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晚自习是祝柏舟的,他进来时班上人还在斗嘴,他面带微笑,脚步轻快走上讲台。他没带书,也不打算讲课,“今天下午太匆忙,没来得及和大家认识,这节课就用来给大家做自我介绍吧。当是个新的开始,希望大家可以重新认识彼此,当然,也方便我认识一下大家。”
顾盼姿直勾勾看着他,“我晕,这真是我们新班主任?这也太帅了吧,我最喜欢温柔哥哥。”
正好祝柏舟讲完,看着台下,“有同学主动上来的吗?没有的话......”
顾盼姿直接站了起来,其他人都看着她,“老师,我先!”
祝柏舟笑了一下,往旁边站了站,让出一个位置,“上来吧。”
其实在一起读了这么久,大家都知根知底的,再来一次自我介绍就是给大家搞怪的机会,比如顾盼姿。
顾盼姿站上讲台,“大家好啊,我叫顾盼姿,‘顾盼生姿’的顾盼姿,平时就喜欢跳舞,欢迎找我约广场舞,领舞水平的……”
顾盼姿说着说着就开始跑火车了。
池月也接着上去凑热闹,她说自己散打八段,被人欺负了可以找她,初中生以上的她爱莫能助,因为打不过。
池月一下来,江赐就上去了,拿起粉笔写上自己的名字,写好后随意地把粉笔扔进粉笔盒,“江赐,恩赐的赐。”
下面有人开始“哟哟”的起哄,庄南最起劲。江赐下去的时候还摁了一下庄南的头。谢维清倒是惊讶他的字还很不错。
后来基本上就挨着位置上去了,轮到谢维清时,他只说了自己的名字,其他的什么也没说。虽然只有短短三个字,但经过下午和江赐的冲突,班上人都自觉地觉得他也不好惹,倒是祝柏舟多看了他两眼。
自我介绍完毕后,祝柏舟又问了班上的班干部,这才发现好些职务都没人,“其他班干部都没人吗?”
底下有人起哄:“班长一个人就够了,他一个顶十。”
祝柏舟有些无奈,“这怎么行呢,咱们选一下班干部吧。”
选了一圈下来,还剩个语文课代表没人当,祝柏舟扫视教室,一个个把头都低着,有些惊讶,“都不想当语文课代表吗?”
池月也低着头,她小声问顾盼姿:“上啊。”
顾盼姿一只手遮着自己脸,“我才不去,语文课代表事情最多,麻烦死了。”
祝柏舟笑了两声,就班长一个人面不改色,“班长,看你表情最冷静,那麻烦你,再当个语文课代表吧。”
其他人听到这话在底下暗戳戳地笑了出来。
“怎么了?笑什么?”祝柏舟不解。
没人说话。
“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早上八点开学典礼,大家准时去操场集合参加啊。记得把手机交上来。”祝柏舟又想起来一事,“下周一开学考,学校的传统了,同学们应该比老师清楚,考试内容就是上学期学的那些,同学们好好复习一下,抱抱佛脚。”
底下“啊”声一片。
祝柏舟走后,抱怨便放肆起来了,夹杂着收拾东西回宿舍的声音,倒也有三十来个人把手机交给了欧阳霁。
“怎么还要开学考。上学期的东西早就忘了。”
“咱们考不考都没差啊哈哈哈哈哈哈。”
“也是……”
庄南不关心开学考,隔着大半个教室恭喜欧阳霁:“恭喜啊欧阳,喜提语文课代表一职。”
“喜闻乐见!大快人心!普天同庆!奔走相告!”
池月跟着起哄:“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有其他男生加入了他们:“让新班主任见识见识什么叫就走夜路必撞鬼哈哈哈哈哈!”
欧阳霁仍是那幅表情,不过嘴里说的是“去你们的。”
直到谢维清躺在床上了,仍觉得这一天不大真实。
他舒了口气。
手机亮了起来,是李空的消息:第一天怎么样?
谢维清回了个微笑的表情包。
李空:看来还行。
谢维清笑了笑,敲了几个字:懂我。
他把手机扔到一边,又看着天花板。
窗外的蝉鸣吵得让人生烦,屋内空调持续输送冷风的声音又似乎在安抚着他。
谢维清一边回忆今天看书看到的内容,一边慢慢入睡。
霍川偶尔和朋友一起接点商演。今晚就是来赚外快来了。他是鼓手,好友裴承灿是贝斯手。另外有一个凑来的主唱。
裴成灿演出完手快废了,颤颤巍巍吃上一口饭,“对了,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晚?”
霍川咽下一口饭,“送我邻居去领书。”
“拉倒,你还不如说送老奶奶过马路呢。”裴成灿一脸鄙夷。
霍川笑着,差点没一口噎着,“真的,我旁边搬来个转学生,不是邻居是什么。”
“这样啊,”裴成灿点点头,“你那旁边不是几年都没人住了吗,难得啊。”
“那可不,一听说旁边是我都不租那间房子了。”霍川笑着打趣自己。
裴成灿哼笑一声,“还好意思呢。”
“一眨眼你都高二了啊,日子过得可真够快的。”裴成灿缓缓摇头,一副老头样。
裴成灿职高毕业,学的计算机,继承家里的修理铺。
“川啊,高中好好念,别跟你哥我一样瞎混听见没?”
裴成灿念高中时就一直想搞乐队,下了很多功夫,找了很多人,但家里人不同意,把他的吉他贝斯都砸了,算断了裴成灿的念想。后来裴成灿考了个专科,学费一万多,咬咬牙去念了,结果跟人打架,一气之下不读了,跟家里人闹矛盾好几个月,最后他妈看不下去了,让他回来在店里帮忙,倒正好给了他时间继续自己的音乐梦。
裴成灿问道:“回去上课吗?”
