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进了学校的那条街,谢长东忽然想到点什么,“你这次去的学校,我以前念过。”
谢维清看着车窗外变化的景色,“是吗。”
这不是一个问句,他也没想得到回答,却勾起了谢长东的回忆。他腾出一只手指着一个地方,“那儿,看见没?就那个小商铺,那儿是我读书那会儿学校的校门,以前的校门不是现在这个地方。”
学校门口外有一个小弯道,出来是一座短桥,也是二三十米长的样子。
“这河,以前水很多,很清。那会儿天气太热了,我们学校就有人翻出来在这里洗澡游泳的。”
谢维清看过去,只看到了一条水沟,剩薄薄一层水贴着河道的青苔流动。
车开进了学校里面,今天刚开学,走动的人很多。
谢长东的回忆似乎还没停止,“这学校以前有很多鸟,特别多,多到你难以想象。”
隔了会儿,又补充道:“多到你在食堂吃饭,会有鸟拉的屎落在你碗里的那种程度。”
说完,谢长东自顾自笑了。但这或许的幽默并没有感染到谢维清。
“不过,”谢长东眯了眯眼睛,像是在努力辨认着什么,“现在比以前少了很多了。以前学校里的这个湖都要大一半,后来填了。这里以前是个山坡,全是树,现在也推平了建了综合楼。”
谢维清这才注意到路旁确实有一个湖,湖面是绿色,湖壁上爬着青苔,湖边种着垂柳,有些柳条长长地垂进水里。
谢长东把车停在一栋小楼前,应该就是给他租的宿舍了。
“东西都给你收拾好了,生活用具应该是齐的,如果缺什么就告诉我,我给你送过来。”谢长东领着他进了小楼,里面还有电梯。
谢长东把钥匙交给他,带着他看了宿舍便要离开。
谢维清把他送到小楼门口,谢长东折回来给了他五百块钱,“身上就这么多了,你好好念书,给爸争口气。”
谢维清看着他语重心长的脸,觉得这钱怎么拿都不对。
他有点想笑,“不用了,我有钱。”
真可笑,谢维清回了宿舍躺在床上,盯着陌生的天花板这样想到。
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又坐起身,该去教室了。
谢维清走到电梯口,有人上楼,停在了第三层。
他也住三楼。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但也与他无关。
电梯门打开,里面的人比自己高,也剃着板寸,脚边放着五个箱子,正连推带踢地想把箱子弄出来。谢维清瞄了一眼,箱子上是各式各样的速食品牌标志,康师傅方便面的最多。
处理得有点久,来人说:“不好意思啊,马上马上。”
见他东西搬出来了人也出来了,谢维清面无表情走进电梯。
“嚯,有点**啊这兄弟。”电梯门再一次关上后霍川忍不住出声。
看起来就一瘦弱的小男孩,架势还不小。不是装逼就是中二,霍川想。不过这人是新面孔,这层楼甚至这栋楼里都没这号人。联想到前几天他隔壁那间有个男人进进出出地布置打扫,没准这人就是他那个新邻居。
“啧啧啧,这推理能力没谁了,当代福尔摩斯。”霍川摇摇头,对自己表示极大的肯定。
谢维清走下楼,忽然想起手机放在了床上,转身回去取手机。再次出门时,隔壁的门也打开了,走出来的就是刚刚那个方便面寸头。
霍川也愣了一下。虽然对方可能是个中二装逼少年,但是还是得跟邻居搞好关系。想到这,他主动打了个招呼,“你好,刚刚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霍川,高二的,你呢。”
谢维清想起李空的话,“谢维清,高二。”
二人走进电梯,霍川按上底楼的按钮,“我以为你初中生呢。你也是高二?我好像没见过你。”
“转校的。”谢维清说,心里已经有些不爽了。
霍川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你有书吗?”
“没。”谢维清简单答道。
霍川看了眼时间,还来得及,“这样吧,我带你去领书。”
他迟迟没得到谢维清的回复,以为被拒绝了,却看见谢维清点头,“好,谢谢。”
学校不算小,分初中部和高中部,领教材的地方其实就在教学楼底,从宿舍出来走了五分钟才到。因为刚开学,教材分下去没多久,正好谢维清可以在教学楼底把书领了。
已经打了铃,许多班已经开始上自习了。
谢维清刚领了书出来,就听见霍川接了个电话,对面的人似乎很着急,声音大得他都能听见,“你行不行啊,就等你一个人呢,你人在哪儿呢现在?”
