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原本就不普通》 第1章 第 1 章 结束了尴尬的对话,苏时雨起身离开座位。这是今天第三场相亲,回家以来她妈妈刘见秋给她安排了大大小小各种见面。知道她明天要走,直接在今天安排了五场,她还有下场要赶。推门离开的时候,似有感抬头往角落卡座里望了一眼,正好对上那人看来的视线。她不会忘记那个名字,黎羽。 要装作没认出来吗,过去的交集已经过了很久,但过去的交集怎么能认不出来,起码她不可以。苏时雨缓不可察地深吸几口温暖带着咖啡香味的空气,向那人走去。 见面第一句要和他说什么?说听说你考到了首都的大学,选了不算冷门也没有很热门的专业,毕业这些年在做什么呢,继续读书还是直接工作了。有没有遇到喜欢的人,这些年有没有快乐更多...... 店面不算很大,她没想到更多就到了那人面前,张开嘴,吐出确实俗套的好久不见。好久不见,黎羽。 黎羽没有第一时间接上应有的另一句好久不见,只是深深望着她,就在苏时雨以为他并没有认出自己打算道歉离开时,他终于开口:“你着急结婚吗?” 这句话来的很奇怪,打得她措手不及,“我......” “我可以吗?” “可以什么?” “苏时雨,和我结婚吧。” 仿佛有一万道雷劈下,她心里又要下起暴雨。曾经她刷社交平台看到有人说,结婚怎么可能和谁都一样。 谁都一样,如果非要找一个人结婚,她会在结束今天所有的相亲后挑选出一个合适的人敲定时间领证结婚,她不相信爱情,所以通过相亲匆忙认识定下未来的伴侣也没有关系。而且她更不想再与刘见秋拉扯。 只是这个人不应该也不能是黎羽。 苏时雨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很生硬,“开玩笑呢,我们不合适。” “没有在开玩笑,你有什么顾虑都可以告诉我,苏时雨,我们结婚吧。” 因着只是临时打个招呼就打算离开,苏时雨并没有坐下,黎羽仰视着她,这个角度让她觉得似乎看到了对方眼中悄然流逝的一丝渴求。 “我妈现在身体不好,我会留在老家,年后就会在这边一家公司入职。你好像在首都工作吧。” 黎羽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整个人也因眼中细碎的光芒显得十分柔和,“你不打算坐下吗?我想我们可以坐下好好聊聊。” 苏时雨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没拒绝,落座后很快服务员便送来一杯马黛茶,苏时雨没有动,“你什么时候点的,是约了其他人吗?” “没有约其他人,路过看到你在这里和人聊天,想着等你结束就去打个招呼。老朋友好久不见连杯茶都不给喝,岂不是太吝啬了。 我记得你喜欢这种加一片干橙子的马黛茶,希望现在还喜欢。” 他的话说得很轻松,带着点玩笑的俏皮,苏时雨拿起吸管搅了搅,“喜欢的,谢谢。” “万幸。”他说话时一直看着她,但并不会让人感到冒犯,而是被认真对待的感觉。“关于你说的这个问题,苏时雨,不用担心异地。公司一年前在这边建立了新分部,我已经在江城工作一年了,地址就在新区科技园。” 这么巧,她的公司也在新区,虽然不在科技园,但也不远,就在附近不到两公里的升龙大厦。 “我在公司附近有一套四室两厅的房子,全款买的,不用还房贷,可以记在你名下。就是已经装修好了,你不喜欢装修风格需要再改一下。两辆车,一辆买得早,已经还完了。一辆新的,全款提的。存款嘛,这两年买完车和房子还有七位数。连带着我的工资卡,全部都可以交给你。 父母关系也不用担心,他们不会与人为难,我们也不会和他们住在一起。 关于孩子,一切以你的意愿为主,丁克也没有关系......”他嗓音温和清晰,语速也不会太快,让人听得很清楚。苏时雨倒觉得这些字句溜进她的耳朵,混在脑袋里东拉西撞,揪起她的思绪团成一团,只剩下意识的轻问,“你图什么呢?” 这话听起来有些冒犯,黎羽只是笑笑,“你很好,又有结婚的意向,我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回江城也是有定下来的打算,我们很合适。” “是吗?”苏时雨拿起吸管喝了一口已经不太烫的茶,复合的芳香顿时盈满口腔。说起来她第一次喝马黛茶是在高一上学期,当时好像也是这家店,刚开业,价格对于他们普通的高中生来说是很贵,家境一般的她自然不会来消费,是一个同班同学生日在这边定了几种要店家送到班里。 那时她正好去办公室,回来只剩下一杯飘着碎末不太好看的液体。不好不收别人生日的赠予,好在她那时已经不算挑食,好在这看起来一般的饮品仔细喝下还暗藏橙子的芳香,只是时间久了,多少有点苦涩。她慢慢品完了,没想到他会留意。 耳边黎羽的声音将她带回当下的橙子香气中,没泡太久,这一次没有茶的苦涩。“你可以慢慢考虑,不着急。不过我还是需要再说一遍,苏时雨,我们结婚吧。” 看着那双眼睛,苏时雨好像时隔多年再一次看到那映着夕阳余晖的海面,粼粼波光,布满似乎伸手就可以捞起的星星。她的心也如同那晃动的闪烁的海水,等不到风停地止的时候。没缘由拒绝下了千万次的决心,她轻轻说,“好。” 那瞬间千头万绪在脑海中只化为一段旋律: 路是人走的,我害怕什么,大不了,别爱了。 一切和爱情又有什么关系。 此时已是冬月,从上次咖啡店和黎羽分开,天空接连几天都是灰色调为主,苏时雨延了几天假,初七那天两人在当地民政局领了证,一起从大厅出来时,蓄谋几日的雪不期而至。 苏时雨没有让黎羽先到车上拿伞再折回来接她,雪花零碎,漫天飞舞,黎羽帮她系紧脖间的围巾,两人一起往停车场走去。 当天苏时雨便在黎羽送她到高铁站后乘上返回南城的列车,为接下来年底的忙碌做准备。等再反应过来自己已婚时,是刘见秋跟她打电话说年底她回来双方见面商量婚礼的事,她正埋头在一堆资料中,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回话,注意力全在自己的PPT上。 “我跟你说话你有没有听?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自己结婚一点都不上心。哪像人家小黎,事情都办得漂漂亮亮,人还配合。” 苏时雨对自家母亲踩一捧一的话语毫不意外,黎羽高中时就比同年龄的人办事更加靠谱,短时间内就能让刘见秋满意很正常。想到这里她有些走神,视线里PPT上的文字泛着虚影。 自己好像曾见过一次黎羽父母的,在高三上学期学校办的成人礼上,那天刘见秋厂里请不掉假没有来,两人已不在一个班级,却是黎羽妈妈帮自己戴上象征着成人的帽子,那天说了几句话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是一位很温柔的女性。黎羽爸爸在黎羽旁边,两班隔得有点距离,她没有什么接触的机会,也看的不甚清楚,只记得散场离开时路过他的班级,偶然听到同学感慨黎羽爸爸很好云云的。 江城高中的班级每年都会重新分,两人高一同班,分科后虽然同选了理科却没再分到一个班级。她那天最开始只以为是自己班里某个同学的家长,后来才知道那位女性是黎羽的妈妈,她为何会在这里她并不清楚,黎羽妈妈只说自己方才去旁边接个电话,回来碰到戴帽仪式开始见她身旁没人就帮她戴上。 “你就敷衍我是吧,一看你就没听我说了什么。人家小黎是个好孩子,结了婚你俩就好好过日子,其他妈都不指望,只要你过得好就够了。” 