,不达目的绝对不会罢休!更何况,如今他们的独子没了,等于后半辈子的一大半的指望都没了,人家还有什么豁不出去?” “为了钱,他们现在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一听到这个,薛秘书脑海里的警报瞬间拉到定格,“我现在立刻去处理!” 说罢,快步走出病房,风风火火下了楼。 他走的太过匆忙,也就没有注意到,伍父,伍母出现在了走廊另外一头的楼梯口处。 一左一右两个楼梯,一下一上,刚好错过,谁也没发现谁。 “哎呀,可算是爬上了,真是累啊!” “对了,你打听清楚没有?林烟那个死丫头到底是不是在这个楼层?”伍父边揩了揩额头的汗,边探头往前面几个房间门口看了眼。 可是个个都关着门,内里光景如何,谁也不知道。 偏偏这个时候,伍母头一直低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世平,伍父又说了好些话,人始终不接一句。 天气闷热,心里又还揣着事儿,伍父情绪陡然爆炸了,直接狠狠推了一把魂不守舍的伍母。 后者也没防备,直接“砰”得一声摔倒在走廊上。 对此,伍父没有任何歉疚,更没有伸手去将人拉起来,而是居高临下嫌恶看过去: “你到底怎么回事?聋了?还是哑巴了?问了你半天,一句话都不说!” “要你有什么用!” …………… 伍母就那样跌坐在地上,仰起头,一瞬不改得直视着嘴巴开开合合的伍父。 听着他怒骂的话语,从始至终脸上神情没有半分波动,也一句话没有反驳。 伍父骂人的话语中气十足,很快将值班的护士招惹了过来,“哎,你怎么回事?这里是医院,患者需要静养,不允许大吵大闹!” “再说,你老伴都摔在地上了,你不仅不给人拉起来,你还骂她!你该不会在家的时候,也天天家暴吧!” 伍父浑归浑,在外却也是个极要面子的人,尤其还是在这种公众场合。 眼瞅着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更有三三两两在交头接耳,伍父原本还怒气冲冲的气势,一下子软了下去。 连忙伸手去将地上的伍母拉了起来,“你看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还………” 值班的护士却不吃他那一套,直接走到伍母身边,耐心询问道:“老太太,您别害怕,现在大家伙儿都在在呢!” “您要是受欺负了,您就讲出来,大家伙给您评理!” 她这话一出来,周围顿时有人跟着附和了起来: “就是,老太太,您别害怕,有话直接说!” “哎,这老头是真的凶啊,我在病房里面就听见他一直骂老太太!” “估计人老太太也不敢说真话,你看那老太太低眉顺眼的,一看就知道在家受欺负!” …………… 眼瞅着周围起哄的人越来越多,伍父脸皮也越涨越红,连带着语气也再次凶了起来,“你是个木头吗?不知道说话吗?任由着外人这么误解我………” 说着,他不受控得抬起自己的右手,值班护士一看,连忙将伍母护在自己身后,“你想干嘛?你就是想打人是不是?” 周围人见状,也跟着帮忙起来: “对啊,人老太太什么都没做错,你怎么又要动手?” “这在外面都这样,回了家还能了的?” “今天有我们在这儿,你别想动老太太一根手指头。” …………… 在值班护士和围观群众的驱逐下,伍父到底是臊着脸跑了。 等人都散了以后,值班护士才拉着伍母走到一旁,“老太太,你今儿是过来找谁的?” “我…………我来找我的外甥女,我儿子………过逝了,我没钱给他办葬礼,我是过来借钱的………我…………不知道她在哪个病房………我…………”说着,伍母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都是女性,又都是母亲,值班护士闻言,当即也跟着红了眼,“对不起,我不知道,您节哀………” 她抹了抹泪,突然想到什么,随即赶紧问道:“您外甥女叫什么名字?” “林烟,她叫林烟!” “哦哦哦哦,我知道她,昨天高烧了一天,今天早上才退烧。我刚刚才从她病房过来,这样,我现在带您过去!” 第三百零八章 原局之迟来的报应(六) “喏,这个就是。” “哎,好好好,闺女,多谢你啊,要是没有你,我恐怕………” “没事儿,没事儿,都是小事情!” 薛秘书办事儿效率很高,不会短短几分钟的功夫,两个护工就已经到林烟那里报道了。 伍母推门进去的时候,其中一个护工刚好准备拿着暖瓶去打水,另外一个正在拆饭盒。 见她冷不丁出现在门口,而林烟又没有主动出声介绍,再加上薛秘书额外的交代,准备出去那个当即警惕看去,肃声道:“你是………” “哦哦哦,我是林烟她的舅妈………”伍母一边小心赔笑,一边用手指了指正在输液的林烟,”听说孩子病了,特地过来看看她。” 那个护工并没有立马相信她的言辞,上下快速打量了她一眼后,第一时间扭头,求证般得看向林烟。 说实话,高烧那么久,现如今又还在低烧,林烟浑身没有力气不说,连嘴巴里都是苦的。 她是真的没有多余的精力再搭理这个所谓的舅妈,可她又太了解她是什么习性。 就算今天阻拦住了她,她也还会再找机会过来。 无奈叹了口气后,林烟点了点头,挣扎着坐起,“是,她是我舅妈!” “你们瞧,我没说错吧,我真是她舅妈!”边说,伍母边自来熟地往里走。 因着她之前摔倒在地上,裤腿上灰扑扑的,衣服上更是有几块明显的污渍。 而伍母进来后,想也不想的直接就往床上坐,看得其中一个护工直皱眉,径直过去将她拉起来了,“哎,你怎么回事?不是舅妈吗?” “这丫头目前烧都还没完全退下去,正是免疫力低的时候,你说你这么坐下去,万一留下什么病菌,回头丫头不还得遭罪?” 伍母本身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吃亏的性子,先前忍让,是怕还没进门就被打出去了。 