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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作者:一只雪盒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所以你俩当时坐同桌就没发生什么难忘的事情?”孟一九对自己朋友的条件很有自信,黎羽看起来绝对是对苏时雨早有苗头。


    苏时雨想想,“也是有的,那时候我被罚跑他骗老师说我跑完了,其实我根本没跑完。然后他带我去喝了茶,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即便菜单上没有,奶茶也可以单点茶,虽然喝起来有点涩。”


    “那他人还怪好的。”对你怪好的,孟一九在心里默默补完。“其他呢?就没了。”


    “后来不坐同桌了也不在一个班,交集自然就少了。嗯......没分班时有时找不到老师我会像其他人一样问他问题,他帮我写解答的思路写得特别详细。


    我记得特别清,这个考点高考时出到了类似的。”


    “厉害厉害,说点其他和学习无关的。”


    “高三时我们学校举办了一场成人礼,里面有一个环节是长辈给自己戴上礼帽,以示学生已经成人。我妈当时工作很忙,这种事她是顾不上参加的,那天我原本打算自己给自己戴。


    但是有一个阿姨走到我身边,看我一个人帮我戴了礼帽。她说自己到旁边接了个电话,反正现在回去也赶不上,她儿子旁边还有爸爸在,她留在这陪我把需要家长的这个流程走完。


    我还记得她最后对我的祝语是好好学习,天天开心,慢慢长大。”


    一般只会在祝福小孩子时用健康或者快乐成长这类词,慢慢长大确实是很不常见的祝福,但非常棒。


    “后来散场偶然看见她在黎羽旁边,听那边同学说是黎羽的妈妈。那天学校那么多学生家长和老师,那么凑巧就碰上了。每次想到这个场合时只会觉得好巧而不是像我最开始想的以后回忆起来一定会觉得一个人见证自己成年也很了不起。


    总之,很感谢他。”


    “好嘛,你俩这缘分。所以你感谢到以身相许了?


    他们家人听起来都挺好的。不过当时给你带礼帽的人现在成了你婆婆,你这漂亮媳妇见公婆了吗?”


    苏时雨气虚,“还没来得及。”


    “你成人礼前就没见过黎羽他妈妈吗?”


    “没,我们学校开家长会时学生回避,后来又不在一个班,之前还真没见过。”


    “然后见一次就赶上给你当家长,现在再见又成了你真家长。”孟一九暗自怀疑黎羽这厮蓄谋已久。


    苏时雨把她重新放到自己口袋里的手握好,“和阿姨确实有缘,不过我现在想起来过年前家长见面还是有些些紧张。”


    “证都领了你怕啥,再说了黎羽喜,想娶你他肯定要护着你。不然咱们要他好看,你哥这个妹控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我哥什么时候是个妹控了。等下,我完了孟一九。


    我先前忘了跟我哥说领证的事了,他前几天又去了我妈那里。现在他肯定知道,但是在这之前我没告诉他。


    难怪这几天他都没联系我。”苏时雨觉得自己真是忙晕了头,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


    孟一九向她投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准备好负荆请罪吧。自己费心费力养好的白菜突然就自己从坑里跳出来跟猪跑了,要我都气炸了。”


    “这么严重吗?”


    “要是我干这事儿我姐肯定夸我难得干得漂亮。


    你哥,他的妹控程度只会打断猪腿。哦,他还是律师,完全知道如何合法打断猪腿。你没什么好担心的,该担心的另有其人。既然赚了便宜也该让他付出点代价嘛。”


    “所以我是那个便宜?”


    “抓错重点了,重点是那头拐走了白菜的猪。”


    寒风吹来,室内并没有吹到风的‘猪’处理完手头的工作打了个喷嚏。窗户都关着,应该是有灰尘,等下大扫除先收拾点东西,明天起床吃过早饭就可以打包剩下的东西,把钥匙交还给房东验房回江城。


    窗外雪势渐大,长青的绿化带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雪,黎羽合上电脑,给人打电话问需不需要给她们送伞。苏时雨说不用,那边吵吵闹闹的,隐约有小孩子的声音。


    “你现在在哪儿?”


    苏时雨被飞来的雪球砸到,下意识啊了一声。“滑滑梯这里,孟一九在和一群小朋友对战。”


    “需要我帮忙吗?”黎羽神色稍缓,将客厅茶几上摆乱的东西码好。


    苏时雨似乎在跑动,话音中夹杂些轻微的喘息,“没事你继续忙,就是架势大,打不起来的,都没什么雪。”


    两人是在路过时被纷飞的小雪团误伤后才加入战局。其实她们包的严,被砸到一点不痛,但孟一九看不惯为首小男生误伤别人还很嚣张的态度,此刻正在全力攻击这位皮孩子,并撺掇他的对家们一起发起‘围剿’。打的男生直呼友谊第一,自己认输。


    “干得漂亮。”孟一九看苏时雨在不远处打电话,转头热热闹闹和自己方才的伙伴分享胜利的喜悦,还给两个出力比较多的孩子封了称号。


    她手巧,随手就堆出两个可以捧在手心大小的漂亮雪人当奖励,引得小朋友哇声一片。


    黎羽的声音从听筒另一边传来,“战斗结束了。”


