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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府内来了贵人(2)

作者:七里马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府内来了个贵人(2)


    明月当空。


    许明月躺在闺房床帐中,盯着前方。


    她披衣起身,打开的窗口处正好对着前厅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估计丫鬟们正急匆匆端送着酒水,那位尊贵的太子殿下正被众星拱月般殷勤侍奉着。


    也不知那英明神武的太子爷究竟什么模样。


    她倒觉得那位九皇子就够好看了,难道太子爷比九皇子还要好看?


    往左看,就是竹林。


    竹林后还有一座院落,便是静竹苑。


    冷寂寂的,黑影重重,一点动静也没有。只有几名丫鬟端着吃食,正好从远处路过的场景。


    ……送过去啊。这位九皇子没过去参加接风宴么?


    今日只看到一些护卫在搬东西,也没看到有府内的管家和家丁在。九皇子明明生活在宫中,却能“意外”摔入井中,足可见他过的是什么日子。


    当今圣上有二十多个皇子,他母亲是倒夜壶宫女,没有母族势力,又听说十分不成才,故而就算是皇子,父亲也并没有十分殷勤。


    许明月垂下眼,窗口下的草丛里传来动静。


    一抹明黄从下方跳上窗棱。


    “喵喵。”


    小猫凑到许明月脚下,十分亲近地蹭着,尾巴束成弯形。


    “现在知道蹭我了,之前叫你怎么不回答?”许明月故意装了一阵生气。


    桌上小碟里早有鱼肉,是她为它专门留的,每到晚上喵喵就会来她这里蹭点吃的。


    许明月端起碗碟放过来:“来,吃吧。”


    喵喵也是可怜,母猫生了一窝小猫,过不久,进厨房偷吃东西被打死了。


    等许明月发现时,其它幼崽都饿死了,就它一只命大还活着。


    幼猫瘦弱又可怜,许明月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它养活。


    谁知,这猫只是闻了闻,不感兴趣似的。


    “奇怪,平日里不是最饿的吗?”


    今日竟然对鱼肉都不感兴趣。


    许明月往下一摸,肚皮鼓胀,吃饱了。


    她诧异:“……你进厨房偷吃了?不能进厨房的知不知道的?厨娘会打死你的。”尤其在太子入府后,府内戒备更严,更不会允许野猫进厨房,抓到都是就地打死。


    许明月摸了摸它的背,有些担忧。


    次日是老夫人的寿宴。


    许明月一大早便醒了,换上衣服,再用过早饭,先去看陈婉兰。


    陈婉兰睡在东厢,是个南北通透的屋子。


    窗口靠近床头,常年开着,以便通风。


    前几年还没入府的时候,她为了抚养许明月,强撑着身体绣活。


    来太傅府认亲住进来后,更是肉眼可见地衰败下来,浑然不像一个三十多岁,应该正风姿绰约的女人。


    一进门,许明月听她重重咳了好几声,连忙上前:“娘,昨夜没睡好吗?”


    陈婉兰强撑着坐起来,摇摇头,只说:“今日是老夫人寿辰。”


    “女儿知道。”


    陈婉兰扫了眼许明月穿的衣服,摸了摸袖口。


    去年春日做的新衣裳,女儿家到底还是长了,穿得小了点,但还算合身、喜庆。


    逢年过节大夫人才给府内女眷统一做新衣服才会想到许明月她们。


    又因为常是在冬日,总是做的厚衣服,夏日衣服没多少。


    之前陈婉兰还会帮许明月改,这几年她身体不好便不成了,只能穿去岁的衣服。


    “给老夫人的寿辰贺礼准备好了?”


    许明月点点头:“准备好了。”


    陈婉兰还是有些担心的样子,那双没什么神采的目光温柔地望着,抬起过于消瘦的手抚过许明月的脸庞:“嘴甜一点,别惹老夫人生气,知道吗?”


    许明月点点头:“知道了。”


    皇朝以“孝道”治天下,百姓都以“孝”为先,她父亲许太傅更是出了名的孝子。


    当年祖父病逝,父亲辞官专门回祖地,戒荤戒色守丧三年,一时引为佳话。


    丧满后,圣上更是直接提拔他成为太傅,以示奖赏。


    如此孝顺,老夫人的屋子自然是府内最气派的,丫鬟最多,也最讲究。


    许明月一进去,就见金炉熏香,琳琅满目。


    光是挂在外面的字画、古玩、木雕、玉石都是名家珍品,价值不菲的样子。


    许明月不自觉摸了下袖口。


    她来得有点晚,其他姨娘和姐姐都来了。


    圣上推崇节俭,宫内不允大摆宴席,她父亲许太傅更是以清廉、家风周正著称。


    正式宴席要等父亲下朝后回来。


    今日是待字闺中的女眷和姨娘们提前跟祖母吃一顿中饭。


    许明月行礼:“见过祖母、姨娘和各位姐姐。”


