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间,便到了暑假,云赶紧打点行装回小城。
云回小城那日,月儿一家人去火车站迎接。
云出了车站口,月儿和月儿母亲看见云,便在心里觉得,除了清瘦,云还是挺带劲。而且,历经半年大学熏陶,云似乎比以前还带劲。
整个假期,除了看书,只要能抽出空来,云之养父便一定撵着云去月儿家。
云之养父对云说道:
“你看人家月儿,你不在家的时候,每周都来看我,多孝顺?。”
云听了,心里一阵温暖。云未想到,月儿这般娇生惯养之大小姐,竟和自己之养父相处得如此融洽。想罢,云说道:
“有月儿在,我还能放点心。”
云之养父听了,说道:
“人家月儿对我那么好,你可得讲良心。不论你的书念到什么份上,都不能辜负了人家月儿。”
云一笑说道:
“看您说的,我哪是那种不讲良心的人?”
云之养父点了点头,说道:
“你知道就好,咱们云家决不能出个背信弃义的人。”
云听了,心里直乐,说道:
“我知道您喜欢月儿。可我是您儿子,我啥样,您还不知道?”
云之养父用赞许之眼光看着云,说道:
“没想到,月儿父亲那么随和,一个大学老师,一点都没架子,那一家人多好,和咱们家一点都不见外。”
云听了,心里更加温暖,说道:
“这回您放心了吧?您看月儿行不行?”
云之养父笑眯眯看着云,说道:
“行,怎么不行?你放假了,多陪陪月儿,不用管我。”
在云之养父催促下,一个假期,大多数时间,云便在月儿家度过。
月儿母亲依旧愿意带着云去副食商店买菜。
只不过,此时之云,已然换了夏日装束,着浅米色西裤,雪白的半袖衫,按月儿母亲之眼光,云这身打扮挺带劲。于是,月儿母亲领着云,见到熟人便说,这是我女儿的对象,省城第一学府的大学生,也就是一般人。云亦陪着笑脸,经过半个小时之巡游,拎着两袋子菜,回到月儿家,给月儿一家做炖豆角,烧茄子,把黄瓜丝切得如粉丝一般细。
直至吃过晚饭,才到了月儿毫无顾忌之快乐时光。是时,月儿躺在云之大腿上,眼睛盯盯看着云。那双丹凤眼,还眼角朝下,还单眼皮,像看着心爱的宝贝。云看着月儿之丹凤眼,便认定这就是传说中“回眸一笑百媚生”之眼神。
月儿躺着躺着,脸一红,对云说道:
“那些师傅都说,女孩一搞对象,就能让人家看出来。你看看我,能不能看得出来?”
云嗅着月儿通体散发之女儿幽香,脑袋便有些眩晕,便完全没有判断力。听了月儿的话,只觉得心里很美,可怎么看都看不出个子午卯有,便笑着对月儿说道:
“我只是觉得你越来越漂亮,别的,好像没什么变化。”
月儿听了,身子在云之怀里一拧搭,说道:
“你个大傻冒,怎么什么都看不出来?”
云笑着问月儿:
“你到底有没有变化?”
月儿脸色绯红,说道:
“怎么没变化?哪哪都大。”
云听了,“咯咯”直乐,说道:
“大什么?像个小女孩,我都担心你怎么做母亲。”
月儿自己也憋不住乐,瞥了云一眼,说道:
“你想得美,我做姑娘还没做够,我才不做母亲。”
云越想越觉得好笑,“咯咯”笑着说道:
“你想想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淌着哈喇子,怀里还抱着个小孩,那是一幅什么样的画面?”
月儿一边笑,一边抡着小拳头打云,红着脸说道:
“你才不懂事,你才淌哈喇子。”
说完,月儿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云看月儿好像有心事,便问月儿:
“你叹气干什么?”
月儿听了,又叹了一口气,说道:
“今年高考,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云一笑说道:
“考不考上有什么?为这个伤脑筋不值得。”
月儿瞥了一眼云,说道:
“敢情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考上了,就不管我。”
云和月儿在一起后,只要一讨论问题,云便担心,月儿会把自己放到错误的位置上,如是,赶紧说道:
“谁说我不管你?我不是给你寄来了那么多复习资料?”
月儿听了,瞪了一眼云,说道:
“我就说,你嘴上说,我考不考大学无所谓,可心里还是希望我考上大学。不然,你寄回来那么多资料干什么?”
云听了,突然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二难境地,无论自己是否关心月儿考大学,犯错误之人,一定是自己,于是,笑着说道:
“你到底让不让我管你?”
月儿听了,抹搭了云一眼,说道:
“谁知道你爱不爱管?”
