荞绮第二天起来，首先印入眼的是些帘布后隐隐传递过来的阳光——
能看见了。
暂时性失明一般持续12-36小时，这次恢复得格外快。
床铺另一侧空荡荡的，谢川亭已经走了。
荞绮抿唇，眉眼微低，身形不动地坐在床上。
余光扫到房间中原本不存在的一件物品，才伸手从床头撕下那张写有“好梦”的便利贴，便利贴上面还有盲文的凸起，确保荞绮看不见也能知道意思。
荞绮看了会儿，从抽屉里面找出一个铁盒子，打开里面是满满一沓的便利贴，荞绮放进去再盖好收起来。
心情阴转晴天，班级群里面热热闹闹，大家都在讨论毕业旅行相关的事宜。
荞绮的身体不好，仅有的几次旅游经历或多或少被人照顾着，给人添麻烦，这种活动他便不再参与。
朋友圈在这段时间异常热闹，各种旅游打卡的。
微信里还另外多了个群，是荞绮班级与隔壁班两个班的同学。
他们俩班老师基本上是重合的，现在拉群决定联合办谢师宴。
最后谢师宴的时间定在出成绩的当晚，要参加的人自行接龙，荞绮编辑了自己的名字接上去。
没过多久，扈子显也参与接龙，跟在荞绮名字的下面。
很快到了高考出分的日子。
当晚，荞绮和扈子显一同到了酒店，荞绮本意是分开各自按照班级坐，扈子显直接粘着坐到他边上。
“你干嘛？”荞绮长睫垂着扫来一眼。
“不要这么冷淡啊荞，单纯想和你坐在一起。”扈子显盯着他的脸，说出十足的真心话。
“而且你不想出成绩之后第一个和我说吗！”
荞绮：“一般吧，我比较想和哥哥说。”
“那我倒是没意见。”
谢川亭是他爹，这位更是祖宗。
扈子显的车已经到手了。
荞绮俨然是比最新系列的劳斯莱斯还要贵重不知道多少倍的宝物！
谢师宴吃到一半，出分的短信来了。
“怎么样？”扈子显第一时间过来打听。
毕竟荞绮之前晕倒附加失明，就是因为高考的压力来着。
“还好。”荞绮给扈子显看的同时，截图发给谢川亭。
大家开始互相询问，有人欢喜有人愁，恰好在这个时候，点的酒也上来了，大家说要玩酒桌游戏。
扈子显脑中警铃大作：“荞，吃好了不？我们走吧。”
算算时间，谢川亭大学的期末考试也结束了，按照他之前的魔鬼行程都会因为荞绮晕倒来‘看一眼’，考完试后大概不会耽误。
荞绮没和相处三年的同学出去旅游有些遗憾，现在兴致正好，闻言毫不犹豫地拒绝：“你有事的话可以先走，我想玩。”
“嗯？没有啊，我能有什么事情。”
扈子显否认的瞬间，荞绮又塞了一口米饭，嘴里鼓囊囊地看着他，嚼了好久到咽下去才说：“我一会儿让哥哥来接我。”
不久前刚确认除了谢哥，荞绮没有另外的哥了。
所以竟然真的回来这么快。
扈子显应了声还是说：“我没什么事，我也玩。”
如果荞绮玩游戏输了他还能帮忙喝点酒，尽点保镖的责任。
要参加游戏的人在另一个圆桌围坐好，荞绮左边是扈子显，右边是同班的女生蔺晗。
蔺晗是出去玩很爱发朋友圈的人，荞绮没少点赞。
第一轮转盘，直接指到荞绮。
“运气很好呢。”蔺晗热情称赞。
“嗯。”荞绮附和着点头，“我选大冒险吧。”
扈子显：？
运气好在哪里，而且大冒险不是更难？！
扈子显还没有开始打工人的生涯，作为富二代难得感受到金钱的来之不易。
荞绮在大冒险的牌堆中抽了一张。
“抽到什么呀？”蔺晗凑过来看完，惊叹道，“竟然和我有关系。”
扈子显赶忙伸长脖子去看——让坐在隔壁的人说一个指令并执行。
“不对啊，荞也可以选我！”扈子显立刻反驳。
蔺晗直接问荞绮：“你要让谁说？”
荞绮看到了扈子显疯狂给他使眼色，表达目的只有我肯定会给你一个超级简单的指令。
“我选你。”荞绮转向蔺晗。
扈子显模仿被击中趴倒在桌子上，祖宗好难带。
