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外卖员将两碗鸭血粉丝汤和分装的五盒鸭血放在门口的架子上，点击送达。
等到电梯向下运行的声音响起，一只修长而白皙的手才从门缝里探出来，拎走外卖的保温袋。
非常豪放的吸溜声与克制的吸溜声混在一起。
倪锐扬吃得心满意足，很没形象地靠在椅背上，回味着老鸭汤的鲜香。
而查尔斯虽然没有以前那么讲究礼仪，但总归是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吃得慢条斯理，还在收尾当中。
如此接地气的美食，配上这张贵气十足的脸。叫倪锐扬总会生出一种错觉，好像这粉丝汤是米其林出品的。
同样，查尔斯也很喜欢观察，或者说欣赏倪锐扬各种随意的姿态。无论疲惫、亢奋、狡黠都是不假掩饰的。
就在他慢悠悠地吃完最后一口鸭血，拿着纸巾轻沾嘴角时，他忽然听到那人类问他。
“你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在跟一碗鸭血粉丝汤恋爱？”
查尔斯微微偏过头，礼貌地用动作表示疑问。与他默契十足的恋人有时无需言语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人类不应该是吸血鬼食谱上的生物吗？”倪锐扬的思路都不知道是怎么跳到这儿的，“那你跟我谈恋爱，岂不是在跟鸭血粉丝汤doi吗？”
这话噎得查尔斯差点要把鸭血呛到气管里。
他文雅地扭头轻咳两下，缓了口气才重新开口。日常苍白的脸不知道是吃完东西的红润，还是刚才憋得。
查尔斯赶紧给自己来了口红枣茶压压惊，用各种看似优雅实则慌张的小动作拖延时间。
他慢悠悠地说：“亲爱的，虽然非常的不贴切和不尊重，但是我暂时想不到其他更好的解释，来回答你的问题。”
接着，某吸血鬼还在绕弯子，“你也知道，比喻这种修辞手法呢，是将难以理解的事物变得更好理解，并不代表二者等同。接下来我要说的东西没有任何对你的侮辱……”
倪锐扬打断他，“好的，所有事先声明、避雷Tag、致歉统统不要！请这位辩手直入主题。”
说着，这人在桌下将小腿压在了查尔斯的大腿上。
查尔斯只好放弃前摇，略显得艰难地说：“与其说是跟食物谈恋爱。我觉得吸血鬼和人类的亲密关系更像是……人类和猫猫狗狗的关系。”
见对方一时没能理解，他连忙补充道：“我没有矮化你的人格为宠物的意思。这只是一种‘修辞’手法。”
倪锐扬不以为意，“好的，论点有了，请你用丰富的论据进行论证。”
知道对方没生气，查尔斯便耐下心解释，“首先，你是活物，不是肢解了放在的案板上的食材。所以严格来讲，不能把你比喻成鸭血粉丝汤，而应该是活鸭子。”
“嘎嘎，有道理，应急食品请这位辩手继续，嘎嘎嘎。”倪锐扬捏着嗓子，也将手掌捏成了鸭子脑袋的形状。
查尔斯说：“不过鸭子并不是主流的家庭动物，所以用猫狗比喻更贴切。就像有的人会吃狗肉，但真心把猫狗当家里一份子的人是不会吃狗肉的。我们这样真正文明的吸血鬼都是不喝人血的。”
“合理倒是合理。”倪锐扬双手比“耶”立在脑袋上，“不过在那些吃人的吸血鬼眼里，你们会不会是那种……‘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的绿茶吸血鬼？”
要不是倪锐扬这么喜欢模仿各种声音和烂梗，查尔斯也不会被他带跑偏天天学他讲话了。
“可以这么理解。”查尔斯被他逗笑，“用猫狗的生命丈量人类，会觉得人类青春永驻、人类的力量强大无比、人类有从柜子里变出食物的魔法。这些小生灵也能在与人的亲密互动中感受和表达喜爱。”
倪锐扬晃晃放在对方腿上的脚，说：“照你这么说，跟人谈恋爱的吸血鬼岂不都是‘恋.兽.癖’咯？天啦！我们昨天晚上对吸血鬼来说，竟然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兽jiao……”
“亲爱的，我求求你不要这么说，这样会显得我很变态的。”查尔斯哭笑不得，是真的有点着急了，“都说了是比喻，跟恋.兽是不一样的！真的不一样！”
他解释道：“我们拥有相近的外表和身体构造，在智慧上、思维上更没有高低之分，直到如今更是在相同的社会里生活下去。在我的观念里，我们本质上几乎没有什么不同。”
“以及……”
查尔斯深吸一口气，“吸血鬼和人类之间甚至没有生殖隔离！所以怎么可能是恋.兽！”
“真的假的？”倪锐扬瞪大了眼睛，他也没料到会是这样，“没有生殖隔离……你的意思是，真有吸血鬼和人类的混血儿存在？”
查尔斯点头，“是，而且数量不少的。其实……”
“那你还弄在我里面！”倪锐扬玩心起了，大声打岔道，“好你个吸血鬼，居心妥测！如意算盘竟然打到了我的肚子里头！是不是觉得怀上了孩子就能把我拴住了，我就跑不了了！”
就没见过这么能抖机灵的，管他话题多严肃都能给扯到抽象的地界来。
查尔斯垂下漂亮的眸子，一把将这人晾在自己膝头的脚丫子推下去，“哪儿来的孩子？都没有那个功能。”
“什么，你没有那个功能？”倪锐扬也是今天放假了不用去打工，实在是闲得有些过头了，嘴巴根本停不住，“哦，我明白了。驴和马杂交出来的骡子是不能繁殖后代的。所以……你是吸血骡子！”
“哈哈哈哈哈！”
倪锐扬笑得直跺脚，拍着桌子前仰后合。
“哈哈哈，吸血鬼骡子！哈哈哈！”
阴影落在了倪锐扬笑的过于灿烂的脸上。
某人知道自己可能要“大难临头”了，但笑场这种东西可不是说停就停的。
“是谁没有什么功能，我觉得口说无凭，最好我们实践出真知，亲身体会一下。”查尔斯站在倪锐扬的椅子旁，俯身将人扛在肩上。
倪锐扬还在笑，“哈哈哈！救命啊，救命啊，吸血骡子杀人了！”
当他的身体坠入昨夜沉沦过的床铺中，他才意识到查尔斯好像没有跟他开玩笑。
他终于敛了笑声，“Darling饶命，比喻，这只是比喻！你也说过比喻是不可以生气的！”
“亲爱的，我认为你在强词夺理。”查尔斯解开家居服的扣子，露出了雪白分明的锁骨。
倪锐扬看得移不开眼，甚至想擦擦口水。
“我就是强词夺理，你能拿我怎么办！”倪锐扬胡乱挥舞着手打乱对方的步骤，“而且性.能力和精.子质量是没有关联的，一夜七次郎很可能是无.精.症，秒速五厘米也可能去捐.精！”
查尔斯抓住他的手腕，“人类，建议你的嘴巴适可而止，看看气氛吧！”
“要看气氛那肯定不能这样。”倪锐扬去环吸血鬼的脖子，借此挣脱了手腕上的桎梏，“扛过来这个动作就不够浪漫，真要氛围感，不得公主抱吗？”
小人要求还真不少。
查尔斯的手隔着衣料揽住这人的肩胛骨，“现在说也晚了。”
“不晚，一个好的开始永远不晚的。”
倪锐扬用力揽住查尔斯的肩背，说：“Darling，来抱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