    “嗯,等他们论功行赏完我们就上去。”


    脱离了叽叽喳喳,剩下这段回去的路显得分外安静。雪花们从灰色的天空中争先恐后下落,沾到地上的水便融为一体。在它们不停的累积下,地面终于被一层薄薄的白覆盖。


    天空还在落下的雪花吞去了原本应该有的喧闹声,她们似乎走在一片悠远的白色旷野。每走一步,留下黑色的脚印,又迅速被雪花占领色彩,两人倒不着急回去了,慢悠悠和雪花拉锯。


    “我真想要不就这样,别回去过年了。”冷冽的空气从鼻腔灌进肺里,苏时雨舒展一下肩膀。


    孟一九也难得情绪不高,“我也是,好像离开了家才能作为自己活着。但有时又觉得,自己起码还有家可以回,而且比起来绝大多数努力工作得以过活的人来说,我已经很幸福了。”


    南城很大,高楼大厦里总是流动着形形色色的人群,两个望雪人的悲伤在这份形形色色里算不得什么,但人生的特别之处正在于那些无法复刻的痛苦悲伤亦或者喜悦与希望。每一种情感被归类成一个词语来表达相同的情感,但每一种情感落在不同的个体身上,对于那个人而言便分外与众不同。


    人们总是习惯性比较,最后连细小的感受也不放过。但这些感受无法被比较,也因主观感受永远无法感同身受,只好去代入类似的喜悦与痛苦。如果上帝在造人时就选择让人们可以清楚看到彼此的心声,便不会有那么多含糊无法界定的内心,便不会总叫人纠结在爱与不爱的漩涡。


    过去很漫长的一段时间,家对于苏时雨来说是风雨,自己异乡的出租屋反而是家。苏时雨在靠近刘见秋时总会觉得无比痛苦,这原本不是她们双方任何一个人的错,却让她们不断爆发矛盾。


    而这些矛盾本质上也并未为一段关系的进步带来任何积极的影响。她不喜欢这种激烈又没效率的事情,后来索性不再回家。大学时的假期用工作填满,工作后的假期用一次又一次漫无目的的出走填满。


    在她连续几年借口不回家后,刘见秋开始表现出一份十分柔和的姿态,她却一直竖起一道坚硬的高墙。再后来刘见秋会发一些很长的消息,会不停以各种方式催她结婚,苏时雨连表面的顺从都做不到,像一只应激的猫咪,防备的,介怀的,那种落寞的挫败总在深夜望着其他的灯火时瞬间涌上心头。


    看吧,她又搞砸了。她们原本留着相同的血,原本应该亲密无间,原本应该彼此相爱,可她还是彻底搞砸了这段关系。她在感情关系里总是如此擅长结束,像高中时突然落幕的友情,也像刚踏入毕业季边缘就散场的爱情。


    她恍然,


    啊,原来这就是孤身一人的感受啊。


    原来自己不可避免的接下了她所讨厌的所有特质。


    可上天并不会完全剥离后将人丢入一丝光芒都透不进的牢笼。她的生命中还有苏正杰,还有新认识的大学室友,还有从面试时一个微笑后来羁绊越来越深的孟一九。于是时好时坏,反复横跳在希望与绝望之间。


    她偶尔也学会了祈求神佛,每每在夜深人静看着熄灭的万家灯火祈祷,希望明天与希望的火种一同到来。


    可天意玄之又玄,不可捉摸。她一次次陷入情绪的泥沼,未有回音,只好努力抬脚,一次又一次。


    不管朝哪里,走吧,不再交给自己的脑袋,交给自己最本质的存在——生命。


    终于在有一天宿醉后第二天清醒地看到透过窗帘缝隙的光,她自洽了,又或是生命自己给自己找到了出路。如果自己不曾困住自己,那生命不管朝哪个方向都可以走下去,哪个方向都有出口。


    所以就这样吧。直到刘见秋生病住院,她看着躺在床上消瘦的身影,自己最后对于婚姻的坚持也消散无踪,她或许还是走向了同她一样的老路。可还是不一样了,如果她不曾让自己的思想出走,她会更顺意,她会闭上眼睛。


    时间让如今的她面对刘见秋的消息时可以玩笑,可以维持表面的顺意,但她知道这出于自己选择和刘见秋拉开了距离,她们的心再也没有靠在一起。


    再度碰面只是有点熟悉的陌生人。


    而如今在灰白世界里,自己和孟一九靠在一起,因为类似的情绪双方的心情也无比贴近。


    谁都无法开口说其实这些当下生出的感觉都没关系。


    两人如周围般沉默,直到一个新的踩雪发出的脚步声出现,风未缓,雪停了。


    “你说要上来却一直没见你,下来看看。”黎羽撑起的伞向苏时雨倾斜苏时雨,他将手中另一把没打开的伞递给孟一九,又转向苏时雨,“回家吧,外面风大,不要吹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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