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他三观正直》 第1章 牛马生活 一 实验室普通牛马小倪同学，在科学的前线靠着玄学和塔罗牌做实验，交往对象是更加不科学的吸血鬼本鬼。 倪锐扬“滴滴”按下家门密码，两脚互相踩着鞋跟脱掉运动鞋。 他拎着大袋子、夹着小包裹，只能用手肘“啪”地顶开灯光。暖色的氛围灯和冷色的顶灯照亮了窗帘紧闭的客厅。 “我回来了，但我马上要走。”倪锐扬外衣还在身上没有要脱的意思，两只穿着异色袜子的脚来不及套拖鞋，“噔噔噔”踩在瓷砖地上。 倒挂在客厅衣架上的小蝙蝠本来正拢着纤薄轻盈的双翼睡觉，听他“霹雳扑棱”这串动静，睁开了漆黑的眼睛。 蝙蝠张开双翼化作一团浓重的黑雾，片刻后，皮肤白皙的男子从雾中走出来，丝丝缕缕的雾气收拢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怎么这么着急？”男子问。 他有一头漂亮柔软的棕色卷发，发丝的光泽在走动间随着光线变化，与他融合了东西方美学精髓的混血脸风格浑然一体。深蓝色的丝绸家居服与冷白的肤色相衬，又被恰到好处的肌肉撑起。 倪锐扬头都没抬，在开放式厨房里忙来忙去，“今天老板搞聚餐，晚上就没法陪你了，我给你订了加五份鸭血的粉丝汤。这个是我刚买的杀猪菜血肠没有配蒜酱，都放冰箱里了。” 说着，他动作突然一滞。 “诶！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倪锐扬没有在问对方，只是在自言自语。 “算了算了。”他摆摆手，继续将袋子里的东西以各种方式塞进本就满满登登的冰箱，“想不起来的都不重要。” 趁着倪锐扬在冰箱前忙得不可开交。男子眼神微动，很快拿出来一个被高端礼盒包裹的长条小木箱。 “这瓶82年的葡萄酒我从我爸的酒窖里拿的，你拿去送导师吧。”他说。 倪锐扬大叫一声“哎呀”，从岛台后跳出来用力地抱住男子，“要不是你，我都没想起来得给老板准备礼物，你说我这脑子，怎么什么事都记不住！” “你只是太辛苦了。”男子轻柔地摸摸恋人乌黑的头发，然后将礼盒放在对方怀中，“去吧，路上别太着急，安全第一。” 倪锐扬小心地掂量着手中的重量，说：“我不懂酒，这玩意儿不会太贵重吧？” “给导师送上档次的礼物还不好吗？”男子微微歪头，有些疑惑。 只听对方咬着牙根儿，恶狠狠地骂道：“老板这种东西不配！” 男子忍俊不禁，原本雕塑般微冷的面容在这个不经意的笑容间有了鲜活的温度。 可把倪锐扬迷得七荤八素，什么畜生老板、恶心师兄、娇气细菌真菌都通通踢出脑壳，只容得下一个满载欢欣和迷醉的念头。 “亲爱的，你真的好好看哦！” 说着，他急匆匆在男子的脸颊上“么么么”小鸡啄米似的香了好几口。 “谢谢Darling！Mua~Mua~我走了，辛苦你一个人看家，么么么！” 临走前，倪锐扬抱着红酒礼盒，拧着身子冲着男子丢过去好几个飞吻，才依依不舍地关上了家门。 一阵风卷回来，一阵风又卷走了。 男子摇摇头，回身变回蝙蝠再睡了一会儿。 等他再打完盹儿醒来时，餐桌上的一个扁平的小黑方块引起了他的主意。 “手机落下了……这是工作机还是私人机？”男子向着桌面伸出了指节分明、修长又带点青筋的手。 不需要解锁，看看锁屏壁纸长什么样子就知道这部手机的用途。 自从两个人确定关系开始，倪锐扬的私人手机的壁纸就是对象照片，非常好认。 抬起手机，锁屏显示了当周日程和DDL的重要节点，尚未回复的消息不断弹出来。 男人无奈地笑了。 “你说这小糊涂蛋，怎么带错手机了啊。” 二 倪锐扬要迟到了，他抱着贵重的红酒礼盒在地铁的换乘点之间奔跑，口袋里的私人手机是静音的，这导致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无声的“查尔斯”来电显示。 没看工作手机的信息差，让倪锐扬到场后，果不其然地挨了老板一顿臭骂。 