如今进了门,她便默认自己比没有血缘关系的护工们要高得多,只有自己遣走她们的份,哪里轮得到她们对自己发脾气。 当即张开嘴边要回怼过去,林烟一直在关注她的状态,在她真正出声之前,抢先一步开了口:“两位阿姨,我想和她单独聊聊。” 听她如此说,原本准备打开饭盒的阿姨当即笑着说,“那好,我出去买点水果。” 而后先一步走了出去。 而那位手拿暖瓶的护工却还留在原地没有动。 她年纪要大一些,在县城人脉关系也要更广一点,故而当初在见到林烟的第一面,她就认出了对方。 林烟原生家庭的事情,她多多少少也知道点。 亲妈早逝,不到一年后妈进门,然后下乡………她也是个妈妈,她也是从年轻时候走过来的,有些事情,不用具体深扒,都能猜出来怎么回事。 “她都说了,她要跟我单独谈,你还在杵在这儿做什么?听不懂人话吗?”伍母边翻白眼,边阴阳怪气讲。 “我走不走,不是你说了算,毕竟我的工资不是你在发,你对我没有指挥权!”说罢,她看都不看伍母一眼,转眸关切看向林烟,“你现在这个状态,休息是头一件事,而且………”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可瞧着她慈爱的眼神,林烟莫名读懂了她的担忧。 或许是人在生病时会格外脆弱,林烟鼻子酸酸的,有想落泪的冲动。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再面对伍母。 可是,她没办法,伍母那样作妖的性子,不安抚好,铁定折腾出什么来。 想到这里,她吸了吸鼻子,沙哑着嗓音道:“没事的,阿姨,我都知道的。” “你………”毕竟她是个外人,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林烟执意要如此,她也没有办法。 遂警告性得看着伍母道:“那你们好好聊,我就在门口等着,有什么事儿你直接叫我就行!” 伍母听到这话,当即愤怒站起来,想要骂回去。 可那位护工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直接抱着暖瓶,看都不看她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待门被彻底关上以后,林烟惨白着脸,冷冷看过去,“说罢,什么事儿?” 说着,突然想到她过去那些手段,林烟又临时补充了句:“别跟我演戏,我最烦那一套!” “你好好说,我还有可能答应,要是真撒泼打滚,我也不怕丢脸!” 这些话一说出来,伍母当即悻悻然闭上了嘴巴。 就当林烟以为她撑不过一分钟时,伍母却远远超乎了意外。 这次她不同于以往任何时候,甚至在林烟看来,安静的有些过分。 就那样一个人呆坐在那儿,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元气。 当林烟忍不住要开口催促时,她反而又先开了口:“你表哥……不在了。” “不在了………不在了………是什么意思?”因为太过震惊,林烟舌头都打结了,“不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两行泪缓缓从她眼眶里溢出,“就火灾那天………送到医院没多久………人就没了……” “都说是吸入尘烟过多没了的………可一块进去那么多人………凭什么其他人没事………就独独你表哥………出了问题………” 一听到这里,林烟顿时眼皮狂跳,直接厉言呵斥道:“舅妈,没有证据的事情,你别胡说八道!” “表哥的起因,你要是有怀疑的地方,可以申请尸检!” “但像刚刚那样随意揣测的话,你不能胡乱说!” 话是如此说,可实际上,林烟掩藏在薄被底下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原来…………原来………那天,在内里发出动静的是伍四他们。 许彦………为了报复他们,特地将他们囚禁在那里面,他甚至还将自己也弄了过去,所以当时……… 想到这里,原本就没有几分血色的脸,越发惨白了几分,宛若张白纸。 伍母原本瞧着林烟也过的不好,过去她对自己多有救济,以为她同自己的儿子之间还有几分亲情,以为她会同自己一样悲伤,一样愤怒。 可接连几声怒吼,伍母一下意识到,林烟…………真不愧是和他舅舅一样,流着一样的血。 他们骨子里都一样的自私! 思及至此,她整颗心顿时凉了下去,再抬眸看林烟时,眼神里是和寒冰一般的冷漠,“钱,我需要钱!” “钱?你问我要钱?我哪里来的钱给你?再说,我凭什么给你钱?你有养过我吗?你有给我买过任何东西吗?张嘴就来要钱,你怎么好意思的?” 一连串说完,林烟呛得直咳嗽,“咳咳咳——” 伍母情绪也跟着激动起来,“怎么跟你没关系?你没回来之前,他最多在家里躺着睡觉,再不就是跟那群人整天骑着摩托车,到处跑!” “是你,是你回来以后,他才开始变得!” “你凭什么不负责任?” “再说,他活着的时候,好歹也给你办了不少事儿吧!你那些事儿,许彦都知道吗?” 第三百零九章 原局之迟来的报应(七) “所以,你现在是在威胁我?”林烟直接气笑了。 伍母冷冷同她对视,“是,我是在威胁你!你别以为就你一个聪明人,其他人都是蠢人!” “你做过的事情,你交代给你表哥的事情,我只要有心,绝对能查出来一点半点!许彦如今厂子损失那么大,你也不想再生出别的麻烦吧!” “虽说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感情,可我还是要告诉你一句老话,这个世上,至亲至疏是夫妻,你要是出了问题,你要是没有用,他们男人可不管什么情分,人家毫不犹豫把你给换了!” “你得到现在的一切也不容易,我也没想毁了你,我只想要钱。