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芸,发什么呆呢。”谢灵姝眯眯眼,顺手捏了把苏璟芸的小脸。
苏璟芸不过是较谢灵姝大几个月,小时候要做谢灵姝的师傅,谢灵姝也特乖,练武的时候小脸一板叫师傅,等下了课就扬起小脸甜甜的叫姐姐。
小时候苏璟芸最喜欢的就是谢灵姝了,母亲排第二,至于父亲和哥哥都要放在后边。
可她有一天突然见不到谢灵姝了,等呀等,只等到谢灵姝生病了。
等她去苏府探望时候,苏姨娘又说谢灵姝担心要染病给她,要等她病好了再见面。
可又过去了好多次,谢灵姝还是不愿意找她玩。
等到有一天她趁着嬷嬷不注意,直接溜到了谢灵姝院里,却没见到人,只听到谢灵姝身边的丫头说她常常住在二小姐谢灵栀院里,两人同吃同睡,关系好的不的了。
苏璟芸生气了,谢灵姝好像已经忘掉她了,她也不要和她一起玩了。
小孩子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可是谢灵姝再也不来府里了,两人也因此断了联系。
如今被捏了脸,两人之间好久没有这般亲呢的动作,苏璟芸愣了神。等反应过来,眼里一下盈满了泪。
谢灵姝看着难受,是她这么多年再没来过府上,没来探望祖母和璟芸。她和璟芸,虽然有着年少时候相知相惜的情分,但终归十多年未见,打闹玩笑都显得不自然又生疏。
舅母还在旁边瞧着,苏璟芸脸上一红,她也不是小时候坐在娘亲怀里哭鼻子的小孩了,可今天这模样却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舅母看璟芸羞了,将煮好的奶茶放在小火炉上煨着,又往桌上添了点心,自己转个身出了门,只听着“今儿我还约了人看曲呢,你们姐俩好好说说话。”
苏璟芸一张小脸通红,脸上泪珠子要坠不坠,抬起头正想偷看谢灵姝,不曾想两人直接对视。“噗嗤”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屋里一下松快不少。
许念念在现实世界里,没有家人,在学校里也没有什么知心朋友,独来独往惯了。如今作了谢灵姝,苏府这一大家的关心毫不作假,又有苏璟芸贴心窝的关心,心里顿时又酸涩又甜蜜。
可这一大家子在书里却没有个好下场,大表哥被朝中佞臣中伤,三皇子一派上位后,过往站太子一队的苏家被削爵流放;远离京城的苏二舅一大家子也被下旨,战事不平,无令不得回京。就连出嫁女苏璟芸也被夫家嫌恶,后半辈子被冷落,最后郁郁而终。
谢灵姝只觉自己身单力薄,强权统治下的古代社会,身为女子想要逆天改命简直难如登天。
她突然觉得很迷茫,不知要怎样做才能改变书中的结局,改变谢灵姝和她在意的这些人的结局。
瞅着突然不吭声的谢灵姝,苏璟芸着急,这人生气了莫不是,她平日才不是这般哭哭啼啼的。
顺着胳膊揽上谢灵姝。
谢灵姝缓过神,只觉得胳膊上重重的。抬头看,胳膊上竟挂了个人。
看见苏璟芸,“叮!”谢灵姝灵光一闪。
她和苏璟芸可是有点功夫底子在的,虽然幼时那点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她作为一个现代人,学习过替父从军的花木兰、听说过五十三岁重掌帅印的穆桂英的故事。
现下这个朝代,国家动乱,蛮夷进犯。最好的建立勋功的地方就是战场。
但现在最大的阻挠绝不是家里,而是女子这个身份。
行军中虽有女子,但多是作为后勤保障,甚至沦为军妓。如果她想要上战场,必须遮掩身份,当作男儿。
当即有了想法,谢灵姝也不藏着掖着。
她知道,苏家男儿个个志在疆场,谢灵姝的母亲尚在闺阁之中,就作了首首诗句,被沙场作战的男儿口口传颂,振奋了军中士气。
而苏大舅苦于二弟长年镇守边疆无法归京,小妹又年少故去。他不舍老母一人留在京中,一头钻进官场,看起来就像是沉迷仕途,但谢灵姝记得表哥苏羿从能记事起就被塞进了军营。
谢灵姝抬起苏璟芸胳膊,自己站起来按着她的肩膀,将人按在凳子上。
以苏璟芸乍乍乎乎的性格,万一待会因为声音大了被旁人听到,那可不行。
“璟芸,我想跟随舅父远征北伐。”
苏璟芸果然一下瞪大了眼,但并没有谢灵姝以为的着急失措。