于是,云便完全没有了正确之可能,一笑说道:
“怎么还埋怨上了我?你讲不讲理?”
月儿听了,瞥了云一下,问道:
“是你不讲理还是我不讲理?”
事已至此,云只能承认,只要月儿在,自己之错误位置便永远都不会改变,于是,云笑着说道:
“好,好,是我不讲理。”
月儿得意一笑,说道:
“这还差不多。”
说完,月儿搂着云之脖子,问道:
“你跟我说说,大学里是不是有很多漂亮的才女?”
云听了,心里不住叫苦。暗说,坏了,怎么进到了这么个死胡同?想罢,云迟迟疑疑说道:
“你是想让我说实话还是说假话?”
月儿说:
“当然是说实话。”
云说:
“说实话就是,才女一般都不漂亮,漂亮的一般都不是才女。”
云如此回答之后,深深为自己之睿智而自豪。可自豪了没有几秒钟,云便发现自己犯了一个更大的错误,而且是一个不可饶恕之错误。
因为,月儿问:
“我漂不漂亮?”
云听了月儿之问话,一阵感叹。暗自思量,即便思维再缜密之人,也怕遇到月儿这般小女孩。于是,云擦了一下脑门上的汗,可怜巴巴问道:
“先让我亲你一下行不?”
月儿听了,搬着云之脑袋,笑眯眯说道:
“不行,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云听了,又擦了一下汗,想了一会,说道:
“你和一般女孩不一样,你是既漂亮、又有才的小美女。”
云说过之后,方才松了一口气。月儿听了,瞪了一眼云,说道:
“净拿假话骗我,我算什么才女?连大学都没考上。”
云听了,连忙说道:
“那有什么?你在我的心中,永远都是最美的小才女。”
月儿听了,摇头说道:
“你不用安慰我,我心里最清楚,你现在是越来越高深。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年,我俩就很难沟通。到那时,你就是不想和我分手,我俩也很难生活在一起。”
月儿说罢,眼圈一红,转过头去。云看见月儿伤心,便十分着急,说道:
“你看你,好好的,伤心什么?你要真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我就告诉你。你眼中的才女,在我看来,那是文明的悲哀,也是现代教育的悲哀。女孩的那些天真、美好和单纯,几乎都在现代教育的改造下丧失殆尽。所以,对我来说,你的那种单纯的、小女孩的美,才是让我最为感动,也最为珍视的品质。”
月儿听了,心里很温暖,也很踏实,却瞥了一眼云,说道:
“你的意思就是说,我傻呗。”
云看着月儿之顽皮眼神,心里不由生出一阵呵护冲动,将月儿搂在怀里,说道:
“这辈子,你就是我的小傻丫头。”
就在云和月儿卿卿我我之时,雨却度过了人生中最难熬,甚或最屈辱之日子。
雨上大学那天,梅儿去了火车站,但却不是为了给雨送别。
那日,梅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搭错了哪根筋,竟然鬼使神差去了火车站,远远地看了云一眼。
是对云依然有所缱惓?拟或要告别那段青涩的情结?拟或二者都是或者都不是?梅儿自己也搞不清楚。
只不过,梅儿任性,想一出是一出,不愿意多费脑筋思考而已。
是时,雨站在车站广场上看见了梅儿,赶紧跑将过去。
梅儿见到雨,“哼”了一声,把目光收敛回来,一扭身,连句话都没说,气哼哼离去。
雨见状,顺着梅儿刚才的目光看将过去,便见云搂着月儿之肩膀,站在火车站候车室门口。
见此情形,雨火冒三丈。暗自思量,身为男人,眼看着自己的未婚妻来看别的男人,自己却连一句责备的话都不敢说。不仅不敢说,甚至连和自己的未婚妻打个招呼的机会都没有,何其窝囊?
看见云和月儿卿卿我我,雨之心情便只能用恨字来形容。雨实在想不通,就算云有点才能,长得不错,可那怎么样?不过是大杂院里出来之穷小子。雨确信,有梅家作后盾,云早晚会败在自己之手下。可眼下,雨还是不得不满怀嫉妒看着云,这边搂着温婉可人之月儿,那边还有个剪不断理还乱之梅儿。
上了大学之后,雨一封接一封给梅儿写信,可那些信若石沉大海,没有回音。只是在雨一再央求下,梅儿才给雨回了一封信。那封信,连标点符号都算上,一共五个字:
“雨:梅儿。”
所有的意思加起来,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在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梅儿这么个人。
放暑假之后,雨一趟一趟往梅儿家跑,不仅见不到梅儿,还得横遭梅儿母亲之白眼。
梅儿母亲虽则认为雨是从政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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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可雨为梅家之准女婿。但是,因为雨只考了个二流大学,而云却考上了省城第一学府,便觉得雨给梅家丢了面子。而且,梅儿之母亲也看不惯雨低三下四之模样,如是,看见雨满脸谄媚,便将脸一撂,说道:
“梅儿不在家,你一趟一趟跑什么?”