我儿子现在还躺在医院的太平间,那么冷,那么小一块地方!我连给他好好半个丧礼,买块墓地的钱都没有!” 说着,她一抹眼泪,冷冷讲:“现在我是来找你,还是看在最后一点亲戚的情分上。如若你不给,那我马上就去找许彦!你那个婆婆,她本来就对你有意见!我若是再传点消息出去,她肯定捏着那一点,逼你跟许彦离婚,到时候你就真捡芝麻,丢西瓜了!” 林烟瞧着面前的人,突然直接被气笑了,“你以为我在乎吗?” “你家的事情同我有什么关系?” “别把什么亲戚情分说的太重要,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小时候我妈带着我回去求助时,你还记得你怎么对待我们的?” “现在开始知道讲情分?我跟你讲,晚了!至于什么影响不影响夫妻关系……… ” 说着,林烟顿了顿,双眸一瞬不改得隔空同伍母对视,“哦,忘了告诉你,我已经同许彦离婚了!” “你………你离婚了?你怎么能蠢到离婚呢?只要你不离婚,你就一直是他许彦的夫人,他要养你的,他…………”伍母似疯魔了般,原地抓着头自言自语,突然她似乎想到什么,连忙抬起脑袋。 眼睛里盛满了兴奋,“许彦那个人不好相处归不好相处,人说实话,还是挺大方的!” “你们现在既然已经离婚了,按道理来说,肯定得分家!他是不是给了你不少东西?钱,房子,是不是都给你了?” “喏,这样,小烟,之前是舅妈不对,是舅妈做错了!”说着,她陡然跪下来,伸出自己的右手,疯狂往自己脸上扇巴掌,“舅妈给你出气,行吗?” “真的,你就当借舅妈一笔钱,这笔钱我会还的,我真的会还的!但你表哥的事情真的不能拖了,他那么年轻,走得又那么急,没有留下一儿半女。真到了地下,那得多孤单啊!” 林烟听到这里,敏锐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你到底想干什么?表哥浑归浑,对你们老两口还是大方的。再说,你又那么抠,过去几年一直想办法从表哥手里抠钱,不可能完全没有一点积蓄!” “一个丧礼,一个墓地才需要多少钱!” “说,你到底想干嘛!” 想到林烟手里还有东西,甚至可能自己唯一可能弄到钱的地方,伍母的气势顿时又重新弱了下去,再次成了好说话的模样。 “就找个没结婚的女孩儿………” 话刚说到这里,林烟脑袋里顿时浮现出某个荒谬的想法,“你们………想…………” “是!”见她猜出来了,伍母承认的颇为坦然,“你表哥活着的时候没结婚,没孩子,他如今不在了,我自然要为他多考虑。” “就是这事儿要花很多钱,要找人介绍,还要再给女方…………” 刚说到这里,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林烟就已经情绪激动起来,随手抄起个罐头瓶,朝着伍母的方向砸了过去。 林烟还生着病,手上没什么力气,压根没有扔准。 罐头瓶砸落在地上,瞬间裂缝四起,内里的水果和汁水紧跟着流了满地。 还有一些小玻璃碎片更是在巨大的冲击下,直接弹跳起来,擦伤了伍母的脸颊。 伍母摸着面颊上的鲜血,一而再,再而三忍着的情绪再次爆发了:“你是不是疯了?” “我疯了?我看你才是疯了!”林烟气得呼吸急促,“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那是在害人!” “我害谁了?我害谁了?我出钱,对方出人,大家彼此心甘情愿的!我又不是不出去钱,他们要不愿意,可以不同意啊!谁逼着他们答应了?再说,你表哥没结婚,对方那姑娘也是未婚,大家彼此搭个伴又什么不对?” 伍母说得理直气壮,“我要是弄成了,没有付钱,那是我不对!可我愿意付钱啊!” 林烟气得浑身颤抖,“你们同意………那个姑娘呢?你们有问过她的意见吗?” “你儿子什么样,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完全就是废物中的废物,他压根就配不上任何一个女孩子!你要是让他好好去了,才是对他好!” “你们这样………完全就是在………” 伍母也听不下去了,“完全怎么了?人家父母都同意了,有你什么事儿?再说,我儿子哪里差了!” “这钱,我说的很明白,算我借的!往后就是砸锅卖铁,我都还!你有什么好横的?说句不好听的,林烟,我怎么都算你长辈,你就这个态度?” “还?你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你怎么可能会还?”本来身体就虚弱,如今再被这么一气,林烟当即整个人都不好了。 尤其,是她自己之前还真的动过再变卖一个金手镯给他们凑钱的念头,幸好,幸好,多问了一句。 否则,钱真是从她手里流出去的。 那才真是帮着一块造孽了! 思极至此,她不再多说废话,直截了当道:”你走吧,这事儿我帮不了你,也没有能力帮你!” “我跟许彦离婚的时候是净身出户,没有分到任何东西!可,别说我没钱,就是我有钱,我也可不能借给你,让你去嚯嚯别的姑娘!” “门在那儿,不送了!” “你………你真这么绝情!”伍母没想到说了这么多,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局,当即眼睛里透出如浓墨般的恨意。 “不是我绝情,是你们要做的事情太过伤天害理!你有跟我掰扯的功夫,还不如赶紧去操办表哥的丧事,没得头七都过了,人还在医院里!”说罢,林烟转过头,再不看她。 伍母紧紧咬住后槽牙至出血。 没钱? 怎么可能没钱? 一找就找两个护工,罐头,水果,饼干,报纸,收音机………没钱,哪里来的这些? 说白了就是不想借而已!