苏时雨听到耳朵都快磨烂的过得好,将视线移回自家母亲脸上,不知是真还是佯装生气,“我知道了,妈妈,我也是好孩子啊,现在你打电话来就只知道夸黎羽。” 刘见秋隔着屏幕看自己女儿,眼里带些温柔,“我当然知道你是好孩子,我女儿怎么会不好呢?”如果苏时雨是个稍微不那么好的孩子,就不会在别人假期都高高兴兴交朋友出去玩的年纪一有时间就去兼职,高中结束连个好朋友都没有。 “那你还那么着急让我结婚。”苏时雨重新攻克起自己的PPT。 “结了婚有个人可以照顾你,知冷知热的,一个人太累了。成了家有人可以替你分担,妈妈没多大本事,什么都是你自己去挣。前两年让你见个面你都抗拒得要死要活,妈妈担心,担心是自己的原因影响了你,还好现在想明白了,日子还是两个人一起过才不孤单。” 孤单吗?其实并不觉得,可能有时看着别人热热闹闹会有种与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但比起来处理一段关系,对一个活生生的人负责,随着婚姻带来的各种人际关系,生育问题......她觉得可以一个人在河边吹吹风也挺好的。起码她只是自己,尽管会和世界断了联系。 后来刘见秋的身体变得不好,有一阵子时常住院,她开始觉得自己过去和母亲的争执毫无意义。她想看自己成家,那就结婚吧。亦或是年龄的增长让她某一刻突然就认了命,普通人结婚生子承担责任,至于对象是谁,没多大所谓,大家看中的无非都是最好同城知根知底和大差不差的经济条件。 什么样的门对什么样的户,各取所需其实再好不过了。她也不必再像少女时期对爱情抱有期待又同时患得患失,纠结如果自己爱上了不爱自己的人,如果双方相爱但又不能长久。人心易变,这点她早早尝过了。 只是就在她做出决定的那天,自己出现那隐约患得患失苗头的对象就这样阔别多年,再次和自己相遇在江城这个路口。十几岁的她不会想到,命运中两条不同的线段短暂交集又转向各方,却会在后来似尘埃落定的有一日,就这样没有预兆,再度汇聚。 第2章 第 2 章 最后刘见秋也没在苏时雨这里收到什么建设性的意见,草草挂断电话之前苏时雨似乎听到刘见秋提了一句最近黎羽什么什么的,没有太在意,摘下耳机转身又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 出公司大门,苏时雨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夜深了,风也更冷冽。一束灯光从不远处地面停车场打来,电话也恰好响起,黎羽的声音从手机里响起,“苏时雨,站在原地等我。” “你怎么在这?”苏时雨系好安全带,车内温度让她手脚稍微又缓回来。“你怎么知道我公司地址?” “妈说的,现在回家吗?还是想吃点东西。” “妈?” 黎羽没有解释,盛着笑意看她,几息间,迟钝的她终于反应过来这个妈不是黎羽妈妈,是她的妈妈刘见秋。改口倒是挺快,看来关系已经成功被他打好了。 苏时雨抿唇,“你吃饭了吗?”今天下班不算最晚的时候,但也不早了,已经十一点多,她饭点固定,加班时会在吃饭时间把外卖快速解决完再继续回去工作,而且她没有深夜进食的习惯。 “不太饿。”黎羽也没有深夜进食的习惯。 “那回家吧,妈妈应该把家里的地址也给你了。” “嗯,困得话就先睡会儿。” “还好,本来有些困的,这会儿倒又精神了点。你还没说,你怎么来了?” “攒了那么久的年假,也该休息休息了。明天腊八,给你煮腊八粥吃。工作快结束了吧?” “嗯,5天吧,5天就结束了。你如果不着急回去我可以带你在南城转转,你来过南城吗?”苏时雨嘴上说着不困,眼神却带一点犯困的呆愣。像一只懵懵懂懂的......企鹅,他想。语气如同晕染过霓虹灯的夜色般温柔,“没有,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苏时雨上车没有脱掉大衣,整张脸窝在堆起的衣领里,被热气熏的有些泛红。黎羽没有把温度调低,等车驶到终点睡梦中的人恍惚睁开眼睛,他正好从后座拿出一件长款羽绒服。 整个人都被蓬松的羽毛包围,潮湿的风也没找到机会钻进皮肤,“听妈说你怕冷也总是穿大衣,羽绒服全仍在老家吃灰。” “我妈让你带来的?”说实话她刚说完就觉得这话问得挺没意思,刘见秋不是能想到这层的人。 苏时雨扣好扣子,江城离南城不远,走高速不到3个小时,却比南城冷些,她把在这边不怎么能穿上的厚衣服全提前扔回了老家。“也没有她说的那么不要温度,我租的房子带地暖,上班坐地铁,公司有空调,吃饭也不会走太远,能在室外的情况比较少,大衣会合适点,也更方便,不会臃肿。” 苏时雨没有在住的方面委屈自己,租了个一居室自己住,当时对比几个,如今住的地方是一眼就看中的。这是个更安全,清静,还有地暖的小房子。现在这个为她遮尽南城风雨的小屋打开门,迎接主人和她新的家人到来。 地暖温度下班前已经在手机上调高,温暖的空气迎面而来,混着橙子的香气。苏时雨把大衣连带羽绒服一起脱掉挂在衣架上,没找到合适的拖鞋。 “抱歉,没想到你会过来。先不穿鞋子,地上不凉,你坐一下,我下楼去买。” 黎羽摁住要穿回外套出门的人,“我箱子里都有。” “哦,那好。那个......我需要去洗澡换件衣服,餐桌旁柜子里有苏打水,喝热水可以直接从柜子上的饮水机接,茶包也在柜子里,有几种,想喝哪个可以自己挑,要我帮你泡吗?” “太晚了不用麻烦,快去吧。” “我马上出来。”苏时雨没有磨蹭,把平常洗澡的时间缩短三分之一,然后吹干头发抓起一套正常领口长袖长裤的居家服穿上,衣服是米白色,简约常规的款式,不会出格也不会稚气。 等终于带着残余的水汽出来时,一眼就看到粉色鹅绒沙发上双腿交叠倚在靠背上的黎羽。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打上阴影,看起来带着没休息好的疲惫。 苏时雨从卧室抱出一条毛毯抖开,一手支在沙发边缘一手轻轻拉好另一个边角。沙发不大,躺下苏时雨都算勉强,何况比她高出太多的黎羽。她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回屋里睡,阴影晃动,身下的人睁开了眼睛。两人靠得很近,黎羽被苏时雨以一个类似于拥抱的姿势环在单人位沙发里。 手腕被握紧,突然的力道让她卸了力,整个人跌到黎羽身上,距离更近了,近得连呼吸都可以彼此交换。心脏似乎要跳出来,不知是暖气还是水汽又熏红了脸,如同两个醉酒的人忘记了如何思考,只靠本能透过眼睛流出某种情愫,任由它们缠绕。像爬满栅栏的蔷薇丛,分不清別枝,若想扯下哪一枝,只好扯下一整片来。 南城里这位形单影只的异乡人,在自己最熟悉最安全的所属地中,迎来了另一颗跳动着向她靠近的心脏。漫长时间中的风和雨最终化为了绵密的吻与泪。 感受到怀里人脸上的潮湿,黎羽停下了动作,眼中的情意染上无措,“哪里难受不舒服吗?不要勉强自己,我也不会勉强你,如果你不愿意......” 打断他的是柔软的唇瓣,“没有不愿意。”只是为何会明明泛起点点刺痛,却又叫人心甘情愿拥玫瑰入怀。 闹铃响起,苏时雨习惯把闹钟定到比实际需要起床的时间早几分钟,这样她可以醒醒神,让脑袋和身体适应新一天到来。整个人摊平在床上,感受眼前天花板时而地浮现。 隐约有声音从厨房传来,熟悉的玉米香气透过呼吸钻进她的脑袋,对了,现在家中还有另一个人,她领证一个月后才再次见到的丈夫。 苏时雨将被子拉过头顶,记忆里又浮现昨夜那个吻。色字头上一把刀,一定是氛围太好迷了心窍。