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潇从没想过，她会和别人分享这个故事。
哪怕当时方柔察觉到她和陈茂明之间的奇怪氛围，来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戚潇也只是说，我不想瞒着你，但我也不想说，所以你去问陈茂明吧，让他告诉你。
她无法从自己口里讲出这个故事，毕竟这一切并不体面，无论用再多修饰词再委婉，都掩盖不了他人听到时下意识的揣测。
所以此时此刻，戚潇说完甚至有些恍惚。
她真的说出来了，心情似乎也很平静，她不知道这是她长大成熟的证明，还是因为和另一件事比起来，这件事也开始显得无足轻重。
舒适的坐垫承托着她的后背，熟悉的香薰安抚着她的神经，戚潇随手扯过身旁的等身猫咪抱枕，抱在怀里摸了摸。
他们现在坐在她的车后座，在餐厅里，沈乘逸说完那句话后，戚潇左右看了看，问他，“在这里讲吗？”
“去你车上吧。”沈乘逸提议。
熟悉的环境让人更为放松，认真开始捋这个故事，戚潇猛然发现，原来记忆和照片一样，是都会褪色的存在。
曾经深刻的画面开始模糊，而更具体的细节，好些已经想不起来。
沈乘逸一直没插话，只偶尔点点头，或是“嗯”一声，表示自己在认真听。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尾音结束，车内寂静无声，戚潇抱着抱枕，忐忑等待他的审判。
沈乘逸会说什么呢，会和陈茂明一样，安慰她就算这是事实，那也只是她的父母，和她无关吗？
在他的圈子里，这种事情大概还算常见，常见到无需怀疑。
不可否认的是，在和周景恋爱的过程中，她的“眼界”也有了一定的扩宽，心底也有过动摇。
沈乘逸看她手里的抱枕一眼：“这个也是按照‘汤圆’比例做的？”
“……对。”
戚潇眨眨眼应了一声，心里颇有些茫然，沈乘逸听完那么多，居然就关心这个？
沈乘逸眯了眯眼：“我能摸一下吗？”
这个抱枕之前放在驾驶座后面位置的角落，他还真没注意过。
戚潇扯了扯嘴角，坐起身把抱枕递了过去，“你就没别的想说的了？”
沈乘逸捏了下猫咪的粉爪爪，绒毛顺滑，触感Q弹，确实很治愈，他把抱枕推回戚潇怀里，笑了下，“还不是因为看你有点紧张，活跃下气氛。”
“我刚刚看起来很紧张？”
“一点点吧。”沈乘逸说。
双臂交叉抱着玩偶，抿着唇绷着脸，一副防御的架势。
看戚潇肢体放松了些，沈乘逸靠在椅背问她，“所以你从小是谁带大的？”
“小时候是爷爷奶奶，还有姨妈一家也很照顾我。”
“姨妈是你妈妈的……？”
“姐姐。”
“他们对你好吗？”
“很好啊。”
戚潇侧过上半身，终于注意到沈乘逸脸上的纠结和犹豫，反过去安慰他。
“你别想太多，其实我没觉得有什么，我早上不是说过家里氛围挺好的，那是真心话。”
沈乘逸点点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心疼。
从小没有父母怎么会没什么呢，无非是她从没得到过，所以不知道失去的滋味。
他看着戚潇，没再掩饰心底的冲动，“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
“什么？”
“想抱你一下。”沈乘逸静静看着她，“可以吗？”
戚潇瞳孔微微张开，大脑一片乱麻，还没想好怎么回，沈乘逸的距离忽然和她拉近，随之而来的是琥珀的暖香，和清淡温和的嗓音。
“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沈乘逸倾身靠了过来。
像一阵风吹过，他的手从她腋下穿过，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猫咪抱枕隔在他们之间，沈乘逸大衣贴着她手背，柔软熨帖，像是他的心。
这个拥抱只持续了两秒，快到戚潇来不及反应就已经结束。
一个安慰性质的，朋友间的礼貌拥抱。
沈乘逸坐回原位，看了仍僵在原地的戚潇一眼，开口道歉。
“抱歉。”
“我让你不舒服了吗？”
“没有。”戚潇定了定神，有些不敢看他，她捏了下怀里的猫咪爪子，强调道，“没有不舒服。”
并不是不舒服。
而是……不满足。
刚刚的拥抱太过轻飘飘，太过克制，反倒让戚潇明了自己心底的渴望。
她想要一个紧密地、被完全包裹的拥抱。
但她无法开口索求。
不合适。
沈乘逸认真观察了一下戚潇的神情，有点懵，倒是看不出厌恶。
他松了口气。
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自控力，才没直接把她揽在怀里，以至于都不敢再多抱一秒。
他大脑转了转，换了个话题开口，“这件事和你来春城读大学有关吗？”
戚潇转头看他，眼睛里是显而易见的惊讶。
她说：“有没有人夸过，你真的很敏锐。”
戚潇给沈乘逸讲的时候，刻意没提地点，只说了个大概，她没想到他能联系起来。
现在还能记得这件事，只可能那晚吃饭的时候，他就没信。
沈乘逸微微笑：“似乎没有，你是第一个。”
若是别人，他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开口。
除了亲人和关系近的朋友，沈乘逸向来懒得费太多心思，这也是他不乐意在家里公司待着的原因，来来回回的应酬和算计，他实在不想应付。
作为看着他长大的家人，他哥和他爸都太了解他，才立刻就发现他对戚潇的不同。
戚潇抿了下唇，心里没信。
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里，她也坦然道，“当时我心情很复杂，就想自己来看看。”
沈乘逸看着她：“你想要找到你爸爸？”
“以前想过。”