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 年纪较小的护工拎着两兜水果返回时,见年纪大一点的护工还在走廊里等着,赶紧小跑着走上前,呶呶嘴示意问道:“这都快半个多小时了,还没谈完呢?” “没呢,估计………”年纪大一点的护工还没来得及说完后面的话,突然病房里陡然传来一声惨烈的尖叫,“啊———” 第三百一十章 原局之迟来的报应(八)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两位护工相互凝视对方瞪大的瞳孔数秒,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不好,出事了,快进去看看!”年纪大一点的护工到底阅历丰富一点,很快镇定下来。 说完这句话后,便拉着还有些木木然的另外一位护工,火急火燎地推开了房门。 说实话,光是听到那动静,她们已然有预感,情况怕是很有些棘手,不怎么好处理。 可真等看到了现场,二人惊得齐齐抽了一口冷气。 果然,在医院这种地方,真的………发生什么事儿都不意外,人的底线与原则永远不断在突破新的下限。 这怎么………怎么能用“棘手”二字来形容呢?这分明就是………谋杀。 地上罐头瓶的碎片散落了一地,果肉被压得稀碎,薄被被卷成一团丢在床头柜旁边。 林烟整个人昏迷倒在病床边上,她的脖颈上留着明显一圈青紫。 不仅如此,更要命的是………她右脸脸颊处………赫然多了一道凌厉长痕,瞧着狰狞的很,此刻内里的鲜血还在源源不断往外淌。 她的脸本来就惨白得没有半分血色,如今再在鲜血的映衬下,一红一白,更是产生了极为强烈的色彩冲击感。 而罪魁祸首,伍母就那样呆滞站在一旁,手里还握着带血迹的碎瓷片。 “快,快,快报警!另外,还有主治医生………”说着,年纪大一点的护工颤抖推了推旁边的同事,而后自己则赶紧小跑着,在林烟跟前迅速蹲下。 她屏住呼吸,紧张伸出右手食指,小心翼翼地放在林烟鼻腔下面。 一秒,两秒,三秒……… 待感知到还有微弱气息后,年纪大一点的护工直接落下泪来,太好了,人还活着。 就在她艰难抱着林烟站起来时,旁边的伍母低下头,呆愣愣看着手里的碎瓷片, 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她………伤了人………甚至还很有可能会进去……… 不行,绝对不行,儿子的后事到现在还没办好,还有那个老不死的,这才过去多久,他就已经开始惦记着要去找旁人生孩子。 这么多年夫妻情分算什么? 她算什么? 儿子又算什么? 不行,她绝对不能进去,她辛辛苦苦半辈子,凭什么临到头了要去便宜旁的女人? 如此想着,伍母脸上渐渐生出一种狠绝的戾气。 林烟个字高,瞧着瘦瘦的,实则抱起来很有些费劲儿,年纪大一点的护工这边刚刚才将人挪到床沿,突然就瞅见伍母逃一般地往外冲。 护工顿时停下手里的动作,厉声呵斥:“站住,不准走!” “你伤了人,警察没来之前,怎么能………”这样的话对伍母压根没有任何杀伤力,可林烟这状况压根离不开人。 护工没办法,只能眼睁睁放任她离开。 年长许彦知道这个消息,差不多是事发两个多小时以后。 “人性命没有什么太大问题,再住几天院就能出去了。唯一有问题的就是脸………伤口是被碎瓷片划出来的,而且伍四他妈妈应该还用了不少的力道,根据当时处理伤口的医生说,伤口附近的血肉都翻出来了。哪怕是恢复得最好的情况下,也还会留下浅浅的一道痕,尤其现在天气炎热,伤口非常容易化脓。可能到时候………不会很理想。” 一直听到这里,年长许彦才缓缓从一堆文件里抬起脑袋,“她目前什么反应?” 薛秘书想了想,“不是太好,人就呆呆愣愣的,也不说话!跟个木偶人一样。” 年长许彦顿了顿,又问道:“她舅妈怎么处理的?” “护工当时就报警了,但她舅妈应该也知道自己闯祸了,目前没回家,不知道躲哪儿去了。找到了话,警察那边会通知我们。”薛秘书说完,想了想,还是多问了句,“咱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 再怎么样,人家都这样了,还是………… 就当薛秘书想当然沉浸在自己思绪中时,年长许彦再次开了口:“这个事情暂时封锁起来,那笔订单下来之前,不能透出去一星半点!” “哦哦哦,好………啊???”薛秘书听到后边,才反应过来年长许彦说的是什么。 “不是…………” 见他反应太大,年长许彦原本准备低头的动作顿时停在了那里。 “怎么了?”他问。 这怎么敢说? 薛秘书当即如拨浪鼓一般得摇头,否认道:“没,没什么,我刚刚听岔了。” 年长许彦可不相信他的话,“言不由衷!” 叹息一声后,他还是给薛秘书解释了一下,“离了就要有离了的态度,若非那个订单的招标还没结束,我昨天第一时间就该把消息散出去的。” “林烟…………我最最最后的底线就是不同她,再有任何牵扯!至于多余的照顾,不可能!” “这个事情,你同其他人也要讲清楚,莫让他们往后做多余的事情。” 听到这里,薛秘书若是再不明白年长许彦什么意思,完全可以称作傻瓜了。 不过,他也确实没想到,二人之间的关系已然恶劣到了如此地步,“好,我清楚了!” 年长许彦怔怔看了他几秒,见确实是听进去了,也没有多说废话,只道:“行了,没别的事情了!今天放你一天假,好好休息休息!” “我放假哦?”薛秘书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 年长许彦被他这幅傻气模样逗笑了,“对,放你一天假!眼睛都肿成什么样了,我再压榨你,那不成什么了?” “中医院那边的事儿,安排个人盯着就行,别插手太多!” “哎哎哎,好嘞!” 相比于这边的风平浪静,此刻中医院林烟那边,则是死一般的寂静。 “丫头啊,你…………”年纪大一点的护工瞧着林烟面如死灰得躺在床上,自己眼泪也跟着哗啦哗啦往下落,“现在已经这样了,咱们该往前看才是。” “你早上就没吃,这中午再一点东西都不吃,身体怎么扛得住?” “听姨一句话,真的,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咱们放坚强一点………” 护工的话还在继续,可林烟脑子仿佛待机了般,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自己下半辈子,要带着这么一条疤生活。 明明一切都在好转,怎么就又生出了事端? 难不成,这是周幺幺给她的报应? 如此想着,两行热泪缓缓从眶中一出,顺着脸颊滑落。 而与此同时,伍母那头也好不到哪里去。 第三百一十一章 原局之迟来的报应(九) 哪怕已经过了盛夏,温度却丝毫没有降下来的意思。 不过才10点多,太阳已然烘烤得地面发烫,空气里热浪更是一波紧跟着一波,让人心口又闷又堵,每每呼吸一口都颇为费功夫。 好不容易坐了几个小时的班车到达镇上,伍母一下车就狂呕不止。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又被联系人催促着,赶紧继续下一段路。 “咱们尽量快一点,早些过去,也早些把事情敲定下来,免得到时候出些别得岔子!” “别的岔子?”听到那妇人如此说,伍母当即停下脚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冷脸质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先前可跟我保证的是绝对不出一点问题!” “我儿子现在还待在医院太平间里,就等着这事儿定下来,好赶紧办丧事,让他入土为安!真是过了头七,还没弄好,到时候你能负责任?” “这个事儿你要能办你就办,办不了的话,现在赶紧把订金退给我!我好重新找人,整个县城干这行得也不止你一家。” 说着,伍母气愤朝她伸出右手,“说实话,当初你要价比其他几家都狠,我最后选择你,就是觉着一分钱一分货!” “哪怕多出一点钱,只要最后事儿能搞定,那就算值得!” “可你要真觉着我是个冤大头,好哄骗,想随时随地跑路,那跟你讲,咱们俩到最后谁都别想活!” 从医院出来后,她冒着被抓的风险第一时间赶回家,为的就是所有现金和稍微值钱一点的东西,全都先一步拿到手。 这些东西不拿走,到时候绝对被那个混蛋花在她们娘俩身上,肯定是便宜了后面的女人。 什么丈夫,什么爹,全都是虚得。 她儿子………如今唯一能指望的就只剩她了。 一想到这里,伍母整个心都揪得疼,连带着想把事儿做成的决心,也前所未有高涨起来。 “我操心了大半辈子的儿子没了,我往后也没什么活下去的指望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要敢糊弄我,你就试试!”说着,伍母寒着一张脸,直接从自己随身的背包里掏出把菜刀,“砰”地一声直愣愣扔在联系人冯婆子跟前。 菜刀在太阳的照射下反射出明晃晃的光,刺得冯婆子眼睛都睁不开。 好不容易往旁边挪动几步,才勉强睁开眼,就又猝不及防得瞧见了伍母眼睛里如浓墨般的狠厉与决然。 她做生意不过是为了赚钱,为了吃吃喝喝而已,可没想过真的把命搭进去。 这人………她是真的敢……… 一想到那种可能性,大热天底下,冯婆子生生打了好几个冷颤。 随即赶紧讨好凑过去,殷切解释道:“妹妹,你误会我了,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伍母冷冷哼气,并不搭理她。 冯婆子也不气,继续笑着一张脸贴上去,“妹妹,说实话,你找我之前是不是也打听过我!在这行这么多年,只要我出马,那就没有搞不定的事儿。不然……这么大一笔钱,你怎么可能说答应就答应?” 果然这话说到了伍母的心坎上,人脸色当即略略松缓了些。 冯婆子见状,顿时心下了然,“妹妹,刚刚你也说到了钱的问题,说实话,我要价确实高,比其他同行都要高出一倍多!” “可钱,它花得值啊!” “能找上我的,基本都是父母!可怜天下父母心,从子女生下来开始就在操心,临到头了,还得继续管!既然要管,为什么不能给孩子挑个最好的?” “我干这行,没有钱拿,那绝对不可能!我也得吃喝拉撒,可大头绝对不在我这儿,都是给了愿意结亲的那一方,再就是帮忙打听消息的人!这一点,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可以立马对天起誓!或者,妹妹你要是还不相信,我可以陪你回县城里去确认!” “只是…………”说着,冯婆子面带为难地停了下来,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伍母当即直接抬起下巴看过去:“只是什么?你说就是!” “就是………这次打听到的姑娘,比我过往十几年所有接触的都要好!那丫头不仅模样好,长得跟百货大楼里的洋娃娃一样,而且还是大城市来的呢!” “我前几天偷摸去看了眼,真的…………我从来没瞧见那么漂亮的女娃娃!也怪我嘴太笨,都不知道该咋说!一会儿去,你亲眼瞧一瞧,就知道我没撒谎了。”见伍母脸上露出几分欣慰,冯婆子适时叹了口气,“要按时间来说,肯定是你儿子排在首位!” “可…………你也知道,有些消息瞒不住,都是当家长的,谁不想…………” 伍母闻言,当即紧抓着她的胳膊,急切道:“老姐姐,我可是最先跟你定下来的!那会儿谈价格的时候,别人都跟你磨,我是不是比谁都双快?你说多少就多少,一分不带少的?” “那确实是!”说着,冯婆子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把紧握住伍母的手,诚恳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一个女人也不容易,这事儿我尽最大可能给你谈成!” “不过,妹妹,有个事儿我得提前跟你说一下,就是………那姑娘,目前只是身体虚弱的很,走两步路就喘得厉害,没有完全断气!