两人关系正常,加上自己本身对他似乎还有好感,继续进展下去也是顺水推舟事情。 花洒的水打到脸上,整个浴室布满升腾的热气,她似乎在梦境中乘上一叶扁舟,奔赴逍遥之地去了。黎羽在整个过程里既耐心又温柔,她没感到任何不舒服,只是顾及时间太晚,她第二天还要上班,两人做了一次便结束。在另一个人怀里睡着的时候,苏时雨发现原来这事真是很好的助眠剂。 被子被轻轻拉开,一只温暖的手在她头顶揉了揉,贴在脸上的碎发也被拨开,“起床吃早饭了,等下送你上班?” “不用送,早高峰会堵车,坐地铁反而更快。” 温暖的手掌拨开碎发后停留在脸上轻拂了下,“好,先去洗漱。”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看着消失在卧室门口的背影,苏时雨竟然有种爱情童话走到故事最终的错觉。 能和他相敬如宾有什么不好呢,她不是一个相信童话的人,更不敢去赌人心地久天长,在决定和他领证时,苏时雨就决定掐死对他会发展为爱情的苗头,她不敢赌,所以,别爱了。 不要让俗世蹉磨当初那份纯粹的感情,各取所需,利益交换,又何必披上一层爱情的外衣。 正如黎羽说的,他们合适。虽然自己的经济条件相对弱势些,但也不会出现两个家庭里一方需要帮扶另一方的情况。再者两个人高中是同班同学,不至于完全不了解,一定程度上不太会出现遇人不淑的情况,对方有一定的道德底线,两个人起码可以比较稳定的过完一生。 而且他长得好看,外形条件在自由恋爱市场也拿得出手,自己不会因为每天早上睡醒看到一张自己不喜欢的脸闹心,也不会在做亲密事的时候不能开灯。他对人温柔,各种条件综合下来对谁都是很好的结婚对象,所以就算刘见秋只用了三天的时间了解这个人,最后还是开开心心把户口本拿给她让他俩领了证。 迅速换好衣服化了个五分钟通勤妆,苏时雨坐到餐桌旁时,一杯温度正好的豆浆恰好摆在她面前。似乎明白她的疑惑,黎羽笑着解释,“听妈说你不喝咖啡,厨房又有豆浆机和各种材料包,擅自猜测给你打了这种,或者是你想喝羊奶,我去帮你泡。”黑糯玉米切成段,虾仁蒸蛋,不知道他几点钟起的,真煮了粥,竟然还有一道素菜,清炒芦笋。一切都简单的恰如其分。 “不用,豆浆就可以,正巧昨晚忘了预约。准备这些要起很早吧,怎么不多睡会儿?” “那就好,习惯了,到点倒是睡不着了。” 黎羽和她的早饭内容一样,看他吃饭平淡的模样,苏时雨发现自己好像对他一点不算了解。“如果你想喝咖啡的话柜子里也是有的,上次朋友送了盒冻干粉,说味道跟手磨的差不多。 冰箱冷冻层有贝果片,小烤箱不用预热可以直接复热,冷藏有牛油果和芝麻叶这些,食材虽然不多,做个简易的开放三明治是足够的。”她的同事不分性别都更偏向早餐用一杯咖啡和一块三明治来解决。 黎羽放下手中的杯子,反问式的回答因为语气配合并不惹人反感,“苏时雨,你是不是忘了做饭的人拥有饭桌上出现什么菜品的权利。” 非正常措辞堆砌出的回答倒叫她消散了些紧张,确实,都是成年人了,就算没有不做不喜欢事情的权力,但总有吃自己不讨厌食物的权力。 “我不挑食,不过更偏向中餐。” 真好,合适的条件又多了一条,自己和他应该是能吃到一起去的。 早饭后黎羽坚持要送她去地铁口,出了小区门两百米就到的距离,苏时雨实在想不明白还有什么可送的必要,不如听她的再回去睡一会儿。两人出小区门,苏时雨想起什么让黎羽在原地等自己一下,转身朝地铁口反方向的药店走去,黎羽看着她的背影,似乎意识到她要去买什么,脸上难得挂上些沉重的思绪。 苏时雨从药店出来就察觉到这点沉重,扬起的心也渐渐落了下去。 “走吧,送你进去。”等苏时雨走近,黎羽的语气已经恢复正常,开口的话也没了必要。她将药放到他手中的包里,顺势接过包,“我自己拿吧,没多远了。家里玄关柜里有备用钥匙,要出门记得带,不想出门可以在家休息,我尽量不加班早点回来。” “好。” 第3章 第 3 章 又是一个上午的忙碌,临近午饭的时候黎羽给她发消息问要不要一起吃午饭,她拒绝了,他又问她晚上想吃什么他可以做,她也拒绝了,要他在家好好休息,如果无聊可以去自己感兴趣的地方转一转,又跟他说了南城比较有玩的几个点。过了很久那边才又回复,让她下班提前半小时给自己发消息。 苏时雨删掉那句实在无聊可以先回江城,只回了一个好字。匆匆吃完午饭,今天尽量把工作早点做完准时下班。曾经有朋友把宠物寄养在她家几天,那阵子她也是每天尽量准时下班回家伺候猫主子,联想到这她不觉有些失笑,和人住在一起要习惯的地方更多了,他们的婚姻抛去了爱情,但她不确定黎羽是否会因为自己对处理关系的生疏受到伤害。 他们多年未见,上学时也不甚熟悉,除了知道他人不错而且是当时很不错以外,她对现在的他一无所知。 或许是那层滤镜迷了心窍,失了理智,让她踏入了当初不理解的闪婚大军。她心底千万种想法盘旋,思考如何与他相处,为他们设想不同的未来,却不明白她其实在朝不爱的反方向走去,也不明白他们的感情最后不是单方面的设想,而是两个人相互走近。 正如现在看到她出来,黎羽从大厅等待区的沙发边走来,停在她面前一手接过她的包一手牵起她,“辛苦了,你的专车到了,想去哪里输入目的地吧。” “好饿,我们去吃饭吧。我现在超级想吃点重口的,你能吃辣吗?” “一般程度,不太辣都可以接受。” “我带你去吃面吧,这家面很好吃的,特别是招牌的拌面,酸酸辣辣的,又不会很油。 我今天偷闲还想着你在南城这段时间一定要带你去吃,择日不如撞日。你不想吃辣也可以,他家面种类很多,咱高中新食堂有家卖面的档口你还记得吗?” 时隔多年再次看到苏时雨露出生动的表情,亮亮的眼睛透出这份中意。黎羽把她的手放到自己口袋里,“有印象,当初每次在餐厅遇到你你都在吃面,不会就是他家吧?” “没错。”苏时雨尝试往身边人的方向挪一挪,手上一松,温暖的气息先她一步包围了她,抬头就对上盛着熟悉笑意的眼睛。“如果没记错,我经常听到你对打饭阿姨说你要鸡蛋面......榨菜鸡蛋,雪菜鸡蛋,番茄鸡蛋,青菜鸡蛋。” “你记性这么好,难怪能考到首都的大学。”苏时雨是有些意外的,高中的事情要有十多年了。 黎羽和她一起往停车场走,步伐放得比她缓一点,“大概是印象深刻,我当时还在想我这位前同桌是真的喜欢鸡蛋吧。” “那倒没有很喜欢,是因为不管哪种鸡蛋面都会放香菇,里面的香菇蛮好吃的。” “这样的话为什么不点香菇面呢?” “点香菇面香菇就太多了呀,一次就吃腻了。” “有道理。” “所以重点来了,他家有蛤蜊菌菇乌冬,很鲜,清淡但不寡淡。” 黎羽带着她小步快走到车边帮她拉开车门,声音里的笑意更浓,“好冷,听你说的我现在也很想赶快吃到了,苏同学加快脚步。” “好嘞,保君满意。” 黎羽系好安全带,接过苏时雨输完地址的手机,“有你作保,我是很放心的。” 苏时雨也笑起来,两人一起时虽然有时会僵住不知道手脚怎么放,但氛围大部分都是轻松的。想到早上的事情,她敛去笑意,眼神盯着前方,尽量不让余光里出现黎羽的影子,“早上,我应该也问下你的。” 黎羽刚准备启动车子,听到这话停下来没着急出发,转过头看她,“怪我。” 脸上的视线难以忽略,苏时雨只好也转过头回看他。不等她开口问,他就继续回答了她,“害你吃药本来就是我的错,是我没忍住做到了最后,虽然没有弄进里面,也会有一定的几率。” “这不怪你,我,我也没忍住。”苏时雨又想起昨晚的事,有些不自然,耳朵也开始烫起来。 “我很荣幸在你面前有这个魅力,我只是在怪自己不够克制,应该先买了措施,不该急于一时。”他第一次见到她缠人的样子,眼睛中有溺死人的汪洋,让他觉得她对他有爱的感觉。 