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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光瑞初现

作者:细雨生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群英聚,五里庄,平地卷尘,高檐满霜。雨照残阳终有时,孤月隐寒江。先人去,悼国殇,三清再现,剑指天罡。匣置完璧未可期,双影赴莽苍。


    蔡谨惊讶于张远道识得自己,见他周身气质出尘,高风峻节,行事举止随性恣意,更像是出世不近凡俗的隐士,有心与之结识,便道:“眼下雨势未歇,张先生不妨与我们去亭内暂避一阵。”


    宋问青也道:“方才听先生话语,想来不是第一次到塬江,今日有幸遇见,还望先生能让我们聊表谢意。”


    张远道既然看中蔡霈休,见二人有意相邀也不推辞,笑道:“那贫道便却之不恭了。”


    三人上岸,宋寄悦在亭内翘首以盼,见到母亲不由欣喜挥手,宋问青连忙入亭关切道:“可有不适?”宋寄悦摇头道:“我有武艺傍身,身体好得很。”


    宋问青摸摸她的双手和脸颊,只觉冰凉一片,少有血色,当下渡了些真气过去,又把外衫脱了为她披上。


    “嫂夫人,先是宋兄被人支走,后又撞见左冷仟杀害雪风居弟子,此事实在诡异,我们还需赶紧上雪风居告知一声。”蔡谨救回女儿,脑中思虑一番,直觉两桩事并非巧合。


    宋问青颔首道:“雪风居豢养白鹭,可惜我们无人能驱驶它去报信,若要上山,这两个孩子倒是得有人照看。”


    经此一事,两人却不敢离女儿身边太久,不由心下犯难,忽听蔡霈休问道:“先生刚才击退坏人用的是什么功夫?为何我以前从未见过?”一边说,手指还模仿了弹射的动作。


    原来二人在一旁低声交谈,蔡霈休闲着无事,便寻了近处的张远道攀谈。


    “休儿,莫要无礼!”蔡谨轻斥一声,随意探询他人功夫是江湖上一大禁忌,有人还因此丢过性命,那一手弹指奇功他也未曾见过,想必属于本门不外传绝学,蔡霈休如此问起却是十分不妥。


    张远道也不在意,这弹指技法也是闲时所创,他有心收徒,只看着蔡霈休笑问道:“你年纪尚小,世间功夫何其之多,如何保证自己见个十足?”


    蔡霈休双目澄亮,神情自得,不想便答:“娘和爹爹认识许多会武的婶婶叔叔,我见过的功夫没有数百也有数十,何况书中有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先生的功夫我没见过,故提出疑问。世间功夫我无法见个十足,但我会尽力去把遇见的功夫知个十足。”


    “哈哈哈,好一个‘知个十足’!早慧如此,当真少有。”张远道畅怀一笑,目露赞许,“你既解了我的疑问,那我理应回你一答,这弹指的功夫是我偶然所创,暂且未给它取名,只需将运转周身的气聚于两指发出即可,通过弹指控制气的运用,精准击中所想之物,就如这般。”只见张远道朝一个方位轻轻弹指,亭外一滴雨水霎时崩散。


    只这一手,蔡霈休与宋寄悦惊叹不已,蔡谨与宋问青却是大为震惊,两个小孩更多是感到新奇,而她二人习武多年,心知若要达到自身内力收放自如,没有一番苦练极难做到,何况是将内力聚于两指发出,便是能释放内力,想做到这般准度和威力亦是不可能之事,如若控制不当强行运气,致使内力在体内暴动,轻则走火入魔,内力尽废,重则爆体而亡。


    张远道玲珑心智,耳听八方,方才二人对话尽已听见,当下开口道:“二位若信得过我,可让贫道上去报信。”


    蔡谨心里犯难,张远道的武功他自是认可,然此人来历不明,几人仅是萍水相逢,心性人品并不熟知。宋问青感念其救人之举,但也不愿冒险一试。


    张远道知二人顾虑,便郑重道:“不瞒武阳侯,我乃正一派第三代传人,家师赐字‘离源’。得蒙家师张静先高看,授在下道学武艺,我派向来都是一脉单传,今观令爱面相并非平庸之辈,周身清气环绕,实与我派所求之道有缘。”


    话及此,蔡谨与宋问青亦明白张远道欲收徒之心,蔡谨心道:“张静先真人当年颇受齐国皇帝敬重,汖地一战得他相助才成功突围,此战后,张静先也随之销声匿迹,百年下来,江湖上再未出现正一门人。若非张远道先前表现不俗,他定会怀疑话中虚实,只是休儿担负此等重任委实辛苦,又与夫人所愿正好相违。”


    想到这里,蔡谨心里有了计较,还未开口,却听蔡霈休问道:“先生可是要教我弹指的功夫?”


    张远道不语,眼睛看向蔡谨,蔡霈休何等聪敏,当即明白先生用意,抬头眼巴巴瞅着蔡谨道:“爹爹可否应允?休儿保证只学这一招,绝不贪玩伤人。”


    蔡谨有些哭笑不得,这可不是一招半式就能说清的事。罢了,罢了,既是女儿的机缘就让她自己决定吧。


    “休儿可知,习武是要拜师的。”


    “拜师?”


