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课下是长达半小时的课间时间。
“欧阳!把篮球带上!”霍川冲欧阳霁喊道,又过去把江赐扯了出来。
欧阳霁走到教室前面的空调前,摸出了放在空调顶部靠着墙壁的篮球。
几个决定去打篮球的人走到门口,霍川又折了回来,“同桌,打篮球去吗?”
谢维清不解为什么要喊他。
“不去。”
江赐扯他的衣服帽子,“喊他干什么。”
霍川放下他的手,“我难得有个同桌,照顾照顾也是应该的。”
江赐丝毫不留情面,“你跟他隔那么老远,算个屁的同桌。”江赐一手插兜,走前面去了,显然还在不爽。
“别生气别生气。”霍川上去拉他的手臂,“四舍五入不就是同桌吗。”
这话似乎把江赐点着了,他甩开霍川的手,“不是,你是我兄弟还是他兄弟?”
“你的你的。”霍川笑道:“你跟他是有什么矛盾?”
江赐把开学第一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打人了?”霍川问。
江赐啐了一声,“我打个屁,我就吓唬吓唬他。”
“那你好好的吓唬人家干嘛。”霍川又道。
江赐瞪大眼,打了他一掌,“我操,你又替他说话?你哪边的啊。”
“我这是帮理不帮亲。”霍川笑着。
谢维清正做着题,偏过头看着窗外,正好看见他们一行人走了出来,混在人群里。
窗外属于夏天的声音仍然不知疲倦。
此时已是夏末。
霍川打完篮球后又走了,连教室也没回,直接逃了出去。
晚自习,祝柏舟作为班主任来照看纪律,发现了霍川空着的座位,问向谢维清:“霍川呢?”
谢维清没说话,周围人回答说不知道。
谢维清往右瞟了一眼,很快收回了视线。
早自习,谢维清正背着古文,霍川进来了,只是今天的霍川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不出所料,他到了座位又直接趴着补眠了。这一补,就又是两节课。其中一节是语文,也就是他们新班主任的课。
果然,下课的时候祝柏舟点了霍川的名,让他第三节课下去他的办公室。
等祝柏舟走了霍川又趴下去睡了一节课。
欧阳霁过来问道:“弄到很晚?”
霍川的脸埋在手臂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回宿舍睡吧。”江赐过来说。
庄南也说:“是啊川哥,回去睡吧,你这连着两天了。”
霍川小幅度摇摇头,“懒得走,等会儿去找咱们新班主任。”
几人走后,霍川偷偷掀起一边眼皮,看着谢维清专注地做事。他那个角度看不见谢维清具体在干嘛,就看着他的笔没停,但又懒得起来看,于是叫道:“谢维清。”
离得有些远,谢维清没有听见,自然也没有作出反应,于是霍川又问了一遍。
谢维清头也不抬,这次是装听不见了。
霍川笑了一声,继续问道:“你做什么呢。”
“做题。”
“什么题?”
“数学题。”
尴尬又弱智的问答。
隔了会儿,得不到回应的霍川玩笑道:“你好高冷。”
谢维清没说话。
霍川逗他,“你好冷漠我好难过。”
谢维清扫了他一眼:“正常点。”
“我哪里不正常?”
“哪里正常。”
“不行,你说,我哪里不正常?”
谢维清瞥了他一眼,“自己感受。”
霍川到了办公室,祝柏舟温温柔柔地问他为什么逃课。霍川没解释,只说之前有事,以后不会再逃了,祝柏舟多叮嘱了几句便作罢。
“对了。”祝柏舟又道,“你把谢维清叫来我办公室一下。”
霍川的注意力被谢维清的名字吸引去,“他也逃课了吗?”
祝柏舟笑了一下,“不是,就问点事情。”
霍川哦了声点点头,回教室带了话。
谢维清“嗯”了一声,起身准备离开。
霍川有些好奇,“你为什么转学啊?”