苏时雨双手握在安全带上,视线没有从黎羽那里转开,“那这样说的话,如果你忍住了岂不是显得我很没有魅力?” 黎羽看着她说完话习惯性抿起嘴巴,两颊显得肉肉的,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上手捏了捏她有些泛红的脸。这一举动让她圆圆的眼睛睁得更圆了,时隔多年再见这种偶然才会露出的生动,还有什么不满足呢?“如果有意外,会让你很辛苦。在生育这件事上你绝对自由,在你说好之前,我当然要努力管控风险,确保周全。” “所以你早上苦大仇深的表情是在思考这些?” “不然呢?”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个表情,以为你生气了。” “怪我当时就没说清楚,让你误会了,不过我很开心你会特意再来,嗯......安慰我。” “我本来是觉得反正过去了就算了,但不说清楚总觉得或许你是其他的想法呢? 我也不想这成为以后我们吵架的原因或者是吵架时想起来就会翻的旧账。” 不管什么感情或者关系,误会多了就会累积到爆发争吵,或许争吵和好也是磨合相互认识的过程,但是这种方法总归消耗精神也会消耗不知有几的情分,苏时雨不喜欢这样,她更喜欢防患于未然。 “我很开心你会考虑我的情绪,但也不用特别紧张或者顾虑我。我凡事以你为先,只要你不伤害自己,我都不会生气。由于我的原因伤害到了你,所以我只是有些生自己的气。今天买的药吃了吗?” “吃了。” 黎羽打着方向盘,余光留意着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看网上吃了有副作用的人很多。”本来他是打算午饭时来找她看看情况,顺便一起吃个饭,但是被拒绝了,他收到她消息的时候怀疑她都要给自己安排回江城了。 “没有。” “真没有吗?有没有想吐,头痛或者肚子痛。” 苏时雨稍作思考,“真没有,没想到哪里不舒服。” “那就好,今晚开始我睡沙发。” 苏时雨一脸茫然,“为什么?” 黎羽语气也轻松起来。“担心自己忍不住,也害怕你误会,觉得你在我这里毫无魅力。” “你你?!!!!......也可以做好措施。”末尾一句微不可察。 黎羽是真的没有听清,“什么?” “没什么,沙发那么小躺着不舒服。” “苏时雨,我在你那里是一个很光明伟正的形象吗?” “当然了。我以后有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都要把他养成这个样子。” 黎羽瞥了眼专心盯着道路前方的人,默默把那句我不是柳下惠吞了下去。 绿灯亮起,车流缓缓流淌。冬日里天黑得早,现下霓虹已上了小会儿,为城市披上一层美丽的外衣。苏时雨视线转到窗外,过去的记忆在灯光中缓缓行来。 “苏时雨。”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比着现在还有些少年特有的稚感。 她太累了,完全做不出活人的表情,“干吗?” “加油跑啊,马上到终点了。” 那是被罚跑,又不是体测800米,哪有什么终点,只有一圈又一圈的跑道在苏时雨眼前,“知道了知道了。” 下一秒,手腕被人带起,“跑不动了?我带着你。” 疯了,脚下不再是跑道,而是变换不停的水泥地和地砖,“我还没跑完。” “已经跑完了,我都帮你数着呢,刚刚是最后一圈。” “不是,还差一......” 少年回头看她一眼,“老师又不在,你已经跑完了,我作证。” 她没再纠结这个事,“你现在又拉我跑哪里去?被人看到就完了,我可不想再被说早恋。” “不会有人看到的,我带你从秘密通道走。” 眼前明暗交替,似乎从什么建筑里通过,这会儿正是晚自习,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确实一路上都没碰到什么人。这条苏时雨记忆中最长的路最后在一家奶茶店停下,“我不喜欢喝奶茶。” 高中年纪的大部分女生都喜欢甜甜的奶茶,不过她没有说谎,她平时不喝奶茶除了省钱还有她确实不喜欢甜饮料的原因。 “没说让你喝奶茶,老板,要两杯奶茶的茶底不要放糖价格随便算。”当时很多奶茶店并没有纯茶的选项,苏时雨第一次听说这种点法,很是诧异,老板应该会拒绝或者把他们赶出去吧。 另她更诧异的是老板并没有拒绝,还给他们两杯茶算了一杯奶茶的钱。 “渴了吧,请你喝茶。” “我不在座位,你翘晚自习会不会太明显了些。”高一时可以男女混坐,他们当时短暂坐了两个月同桌。 “我请假了。” 也对,他是不会翘课的,经常翘课的是她。这次正是又被逮到翘课才被罚跑,他们的班主任人好,顾及到苏时雨家当时的情况没有请家长,问清她总是晚自习翘课确实不是在谈恋爱后就轻拿轻放了,只是怒其不争。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奶茶是可以单点茶的诶。” “是啊,本来很多事情也不是固定的。” 苏时雨把吸管插进杯子里,浅浅尝了一口,“真好。” “怎么样?” “挺好喝的,还很解渴。” “没问你茶。” “那你问什么?” “心情啊,你心情有没有好些。” “嗯,谢谢你,黎羽。” 谢谢你把我拉出那条难熬的跑道,也谢谢你在十多年后的风雪里,拉自己走向不会糟糕的未来。 同样的夜色,这一刻她恍然冥冥中自有天意的深意,命运其实总会在不经意间露出其玄妙之处,却又不叫人捉住,只叫人某一天再次看到那份熟悉时顿朗。 第4章 第 4 章 “你真睡沙发啊。”苏时雨倚在卫生间门口卸妆,看黎羽从柜子里抱出一条被子铺放在沙发上。 “嗯,这几天你工作会比较累,一个人睡更舒服。等你忙完工作我再搬回卧室。” “那你睡起来多不舒服,我床也不算小,两个人不睡一张被子也睡得下。” 黎羽走过去揉揉她的脑袋,“洗漱完赶紧去睡,明天早饭想吃什么?” “不用特地早起,我到公司楼下买个简餐或者点个外卖就可以。” 苏时雨只有在家每天被刘见秋抓起来吃早饭时会扒拉两口,其余时间里基本上都是把早饭跳过,一天只吃两顿。黎羽起大早做了早饭她也基本上不会吃太多,反而牺牲了他的休息时间,性价比不高。 “没关系,我也要吃早饭,做一人份反而比两个人更难把握量。冰箱里我买了食材,你看明天想怎么吃?” 苏时雨发现家里似乎整洁了些,“你还把家里打扫了。” “嗯,本来也不乱,东西都没有动,只是拖了地擦了桌子。”苏时雨习惯把某种东西放在特定的位置,用完之后再放回原处,黎羽观察到这个点,没有为了打扫乱摆放她的东西。 “黎羽,你真是田螺姑娘。” “本就应该的事,想好要吃什么了吗?” “我不挑,早上吃不多,简单点按你方便来就行,就是只有一点点挑的地方,我不吃生的葱姜蒜,熟的也不太喜欢,不过取个味道还是可以接受的。还有一点点,千万不要出现香菜。” 这两个点黎羽今天在面馆里就发现了,苏时雨点了招牌的拌面,里面的葱花香菜全都没让老板加,送她甜口的糖蒜她也没收。 “好的,我记住了。快去睡吧 。” 苏时雨躺在床上,周围还是自己熟悉的味道。据说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味道,黎羽是什么味道呢?她好像真不清楚,每次他靠近时她能感受到的都是温度,气味真没在意到。她翻下身,第一次觉得睡了多年的床有点凉。 接下来的两天都是黎羽帮她做好早饭等她起床洗漱完一起吃,之后她坐地铁去上班还能带上他帮她准备好的午饭。