    见蔡霈休满脸疑惑,张远道轻轻一笑:“孩子,你可愿随我修道?”


    蔡霈休凝眉,似是更为不解:“什么是修道?”


    张远道从袖中取出一柄三清铃,摇晃数下,铃声清脆悦耳,问道:“声音如何?”


    蔡霈休点头答:“甚好。”


    张远道将三清铃递予蔡霈休,续道:“大道三千,各人有各人的道,你只需追随本心便可。”


    “本心?”


    蔡霈休仍是不解,身后宋问青走近,轻轻推她后背,道:“你现在想做的事为何?”


    蔡霈休恍然,即刻双膝着地,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待起身时,额上起了一片红印。


    张远道神色和悦:“这三清铃是祖师所赐,今日我便赠与你,入我正一门下,须知‘正一’乃‘正以驱邪,以一统万’之意,望你日后为人处世紧守自我,不拘泥于俗世,不放纵于形骸。正一派没那么多规矩,一切随心即可,你名霈休,那我便赐你‘霖煦’二字,寓否极泰来,和乐美满之意。”


    蔡霈休接过三清铃,再次一拜,脆声道:“弟子霖煦,谢师父赐字。”


    拜师礼成,蔡谨摸出与雪风居居主顾游的书信,道:“先生上到雪风居,只需将此物交予居主,告知山下状况即可。”宋问青也取下玉佩一并奉上。


    张远道将二人信物收入袖中,作揖道:“贫道去去就回,还容二位在此静待佳音。”话毕,纵到亭外,只见蓝影掠起,倏忽间离地几丈,竟未上栈道。


    待一跃趋于缓势,又见张远道右脚踏出,这一步仿若置于实地,借这一力再次腾高几丈,之后几次都是在将要回落之际,又登步借力直上,身姿稳捷,衣袂翻动,仙人上山或亦如此。


    蔡、宋二人目光始终追随他身影,一路看下来可谓惊心动魄,上山途中,张远道只借了六次力,双脚踩上虚空如踏云梯,一步步登云直上,消失在云雾之间,此等身法,非常人所能及。


    “登云步!”


    宋问青回神惊叹,雪风居的“平江飞鹭”已属当世上乘轻功,可早前出现过一门更为神异的轻功,只可惜这门轻功早已失传,几十年来也未再见有人使出。


    登云踏雾,可上九天。


    “蔡兄,蔡侄女入张道长门下,日后必大有作为。”今日得见失传的轻功绝技,宋问青自是欣喜万分。


    蔡谨对此并不作答,心下不免担忧,直到此刻,也不知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从女儿拜师的那一刻起,她以后的生活恐怕不再平凡。


    蔡谨默然半晌,转了话头:“原来嫂夫人与柳夫人是故交。”宋问青微微一愣,问道:“你见过柳瑶?”


    蔡谨叹一口气,将当年之事缓缓道出,宋问青未发一言,愣怔看着远处,之后向蔡谨拱手拜道:“我与柳瑶亲如姐妹,她自小体弱,在万般呵护下长大,不想却遭逢此难,蔡兄仗义相助,余莫敢忘怀。”蔡谨忙道:“嫂夫人不必如此,内子的病全赖天衍宫赐药方得好转,且苏家与柳家亦有交际,便是路人遇难,我见了也会出手的。”


    宋问青眼含泪水,摇了摇头,俯身将宋寄悦搂进怀里。


    “娘,你还有我和妹妹。”见母亲落下眼泪,宋寄悦搂住她脖颈,埋首细声安慰。


    蔡霈休亦吸了吸鼻子,上前贴在她肩头:“青姨你别哭。”


    被两个小孩一左一右抱住自己,宋问青破涕为笑,紧紧抱着两人。蔡谨亦被这至真至情一幕感染,不胜喟然,道:“柳夫人的孩子算来也三岁了。”


    宋问青抚摸着女儿的面颊,叹道:“苦了那个孩子,出生便失去母亲,钟明熠给她取了名字吗?”蔡谨回忆道:“明熠兄弟给她取名柳函,钟柳函。”


    “钟柳函,他也是痴情之人。”宋问青拭去泪水,“我和柳瑜没看错他。”


    柳家这辈只有一儿一女,柳老家主痛失小女,最后一蹶不振,这段时日已有退隐之意,柳瑜现在作为唯一的孩子,不久便会掌管柳家。


    蔡谨身居京都,而今对江湖之事知之甚少,与宋问青聊了一些旧事,盏茶的功夫,顾游亲自带领弟子下来相迎,又叫人收敛死去弟子尸体,随后一同回到雪风居。


    宋鹤申时方上了雪风居,只说仇人狡狯,叫人逃了,宋问青心中有事,第二日宋家三人便拜别众人回了飞来庄。张远道与蔡谨父女在雪风居小住几日,随后一同去了京都。


    自此,张远道长住武阳侯府,传授蔡霈休武学,又将本教道学与自身学术倾囊相授。蔡霈休每日勤学苦练,读书习字,天赋愈显。


    启兴十五年,张远道与府内众人告别,他本纵情山水,行事随心,为了蔡霈休才在京都停留六年之久。


    蔡霈休如今一十有一,因多年习武,身形劲拔,举止文雅,初显锋芒。


    离别前,张远道取下随身佩剑:“此剑名‘清一’乃祖师张道陵托几位名匠数月不断锤锻所制,三清十二剑你已习得‘形’‘神’二境,今后仍需勤加练习,融会贯通,切记练武最忌冒进。”