一会儿过去了,你要注意言辞,别一上来就………懂得哈!” “我懂,我懂!”伍母忙不迭点头,“那姑娘家里………都还有什么人在?” 冯婆子想了想,迟疑道:“这还真没看见,打听消息的人也是意外碰见她。盯了好几天,也没看到有人找她,人就一个人住在那儿!” “我估摸着,可能是家里人都不在了,要不…………就是家里人嫌弃她,放任她一个人这里自生自灭!” “可她家里人都不在,那还怎么………”伍母说着说着急了起来。 冯婆子闻言,直接没好气白了她一眼,“哎哟,我的妹妹呀,你这么聪明一个人,怎么关键时候犯了糊涂!” ”她一个人,没人管她,不是更容易成事吗?” “那不就相当于………”说着,伍母眉头都蹙了起来。 冯婆子对此颇为不在意,“相当于什么?她一个小姑娘住在村里,无亲无故的,真是哪天突然走了,谁管她身后事!” “咱们这也算帮她,给她办得体面,也让她去了以后有个归宿!” “好好一个事儿,怎么被你说成…………再说了,我只是个外人,现在咱们是在给你儿子办事!你这个当妈的自己不心疼,回头,那姑娘被其他几家抢跑了,你别来怨我就好!” 一提到伍四,伍母的底线与原则顿时化为乌有,“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只是担心会出岔子,毕竟,我儿子那儿是真的等不了了……” 而且,就连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得了。 如此想着,伍母遂多问了一句,“老姐姐,如果那姑娘不成的话,你那儿还有没有备选的?” “备选的,那肯定有!备选的那姑娘,也刚好在那个村,人父母都不在了,也没什么兄弟姐妹,目前就她一个人生活!平时也就靠上山采点草药,再就是帮村里人看看病,来换点生活费!” 说着,见伍母脸上再次露出犹豫的神情,冯婆子一眼猜出此刻心里在想什么,遂道,“妹妹,说实话,这已经是顶顶好的两个了!” “也就你爽快,不砍价,我才想着你,头一个跟你说!” “第一个也就罢了,人确实身体不好,说不定啥时候就没了。”说着,伍母顿了顿,“可第二个,她………明显身体就没问题,这怎么………” “没问题怎么了?她家里没人了啊!就她自己个一个!”冯婆子说得颇为理所当然,“哪天突然人不在了,都没有人及时发现!” 第三百一十二章 原局之迟来的报应(十) “这…………” 见伍母还在犹豫,冯婆子眼眸一转,拨开她们紧握着的手,自顾自地走到一旁地大石头坐下,漫不经心讲:“妹妹,咱们做买卖呢,主打一个心甘情愿,你要是心里害怕,就直接给我句痛快话,咱们也别浪费时间继续往前走了,没得白跑一趟!” “想要不出岔子,十拿九稳的,我手里名单多的是,但质量肯定也没有刚刚说的那两个那么高!这都多少年了,才能碰见这么稀罕的两个。也就看我心肠软,当时好几家,别的都是夫妻两个一块来,就你,一个女人跑前跑后的。我心疼你不容易,这才最先跟你讲了。” “不然,我赚谁的钱不是赚?” 说着,冯婆子站起来,拍了拍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行了,妹妹,该说的我也都跟你说了,干或不干,敢或者不敢,全在于你自个儿。毕竟,你才是你儿子的亲妈!” “但你既然找上我了,有些话我也得提前给你说好!你把主意拿定,一次性说准,到底要还是不要!要,我那边就放手干了!要是不要的话,我这边就不等你们,得赶紧通知下一家。” “说实话,这都排队等着在的。” 一听到冯婆子她真的要联系下一家,伍母猛得慌乱起来,先前所有的顾虑都在瞬间消失了个干净,忙不迭拉住她道:“老姐姐,别啊,别通知旁人,我们要的,要的,肯定要的!” “真的想好了,不后悔?”冯婆子谨慎确认了一遍。 想到儿子那么个年纪去了下面,伍母悲从中来,心一横,咬紧后槽牙道:“想好了,不后悔,那两个姑娘,随便哪一个都行。” 说着,她顿了顿,“可老姐姐,我儿子是真的没法儿等了,最多再有两天,后事儿必须得办了!” “你只管把心放进肚子里,哪怕那两个不能成,我也能立马给你再找一个新的,绝对不会误了你儿子打事儿。”冯婆子说着,陡然停顿下来,抬眸看过去,“只是,质量上面………”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至此,伍母心里最后一块大石头也放下了。 她摆摆手道:“换人可以,但人不能太差了,而且,我需要亲自见过对方才行。” “这当然,双方都得心甘情愿才行!绝对不会随便糊弄你们的!”眼瞅着事儿成了,冯婆子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 “那妹妹,咱们赶紧走呗,等会儿越来越热了。从镇上到那村里隔着十几公里山路,咱们得走好几个小时,就现在过去,最快最快也得正午才能到。” “这么远?”伍母边走边问,“那姑娘到底哪个村的?” 冯婆子想了想,答道:“百………对,就是百塘村的。” 伍母听着,心里莫名产生几分熟悉感,怎么感觉好像在哪儿听过一样? 不过,她还来不及细想,冯婆子预约好的牛车就先一步来了,“走走走,妹妹,快,咱们快过去!” 伍母闻言,很快就将心内那点疑惑抛到了脑后。 与此同时,百塘村内。 陈云英左胳膊上挎着个塞得满满当当的竹篓,正侧着身关栅栏门,突然身后传来道弱弱的女声:“陈姐姐,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去看看我的好朋友。”说着,陈云英上下打量了下站在几步开外的顾雪儿。 明明大热的天,自己穿着薄衬衣,光是从堂屋走过来,后背已然出了一层汗。 