第三天她照旧带了午饭来上班,同事孟一九在午饭时点了个外卖拉她到露台一起吃,“苏时雨,怎么回事儿,你最近都不和我一起吃饭,我们饭搭子都生疏了。你没钱了?怎么开始自己带饭。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刘阿姨来了。” 苏时雨摇头,“我妈在家呢,该过年了在家正忙,没时间来管我。” “阿姨最近不着急你结婚了,你前阵子回家不是跟我说你在相亲,情况怎么样?” 苏时雨把自己的饭盒往孟一九那里推了推,“尝尝。” 一个盒里是腊肠鸡蛋的煲仔饭,没有因为时间失了卖相,微波炉复热后正冒着香气。一个盒里隔了两半,一半是啤酒鸭,一半是炒丝瓜,家常菜式看起来也挺有食欲。 “你天天背着我吃这么好,什么情况?”孟一九每种都尝了一下,开启了夸夸模式。 苏时雨习惯细嚼慢咽,心思都专注在饭上,偶尔会在咀嚼时放空自己,这不会影响她能听到别人说话的声音,孟一九已经习惯了,没有催问,果然只停了三秒,就听见回答。“一九,我要结婚了。” “什么?!!!!是哪头猪,不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啊,你对象都没有怎么就要结婚了?! 背着我......我知道了,相亲认识的是吧,你糊涂啊时雨,结婚可是大事,怎么能说结就结呢?就算阿姨催得紧但也不能草草误了终生,你对对方了解吗? 他万一现在都是隐藏自己,等婚后性格大变怎么办?结婚容易离婚难,你清醒一点,不要让阿姨的想法太过影响你,你总在乎她的感受怎么过好自己的人生呢? 你看咱公司,看咱周围的人,三十岁才能算是一个完成人,你今年才二十多岁有什么可着急的,三十多四十多还没结婚的也一抓一大把,你真想清楚了吗?” “算哪门子的二十多,四舍五入虚岁也三十了。” “年龄不重要。” “一九,我曾经也坚定的觉得就算一辈子不结婚也没关系,而且我也有条件那么做。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等又过了一两年,我开始有点动摇,再过一两年,突然发现这些东西都没所谓。 我不是完全因为我妈才结婚,可能是潜意识里还是会想去尝试一段亲密关系,这种感觉就像还想与这个世界有一份联系。” 她太需要一个支柱,让她还可以继续走下去,她的婚姻开启时心中更多的是利用,利用一个活生生的人转嫁内心那片荒草地,所以她卑鄙。 她不想让自己更卑鄙所以那个人不能是黎羽,但她还是这么做了,他家中家庭成员之间的爱意甚笃,这让他身上更有她渴望的温度。 曾经太多时候,她触碰到这种温度时总会控制不住流下眼泪,就像那被烫伤没养好的手指,再次感受到温热会重新泛起被灼伤时的胀痛,似乎皮肤都要被这种涨痛撑开,露出一根丑陋的骨头。 所以她卑鄙,既然他要的是合适,那她就尽力让自己去合适,为了填满自己的愧疚,为了让自己忘记自己的卑鄙。 足以支撑漫长岁月的爱很少,无穷无尽蹉磨人生的遗憾很多。心愿不随意志而转移,有些轨迹注定无法逃脱,人们便以爱和浪漫掩饰既定下的无能为力,企图消减遗憾和漫长岁月里的无聊人生。 她在大学的那段短暂恋爱里,她的室友聊天时问她以后会结婚吗?她当时怎么回答呢,好像是可能会可能不会。如今她像当时回答的那样把婚姻当做了实现目的的手段,何尝不是如愿以偿。她不需要难过。 “可是时雨,联系不一定是婚姻。你与世界的联系只是你自己,和其他人无关。 你先是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才去认识了其他人。其实很多时候我觉得你很矛盾,你看着很爱自己吧,但是你做事却总在利他,说你为别人牺牲自己吧,你又从来都更专注自己。 也罢,反正你肯定不会让自己受伤害,你挑的人估计是最后哪天你后悔了他也能干脆放你走的。” “或许是吧。”如果没有卷入感情,任何关系都可以断的利落,所以对方不能死缠烂打。 “对方怎么样,什么条件,长得好看吗?”孟一九自觉地夹苏时雨饭盒里的啤酒鸭,鸭肉不柴又可以轻松脱骨,即便没有很重的酱味遮盖也没有鸭腥味,仔细品起来还有些酒香,四个字形容,回味无穷。 苏时雨吃得差不多了,把装菜的盒子直接推给她,“你现在吃的鸭子,丝瓜和饭都是他做的。” “啥?”一口鸭肉就在孟一九嘴里,这下也没回味了,囫囵吞下去,“他来找你了?你们住一起?” “嗯。” “那你们有没有什么更深一步的,交流。” “哪方面?” “身体上,精神上,心理上。” “身体上是有,精神和心理的话,好像没有。” 孟一九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她,“苏时雨我没想到啊,你前面说那么一堆鸡汤大道理,又是这又是那的,整到最后你不会就是看上人家的脸,受激素影响了,只想找个人合法睡觉吧?” 苏时雨没忍住笑出声,“也有可能。”不可否认生理上的喜欢。 “所以他到底多帅让你没忍住昏了头?照片交过来。”孟一九作势伸手要她拿手机翻照片给自己看。 “没有。” “不是吧,相亲也会先提供双方照片的吧? 他不会长得见不得人,那你看上他什么?”孟一九扒拉着她左看右看,“你不会被下降头了吧?你是不是苏时雨,快从她身上下去。不要顶着她这张漂亮脸蛋非要和一个走一起会被认为有所图谋关系的人在一起啊。 等,等等等,你不会是真不想努力了所以随便找个有钱的打算不干了吧?” 苏时雨把她扒拉自己的双手从肩膀上拿下去,“你想多了,不过我确实要辞职了,不是要做全职主妇,是要回江城工作了。” 孟一九没有放过剩下的鸭肉和丝瓜,“这么突然?因为阿姨吗?” “算是吧,年后就要留在那边工作了。” “那我岂不是以后很难见到你了。”孟一九表情哭唧唧的。 “江城离南城不远,有时间我会来找你,或者你可以去找我,我带你在江城好好玩一圈。” “那你到时候可要把我带的像半个江城人一样。” 她们还在露台上,今日难得南城无风,冬日的阳光不烈,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两人享受着偶得的天气,内心都清楚有时的不易。 都说同事只适合保持同事关系,不适合做朋友,但孟一九和苏时雨两人都心照不宣地跨过了同事的界限。朋友仗着同事的关系可以经常见面,不在一个公司了即便在同一个城市也会变得稀疏联系,不同城市的就更不用讲。 大家都在为了各自的生活努力,都有自己的无可奈何和迫不得已,再见面有多难呢? “你婚礼必须请我当伴娘,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去,不过你清楚的,千万别......” “不会定在孟一九要掰成孟二九使的时候。” “那就好,新工作定了吗?” “定了,没有跨行,薪资没多大提升,不过职级升了,在江城算不错水平了。” “你这一身辉煌的履历加上超凡的能力,早晚你准公司一把的交椅都要给你坐。” “夸张了啊。” “真的,你在我眼里就最好的,当初咱一起面试我就想着要是跟这个漂亮姐姐一起留下来了早晚要把她拿下来当自己朋友, 其他不说,光这长相一起拉出去就有面。咱俩一起往街上一走,那俩美女回头率百分百。” 苏时雨收着饭盒附和她,“是是是。” “你这结婚对象,感觉怎么样?” “什么感觉?” “技术啊。” “啊,好像,挺好的吧。” “你没感觉吗?” 苏时雨一噎,“我当然有感觉。” “什么感觉?” “我觉得我们关系没有好到可以谈论这种感觉。” 孟一九挽着苏时雨的胳膊,两人一起往办公室走,“你说说呗,那就是很舒服喽。” 