    “弟子谨记师父教诲,可师父行走江湖少了这称手的兵器……”蔡霈休俯身行礼,清一剑却未收下。


    “器乃外物,一切外物皆可为器。”


    张远道不以为然,待蔡霈休再欲劝说,“清一”却被张远道抛来,她只得急忙接入手中,再抬眼,张远道早已远去。


    启兴十七年三月,新济绕过南林地界从西北方乘水路来犯,武阳侯蔡谨请旨率军出征。同年九月,新济连连败退,退出习国边界,蔡谨身负重伤,不久于回京都的路上不治身亡。


    十二月,先皇崩逝,太子吴昊泽继位,年号嘉明。嘉明一年,新皇追封武阳侯蔡谨为忠义侯,念其为国为民之大义,封其独女蔡霈休为光瑞侯,承袭爵位,可继续住在武阳侯府。


    习国废除前朝分封制度,诸侯俱居于京都皇城,平日里除了按时觐见皇帝,也没有其他实权,虽封女侯之事闻所未闻,但百姓大都只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未起多大波澜,众人只认为这女侯与其他侯爷一般,是由皇室养着的一个挂名闲人,日子一久,皆习以为常。


    嘉明三年,江湖上出现前朝宝藏的传言,虽众说纷纭,版本不一,但都传达着同一个意思:“得秘宝者,可得天下。”


    同年,鉴良湖一带,一座前朝荒废下来的山庄,合周围的大片土地由一支军队接手,经过修葺的山庄重焕昔日风采,当地人惊叹于朝廷的雄厚财力,却极少见到山庄内有人出入,偌大的山庄只有武艺高强的侍卫把守,方圆百里无人敢进。


    又一年中秋,皇上今次兴致一起,特在顺和门下设宴,诸侯皆在受邀之列,意君臣共度佳节,同赏明月。


    习国如今授予爵位的人共十二位,除近月年老重病的勇平侯赵徽未能到场,其余十一人均已入席。


    “静澜郡主生辰将近,你可备好了礼?。”


    “说起这事,我昨日在东街茶楼,见王大人的侄儿正被郡主的人追打,听闻一路打到南街的宝脂斋去了。”


    “郡主得太后宠爱,王大人这次怕是要跟着掉一层皮。”


    皇上未到,有几人聚在一处,谈论着京都逸事。


    热闹的氛围中,一人坐于偏后的一张食案,径自取了茶盏抿上一口,却也无人上前交谈。与其他赴宴之人不同,此人却是在场唯一的女子,但见其左手扶案,右手拿箸吃菜,高髻长鬓,一身金丝刺绣丹色裙外罩藕色薄纱,发髻上插着一根嵌玉金簪,姿容绝丽,气质脱俗。


    “王宝造谣生事,出言顶撞我手下侍女,打一顿已是轻放。”一个娇软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闻声望去,但见一位紫衫少女负手立在花荫之下,嘴角勾起,凤眼流光,众人纷纷起身拜道:“见过静澜郡主。”方才议论的两位青年不禁身体颤抖,拜得极低。


    “不提这烦心事,诸位受皇兄相邀,今夜应当尽兴一场。”静澜郡主一挥手,挨着女子坐下,“我看这还有位置,光瑞侯不介意吧。”


    蔡霈休点头应了一声,斟茶道:“郡主来此想必有事相商。”静澜郡主推开茶盏,笑道:“皇兄有事找你,你随我来。”说罢,拿起桌上酒壶,起身离席。


    蔡霈休跟随出了顺和门,外面早已候着两名掌灯宫女,待将人送到书房,静澜郡主摇晃酒壶,推开房门示意人进去。


    蔡霈休迈步进入,躬身一拜,吴昊泽端坐主位,抬头看了一眼,内侍忙递上札子到她手中。


    甘陵一带七月遭逢涝灾,农田淹没,庄稼绝收,赈灾的十万两官银在运送路上不翼而飞,负责此事的刺史林宗治在几日前也失去音信。


    林宗治曾在蔡谨手下做事,这次赈灾银两丢失一案,蔡霈休怀疑与江湖中人相关,便向皇上举荐武功不弱的林宗治,如今林宗治失踪,此事自然落到她手上。


    “朕给你一月时间去查明这两件事。”


    “皇上,臣请求调动地方兵力,协助臣破案。”


    吴昊泽轻点书案,说道:“朕给你下一道圣旨,风庆城一千府兵,任你调遣。”


    蔡霈休俯身道:“臣,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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