“瑜儿,你可知军中纪律森严,且边疆实苦。哥哥每次探亲回家身上都带着大大小小的伤病。战场上不分男女,我们身为女子本就有诸多不便。”苏璟芸紧着嗓子,说到后边已是含着哽咽。
“璟芸,我不同于你,待我及笄,姨娘指定要将我随意许了人,与其困在深宅后院一辈子,不若驰骋在战场。哪怕战死,我也甘愿。”
“叫母亲拦着便是,再说祖母也定然不会叫你随意许了人。”
书里就是这样,苏家这些年虽和谢灵姝失了联系,但也不愿意谢灵姝嫁给那相府小公子,可谢灵姝婚前听信苏姨娘拒不见客,让苏家也寒了心。
谢灵姝摇头,“璟芸,是我愿意做这些的。”
苏璟芸并不是不知事的少女,幼时住在漠北的那段时间,是她最恣意潇洒的几年。
坐在二伯的马头前听草原的风在耳边猎猎吹响,躲在营帐里听着战场沸腾的击鼓声和将士们的嘶吼声,心里的滚烫止也止不住。
待到打了胜仗,哥哥和伯伯们坐在草地上用小刀割下烤的酥脆的羊肉,哪有什么杯和盏,一人一口羊皮囊里的烈酒,在这里不分贵和贱。
那是苏璟芸第一次离开京城,那就像一场梦。
让这场梦碎了的,是打了胜仗却浑身是血的哥哥。
哥哥在营帐外边站了半宿,想等她睡着了再来看她。却不想她那夜睡得极不安稳,隐约闻到熟悉的味道就睁开了眼。
哥哥的一条腿都裹着纱布,拄着拐杖站在她床头。
那天晚上哥哥陪了她一整晚。
哥哥说:“二伯这半生都是这样过来的,这都没什么大不了。哥哥都不怕这些,等哥哥拿了军功,就去城北的鸳鸯铺给芸儿打最新的首饰,还要去城南的铺子给芸儿买最好吃的点心。”
那天晚上,她在哥哥怀里哭累了又睡着。
第二天醒来,她从旁人嘴里得知,哥哥昨晚深陷敌营,差点失了性命。能活下来,已是大幸。
但她也明白了,苏家的人,向往疆场。做这一切,都是心甘情愿。她亦是。
苏璟芸看着谢灵姝,她明白了,不论是她还是谢灵姝,身上流的都是苏家昂扬的热血。
“可军中尚没有女兵”刚说了一半,苏璟芸突然提高音量“你要扮作男子,不可不可,这种事风险太大,要被发现可是死罪。”
谢灵姝也知道,这确实是大问题。
两人说了好一会,这会天色已渐深。
舅母留了谢灵姝吃晚膳,谢灵姝特意等大家都放下筷子,屏退了丫头仆子,才提起这事。
祖母第一个不同意,她忧心外甥女,今日好不容易相见,这些年这孩子一个人在那劳什子将军府受了苦,她还没好好照看过她。
苏大舅却是只问了一句“想好了吗?”
他明白妹妹苏婉的性子,说一不二。当日起这名也是想要苏婉人如其名,不要承了苏家的烈性子。不成想,苏婉还是和他们苏家人一样。
如今看来,外甥女这性子恐不下于苏婉当年。
谢灵姝一路跟着苏大舅进了书房。
大舅母可着急坏了,拉着苏璟芸一通问。她怎么不知,只她看曲的功夫,这丫头竟生了这个心思。
“娘亲,我们家的人哪个不向往疆场。就说我哥,他这些年住在府上的日子只有寥寥几日,这也不过是因为我们还在家中。哥哥身上暗伤无数,但我想,这些都是他愿意的。若我是男子,我定要…”
苏璟芸话还没说完,大舅母直接用手堵住了她的嘴。
“可姝儿年纪还小…”大舅母喃喃道,“且姝儿同样身为女子。”
苏璟芸摇摇头,这也是她最担心的。
军中士兵日日夜夜同吃同睡,要瞒下来不被发现实在是难上加难。而且女子体力比不得男子,在战场一个不小心丢的就是性命。
苏璟芸先陪着祖母睡下,自己回了屋却是怎么也睡不着。翻来翻去直接跑去客院,要等谢灵姝回来。
谢灵姝在路上就听着红芍说苏璟芸在她屋里站立不安,一会坐在榻上往屋外边看,一会又绕着屋子走来走去,心里不觉好笑。
刚推开门,那人就着急跑过来。张张嘴要说话,就看着红芍还跟在后头,又闭上嘴。
谢灵姝乐了,吩咐红芍先下去。自己关了门,拉着苏璟芸往榻边走。
“谢瑜儿,你快说,爹爹究竟和你说了什么?爹爹也同意你去吗?真要遮掩身份扮作男子的话爹爹那里有什么好法子吗?”苏璟芸一张嘴叭叭个不停。
谢灵姝咧咧嘴,“璟芸姐姐,你问这么多,我先从哪个回答你好呢?”
苏璟芸不满意谢灵姝这会还在开玩笑,举起拳头就要假装揍人。这些年苏璟芸跟着大舅母再也没动过粗,更别朝人捏拳头了。
谢灵姝瞅着这人气狠了,才张嘴“舅舅那里自然是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