蔺晗兴奋得站起来：“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过两天有个漫展，你和我一起去出cos怎么样？有个角色超级适合你！”
“你看到我发朋友圈穿的那些裙子吧，类似那种的，你不是评论过好看？”
荞绮听到后半句有点没绕过来。
“裙子？”
蔺晗见有戏，立刻让大家继续玩，她单独和荞绮讲解。
“对呀，你先天条件好，这鼻子都不用怎么打鼻影！还有这么大的眼睛，我都不敢想贴了假睫毛都多美，身高也超级合适，做男做女都精彩。”
荞绮的面部折叠度非常高，上目线弧度格外弯，睫毛都是向下的弧度，看人总让人觉得湿漉漉又很真诚。
“我可以出女生？”他真心地发出疑问。
“包的！最近那个《无界》不是刚公测吗，还挺火的，你出里面的其中一个npc，她真的好帅，就是官方设定178，我踩着恨天高依然不能很还原，但是你都不需要垫高。”
扈子显在边上偷偷听，实在没忍住插嘴：“无界？？！”
“是啊，一看你就是在玩的。”蔺晗说的很高兴，和扈子显聊起来，“最近更新了剧情之后，你看荞绮出印羽是不是很合适？”
扈子显还在震惊的过程中，下意识又跟着蔺晗极富感染力的话语去思考。
“还真是。”扈子显点完头，才来得及震惊，“等等，但印羽不是女角色，而且穿的都是长裙？”
“但设定里面她真的很高啊。”蔺晗完全不当回事，“有啥男生女生，都是为了角色服务，荞绮出的话你难道不想看？”
扈子显噎了一下，还真没反驳出来，但想替荞绮的立场帮忙说两句。
话出口之前，荞绮眼神亮晶晶得和小鹿似的：“我想试试。”
他确实觉得蔺晗出去玩穿的裙子非常好看，但在此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可以穿。
扈子显欲言又止，整个人憋得很难受。
《无界》是谢川亭做的游戏啊……而且谢哥也不知道让不让，他要说吗？这是值得禀报的事情吗？
万一谢哥觉得不行，荞绮知道是他通风报信的，死的只会是他啊。
那还是不说了……
扈子显脑子里面乱七八糟地进行着，酒桌游戏又过了三轮，期间都没有轮到他们这边，第四轮荞绮水灵灵地又被指中了。
扈子显在胡思乱想的过程中，荞绮看别人玩真心话还挺开心的，为此这次也选了真心话。
他从牌堆里面抓了一张出来，懵了懵才读出来：“喜欢同性还是异性？”
荞绮将牌翻过来在桌子上给大家看。
自己则拿起一杯啤酒，拒绝回答。
圆桌上都安静了片刻，这个问题不回答，反而是最好的答案。
扈子显：“啊？”已宕机
蔺晗：“哇！”
大家都反应过来之后，气氛莫名暧昧起来。
“喔——”
“这是某些人有机会了的意思啊！”
“荞绮，你有喜欢的人不？”
“会不会问问题，应该是：如果有喜欢的人，他有没有在这张桌上。”
荞绮不接茬：“这些都是另外的真心话了，如果再转到的话可以这么问我试试。”
荞绮说完站起要去卫生间，他酒量不好，如今脸颊红扑扑地靠着走廊墙面看消息。
哥哥：吃好了给我发消息。
Q-Q：好，可能会比较迟
他收起手机，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那个、不回答的意思是、是喜欢同性的意思吗？”
问话的人有些眼熟，是隔壁班的一位男同学，荞绮记得他叫姜响。
“现在可不是真心话的环节。”荞绮将食指放在唇间，歪了歪脑袋。