可这丫头,穿着厚厚的长袖不说,外面还套着件外套。 小脸上更是惨白得没有半分血色,瞧得陈云英心疼不已,“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就老样子,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反正药正常吃着,往后能活一天是一天。”说着,见陈云英情绪被自己所影响。 顾雪儿连忙转移话题,问道:“姐姐,你好朋友是村里的吗?” 第三百一十三章 原局之迟来的报应(十一) “你………你说什么?你要跟我一起去?”陈云英当即被惊得音调都拔高了不少,待得到顾雪儿肯定的点头后,她连忙摆手拒绝,“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你怎么能跟着我去?” 顾雪儿闻言,顿时犯了倔劲儿,“我为什么不能去?” “前前后后吃了那么多药,又扎了那么多针,这才好不容易将身体养回来些。你要跟我去一趟,回头说不定又得重新遭罪!”陈云英怕自己再看她,会忍不住心软,“好了,就这样哈!” “你乖一点,一会儿等我回来了,给你做好吃的。” 说完以后,当即心一横,拎好篮子,埋头就要离开。 说实话,真不是她不愿意带顾雪儿去,更不是怕什么麻烦。 实在是…………顾雪儿她表哥走之前有交代过,顾雪儿本人体质有些特殊,尤其是在某些特殊时间,特殊环境里,她会有特殊反应。 她当时也问过,特殊反应特殊在哪儿,可对方也没解释得太明白,只说遇到一回她就清楚了。 还说什么……那种时候,顾雪儿身边一定离不开人,绝对绝对不能让她一个人独处。 也就是为着这个原因,平日里除了顾雪儿自己住的小院,再就是村里人多热闹的地方外,陈云英一般不许她去其他地方溜达散步。 而且,每每出去,必定得陪着一块。 就当她以为这个事情就这样过去时,谁料到,她不过刚经过顾雪儿,后者直接“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耍赖不起来了。 “你…………” 见陈云英支支吾吾的,顾雪儿主动替她补完了后面的话,“没错,就是这样,如果你今天不带我一块过去,我就在这儿睡着不起来!” “反正,这儿石头也不算太多,躺着还行,不是很硌!” “你…………”陈云英直接被气笑了,她怎么从来没发现长得跟洋娃娃一样的小丫头,骨子里会这么倔? “路上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你就不怕丢脸?” “不怕啊,我丢脸的时候多了去了,也不在乎这一回了!再说了,村里人都知道我是你妹妹,我要是丢脸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顾雪儿原本理直气壮说着,突然,脸上快速划过一抹不自然的神情。 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却不想,那一幕刚好被陈云英看在眼里。 温度越来越高了,再这么继续躺下去有中暑的风险不说,万一自己不在,她出现其他突发状况可怎么弄? 如此想着,陈云英无奈叹了口气,主动往回走了几步,伸出手递往顾雪儿跟前,没好气道:“就这一回啊,只有这一回!” “真的吗?太好了!”顾雪儿闻言,两眼当即迸发出惊人的光芒,而后就着她的手站了起来。 帮着顾雪儿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后,陈云英快步回了一趟屋,再出来时,往顾雪儿手里塞了枚铜钱和平安符。 顾雪儿低头看了看东西,而后又询问得看向陈云英,“陈姐姐,这是…………” “之前去隔壁县里的道观里求得,说是能保平安,也不知是真是假。”陈云英顿了顿,继续耐心解释道,“既然要跟着一块去,自然要做好万全准备,说不定真的有点作用呢!” “陈姐姐…………”顾雪儿鼻头酸酸的,连带着眼眸都跟着红了。 她身体不好,陈云英不敢让她哭,遂主动挽住顾雪儿的胳膊,说起了旁的事儿:“幺幺最喜欢热闹,也最喜欢长得漂亮的小姑娘!你可不知道,从前你来村里当知青的那阵,她就对你喜欢的不得了,一直说你长得好看。” “对了,还有你表哥,她也觉着人家生得好。” “真的呀?”顾雪儿惊得嘴巴都合不拢,“她真觉着我表哥好看哦。” 第三百一十四章 原局之迟来的报应(十二) 陈云英闻言,忍不住咋舌感叹:“没想到,你表哥还是个痴情种咧!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人不可貌相!” “对吧,那张生人勿近的脸,怎么看都跟情有独钟,心有所属不搭边!”顾雪儿耸耸肩,唏嘘道,“可事实上,人家确实心里有人!” “而且,那人在我哥心里的地位稳若泰山!” “哎,就是不知道我那未来嫂子到底是何方神圣,都这么多年了,人愣是藏得严严实实,没透露出一点蛛丝马迹来,我跟你说………” 旁侧的陈云英正听在兴头上,期待着她能继续往下讲。 谁料到,顾雪儿嗓音却在刹那间没了下去,不仅如此,她整个人也陡然停下了脚步。 双耳警惕竖起,目光防备性得环视一圈,仿佛是在找什么东西一样。 “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吗?”眼见着顾雪儿脸上的神情越来越紧绷,陈云英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连带着询问的语气都轻了不少。 顾雪儿没有立马回答,而是目光再次警惕性四周环视一圈,这动作看的陈云英心里越发毛毛的了。 “不是,雪儿,你有事儿直说,行吗?