    “嗯。”许老夫人只随意应了声,“坐下吧。”


    许明月坐在最下方,扫了眼坐在她左侧的四位姐姐。


    她的父亲许儒一共一妻三妾,包含她母亲陈婉兰在内,这在官员中并不算多的。


    爹的头几胎全是女儿。


    又因为有太傅之名,即便是女儿也不能辱没了他的名声,他便着重培养女儿的才艺。


    四位姐姐分别专精“琴棋书画”,各是此领域的一绝,声名远播。


    父亲第一个妾室就是大夫人的堂妹。


    大夫人跟她堂妹自小关系极好,长相又很类似,所以她们生的女儿也很像,乍一眼跟四胞胎似的。


    这四位姐姐因母亲关系好,长相又类似,平日里也是同气连枝的。


    衣服会各自分颜色,以免撞衫;


    发钗首饰经常互换互借;


    其中最好看的还是大姐许琴。


    一张鹅蛋脸,微挑的丹凤眼,明眸皓齿,艳若牡丹,最被父亲引以为傲。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知道祖母是寿星,连天公都作美呢。”许琴露一袭天水碧银线绣缠枝牡丹的云锦长裙,盈盈起身:“孙女琴露先在这里恭祝祖母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说着,她接过身后丫鬟的锦盒,打开,双手捧上一对羊脂玉雕的貔貅,“这双貔貅是请灵隐寺大师开过光的,愿为祖母镇宅纳福,财寿双全。”


    许明月心一跳,玉貔貅在锦盒中莹润生光,犹如凝脂,一看便价值不菲。


    祖母当即笑得合不拢嘴:“琴露用心了。”说罢,祖母身侧的丫鬟凤桃过去,接过许琴露身后丫鬟白霞的锦盒。


    二姐许棋华随即站起,她身着金海棠纱衣:“棋华愿祖母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说完,她身后丫鬟紫鹃捧出个紫檀木雕花匣子,掀开匣盖,只见一尊尺余高的观音像端坐莲台。


    “这尊紫檀嵌宝观音像,是孙女特意命人去普陀山请回来的。”


    祖母连声念佛,喜得眼角叠起细纹。


    轮到三姐许书瑶,她一身藕荷色长裙:“孙女书瑶祝祖母椿萱并茂,兰桂齐芳。”她示意丫鬟捧来描金红漆托盘,“这套赤金累丝镶红宝的头面,是照着宫里最新的样式打的。”


    掀开锦袱,但见凤冠、掩鬓、挑心一应俱全,红宝石在金色缠枝纹间灼灼如焰。


    眼见快轮到自己,许明月忽地不由得浑身背脊紧绷。


    四姐许画凝裙襕处缀满米珠,她起身,笑声脆若黄莺:“那孙女画凝祝祖母福寿绵长,康宁永驻。”


    她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个剔红漆盒,“这方端溪老坑砚台,最宜祖母抄经养性。”揭开盒盖,只见砚台色如紫檀,石眼如月晕般层层晕开,墨锭上隐约可见金粉描绘的松枝纹。


    祖母连声赞叹:“好好好。画凝丫头最知道我喜欢什么。”


    轮到许明月,众人齐齐看向她。


    大姐许琴露慢悠悠端起茶杯抿了口,跟身侧许棋华视线交接,等着看好戏般。


    许画凝微微一笑:“明月妹妹今年又送了什么啊,别像往年似的,送些银手镯之类土价的东西。祖母看不上的。”


    许明月静了几个瞬息,才缓缓起身:“孙女明月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说着,从自己的袖口掏出一方手帕,“之前孙女听到偏方说,凤凰花和松针灰织成的绣帕,能保佑长寿。便摘了日出时最先开的凤凰花,晾晒了十日松针,绣成一方手帕。寓意花开树盛,青山不老。”


    “这凤凰花和松针都是府内常见之物吧。”许书瑶轻轻推了下面前的金丝碗,“手帕质地也粗陋,这也能送得出手?便是民间也不至于给自己亲祖母送这个,简直就像是随便捡的。”


    顿时其他姐妹都笑了起来。


    笑声刺耳,许明月一张脸被说得**滚烫。


    许棋华道:“前几年还晓得送长寿金锁呢,怎的越来越敷衍了。”


    许明月:“不是。这是我——”


    许老夫人瞪了许明月一眼:“好了。”


    许明月不敢再说话。陈婉兰是农家女,投奔来的,自然没什么银子,府内俸禄又总是不稳定。


    她们初来乍到,自然也是想亲近祖母的。


    去年,陈婉兰甚至提前一年准备熬夜做绣活攒银子送了个金长命锁。


    可过了几日,许明月就看到这锁出现在祖母身侧大丫鬟凤桃的身上。


    现如今陈婉兰身体越来越不好,许明月不许她熬夜做绣活了。


    她总想,自己也是祖母的孙女,礼物是否贵重不重要,重要的还是心意。


    这凤凰花是她亲自摘的一点点花蕊,松针灰是她一点点烧好晾晒的,对着太阳挑出杂质,刺激得她频频流泪,绣制时一点点粗糙都会来回重做,足足做了三个月。


    也许祖母会知道她的心意呢。


    可此时此刻,祖母只淡淡扫了眼:“嗯。坐下吧。”


    许明月捧着绣帕慢慢地坐了下来,连凤桃都没过来接这东西。


    许书瑶轻哼:“小家小户的气!”