苏时雨被她晃着胳膊,无语,“嗯嗯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就不好意思承认,啥时候让我见见他,我也替你掌掌眼,要不行咱还能反悔。” “有件事我忘了说了。” “啥?” “我们已经领证了。” “我去,苏时雨,你看着其貌不扬,闷声干大事啊。” “你刚刚还夸我好看。” “两码事,我是真没想到。不行,我更要见见了,这谁啊,那怕是个天仙吧一下就给你拐得七荤八素自觉奉上了户口本。” 苏时雨正色,“No,no 是把我妈迷得七荤八素自觉奉上了户口本。” “那也厉害。人还在南城呢?给你当田螺姑娘。” “嗯,等活动结束带你见见,一起吃个饭。” “好哦,你今天不说我都要你发请柬才知道,瞒得真好,戒指也不戴。” “明天就戴。” “真有戒指。可以可以,这么仓促还知道准备。田螺姑娘好啊,田螺姑娘好。” “念叨什么呢?” 孟一九收起嘻嘻哈哈的表情,“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起来网友说的话,娶个老婆好啊,我是女的,我也要娶老婆。” “什么乱七八糟的,到办公室了,小声点。” “得嘞,牛马拼死干啊,终究还是辜负了这适合翘班的好‘春光’。” 第5章 第 5 章 牛马虽然辜负了‘春光’,但绝不会辜负深夜的灯光。苏时雨下班到家推开门闻到饭香时脑袋里自觉蹦出孟一九老神在在的那句娶个老婆好啊,她笑笑,把这句话从脑袋里甩出去。晚饭时和黎羽说了回江城前有时间跟孟一九吃饭的事,打开电脑工作了会儿才去洗漱。 又是一人霸占一张床,唯一不同的是第二天早晨吃早饭时苏时雨左手无名指上多了一枚戒指,是在两人领证时黎羽给她的,只有一枚,说是当做求婚戒指。 “今天心情好?”黎羽在她面前摆了一杯羊奶,是她昨晚点的。 “嗯,今天活动结束后南城的工作就告一段落了。” “那提前祝你一切顺利。” 苏时雨提起装奶的马克杯,“谢谢。” 当故事进展很顺利的时候,往往代表着不顺利要到来。苏时雨也没躲过这个梗,成功在活动将要进入尾声时出了岔子。原定好的嘉宾临时离场,导致下面的环节直接掉了链子。 孟一九的暴脾气一下被点燃,“先救火后填坑,罪魁祸首他姓曾。我真不明白,曾楚林可不是第一回干这事儿了,张淑媛敢请他怎么能不做Plan B呢?不对,就不应该请他,明明符合条件的多的是,她就知道给齐总那一派拉好处,拉垮了吧。还连累你。” 这次活动的总策划是苏时雨,所以不管谁出问题都少不了连带她,“加5分钟休息时间,增加一个互动环节,时长控制在10分钟左右。 我已经跟方总说过让她上台致辞,告诉林雅方总致辞后上线最后一个产品,之后播放预录好的嘉宾视频,最后由全体致谢。一九,演讲稿还要麻烦你交给方总,我在这边盯着现场。” “你什么时候还写了演讲稿?” “在预设到各种最坏的结果发生时吧,还有PPT,如果方总觉得哪里需要改,拜托你帮我修一下,辛苦你,虽然方总临场发挥从不出岔子,但这事关产品的衔接,你知道的。”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苏时雨合掌,“多谢。” 好在后续补救顺利,活动结束后没等到她去向方总汇报,张淑媛就先来找到她道歉。 “苏姐,真的对不起,曾楚林团队向我再三保证过他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签的协议里还加了违约条款。 我真没想到他们会出尔反尔,我肯定不会拿这么大的活动给你使绊子,影响公司形象对谁都没好处。我真不会这么做。” “淑媛,我既然把嘉宾安排交给你也是觉得你擅长这方面的工作。 你有很清楚的原因选用这个嘉宾,排除风险他也适合,但曾楚林有掉链子的前科,既然已经清楚埋了雷,预防依然大于补救。 面对可能会再次发生的风险是否可以提前做好另一份准备呢? 我们都清楚他之前的活动根本不是什么行程原因,是他自己的私人原因,那么他团队的保证是真的有信服力吗,他也不是付不起违约金的人,总不能完全不做准备让自己这么被动。 你可不是从来不做Plan B的人,就算新手也不会不做备选案。请他来,事情能成当然好,各方利益都是最大化,事情不成我们也不能抓瞎,不能做冤大头,对吧?” “苏姐,我真没想到,真对不起,我错了。我没想到这么点背,不是故意不做备选......” 苏时雨瞥见转角处有个熟悉的身影,“先回吧,我还要向方总汇报,这件事也离不开我的责任,我们言尽于此。” “时雨,你说她怎么身在方营心在齐呢?她说的那些鬼才信,一看就是故意的。”孟一九从转角处出来,张淑媛的背影消失在另一个转角。 “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是顺利让她转去齐总手底下反而更好,你之后和她一起做活动也不用担心什么时候突然被她背刺。” “齐总那边可没有什么好位置给她。你这一走,空下来个位子她会不心动吗?” “说到这个,我倒是觉得不空降从内部选拔提升的话你更合适。” 孟一九向后跳了一步,“你可别在方总面前提啊,位置越高越操心,我是咸鱼,不想翻身。 虽然拿多少钱办多少事,那如果事太多给我再多钱我也不干呐。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我也不差钱。况且我被提升了就很奇怪,众所周知我可是混饭的。” “好好好,知道了,你是南城第一富。公司是你家开的,老总的位置都是你的。” “你别像其他人一样打趣我,我跟你说,虽然咱不是第一富,但是咱也是不工作也吃喝不愁的人。要是哪天他们惹我不痛快,我就不干了。 到时候我去你江城公司楼下开个咖啡店,天天给你提供免费的咖啡,哦,忘了你不喝咖啡了。给你提供免费的马黛茶,把这个加到不喝咖啡的类目里,嘻嘻。” 苏时雨想了想,“确实可行,如果你这两年实行的话还能赶上第一波,等后面的店铺起来之前还能积攒些老客户,营收估计不错,当然长久发展的话还要靠质量和你后续的营销了。 如果你有意向我可以帮你物色物色位置,不过你为什么想去江城开,在南城自己家这边不是更方便?” “就是在南城才不方便嘞,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南城的咖啡店卷成什么样子。真的,说好了啊,反正我在公司也可有可无的。 你真帮我留意着,到时候我就去江城投奔你了。正好你走了我去找阿姨住,还能在她那边蹭饭吃,等你以后有了孩子,我就是孩子干妈,你俩上班没时间的话我和阿姨一起帮你照顾。” 每个公司都会有关系户,孟一九就是位铁打的关系户,谁让公司最大那位总也姓孟。她总说着自己可有可无,那也只是她自己的想法,是她觉得自己在孟总面前可有可无才给了自己这种错觉。实际上同事人际交往间她是最好的‘调和剂’。 她人没什么架子,性格直接不阴阳怪气也不拐弯抹角,人更不是乱闯祸不道歉的花瓶大小姐,有她在的地方氛围都会和睦很多。苏时雨喜欢她这份直接,这是她愿意和她成为朋友的原因。 因为两人走得近,公司里没少有风言风语说苏时雨是靠着孟家二小姐的身份往上爬,方总也因此高看她一眼。可在孟一九这里,她总在和人说,永远是孟一九每次靠着和苏时雨一起做事沾光能在方总面前算个劳动力。自己哪天一定可以靠着苏时雨的关系往上爬到孟总面前。 “你想得太远了,怎么就到带孩子了。” “你不想要孩子?他没意见,他家里也没意见?”一般同意结婚就默认会生孩子,催婚过后就是催育。 