他跟可怜的师姐与同期研究生们低着头，将那些侮辱左耳进右耳出，留下大片谩骂中夹杂的两句模棱两可的修改方案。 此时，查尔斯拿着小倪同学的工作手机，正在赶来的路上。 作为吸血鬼，他确实可以闪现到自己想去的地点，但前提是他得知道倪锐扬在哪儿。 预期本就不怎么愉快的聚餐现下气氛紧张，倪锐扬好不容易才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将贵重的葡萄酒送给老板，换来了宝贵的暂时和平。 老板也是懂酒的，就算自己不喝，转手送出去结交大佬也有面子。 眼见老板心情好转了，师姐带着他们熟练地滑跪认错，忙不迭地将台阶给导师递过去，好言好语地哄着，这才让这顿饭能吃下去。 坐在倪锐扬旁边的学妹悄悄提醒他，“刚刚你手机屏幕亮了，有人找你。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偷看的，来电显示是‘查尔斯’。” “那个不是外文名，不读‘检查’的‘查’，读‘渣男’的‘渣’。”倪锐扬解释道。 与他相熟的同组难姐难妹耳朵都支棱起来了，凑过来八卦，“哎呀，怎么都不给男朋友备注的，这么生分？” 倪锐扬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怕备注了，会有诈骗团伙用我的脸AI换脸骗他转钱。” 虽然日常生活已经被实验室的牛马工作侵占得乱七八糟，但倪锐扬好歹是能考上研究生的人，绝大多数情况下智商还是很在线的。 像是查尔斯这么分寸感的人，如果不是紧急的事情绝对不会打这么多电话。估计是他带错手机出门的事，对方早早就发现了，说不定现在人家还在满城市乱窜找他呢。 倪锐扬赶紧找借口悄悄溜走，到洗手间偷偷给查尔斯回视频电话。 三 “抱。” 酒店的厕所，一个完全不浪漫的地方。 倪锐扬撞进了查尔斯怀里。 “你们导师又发癫了？”查尔斯左手环着怀中人的腰，右手轻轻抚摸着恋人埋在他肩头的发顶。 倪锐扬声音闷在对方肩头的衣料里“嗯”了声。 他忍不住抱怨道：“正经广告公司不请，压榨我们普通研究生当免费劳动力。我们是来搞论文、混学历的，又不是来给他的新产品剪宣传视频的，还嫌弃我们做的效果不是他想要的。” “资本家不是人。”查尔斯沉着柔和的声音，陪着他一起骂。 在温暖的氛围下，倪锐扬很快调节好情绪，双手环住查尔斯的身体。 “刚刚有个学妹跟我说，我有个‘查尔斯’的未接电话。我跟她说你姓查，不是老外。”他咧嘴笑着，轻轻吻在恋人的唇边，“不是外人，是内人。” 查尔斯回吻得很克制，因为倪锐扬很快就要回到席间。 “Darling，我刚才忽然想起来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倪锐扬说。 查尔斯想逗人开心，便学着对方的语气复述当时的对话。 “某个小倪同学说，‘查尔斯……好像王子的名字’。我说，‘这个字做姓氏念渣男的渣’。你说，‘好巧哦，正好叫查尔斯的王子就是个大渣男哎！’” 当时的情景被查尔斯学得惟妙惟肖。 正是日常细致入微的观察和认真的聆听，让他能注意到倪锐扬说话时那些细微的特征，咬字的习惯、调值的变化、落下重音的位置都被他用心地捕捉。 他实在是学得太像，倪锐扬忍不住笑了，还有些不好意思，紧了紧抱着对方的手臂，说：“你又学我！” “因为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你很迷人。”查尔斯十分坦诚。 倪锐扬笑歪了嘴角，又说：“现在回想起来，我那个时候情商真的好低啊！” “没有的事。”查尔斯冲他眨眼，“那是有点生疏的幽默，出于善意所以可爱。” 倪锐扬轻轻拍拍他的脸蛋，“好好的帅哥，怎么长了恋爱脑啊。” 亲昵的时光不能太久，倪锐扬得回去了。 看着恋人拉下来的苦瓜脸，查尔斯想了想，说：“等你结束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带你飞回家里去，好不好？” 