别吓我啊,真的,这大白天的………” 知道她不理解,顾雪儿也没多犹豫,直接将陈云英往村路中间拉了拉,紧跟着脑袋也凑了过去,嘴巴附在陈云英耳边小声问:“陈姐姐,你有没有感觉到…………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 “有人………跟着我们?”这话一出来,陈云英当即眉头跳了好几下,她连忙小幅度侧了侧脑袋,快速往两侧斜后方瞄了瞄。 可这会儿,村里成人们大多数都在田地里忙活,小孩儿也都正是上课的时间。 路上除了有几条正在欢快玩耍的大黄狗外,基本上,看不到别的大型活物。 反复确认好几次后,陈云英由一开始的惊疑不定,慢慢转变为怀疑顾雪儿是不是感觉错了。 她想了想,犹豫问道:“妹妹,你…………真的觉着………” 这话一开口,顾雪儿顿时听出她是什么意思,连忙着急反驳道:“当然啦,陈姐姐,这事儿我的直觉不会出问题!” “我是真的觉着不对劲儿,浑身毛毛躁躁的,就好像被人一直暗中监视着一样!” “而且,还不是刚刚,这几天,我一直都有这种感觉。之前,我也以为可能是我多想了,可就在刚刚,我眼皮一个劲儿得跳,后背也发凉。不止如此,就连我胳膊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说着,似是怕陈云英不信,顾雪儿直接一把撸起两袖,而后又紧握住陈云英的双手,“你也感觉到了吧,我手都是热的,这温度又还这么高!如果不是感觉到了不对,我不可能反应这么大。” “哎呀………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就是………就是因为一些原因,我从小对危险情况特别。” “不对,是极其,极其敏锐!” “真的,陈姐姐,你信我,信我,绝对不对劲儿。” 见她神情极为郑重,且看不出分毫开玩笑的痕迹,陈云英抿了抿嘴唇,问道:“确定?” “八九不离十。” 正午时分,伍母和冯婆子坐着牛车,历经颠簸,终于到了百塘村村口。 伍母心里焦急得很,说实话,那会儿答应得太快,很多事情也没来得及细想。 真的在牛车上晃晃悠悠坐了几个小时,原先没想到的点,一个跟着一个,全冒了出来。 给她儿子安排的姑娘,如果有最好的,自然要按最好的来。 可是…………她怎么越看这个冯婆子,越觉着不怎么靠谱。 第三百一十五章 原局之迟来的报应(十三) 或是为了向伍母证明自己的实力,又或是本身心里焦急得很。 从进村开始,冯婆子就在前方带头走得飞快,惹得伍母在后边连走带跑,才能勉强追上。 好不容易跟上冯婆子的速度,伍母心里的疑问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见人又一头钻进了草丛里。 “不是,这都什么鬼德行?怎么光往………”正吐槽到这里,突然,又见人弯下腰,把手指放在唇边,有节奏地吹出声响来。 “嘘嘘嘘—————嘘嘘嘘————” 正午时分,温度已然升到了顶峰,空气中的热浪一波紧跟着一波。 稍稍呼吸一口,整个鼻腔到肺部都能感受到灼人的热度。 在田地里劳作了一上午的村民们,也陆陆续续扛着锄头往家赶。 本就是陌生面孔,扎眼的很,再加上冯婆子又一个劲儿地做出奇怪举动,伍母敏锐察觉到已经有不少路过的村民们注意到了她们。 并且,眼神里带满了防备与探究。 伍母暗道不好,这样下去,怕是还没见到那两个姑娘,她们就先被人轰出去了。 如此想着,她赶紧转过身,准备过去提醒冯婆子收敛一点,起码看起来得像个正常人才行。 可还没来得及做,就已经有三四个带着头巾,胳膊上跨着竹篓的妇人们先一步结伴走了过来。 伍母能感觉到她们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从上到下反复扫了个遍。 其中打头的那个,更是主动开口询问道:“大妹子,你是打哪儿来的?” 哪怕妇人已经尽可能笑得温和,可她们本身个头就颇高,身体又壮实,竹篓里还带着镰刀,伍母瞧得心里直发慌,生怕一个不好,惹到对方了,人家直接拿镰刀砍人。 “我…………我………”她紧张得一个劲儿吞口水,几乎是瞬间下意识往草丛方向求助,可那冯婆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人刚刚还在那儿,一转眼人消失了个干净,伍母绝望得闭了闭眼,再转过头时,咬牙道,“从………县城来的…………” “哦,县城啊,那怪不得先前没有见过你。”说着,那妇人又继续问,“县城,那可离得不近,过来得很费些功夫。” “不过,你过来做什么的啊?探亲?找人?还是为着别的事儿?” 伍母支支吾吾道:“找人…………我找人………” “哦,找人啊!”几个妇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乎是同时发出这句话。 话音落罢的瞬间,伍母也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她的错觉,就总觉着对面那几个妇人突然亢奋了不少。 打头的妇人安抚般得朝其他几个摆了摆手,而后往伍母的方向又靠近几步,继续问道:“那你找谁啊?” “你跟我们说,我们可以给你送过去。” 这话一出口,其余几个妇人纷纷跟着附和道: “就是,大妹子,你直管说就行。这村里,就没有我们几个不认识的。” “可不是嘛,大妹子,现在多热啊!你再这么继续等下去,过不了多久就会中暑。” “对啊,你给我们说,我们保管给你们送过去。” “不用,不用了…………”伍母被她们过头了的热情吓得连连后退,“我自己可以的,真的,多谢你们…………” 她儿子的事儿本就不能张扬,这几人瞧着就像大嘴巴,真的给她们套出话来,只怕后面麻烦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