谢维清从他旁边走过,没回答这个问题。
霍川摸了摸鼻子,又自讨了个没趣。
周五快放假时,祝柏舟来说了一下新班群的□□号,让大家加进去。
底下有学生提议道;“老师,弄个微信群吧。”
“微信群?”祝柏舟想了想,“那也行啊,面对面建群吧。”
祝柏舟掏出手机操作了一下,“2580,大家想加微信群的加一下。”
“老师,我怎么加不进去啊。”
“让进去的同学拉你呗。”
谢维清点开微信的“面对面建群”,输入“2580”,进了微信群。陆陆续续的进群消息不断。
“大家把自己的群昵称改成名字加电话啊。”祝柏舟在讲台上道。
“噗——”
不知是谁笑了一声。
谢维清低头一看手机,群名被改成了“庄南183********”。
庄南反应过来,“操”了一声,连忙把群名改了回来。但中间小字号的改动记录却没法删除。庄南想找个洞钻进去算了。
“庄南,下次细心一点。”祝柏舟微笑着道。
班上的笑声更甚,庄南把头埋进臂弯不想面对的样子,江赐拍了拍他的背,语重心长道:“南南,下次细心一点。”
周围人跟着打趣:“南南,下次细心一点。”
“去去去。”庄南啐了一口。
祝柏舟笑着,露出酒窝,“行了行了,大家没事就赶紧回家吧。”
班上的人这才陆陆续续起身离开教室。
谢维清回到家,李成军正好做好菜,看见谢维清立马道:“回来得正好,快坐下来吃。”
傅文箐问道:“这周怎么样呀。”
“还行。”谢维清坐在副沙发上,“在那边玩得怎么样。”
这句话一下子勾起傅文箐不好的回忆,她立马拉下脸,“别提了,你大舅舅把他老丈人带去了。”
傅文箐做出嫌弃的表情,“那老头太没素质了,我们这么多人住那栋房子,结果他上厕所都不关门,像就他一个人一样。”
李成军从厨房出来,身上还系着围裙,“跟他说红酒的事情没?”
傅文箐接着说:“你二表哥回来了,带了两瓶红酒,去的时候就说都送给你大姨,结果你那个舅妈拿手机一扫,发现八百多一瓶,就舍不得了。她走的时候直接抱了一瓶回去,你大姨在一边看着,脸都绿了。”
舅妈冯羽在傅家一直没什么地位,不是傅家人有意为难她,是她本人没什么文化,说话做事不过脑子,为人又太抠搜。舅舅傅文松倒是一表人才,以前是老师,现在在政府任个一官半职,五十多岁了也没有发福,带个金边眼镜,大冬天的穿个大衣戴着围巾站在路边都能吸引不少年轻女孩回头。
“要不是当年咱家穷,冯羽又说给你舅舅一套房子,不然以你舅舅那条件,怎么可能看得上冯羽那妇人。”傅文箐又“呸”了一声,“还房子,那房子现在连个证都没看到。”
家庭里的琐碎就像厨房里存放的米,永远不会少。吃着数着,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了。
“周末你怎么安排,出去玩吗?”她叹了口气,“要是不转学,你还能和辛楚一起玩。你们还在联系吗?”
谢维清低着头,眨了下眼睛,敷衍应了几句便转移话题道:“下周有开学考,我要复习。”
傅文箐把肉菜端谢维清面前,“我们家的高材生,多吃点好的补补身子。看你瘦的。”话又一转,“你在一中是不是就是不好好吃饭把钱拿去吃零食了。”
谢维清没有说话。
“你这次回来一定要认真,给你妈争口气。”傅文箐给他夹了点青菜,“也多吃菜,补充维生素。”
谢维清看着自己的碗,“嗯。”
“那个陈云的儿子也在江中的,经常是年级前几十名,知道你回江中了之后得意得不行,我们一起打牌的时候一个劲的炫耀。”傅文箐说,“之前你在一中的时候她跟我一起打牌绝对不提她儿子,现在耀武扬威个什么。你好好考,把他儿子考过,让她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李成军笑着插了一嘴:“小清自己知道,别给孩子太大压力。再说了,这刚回来也不适应,考差了也没关系,重要的过程,过程努力了就行了。”
“过程再好结果不好有屁用,高考是看你结果的!”傅文箐语气强硬,用筷子点了点谢维清的碗,“我看你就是在一中的时候我们没管,太没压力。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我必须得给你点压力。你现在都高二了,好好想清楚!”