倪锐扬的眼睛当时就亮了，“你能带普通人飞吗？” “可以的。”查尔斯摸着下巴认真地思考着，“闪现带人比较困难，但飞快点应该没问题的。不过……我可能要回家给你拿件厚点的羽绒服。” 当晚，查尔斯熟练地躲开监控，抱着冻得透心凉哆哆嗖嗖的大粽子回到家中。 还抖着的粽子本人缩在鼓鼓囊囊的羽绒服里，大厚围巾和毛线帽围着脑袋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卡姿兰大眼睛。 “可以再飞一次吗？比过山车还刺激！” 倪锐扬显然还没过瘾。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牛马生活 第2章 修辞手法 四 “我知道我到底忘了什么了！” 倪锐扬是第二天早上起来，坐在床边发呆发蒙的时候，余光看到自己昨天没拆的快递盒才想起来，老板鸿门宴出门之前自己隐约忘记的事情是什么。 “你看！我给你买的零食！”倪锐扬从床上“叽里咕噜”爬下来，兴冲冲地拿着两个试吃装的袋子回到床边举到查尔斯眼前。 查尔斯接过包装袋，“冻干兔血，天然补铁，犬猫通用？” “我查过了，这个工厂是人食级标准，测评博主也拿过他们家的样品去检测，各项指标都很安全，销量也很高，适口性据说特别好！”倪锐扬拿出手机，向对方展示评价详情。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家的吸血鬼，问：“你要试试吗？” “……”查尔斯一时语塞，“亲爱的，感谢你的投喂。但我仍然在某个瞬间怀疑，你是否在把我当做宠物饲养？” 倪锐扬跪在床上，抬手揉弄恋人柔软有弹性的发丝，“你不就是我的狗狗果蝠吗？” “宝贝，我要澄清两点。”查尔斯伸出修长的手指，“第一，果蝠吃素；第二，我是吸血蝙蝠。” 倪锐扬说：“Darling你知道的，这只是一种叫做‘比喻’的修辞手法。” 只见他忽然将双掌向上托起来，眼巴巴地看着查尔斯。 这是要撸蝙蝠了。 查尔斯无奈地笑着叹口气，周身引入黑雾中，最终浓缩成小小的一团，飞出一只通体漆黑的蝙蝠。 比起那些七扭八歪像猪、像鬼的蝙蝠脸，查尔斯的蝙蝠形态简直不要太好看。 毛茸茸的头部上一对秀气的三角耳朵，比例和谐的黑眼睛像是两颗镶嵌上去的宝石，危险的尖牙此刻收着，无害的小脸细看真有点神似幼年期的狐狸、狼或者小狗。 总之，倪锐扬很喜欢。 “尝一尝，不好吃再说！”他拆开包装，拿着一粒心形的冻干兔血放在掌心的蝙蝠嘴边。 作为翼手目动物，蝙蝠的翅尾翼的部分其实是极长的手指。收拢双臂，翼膜与骨骼像是雨伞那样收了起来。小蝙蝠查尔斯接过心形的兔血冻干，斯斯文文地吃了起来。 很快这颗暗红色的爱心被小蝙蝠享用完毕。 倪锐扬捧着蝙蝠的身体向上轻轻抛起，那段黑雾旋转，优雅地变回了高挑的查尔斯，站在床边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问：“怎么样，好吃吗？” “味道不错，食材很新鲜，卫生也好。”查尔斯将手中的包装袋翻至背面，找到了委托公司和厂家地址，“我说味道怎么这么熟悉，这个厂子很多年了，在吸血鬼圈子里很有名气，厂长就是同类。” 倪锐扬惊讶地说：“真的假的？所以说，做宠物食品只是‘副业’，做吸血鬼零食才是‘主营项目’？” “可以这么说。”查尔斯点点头，毫无芥蒂地拿起袋子吃了起来。 看着对方从有些谨慎到欣然接受，倪锐扬忍不住嘴贱，“虽然这个比喻不恰当，但是……现在吸血鬼吃的，真的好像宠物啊！” 他掰着手指头，“你看。有兔血、猪血‘冻干’，血豆腐、血肠算是预制的‘罐头鲜食’，直接啃活物脖子就是‘生骨肉喂养’。” “……你还真别说。”查尔斯思考过后，竟也忍不住认同起来，“城市居民养猫狗已经不会要求宠物抓老鼠、打猎，去自主觅食‘生骨肉’了，都怕不干净、怕寄生虫。” 同样，如今选择高度融入人类社会、维护公序良俗的吸血鬼也在总数中占据了绝对优势，没有鬼会傻到在天网恢恢摄像头之下生啃人脖子。 