霍川伸了个腰,“不回,早上再回。”
谢维清很难适应新环境,这一晚他睡得并不好,甚至还做了个噩梦。
他梦见自己在一张石床上,随着石床沉入海底,海水一点一点灌进身体,那种窒息的痛苦太过于真实,他猛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是被子盖过了鼻子。
他吐出一口气,拉开被子,手脚冰凉,背后还浸着汗。
他看了一眼手表,才五点四十。
谢维清又闭上眼,想睡个回笼觉,却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他又确认了一下时间,才过了二十分钟,干脆起床。
因为睡眠不足,谢维清心情不大好,到了教室后也淡淡皱着眉,黎琦都忍不住问他怎么了。谢维清只是摇头,懒得说话。没过多久,不知怎的就涌上一股困意。
果然,教室才是最适合睡觉的地方。
谢维清趴在桌上,这样想着。
谢维清睡了一整个早自习,差不多把缺的睡眠补回来了,但还有些恍惚。他靠着椅子后背,出神地看着窗外。
霍川晃进来,江赐一眼看见他,“哟,川哥,来这么早。”
“还行,”霍川眼下有些青黑,“我先睡会儿啊。”
霍川走到自己位置处,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原本两张桌子拼在一起,现在只剩下一张桌子。
另一张呢。
他抬起头,正好看见一人,神情淡漠,可不是他新邻居。脸上还有一片红印,一看就是在教室睡了个觉。
还真就这么巧?
霍川拉开椅子坐下,“哎,那个,邻居,真巧啊,我也在这个班。”
谢维清这才看向他,轻轻点头。
他心里面也有点意外,只是没表现出来。
霍川身子稍稍偏向他那边,脸上挂着笑,“正式认识一下,我叫霍川,你叫什么星来着?昨天有点匆忙,我没听清。”
窗外的光打在谢维清身上,谢维清垂着眼,霍川顺理成章地看见他眼皮上的一颗痣,对方一抬眸,那颗痣又被藏起来了。
霍川还从来没见过谁长痣长在这个地方。
他轻笑了一下,还真是个星星。
“谢维清,不是星。”谢维清道。
霍川恍然大悟,“这样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谢维清没说话,霍川就保持着现在的姿势,他指了指谢维清的位置,“那你现在坐这儿?”
谢维清不懂他为什么明知故问,不做回答。
霍川哪能看不出来谢维清的眼神,也知道自己问了个没意义的问题,于是转移话题道:“那咱们又是邻居又是同桌,以后好好相处啊。”
谢维清看了一眼,他们之间隔着一条走道加一个位置的距离,不知道这个“同桌”是怎么说来的。
得,伸手不打笑脸人。
谢维清点头。
广播适时响起,通知大家去操场参加开学典礼。走廊外面有了脚步声,班上的人也都陆陆续续三五成群地离开。
“走吧,开学典礼。”霍川看着谢维清,主动道。
谢维清点头,跟着起身离开。
江赐一行人走在前面,江赐转头,看向霍川,“川哥!走快点啊,磨磨蹭蹭的。”
霍川向他摆手,“你们去,我跟新同学一起来。”
江赐看到他旁边的谢维清,瞪了他一眼,转过头去了。
霍川把江赐的反应看在眼里,问向旁边的谢维清:“怎么了,刚开学你俩就有矛盾了?”
“可能是吧。”谢维清道。
霍川把谢维清带去了操场,一路上向他介绍学校的建筑。他指着不远处的建筑楼,“那里是初中部的,还有高一。所以我们那个四合院其实只有高二和高三。”
谢维清轻轻点头。
“反正学校也就这么大点地方,没什么好介绍的,你多呆两天就知道了。”霍川又道。
二人挤在人群中,谢维清没有说话。
“哎,你转学之前是在哪个学校啊?”霍川看了一眼旁边人的侧脸。
“没在江县。”谢维清还是那个回答,“在市里。”
“哦——”霍川恍然大悟,“大城市来的啊。那你是哪个学校一中?二中?五中?”
谢维清又没有说话,留下霍川觉得有些尴尬。
开学典礼无非就是那些东西,老生常谈,谈了又谈。
领导夹杂着方言的普通话显得有些滑稽,底下的人抓住其中的错处一遍又一遍地学着拿来调笑。
新生代表发言、高二优秀学生代表发言、教师代表发言。接下来是一个送花的环节。新教师到上面站成一排,穿着校服的学生上去给他们一人一束花。
“嚯,一人一束,学校这次这么大方?”
“没看见是假花嘛,下台了就还回去,下一届接着用。”
果不其然,新老师们下了台子就把花还回去了。
“抠还得是江中抠。”
开学典礼结束,江赐过了拍了拍霍川的肩膀,“川哥,打球去吗?”
霍川想了想,“行啊,不过先等我回去睡两节课。”
“欧阳去吗?”
欧阳霁点头,“可以。”
“哎哎我也去。”
“那干脆第三节课下再去打吧。”
几个男生凑过来,很快就定了下来。
霍川回去趴桌上,真就睡了两节课,老师似乎见怪不怪,没有管他。
第三堂课是化学,这次袁中倒是打算讲课了,不过他声音温吞的很,照着自己的教案念了半天,底下的学生玩了半天。有人隔着半个教室扔纸团扔到了他身上,有人低着头打游戏的,有刷视频的。叶舟吃薯片吃得咔嚓正响,还转过来问谢维清要不要。
谢维清忍着不适,索性不听了,直接自己看。
霍川被吵醒了,但他懒得坐起来,把脸埋在臂弯里,只眯着一只眼睛迷迷糊糊看见谢维清背着光,在嘈杂的教室里默然看书。
还挺好看。主要是人。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