那现在不想是因为找到了还是放下了？
沈乘逸忖度了下，又问道，“这件事，你和家里人聊过吗？”
“……没有。”
沈乘逸有些惊讶：“为什么不和他们谈谈，难道你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说法？”
顿了顿他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那个同学的父亲，应该是故意那么说的，这件事多半还有隐情。”
戚潇愣了下：“你觉得……会有什么隐情？”
沈乘逸犹豫了下，但还是开口道，“只是我的猜测，他可能喜欢过你母亲。”
若不是这样，对方作为一个近四十岁的成年人，何必要在一个未成年的学生面前提起这些，若是他曾爱过又没在一起的女人的孩子，那便说得通了。
戚潇瞪大眼睛：“……为什么你会想到这个角度。”
沈乘逸有些无奈：“不要小看男人的嫉妒心。”
恍然间，戚潇明白过来。
那天之后，陈茂明又慎重地给她道了歉，后面哪怕他们已不再聊天，他遇见她总是沉默而愧疚。
她给方柔提起，让她劝劝陈茂明不要再自责，她不怪他，只是无法再面对他，也无法和他做朋友，方柔却看她一眼，说陈茂明喜欢她。
那时候她不知道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也不想再去追究过往，只随口应了一声。
看戚潇似有所思，沈乘逸随口问道，“你那个同学是男生吧？”
戚潇顿了顿：“你怎么知道？”
“随便猜的。”
沈乘逸嘴角牵了下，笑意不达眼底。
他知道他在迁怒，就像他现在也突然开始迁怒周景一样。
戚潇去苏溪之前，他俩的最后一面，在沈乘逸家的后花园里。
他从来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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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生日宴，那年却破天荒叫了很多朋友。
热热闹闹的大厅，朋友们起哄让他切蛋糕，周景和戚潇却不见踪影，沈乘逸回想他们离开的方向，顺着找了过去。
走到花园口，他听到周景愤怒地质问，“你真的喜欢我吗？”
“你把我当什么？”他声音有些细微的抖，“我约你出来，你不答应，我说我朋友生日，叫了很多人，你立刻就过来了。”
戚潇嘴唇动了下，声音很轻。
“我没法冷静。”周景往后退一步，满满愤怒，“这不是第一次了，怎么，发现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所以就拿我当踏板吗？”
戚潇脸色瞬时煞白，“你是这么想我的吗？”
周景没说话。
戚潇也抿着唇没开口。
他俩对峙了好一会，直到沈乘逸都犹豫要不要现身打断，有道风把戚潇的风吹了过来，冷淡而平静。
“周景，我们分手吧。”
周景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沈乘逸不清楚他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周景离开后，戚潇原本强撑的体面全部破碎，她蹲在角落，头埋在手臂，哭得抽噎。
他沉默片刻，慢慢走了过去。
那时沈乘逸不懂，现在却有些懂了。
戚潇大概是想找她的父亲，而周景的话又在她心上插了一刀。
……
沈乘逸像在思考什么，气压有些低。
他不说话，一旁的戚潇也没开口。
她靠在椅背出神，想到那晚听歌的沈乘逸，想到他的暗恋对象，想到他说男人的嫉妒心。
直接想到这个点切入，是不是代表他曾有过同感。
沈乘逸……也会嫉妒吗？
好一会后，沈乘逸回过神，侧头看了眼似在发呆的戚潇。
她像是真的都放下了，表情不见多少难过，倒是他心里一直堵得慌。
察觉到视线，戚潇抬眼看他。
沈乘逸逐字斟酌：“要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就直说。”
戚潇认真看他一眼，左右沈乘逸都知道的差不多了，她也懒得再瞒，直接问道，“你听过宋览山这个名字吗？”
“你父亲？”
“应该是。”
沈乘逸想了想，身边姓宋的朋友倒是也有，但他确实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他摇了摇头，给戚潇保证道。
“我私下帮你留意一下。”
戚潇脸上不见失望，事实上，大学时她已经做过许多搜索，也刻意去寻过，和周景在一起时也时有注意，但依旧无所收获。
她对这个父亲没什么感情，只是不甘心。
无论对方如何，她相信自己母亲，一定真心诚意地爱过他。
可她落得这样的结局，他一无所知。
戚潇垂下眼，看了眼时间，他们出门时近七点，吃完饭就在这待了这么久，差不多也到了九点。
她看向沈乘逸：“等会我送你回去？”
沈乘逸摸了摸鼻子，今天星期五，周末戚潇估计也要用车，他蹭了几天车，也差不多了，实在不好意思再赖下去。
“你把我送到‘瑞思大厦’就行。”
他打算去他哥那儿找辆车先开着。
其实沈乘逸也有其他车，不过都是年轻时候买的跑车，在市区开起来费劲不说，上班开他嫌有点过于高调，工作后基本放在家里落灰。
零星小雨淅淅沥沥，瑞思大厦依旧灯火通明，戚潇伸手摸了摸，从座椅后抽出把伞递给沈乘逸。
“那我走了。”沈乘逸接过，朝她笑了笑，“伞下周还你，开车注意安全。”
“好。”
沈乘逸身影隐入雨雾，戚潇敲了敲方向盘，拐入车流，轻轻蹙了蹙眉。
她觉得她和沈乘逸之间似乎有些不对劲。
却说不清到底是谁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