他将爱心冻干搭在苍白的唇间，又擦过唇珠将那干脆的血块送入口中，原本浅淡的唇色随着进食渐渐红润起来。 末了，他说：“谁能想到，我们吸血鬼也过上了以工业产品为主食的日子。” “放心，我们人类也在吃预制菜的。”倪锐扬起身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预制菜怎么了，只要是合法合规的牌子方便、干净又卫生啊。” 他笑嘻嘻地揽着恋人的脖子，略显轻挑地附在男人耳边低语，“不瞒你说，我刚刚想起来我昨天又忘记要跟你说件事来着。” “什么事啊？”查尔斯微微倾耳。 他对这个奇妙的人类永远充满好奇。 在他耳边摇头晃脑的人类说：“我发现，咱们最喜欢的那家鸭血粉丝汤，也是预制菜。” 查尔斯：“……” 第3章 生殖隔离 五 外卖员将两碗鸭血粉丝汤和分装的五盒鸭血放在门口的架子上，点击送达。 等到电梯向下运行的声音响起，一只修长而白皙的手才从门缝里探出来，拎走外卖的保温袋。 非常豪放的吸溜声与克制的吸溜声混在一起。 倪锐扬吃得心满意足，很没形象地靠在椅背上，回味着老鸭汤的鲜香。 而查尔斯虽然没有以前那么讲究礼仪，但总归是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吃得慢条斯理，还在收尾当中。 如此接地气的美食，配上这张贵气十足的脸。叫倪锐扬总会生出一种错觉，好像这粉丝汤是米其林出品的。 同样，查尔斯也很喜欢观察，或者说欣赏倪锐扬各种随意的姿态。无论疲惫、亢奋、狡黠都是不假掩饰的。 就在他慢悠悠地吃完最后一口鸭血，拿着纸巾轻沾嘴角时，他忽然听到那人类问他。 “你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在跟一碗鸭血粉丝汤恋爱？” 查尔斯微微偏过头，礼貌地用动作表示疑问。与他默契十足的恋人有时无需言语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人类不应该是吸血鬼食谱上的生物吗？”倪锐扬的思路都不知道是怎么跳到这儿的，“那你跟我谈恋爱，岂不是在跟鸭血粉丝汤doi吗？” 这话噎得查尔斯差点要把鸭血呛到气管里。 他文雅地扭头轻咳两下，缓了口气才重新开口。日常苍白的脸不知道是吃完东西的红润，还是刚才憋得。 查尔斯赶紧给自己来了口红枣茶压压惊，用各种看似优雅实则慌张的小动作拖延时间。 他慢悠悠地说：“亲爱的，虽然非常的不贴切和不尊重，但是我暂时想不到其他更好的解释，来回答你的问题。” 接着，某吸血鬼还在绕弯子，“你也知道，比喻这种修辞手法呢，是将难以理解的事物变得更好理解，并不代表二者等同。接下来我要说的东西没有任何对你的侮辱……” 倪锐扬打断他，“好的，所有事先声明、避雷Tag、致歉统统不要！请这位辩手直入主题。” 说着，这人在桌下将小腿压在了查尔斯的大腿上。 查尔斯只好放弃前摇，略显得艰难地说：“与其说是跟食物谈恋爱。我觉得吸血鬼和人类的亲密关系更像是……人类和猫猫狗狗的关系。” 见对方一时没能理解，他连忙补充道：“我没有矮化你的人格为宠物的意思。这只是一种‘修辞’手法。” 倪锐扬不以为意，“好的，论点有了，请你用丰富的论据进行论证。” 知道对方没生气，查尔斯便耐下心解释，“首先，你是活物，不是肢解了放在的案板上的食材。所以严格来讲，不能把你比喻成鸭血粉丝汤，而应该是活鸭子。” “嘎嘎，有道理，应急食品请这位辩手继续，嘎嘎嘎。”倪锐扬捏着嗓子，也将手掌捏成了鸭子脑袋的形状。 查尔斯说：“不过鸭子并不是主流的家庭动物，所以用猫狗比喻更贴切。就像有的人会吃狗肉，但真心把猫狗当家里一份子的人是不会吃狗肉的。我们这样真正文明的吸血鬼都是不喝人血的。” “合理倒是合理。”倪锐扬双手比“耶”立在脑袋上，“不过在那些吃人的吸血鬼眼里，你们会不会是那种……‘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的绿茶吸血鬼？” 