霍川有点心虚,“呃,学校呢。”
对面声音更大了,“我操,你现在还在学校?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霍川趁他还没更生气,眼疾手快挂掉了电话,正想着该怎么跟他新邻居解释,没想到邻居看了他一眼,“谢谢,不用带我了。”
霍川心里面不大过意得去,自己说的带他走,结果现在又食言。他心一横,“那今天就不好意思了,下次我请你吃饭啊。后面再带你转转咱们学校,风景挺漂亮的。”
霍川一边说一边往后面走,说完就转过去跑起来,估计是真急了。
谢维清一个人抱着一大堆书漫步在教学楼里。
高中部的教学楼像个四合院,四栋楼围在一起,中间是空庭,种了很多植物,连教学楼靠外的走廊上都有花花草草。是有点宣传里说的百年老校的味道。
谢维清看了眼教室分布图,六班在三楼。他抱着书,有些吃力地往楼梯口走。
楼梯口往右是厕所,先是女厕,再是男厕。走道深处是铁栏焊死的窗口,外面就是山。这所学校背靠着山。
有人的声音——
“你是不是听不懂话?我他妈怎么跟你说的!”
谢维清看过去,和那个说话的人对视了一眼。
挨欺负的比说话的人还胖还高,像个鹌鹑一样缩着脖子,场面还挺反差。
那人啧了一声,把另外一个人拉进了厕所。
后面又说了什么,谢维清听不清了。
还是作业太少,谢维清想。
他抱着书站在楼梯口,最后抱着书上了楼梯。到了二楼,他把书放在走廊上,进办公室说了声“一楼厕所有人校园暴力”,把坐在办公室的老师听得一愣。老师们还没反应,谢维清又抱着书走了。
终于找到了教室,谢维清正要从后门进,从另一个楼梯口突然跑出来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快跑到后门时边喘边大喊:“一级警报!一级警报!”
眼看快撞上,谢维清侧身躲过,人是没事,书没能免灾。“砰”的一声,书被撞落在地,对方却条件反射地往后躲。
见自己鞋没事,庄南又连忙道歉,想替谢维清把书捡起来,却被谢维清拒绝:“不用。”
谢维清重新整理好书,直起身来淡淡地对上庄南有些诧异的眼神,径直走进教室。
教室很吵,扳手腕的,吃零食的,讲台上有个男生折了个纸飞机正好落他脚边。对方手做喇叭状朝教室后面喊:“哎,帮我扔回来一下!”
不知是不是叫他,谢维清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纸飞机,抬脚走了。
台上的那个男生啧了一声,又说了些什么,谢维清没听清。
庄南回到位置,池月立马问道:“你又知道什么了?”
“哦、对!”庄南经刚才一出差点忘了正事儿,“我看到童富国跟一个很年轻的老师过来了,还提到了咱们班,估计是咱们新班主任。”
他说这话时余光时不时瞥着寻找位置的谢维清。
谢维清扫视教室,只有中间一组最后一排还有个位置,便把书搁了上去。黑板上还写着教材清单,看样子其他人刚领了书也没多久。谢维清开始一本一本清点。
“谁啊,什么样子?”
庄南仔细回忆了一下,“戴眼镜,长得还不错,看着挺眼熟。”
“我暑假的时候听说是祝柏舟。”
“祝柏舟?就去年来的那个新老师?”
讨论间,后门又进来一个男生。
谢维清抬头一看,觉得有些眼熟。
江赐也看见他了,那个站在楼梯口看了他一眼的人。
他径直走到谢维清面前,“是你去跟办公室的那些说我校园暴力的?”
谢维清嗯了一声,清点本子的个数。
谢维清的坦诚反而是江赐没想到的。
江赐皮笑肉不笑,“关你屁事啊,多管闲事。”
坐在前排的欧阳霁和一旁的池月见状忙起身过来拉住江赐,“怎么了。”
谢维清眼前忽然多了两个人,其中那个男生还特别高,比他高一个头多。
江赐还在气头上,“这傻逼去跟办公室的人说我校园暴力。”江赐指着他,“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校园暴力了?”
谢维清没有说话,横线本数完了,开始数英语本。
江赐一脚踢上桌子,“老子问你话呢!你他妈哑巴?”
坐前面的一个男生跟兔子似的跳起来闪到一边。池月在后面拽了他手臂一下,“你干嘛呢!”
哐的一声,桌子倒地。伴随着金属与地板的摩擦声,以及书本的落地声,班里彻底安静了,都悄悄地看着他们。
谢维清起身把桌子扶起来,俯身捡书。
江赐看也不看,踢开地上的书。
谢维清没有说话,只是抬头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又俯身捡书。
童富国在外面没就觉得不对劲,果不其然。
“你干什么!”
这一声怒吼把全班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身上去,然后看到他身边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