苏时雨想了想,“应该会也可能不会,这件事要深思熟虑,一定要考虑清楚才行,养孩子和结婚还不一样,总之我还没想清楚,黎羽说他父母尊重我们的决定,他又一切以我的意愿为主。 当然不管他们什么态度,这件事都是我说了算。” “是是是,俚语,哪两个字?” “黎明的黎,羽毛的羽。” “哦,那你就不怕他是骗你的,嘴上说着你说了算,背地里偷搞小动作,等你怀孕受到激素控制就不忍心打掉了,然后他白捡了个孩子。 生一个也生了,然后再要个二胎。要是没儿子,拼死也要你生个儿子出来,你就只能一直生孩子,到时候身材走形,脸也不年轻了,色衰而爱驰。他再出轨,家里有岁月静好,家外有野花芳香~” 苏时雨笑得无奈,“脑补过了,他不是这样的人。” 孟一九一脸发现小秘密的样子,悄摸凑近,“你不对劲,你就这么信任他?到底是何方神圣,让你像被下了降头似的,你喜欢他。” “不清楚,反正不讨厌。” “你俩都能一起睡觉了你说不喜欢鬼都不信,你又不是谁想睡都能睡到的人。”孟一九说完装出一副大师的样子往旁边退两步,摆出一个标准的八字微笑。 “我真服了你这个嘴和脑回路。相信他是因为我们是高中同学,之前他就是很好的人。” “高中同学啊,相亲遇到了之前喜欢的高中同学,没想到对方也喜欢自己。两人再次相见一眼万年,爱的火花噼里啪啦,当即决定这就是我要相守一生的人了,然后排除万难迅速领了证。” 苏时雨推开又黏回自己身上的人,“聊不下去了,我走了,回头给你物色地址。” “多谢啦,别忘了我是干妈~” 苏时雨难得爆了粗口,“滚滚滚。” “得嘞。”孟一九呲着牙看人进了方总办公室,小声嘀咕,“被我说中了还不承认。 小苏同志啊,闷声干大事也别想瞒住我这位爱情天才。”毕竟她上百本爱情小说也不是白看的。笑嘻嘻看人远去,末了还在空荡荡的走廊端回大师的模样,“还没过年呢,怎么春天就来了呢?” 方总之前便知道苏时雨年后不回来上班的事,虽然惋惜却还是尊重她的选择。这位从入行以来便对自己多加照顾的老师兼领导给她泡了自己朋友送的地方茶,听完汇报又随口问了几句其他的事,便让她回去通知准备开个会。 他们公司历年放假都早,这次苏时雨不参加公司年会,会议结束她就不用再回公司了。临出门时方总叫住她,“好事将近。” 苏时雨随着她的视线看到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笑了笑,“嗯,要结婚了。届时有幸还要请您赏个脸来参加婚礼。” “当然要去,你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以后也叫得我声姐,自己妹妹结婚怎么能不到场?不但要去,还要给你包个大红包。” “您能到的话我就很开心了。”这句话很多人说起来都会是官方,客套。方惠听过很多人跟自己说这句话,苏时雨这句是她听过最真诚的。她大学毕业后就在自己手底下,是最能干也是最诚挚的一个。 刚入行的新人都会犯错,方惠还记得她那时只是出了小差错,放到别的聪明点的新人身上都会含混过去,反正上面人知道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倒好,主动跑到自己面前交代了,还列出一份详尽的总结写清此类事件如何补救以及之后如何避免。看完那份总结,她就觉得,这是个可以重点培养的对象。 再如现在,尽管大家都心里清楚这次活动出错是个什么事儿,她还是总结自己犯了什么错,之后这类活动相关问题如何避免。 方惠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手提袋,“虽然等下开会也会讲,但先给你个交代。今天的事不会影响到你离职的口碑和待遇,这是我给你的保证。还有这个,离职礼物,祝你回到家乡之后更能前途无量。” “谢谢您,方总。您也一样,还要身体健康,等我时不时叨扰您。” 方惠已经重新坐回办公桌前,同样含笑看着她这位后辈,“随时欢迎。去吧,早点开始早点结束。今天大家都回家好好休息。” 窗外太阳已西移,洒在群立的钢铁建筑上,金属冰冷的光泽染上温暖的橘黄。苏时雨走到窗边,看到天边太阳开始走上向着地平面的道路,楼下道路上车流人海还没苏醒,一切都如往日平静。 除了身处高楼里的她并没有看到自己正处在另一轮融于高楼上的太阳中央。 前途似海,来日方长。真是一句美好的祝福。 第6章 第 6 章 终于摆脱了每天早上闹钟的呼唤,黎羽很有眼色的没有打扰她。如果在家里,刘见秋早就把她喊起来吃早饭,而黎羽安静的像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一样。 等到太阳快爬到最高点,苏时雨终于踢踏着自己粉色的兔子拖鞋从卧室飘出来,沙发上捧着书阅读的人抬眼就看到了顶着一团乱糟糟头发撞进卫生间的背影。 黎羽笑着将视线放回到手中的书上,苏时雨阅读的种类很杂,心理,历史,地理,哲学,或是他没听说过在他看来很小众的英文书籍,还有些封皮画着插画的言情小说。 “你不会这几天除了做饭睡觉就都待在家里看书吧。”苏时雨的头发已经理顺,鬓角几缕因为洗脸沾了水粘在脸上。 湿漉漉带着水汽,像两人第一次回到家那晚。 “差不多。苏时雨,可以靠过来一下吗?” “怎么了?”苏时雨俯身平视他的眼睛,两人视线交错的一瞬,嘴巴被温暖的唇覆上。轻轻浅浅,稍纵即逝。之后脸上的发被拨开,黎羽只是看着她,良久良久,才回答,“你真漂亮。” 感受到自己左眼下的肌肤被摩擦,苏时雨不自觉想往后缩远,“漂亮吗?我这里曾经有一块疤。” “我知道,很漂亮,一直都很漂亮。” “骗人。”苏时雨起身离开,去给自己倒水喝。那是六年级暑假她在楼梯上摔下去时留下的,她生得白,伤口痊愈后留下的疤痕显得更明显。 伤不逢时没人顾得上她,直到初三结束才开始修复疤痕。但效果不太好,高中时她脸上还一直有浅浅的淡粉色印记。自从脸上带了疤,她听过最多的话就是长得漂漂亮亮的,可惜有个疤。好在大学时机缘巧合下,这点最后的痕迹也消掉了。 “骗你做什么,咱们坐同桌的时候我每每转头就能看到这朵花。” “很难看。”苏时雨当时总是会有意识把左脸避开人,黎羽又恰好坐在她左边,每次感觉他的视线,她就会假装不经意用手托住脸颊,试图遮挡那块印记。后来尽管会遮住视线也干脆不再把齐下巴的学生头拨到耳后,刘海也留得厚厚的。 “那你可冤枉我了,我从来没觉得不好看,只是会想她一定是个连上天都觉得很好的人,才会给她在脸上印一朵小红花。” 并不像苏时雨说得那样,高中时那点淡淡的粉色没有妨碍她被班里男生封为校花,当然有自己班级沾点自家人光的原因。 她是令人舒适的长相,左眼角下的一个如同幼儿园会奖励给听话小朋友的小红花大小的淡粉小花给这份舒适增添了一丝精致。也衬得她的眼睛更加得漂亮,亮莹莹的,有似乎能把人溺死的水光。 一笑起来,水光被遮掩。只剩下两个弯弯的月牙。是一双很适合笑的眼睛。眼下那朵小红花晃啊晃啊,像他冬日在绿化带里看到那朵不合季节盛开在冷风里的刺玫花。欲坠不坠。只可惜他不经常看到她笑。 “是吗?”那块印记竟然像花吗?她当时没觉得,同其他人一样觉得留疤很丑。那不是什么奖励,她也变得更不喜欢拍照片,所以她有些记不清,只是在别人长久盯着自己的左脸颊时她会下意识有种印记还在的错觉。 “听妈说是小学摔倒留下的,痛吗?” “不大记得,太久了。好像是很痛。”她当时条件反射用手去挡了,但颧骨附近还是撞到了一块凸起的东西。一种更痛的感觉袭来时,势弱的痛感便被淡忘了。