要不是倪锐扬这么喜欢模仿各种声音和烂梗，查尔斯也不会被他带跑偏天天学他讲话了。 “可以这么理解。”查尔斯被他逗笑，“用猫狗的生命丈量人类，会觉得人类青春永驻、人类的力量强大无比、人类有从柜子里变出食物的魔法。这些小生灵也能在与人的亲密互动中感受和表达喜爱。” 倪锐扬晃晃放在对方腿上的脚，说：“照你这么说，跟人谈恋爱的吸血鬼岂不都是‘恋.兽.癖’咯？天啦！我们昨天晚上对吸血鬼来说，竟然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兽jiao……” “亲爱的，我求求你不要这么说，这样会显得我很变态的。”查尔斯哭笑不得，是真的有点着急了，“都说了是比喻，跟恋.兽是不一样的！真的不一样！” 他解释道：“我们拥有相近的外表和身体构造，在智慧上、思维上更没有高低之分，直到如今更是在相同的社会里生活下去。在我的观念里，我们本质上几乎没有什么不同。” “以及……” 查尔斯深吸一口气，“吸血鬼和人类之间甚至没有生殖隔离！所以怎么可能是恋.兽！” “真的假的？”倪锐扬瞪大了眼睛，他也没料到会是这样，“没有生殖隔离……你的意思是，真有吸血鬼和人类的混血儿存在？” 查尔斯点头，“是，而且数量不少的。其实……” “那你还弄在我里面！”倪锐扬玩心起了，大声打岔道，“好你个吸血鬼，居心妥测！如意算盘竟然打到了我的肚子里头！是不是觉得怀上了孩子就能把我拴住了，我就跑不了了！” 就没见过这么能抖机灵的，管他话题多严肃都能给扯到抽象的地界来。 查尔斯垂下漂亮的眸子，一把将这人晾在自己膝头的脚丫子推下去，“哪儿来的孩子？都没有那个功能。” “什么，你没有那个功能？”倪锐扬也是今天放假了不用去打工，实在是闲得有些过头了，嘴巴根本停不住，“哦，我明白了。驴和马杂交出来的骡子是不能繁殖后代的。所以……你是吸血骡子！” “哈哈哈哈哈！” 倪锐扬笑得直跺脚，拍着桌子前仰后合。 “哈哈哈，吸血鬼骡子！哈哈哈！” 阴影落在了倪锐扬笑的过于灿烂的脸上。 某人知道自己可能要“大难临头”了，但笑场这种东西可不是说停就停的。 “是谁没有什么功能，我觉得口说无凭，最好我们实践出真知，亲身体会一下。”查尔斯站在倪锐扬的椅子旁，俯身将人扛在肩上。 倪锐扬还在笑，“哈哈哈！救命啊，救命啊，吸血骡子杀人了！” 当他的身体坠入昨夜沉沦过的床铺中，他才意识到查尔斯好像没有跟他开玩笑。 他终于敛了笑声，“Darling饶命，比喻，这只是比喻！你也说过比喻是不可以生气的！” “亲爱的，我认为你在强词夺理。”查尔斯解开家居服的扣子，露出了雪白分明的锁骨。 倪锐扬看得移不开眼，甚至想擦擦口水。 “我就是强词夺理，你能拿我怎么办！”倪锐扬胡乱挥舞着手打乱对方的步骤，“而且性.能力和精.子质量是没有关联的，一夜七次郎很可能是无.精.症，秒速五厘米也可能去捐.精！” 查尔斯抓住他的手腕，“人类，建议你的嘴巴适可而止，看看气氛吧！” “要看气氛那肯定不能这样。”倪锐扬去环吸血鬼的脖子，借此挣脱了手腕上的桎梏，“扛过来这个动作就不够浪漫，真要氛围感，不得公主抱吗？” 小人要求还真不少。 查尔斯的手隔着衣料揽住这人的肩胛骨，“现在说也晚了。” “不晚，一个好的开始永远不晚的。” 倪锐扬用力揽住查尔斯的肩背，说：“Darling，来抱抱我。” 第4章 食品安全 六 窗帘在这个家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白天要挡光，夜晚要防窥。 此时，休息日的艳阳高照，却透不进小情侣的中间一丝一毫。 两个四肢缠成麻花的人都有些累，黏黏糊糊地喘着粗气平复身体的状态。 良久，倪锐扬忽然问：“Darling你会有某些时刻想要吸干我的血吗？” 比如在他不受控制地扬起头颅，露出脆弱的脖子，青色的血管在肌肤下若隐若现的时刻。 “你会怕我吗？”查尔斯的舌尖下意识地略过自己的虎牙。 他知道自己能做到，但很少把那对骇人的尖牙释放出来，始终好好地收着。 “你会有这种担忧也是正常的。”查尔斯轻柔地梳理对方鬓角湿漉漉的碎发，“毕竟我的种族确实有过不良过往。但我们现在是文明社会了，吸血鬼杀人也是犯法的。” 倪锐扬好奇地问：“人类的法律也管得了吸血鬼？” “吸血鬼还有混血吸血鬼干什么工作的都有。如果察觉到犯罪嫌疑人是同类，也会有类似‘道上的规矩’来辅助处理，手段多着呢。” 查尔斯很有耐心。 “就像很多连环杀人犯是从虐待小动物开始的，吸血鬼连可爱的人人都下得去手，总有一天也会危害同类的。文明社会，不要打打杀杀，大家遵纪守法不好吗？” 倪锐扬撑起身，越过查尔斯去拿对面床头的水杯。 他靠在床头，“你别说，有时候，我还真挺想感受一下被吸血的感觉。会不会很爽啊？能不能是一码事，想不想是另一码事……Darling，你就真的没有见色起过哪怕一点儿意吗？” “……”查尔斯时常被这人搞得说不出话，“你到底是希望被咬还是不希望被咬，我都搞不清楚了。” 倪锐扬显得有些兴奋，“我就想知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者说，你有没有这种渴望，我可以在安全的范围满足你。” “我么……”查尔斯在思索，“我确实不介意在某些时刻小酌怡情，但无意冒犯，宝贝，你有没有吃过那种天天待在格子间里不动弹的填鸭，还有点贫血的那种？” 是谁，自打考上研究生被分到资本家老板手底下之后，去健身房的频率就直线下降？ 是谁，被分配在师兄师姐手下打杂、挨老板的骂，约机子、跑数据、养老鼠……没日没夜地泡在实验室里？ 是谁，怀着火热的心想跑去献血时，被护士告知贫血，还被教训“自己都不够用就不要想着给别人了”，随后空着肚子灰溜溜地回家？ 倪锐扬不想回答。 被戳到痛处，他恼羞成怒，重重地将水杯撂在床头，推开了黏在他身上的吸血鬼。 “滚！去找有机牧场听音乐、做按摩、在山林间自在奔跑的有机鸭子吧！” 七 倪锐扬生了好一会儿闷气。 如果不是因为自我的时间、生活的空间全都被实验室压榨干净了，倪锐扬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以前，他刚刚认识查尔斯的时候，他还是个在意穿搭、规律健身的青春男大。 现在的他就是个班味过重的实验室牛马。 衣柜里，浅色、亮色的衣服都压箱底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毫无生机的黑白灰。 倪锐扬起先是被查尔斯说中的生气，然后因自己的境遇心生委屈，冷静下来之后，又觉得刚刚对恋人的态度不好，有点愧疚。 自知失言的查尔斯同样不太好受。 他本意是想让倪锐扬安心，打算用玩笑的方式表明自己不会伤害对方，却说出来无异于在人家的伤口上撒盐的话，实在是不应该。 比起追在屁股后面道歉，倪锐扬更需要独立的空间消解情绪。 查尔斯便也不去打扰，去厨房拆了包火鸡面，一个小锅煮面，一个小锅煎溏心蛋、午餐肉，最后他又将牛奶和芝士混在一起煮好，倒在了拌好的面上。 果然，香味把人从自闭小卧室里勾了过来。 倪锐扬此时情绪也调节得差不多了，就是拉不下脸说话，只是坐在餐桌旁，把手机屏幕戳得“哒哒”响。 “不是，配送费这么贵？”他嘟囔道，“一杯不够起送线，两杯配送又贵死。” 他这个只能通过饮食控制体重的人，哪里配喝两杯奶茶？另外一杯给谁点的都不用说。 查尔斯利落地将芝士火鸡面和筷子放在倪锐扬面前，“选自提宝贝，我等下闪现过去拿。” 见不得光的吸血鬼翻出了防晒衣、防晒口罩、墨镜和大檐防晒帽，撑开大号晴雨两用伞就化作一团黑雾消失了。 没过多久，两杯奶茶放在了餐桌上。 倪锐扬吃面正吃到辣的时候，赶紧来了口奶茶将嘴里的灼痛感压下去。 红色的浆果主题果茶像是血的颜色，查尔斯单是看着就觉得很有食欲，欣然接受了这杯没有言语表达的和解。 “我以前情绪也没这么不稳定啊……”倪锐扬一边嗦面，一边小声地说着，“可能实在是太累了、压力太大了吧。是我太矫情了吗？” 