“我没有那个意思，就是……”姜响瞬间紧张起来，“我从高一看到你的时候就很喜欢你，现在要毕业了，如果可以的话，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不行的好就打扰了！”姜响等了几秒，立刻鞠躬就要跑走。
荞绮喊住人：“我加你吧。”
姜响瞬间精神气都不一样了，乐颠颠地拿出自己的手机和荞绮加上。
“你刚才是在和谢学长发消息吗？”姜响小声询问。
荞绮愣了下，随即点头：“对。”
“关于喜欢同性这件事，你尽量别让谢学长知道吧……”姜响欲言又止。
荞绮把扈子显按着才没让他跟着一起出来厕所，本想早点回去，闻言脚步停顿住。
“怎么了？”他问。
都说到这地步了，姜响索性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倒出来。
“我哥也是A大的学生，他听说前不久艺术系的系草对谢学长表白，结果表白完之后，有人在医院遇到了系草，打着石膏骨折了，他们都说是因为谢学长恐同，把系草打成那样的。”
姜响露出为了生命安全着想，还是不要被谢川亭知道为好的眼神。
荞绮听完没有立刻做出反应，姜响也没提前走。
“荞！”扈子显一个大嗓门直接将古怪的氛围一扫而空。
“你是？”扈子显看到站在对面的人挑了挑眉，“你的态度给我感觉不太好啊。”
荞绮将煽风点火的扈子显拉到边上：“不要欺负人。”
扈子显大喊冤枉。
荞绮带着扈子显离开前笑着道：“我哥不会打我的。”
扈子显只听到最后一句话，因此有些莫名其妙。
“姜响说谢哥要打你？”
荞绮撇撇嘴：“你别问了，我都让你不要跟着我过来。”
“不问这个就不问，但是你也知道我好奇的另一个事情吧？刚刚那个问题不回答是什么意思啊荞？”
“诶诶诶，你走慢点，回我一下呀。”
直到谢师宴正式结束，扈子显的疑问都没有得到解答，他郁闷得多喝了好几杯酒。
“别没精打采，我送你回去。”荞绮拍了拍扈子显的肩。
扈子显抬头：“你怎么送我？”
“哥哥来接我，我让他送，反正都顺路。”
扈子显喝得半醉的思维唰地清醒过来：“别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荞绮拉住他：“你还生气？”
他眼型呈现向下的弧形，眼睛又很大，巴掌脸上全是五官，对视时格外无辜。
“怎么可能生你气祖宗。”扈子显说了实话，“我看着你上谢哥的车就好了。”
散场的学生同时间从饭店出来，街边一时十分热闹。
“哇，敞篷车。”
“好帅啊，法拉利吧这标？”
“我去，谢川亭！”
荞绮在几乎是万众瞩目的视线中上了车。
谢川亭原本还是敞篷的，等荞绮上来之后瞬间操作车顶闭合。
“干嘛关上。”荞绮用手背捂自己泛红的脸颊，物理降温。
“担心你感冒。”
荞绮想说自己才没有那么脆弱，结合自己的身体条件，想了想没反驳。
嘟囔一句：“不过也够高调了。”
谢川亭原本准备来接荞绮的是一辆普通并且舒适的轿车，看到扈子显发来有人疑似和荞绮告白以后，出门前换了一辆。
“聚餐愉快吗？”
“嗯哼。”荞绮窝在副驾里面，“还玩了大冒险，要和班里的同学去漫展。”
荞绮闭着眼睛等了会儿，没等到谢川亭应了一声之后另外的话。
他睁开眼：“你不说要陪我去吗？”
谢川亭手指无意识点了点方向盘：“什么时间？”
“7月6号。”
“当天有事，你结束了我去接你，和今天一样好不好？”
“行呗。”荞绮把脸别到另一边，垂眸看手机里面蔺晗给他发来的印羽照片。
透过车窗看见谢川亭专注开车的侧脸。
无可避免地想起姜响同他说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