    祖母也没应声,只提起筷子,神情不太愉悦似的:“用膳吧。”


    接下来四位姐姐没有把任何注意力放到许明月身上,闲聊起来。


    许琴露问:“对了。昨夜众妹妹可看到了太子殿下真容?”


    “都是隔着屏风,哪能看到?”


    许明月倒是听说,昨夜爹爹为了接风洗尘,让四位姐姐都去了宴席。


    “反倒不如丫鬟。丫鬟还看清了。”


    “听说太子确实英武不凡……”


    听着她们闲聊,用过膳,许明月从祖母院落中离去。


    其他四个姐姐留下来继续陪祖母谈天,直到晚上正式的寿宴。


    唯独许明月不能参加,只能被恩赐陪祖母吃顿中膳,毕竟她见不得光。


    许明月一路低头往前走,直到面前出现一栋宅院——静竹苑。


    她愣了愣,怎么会走到这里来?


    大概是下意识地不想回到海棠苑面对陈婉兰——陈婉兰必然是要问今日午膳如何的。


    之前这里没人住,她反而能一个人在这里待着,喵喵也是在这里发现的。


    院落此刻已挂上了两盏灯笼,生锈的铜锁也拆掉换了新的,有人住了。


    门开,那日跟她说话的护卫出来,他已换上一身府内的家丁服,乍一看就跟内仆无异。


    “许五姑娘,又来找猫吗?”他问。


    “不是。只是不小心走到了这里。叨扰。”


    她正要离去。


    “喵。”大概是听见了她的声音,喵喵走到了空旷的院落中。


    然而就在此时,猫忽地弓起背,支起前腿,蹲坐着,喉头发出一下一下类似于呕吐的抽气声。


    “怎么回事?”许明月连忙跑了进去。


    那个护卫也是眉头一皱,迅疾转身进院,像是在禀告什么。


    许明月半蹲在猫地身侧,因猫猫弓背竖起防御姿态又很不舒服似的,她不敢触碰。


    这时,一阵冷香被穿过竹林的风忽然传递到鼻尖,紧接着白衣衣角随着一双黑靴翻飞,停留在她的眼角余光中。


    许明月抬头,正是那位白衣蒙眼的九皇子。


    今日他好像换了身新衣服,比昨日更白,墨发披散,只在脑后系着一根白束带。


    近距离仰视,他背对着日光,只显得面如冠玉,五官清俊,气质幽冷,简直宛如谪仙降临般。


    许明月的心猛地跳了下,不敢再看。


    扭头去关注喵喵。


    九皇子已被人扶着走到她身侧,冷声吩咐:“去叫御医来。”


    话音刚落的片刻,便有人从另一间厢房,背着药箱连忙过来查验,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过来。


    御医要查看。


    ……自己占着位置,许明月连忙起身让开了。


    她站在旁边观察着喵喵的情况,又不由得诧异:这位皇子居然会让御医来医治一只野猫?


    喵喵换了几次抽气,呕呕呕……忽地一口吐出许多黄水和残渣出来。


    御医捡了棵小树枝拨了拨呕吐物的内容:“还好。仅是一些未消化的食物和毛发。”


    许明月问:“它怎么了?”


    “应只是舔多了毛,堵塞肠胃这才呕吐出来。状况倒是甚好。”御医抓着猫,还给它看了看眼睛、鼻子和嘴巴。


    许明月诧异,喵喵虽挣扎却没有极端恐惧的动作,像是跟他们熟了似的。


    “怕是之前喂食喂得太多了。”御医看向九皇子。


    九皇子点了点头。


    许明月联想到昨夜喵喵圆滚滚的肚子,原来不是去厨房偷吃了,而是……


    九皇子抬头:“姑娘不用担心,这猫应该没事。先放在我这边观望几日。”


    许明月连忙行礼:“多谢殿下。”


    九皇子颔首,没再说话。


    被人扶回房间。


    他位于主屋,门开着,许明月视线跟着他的背,大胆地偷看了眼。


    之前屋内荒废,她也进去过。


    好似没把他宫内一些摆设带过来,跟之前无甚区别,十分简陋。


    除了……墙上挂着的各色乐器。


    琵琶,古筝,箜篌,笛子,竹箫之类应有尽有。


    许明月冷不丁想到翠竹说他“不通诗书,只喜弹琴弄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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