查尔斯说：“你感受到疲劳和无休止的压力，这是你的身体给你的真实反馈，我从来不觉得这是无病呻吟。我当然会尊重你的感受，你也不要忽视自己，更不要因为自己的感受谴责自己啊！” 他略有些冰凉的指尖探过来，轻轻地握住了倪锐扬的手。 “如果你需要跟人聊一聊，我会做个好的倾听者；如果你需要独自冷静，我会在等待期间帮你拿点好的奶茶，煮好芝士奶油火鸡面。你向来都是很好的人，只是现下正在经历比较艰难的时光而已。” 倪锐扬回握他的手，说：“天啊，你真是个三观正直、与人为善的温柔鬼，性格这么‘阳光’开朗。” 不怎么能见阳光的吸血鬼苦笑，“亲爱的，这何尝不是一种地狱笑话。” 八 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休息日，自然是要用来荒废的。 调节好情绪的二位很快又连体婴似的粘在了一处，怎么也分不开。 “你就真的不想吸我？”倪锐扬甚至歪过头，把白花花的脖子往查尔斯的嘴边送。 查尔斯的唇边贴过脉搏的鼓动，整个身子都僵住片刻，“宝贝，你就真的这么想挑战我的底线？” “你连吸血的本能都没了？”倪锐扬异常执着。 看来，这个话题是真的不好糊弄过去了。 查尔斯只好叹了口气，“说实话，要说我从来没有幻想过这样的情景，确实是虚伪了。但是真到了这样的时刻，落在现实，我是下不了手的。” “详细说说，可以使用比喻的修辞手法，谁都不许生气！”倪锐扬道，“谁生气谁是狼人。” 按照经典传说，当“狼人”肯定比当“小狗”更让吸血鬼难以接受。 查尔斯笑着看他，“我们吸血鬼早就跟狼人和解了，这年头多文化背景的混血家庭可不少。” “偏题警告，我要把话题拽回来。”倪锐扬说。 查尔斯别无他法，只能正面回答：“我只能这样比喻了。如果是你养的宠物猫狗，你知道削下去一小块肉还能长回来，不影响寿命、只是疼一会儿，你会想去尝一尝自家猫狗的血肉吗？” “家庭宠物就不在我的食谱上，我根本就不会考虑这种假设。”倪锐扬认真地抢答，“所以我根本就不在你的菜谱上对吗，素食吸血鬼先生。” 二人相视一笑。 “偶尔上头了，或许心底会冒出来某些血腥的念头，但我觉得大概是‘可爱侵略症’的表现吧。脑子怕自己被可爱到死掉，才强行搞点破坏欲保持平衡。”查尔斯看着他的眼睛。 倪锐扬的好奇得到了满足，十分愉快地说：“我知道一个更好的比喻。嘴上说着‘小猫咪生来就要被妈妈吃掉的’人，只会亲亲抱抱举高高。” 他这人太能夹了，比吸血鬼都像是反派。 “是的。”查尔斯又被他逗笑了，“所以，抱歉。拿吸血当助兴的事情，我做不到。” 倪锐扬吻上他的唇瓣，舌尖划过敏感的虎牙。 “那我们抓紧时间做一点能做到的事情吧！你觉得怎么样？”他发出邀请。 查尔斯自然是欣然赴约。 他们在拥吻中踏出醉鬼般的步子，跌跌撞撞回到了一天的起点，那张近期就没怎么消停的床上。 二人正亲到好时候，床头的呼吸灯也开了，暧昧湿润的法语歌也放了。 不料，倪锐扬突然来了一句：“你会想在做的时候催眠我吗？” “宝贝。”查尔斯无语地扶着自己前额，“你就不能想一些安全的玩法吗？” “我都跟吸血鬼谈恋爱了，我就不能玩点刺激的吗？” “人类，你叫我这个吸血鬼感到害怕。” 第5章 运气不佳 九 去往实验室的路上，倪锐扬带上耳机，点开了一组塔罗牌占卜视频。 “哈喽大家好，今天我们关注的话题是‘做什么可以让手头的项目进展顺利’，我们随机抽选四组牌，每组三张代表事情的过去、未来和现在的发展，请从这四块水晶中选择你感应最强的那颗……” 倪锐扬看着第三组的石头长得好看，就选了对应的牌组，跳转到对应的位置一边听一边走。 在最科学的地方干活的高材生，反而靠着塔罗牌占卜、星座运势、黄道吉日做实验。 面对这种“在上学和上进之间选择了上香”的反差行为，查尔斯曾表示过强烈的震惊，却被告知“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进过实验室的人，哪有不疯的？”倪锐扬重重地叹了口气，“进过实验室的谁不迷信？谁不信玄学？” 