桌上沉默了一会儿,傅文箐语气柔和了一些,“我一直都很支持你出去和朋友玩,但是玩了之后该学就得认真学。”
谢维清没有说话。
晚上下了很大的雨,灰尘和泥土的味道混在一起,适合睡觉。
谢维清又做梦了,梦里也是一个雨天,他被一个男生推开,没站稳,摔地上了。对面那人有些歇斯底里,愤怒地说了些什么,雨太大,听不清。
然后他醒了。
谢维清深吸了一口气。掏出手机,三点过一点。
他翻了个身,希望再次入眠。
可惜他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了。索性翻出背单词的软件。
傅文箐起来上厕所,发现谢维清房间的门缝里有光亮。“怎么深更半夜不睡觉啊。”傅文箐在黑暗中久待后不适应光源,她紧皱着眼,“在玩手机?”
“有点睡不着。”谢维清说。
“小孩子怎么还睡不着,难道还像老头老太婆一样失眠。把灯关了,慢慢睡就睡着了。”傅文箐不以为然,“赶紧睡。”
谢维清应了一声,关了手机。
周天下午返校,祝柏舟要求上交手机。霍川没交,祝柏舟让交手机的时候他还抱着手机在底下悄悄地回别人消息。谢维清这次交了,他也不需要回谁的消息,微信拉通了就十来个人。
“咱们明天就开学考,大家全力以赴,诚信参考就行了。”祝柏舟在台上说道。
底下大家都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课下,江赐到霍川位置旁轻锤了他肩膀一下,“今晚不出去了?”
霍川点头,“最近没安排了。”
江赐思忖了一下,“也好,省得两头跑。日子过不下去了找我,你江哥养你。”
霍川立马起来用手臂锁住他喉咙,“哥什么哥,在我面前还敢自称哥。”
江赐力气没他大,挣脱不了,“你现在放手,等下我饶你一命。”
霍川更来劲了,“你说什么?谁饶谁?”
江赐半天没法脱身,求饶道:“错了错了,松手川哥。”
霍川“哼哼”一笑,“现在求饶晚了!”
江赐大喊:“欧阳!快来帮我!咱俩一起弄他!”
欧阳霁应了一声,江赐以为有救了,结果欧阳霁过来不但不帮他,反而挠他痒痒。江赐最受不了这个,终于爆发挣脱跑出教室,霍川跟欧阳霁追出去,三个人混扭在一起,好半天才结束这个战局。回教室的时候江赐脸都红了,霍川也小喘着气。
“你们三个关系可真好。”不知是谁在旁边说。
江赐在中间,左手勾霍川,右手勾欧阳霁,“那是。”
霍川把他手推开,“你gay不gay啊,去去去。”
“你才gay!”
“你gay!”
“你!”
……
这样的弱智对话有些耳熟。
谢维清被吵得心烦,冷声道:“声音小点。”
江赐哂笑,“下课也管?教室是你一个人的?”
谢维清抬眼示意前面的挂钟,“已经打预备铃了。”
江赐看他就是欠揍,霍川把他拦下,“回去吧,上课了。”
欧阳霁和江赐都各自回了自己的位置,霍川也坐下了。
自从上周莫名其妙的小摩擦,霍川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叫摩擦,反正两个人那过后一直没说过话。
霍川这人一直比较外向主动,况且对方又是邻居,又是同桌。但这人实在太冷漠,霍川也觉得没必要,就像江赐说的,热脸贴冷屁股没意思。
但话是这么说,想是这么想,现实里还是多多少少弥漫着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