雨见梅儿母亲冷若冰霜,便陪着笑脸对未来之霸道岳母说道:
“阿姨,您劝劝梅儿,别总这么僵着。”
梅儿母亲听了,“哼”了一声,说道:
“是你自己不争气,你怨谁?”
雨忙说道:
“我承认我没有云考得好,可我毕竟和梅儿订了婚。”
月儿母亲听了,火气腾地一下子蹿将上来,说道:
“你不提这事,我还不后悔,你越说我越生气。当初,我就不该同意你和梅儿订婚,让我家梅儿受这么大的委屈。”
雨听了,赶紧说道:
“谢阿姨成全,我这辈子一定会好好对待梅儿。”
梅儿母亲听了,冷笑一声说道:
“那你就好自为之。”
雨听了梅儿母亲之冷言冷语,心中暗想,我怎么摊上了这么个未婚妻和这么个霸道的准岳母?可毕竟梅儿父亲是□□,今后,自己从政之路,还得指望人家,想罢,雨低声下气对梅儿母亲说道:
“阿姨别生气,我明天再过来看您。”
梅儿母亲“哼”了一声,说道:
“随便。”
说罢,转过脸去。
雨之母亲见雨放假后,梅儿便没蹬过自己家的门,便问雨:
“你是不是和梅儿闹别扭了?”
雨瞥了一眼他母亲,说道:
“闹什么别扭?不过就是我爸退了,人家瞧不起咱们。要是我爸还在位,她敢?”
雨之母亲听了,满脸担忧,问道:
“那可怎么办?”
雨“哼”了一声,说道:
“什么怎么办?梅儿是我的未婚妻,我就不信,她梅家还能不顾脸面悔婚。”
雨之母亲见雨情绪甚为低落,问雨:
“用不用你爸和梅儿她爸谈谈?”
雨说道:
“你还嫌儿子丢人丢得不够,让老子去丢人?我告诉你,再过四年,我就大学毕业。我大学毕业后,梅家就是为了梅儿,也得给我提干。只要我能当上干部,梅儿就是干部家属,我看她还能耍到哪去?”
说罢,雨横下一条心,无论眼前如何屈辱都忍着,直至成为梅家之乘龙快婿。
那日,雨到纺织局办事。办完事后,在路上,碰上了月儿。雨见月儿若花儿一般,一脸满足,张着两只小手,鸟儿一般欢快,心中便有说不出之酸楚。
雨和月儿寒暄了几句,便对月儿说道:
“正好到了晌午,我请你吃点饭。”
月儿见雨邀请,心里虽不愿意,可雨毕竟是云青梅竹马之朋友,不好意思拂雨之面子,便点头应允。
到了饭店,落座之后,雨想起上大学那日,梅儿背着自己到火车站看云之情景,便气不打一处来,问月儿:
“你知不知道梅儿喜欢云?”
月儿听了,心里甚是别扭,冷冷问道: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雨说:
“梅儿至今放不下云,直到现在,还在和我闹别扭。”
月儿一脸冰霜,说道:
“你们俩闹别扭,那是你们俩自己的事,和云有什么关系?”
雨见月儿袒护云,冷笑一声说道:
“你太单纯。云和梅儿从中学就开始谈恋爱。直到认识你,知道你父亲是大学老师,他要考大学,未来还想作学问,便觉得你家一定会对他有所帮助,所以,他才放弃了梅儿,转而去追求你。”
月儿听罢,冷冷地问雨:
“你和云是青梅竹马的朋友,为什么还要暗地里说云的坏话?”
雨一笑,说道:
“我只想告诉你一个事实,云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他只要能狠心抛弃梅儿,总有一天,他也会背弃你,你得有所防备。”
月儿听了,站起身来,一脸不快,说道:
“云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你若再这么里挑外撅,我一定告诉梅儿。”
月儿说罢,转身离席。
问题是,
雨并未就此罢手。
开学后,
雨想到月儿之温婉面容便无法克制自己,
而且,
梅儿之冷遇加重了雨之情感饥渴,
于是,
雨给月儿写了一封长信,
不独如是,
在学校里,
星儿还挖空心思靠近云,
写诗词,
传纸条,
甚或由于星儿有意为之,
校园里还传出了云和星儿之绯闻。
因之,
一场轩然大波,
正等待着云和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