他们为了能跑出好数据，甚至在实验室舞过龙、舞过狮、抛过圣杯。 耳机里的占卜师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凝重。 “第二组牌有点难的地方在人情世故，就是说你本身可能很努力、很认真、很有能力也付出了很多，但是事成与否其实根本就不看这个，反而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外……” 倪锐扬听着心里突突。 尽管他对各种占卜、星盘、运势的态度都是“坏的不听，好的信”，但一上来就把“大凶”两个字写进每一句话的结果，也是完全出乎意料的。 “……我看到好多复杂的东西，只能说要注意工作中的前辈或者说长辈吧，这个牌代表的就是年长者，但是放在逆位就给人不太好的感觉，非要形容就是‘老登’这类。尽可能以更加成熟和尊重的态度应对吧。” 本来想图个好兆头的倪锐扬果断停掉这个视频，后台切了首《好运来》。 然而，等他踩着红飘带和兴旺发达通四海的节奏踏进实验室，迎接他的是通宵做实验的师姐师兄们略有些诡异的凝重的气氛。 天都塌了。 他们老板不知道脑袋哪根神经搭错了，为了省电费非要给其中一个冰箱换位置，结果插头是接上了，但是那台冰箱断电后没能恢复运行，放在里面冻的样本全化了。 第一个打开冰箱门的师姐差点没背过气去。 整个实验室大半的牛马都多多少少遭到了波及，包括小倪同学本人。 倪锐扬的脑袋空白了半天，耳边轰然响起了悲壮的旋律。 “心若在，梦就在，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十 倪锐扬在实验室收拾残局。 而他在休息日胡闹过的房间，也需要查尔斯整理。 在家里还用上全副武装的防日光穿搭实在太过臃肿和不便。查尔斯在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涂好吸血鬼专用防晒，再罩上防晒衣和手套，就可以为家里通风换气了。 刺眼的阳光驱散了家中除了吸血鬼之外所有的阴暗之物，为刚刚洗烘过的被子杀菌，晒出独特的暖融融味道。 尽管太阳照在闪闪发光没有半颗灰尘的地板上确实有些晃吸血鬼的眼睛，但查尔斯还是感受到了成就感和愉悦感。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在看到这条消息的瞬间，查尔斯瞪大了自己本就占地面积不小的眼睛。 他转头给倪锐扬发消息。 而每一条消息都泥牛入海般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情急之下，查尔斯决定闪现到实验室找人。 之前出于好奇，他请求过倪锐扬带他参观一下实验室，亲身进入这个传说中的高智商人类用科技改变世界的小角落。 他本以为高端的实验室应该是科幻电影里那样极致冷的白和扁平化的设计，精密的仪器庞大、外观酷炫、价值连城。 却在现实中看到了黄不拉几的老化柜子、通风灯光都十分老旧的盒子房间后大失所望，并为长时间窝在这里的倪锐扬感到十分心疼。 查尔斯熟练地化作蝙蝠，沿着着摄像头的死角寻找倪锐扬的位置。 不料，他却在非常没素质的骂声中听到了恋人的名字。 小倪同学正因为“冰箱事件”挨骂。 原因是，只有他一人在冰箱移动过后的周末来实验室加班，却并没有发现冰箱断电。 明明是老板自己的操作失误，还要把这口大锅硬是盖在大周末还要跑实验室干活的牛马身上。 倪锐扬低着头，不敢在导师气头上为自己辩解。 其他想要劝一劝的师姐师兄也连带着被骂了，理由是为什么周末不来加班，如果他们周末在实验室工作，那总会有人注意到冰箱的问题，不会等所有样本全废了才被发现。 查尔斯看着老板那副嘴脸，漆黑的蝙蝠眼珠闪过一丝红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运气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