“我起太晚了,真抱歉,下午带你逛逛?” “难得你能睡个好觉,如果累的话就还在家休息,其他不着急。给你做了饭,现在温度应该刚刚好。” 苏时雨吃到嘴里就感觉到这份刚好,“你什么时候做的?” “不久前。” “你时间算得真好,要是我没醒怎么办?” “一种感觉。”说完还想逗她一下,“如果你没醒我就进去把你拖出来,逼你洗漱把饭吃掉再放你回去。” 苏时雨没信他后半句,“你感觉还挺准的。” 黎羽将手中的书翻页,“其实是妈告诉我你就算起得晚也不会超过中午11点。” “她跟你说了很多,是不是还讲了我的坏话。”苏时雨放下手中的筷子眯起眼睛等对方回答,像只狡黠的猫咪。 黎羽感受到她的视线,朝她回了一个微笑,“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 “什么呀?你没事别瞎打听,问我,明白没?” “明白了,以后有问题先问你。同样的,你也不用总是自己去想我会怎么怎么样,直接开口问我,我都会回答你。” “知无不言?” “嗯,言无不尽。” 苏时雨听完就小跑进厨房拿出一副碗筷,“正好该吃午饭了,和我一起吃吧。”说完巴巴看着他,“我吃不完,刚睡醒吃不多,吃完我肯定会撑死。但如果不吃完就白白浪费了一片心意,我会过意不去,而且浪费粮食可耻。” 黎羽起身走向她,“好,是我的错,没掌握好量。谢谢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帮你分担点。” “言重了言重了,太谢谢你了。” “真是官方啊,苏小姐。” “哪里哪里,我是真心感谢。” 黎羽拿起自己那副碗筷,轻叹,“道路且长啊。” 这对不太熟悉的夫妻最后一起吃完了这顿午饭,由于苏时雨刚醒,黎羽也不困,两人决定趁着暖和的中午出门走走消消食。 就在家附近的公园,面积不大,转一圈下来不会很累。两人吃得比正常午饭的时间早,来到时早起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往家赶,本来没多少人的公园显得更冷清了。 “还挺幸运的,最近天气都很好。”苏时雨抬手要扣上刚刚没来得及扣上的大衣扣子,黎羽则是在她扣完第一颗时就自觉接下了扣上剩下扣子的任务。于是他的头顶就暴露在她眼前,苏时雨伸手抓了抓他的头发,“你头发还挺多的,都看不到发缝。” “这是夸奖吗,谢谢夸奖,也感谢我的父母。” 苏时雨笑起来,“当然是夸奖了,发量很影响颜值的。让我看下,嗯,发际线也不算高,挺好。” 黎羽牵起她的手,两人慢悠悠往前走。苏时雨还在感慨头发的事情,“你是不是低头就能看见我的头顶?” “是啊,怎么了?” “万幸,我的发量应该经得起考验。”苏时雨也反握回去。 “你很看中这个?” “也不算很看中,但现在人的审美都是头发多更好看吧。而且我之前刷到有人说自己天塌了,原来个子高的人每天看到自己都是从来没想过的样子。” 苏时雨净身高一米六五,已经不算矮个子,穿上鞋加上比例好人又瘦,单看认为她一米七的人也有。但在黎羽面前还是不够看的,好像高一的时候他没有比自己高太多吧,竟然不知不觉比自己高出去那么多了。 “你现在多高?” “算一八五吧。”黎羽身高带小数点,四舍五入说自己一米八六也没问题。 “那你当时竟然没有展示在个人条件里诶。”苏时雨说的是他告诉自己的一堆条件里没强调自己一八五,毕竟男生好像过了一米八的都会强调自己一米八。 黎羽目视前方,不远处的木质长桥下,河水汩汩流淌,听到她问便又转回来看她,“这应该和那条河很深一样是显而易见的事。”说的是他有没有满一米八。 得,不是不显摆,是足够自信。 苏时雨听他说起,也去看不远处的河,“这条河叫鸿河,据说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水量大。看到那座桥了吗?红色木头的那个,不是后面的铁桥。 那个红桥叫飞鸿桥,说是形状远看像鸟张开的翅膀,颜色是红色,红跟鸿同音,它又建在鸿河上,连接河流两岸,所以叫飞鸿桥。不过我倒是从来没看出来它哪里像鸟的翅膀。” “可能和旁边的那座比起来它更加的平直,像鸟类滑翔时伸平的翅膀,好吧,我也没看出来。”像鸟翅膀这个说法或许只是为了多增添一种意味吧。 世间万物很多事情本身没有什么意义,意义都是人赋予的。人们自己追求意义,为各种各样的事物赋予意义,最后迷失在意义里。但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的,迷失在这样美好的事物中,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苏时雨也随着说不下去的他笑起来,“既然都来了,带你见一个老朋友。” “这么突然?”黎羽突然正经起来,“是之前说的那个叫孟一九的朋友吗?” “不是她,她还要社畜几天,今年公司的年会她不但要参加,还要跟着策划。” 黎羽虽然已经知道还是问她,“你不去年会吗?” “不去,太无聊了,而且我社恐,人太多我感觉喘不过气。” “看你工作的性质,社恐好像不太行。” 苏时雨语气欢快,眼前河水在阳光下泛起流淌的波光,好天气不用上班果然心情舒爽,“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谋的时候那么不容易不就是为了生的容易嘛。” “你说的对,自己舒服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你们公司不举办年会吗?” 黎羽沾染了她的好心情,“会办,一样无聊,所以我也是会偷跑的坏员工。” “你确定你这样一休就休这么多假,还不配合公司活动,不会被你上司谈话?” “我不清楚他是否对我有意见,我只肯定他现在和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很需要我,所以不用担心我会突然失业失去经济来源,我只会更加努力。毕竟以后我也是帮你这位老板打工的了,努力工作才能帮苏老板创收。” 苏时雨没忍住翘起来的嘴角。“你什么时候学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还见不见我说的那个朋友了?” “当然见,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看着他很认真的询问,苏时雨有意逗他一下,“不用,我都准备了。” “这么突然会不会有些失礼。” “他可不讲礼,快走,晚了就不晓得哪儿去了。” 黎羽被苏时雨拉着大步向飞鸿桥的方向走,“你这朋友还挺自由。” “那是,绝对自由。”留给身后人是一个潇洒的背影。 第7章 第 7 章 当黎羽看到这位朋友时,反应过来苏时雨给自己的回答埋了挺多关子,不知觉有些好笑。她这位自由的朋友分明是只狸花猫。 “认识一下吧,这是小狸花。”苏时雨蹲下来,从口袋里摸出一条冻干,小猫在她刚来的时候就喵咪喵咪绕着她转,闻到冻干的味道喵咪起来更欢快了。 黎羽和她一起坐在河边的长椅上,猫咪跳到苏时雨旁边,追着吃她手里的冻干。她笑着逗它,时而将冻干奉上,时而又突然拉远。 猫咪没有生气,喵呜喵呜配合人类没有恶意的捉弄,最后,冻干停下来,全部都是它的了。它不紧不慢地吃着,也不思考要藏起来一部分的事情,因为它知道还会有其他两脚兽送来它喜欢的食物,很多时候都不用等到傍晚。还会有人夸它,“这只猫吃相还挺好。” 苏时雨伸手摸了摸呜呜进食的小花猫,“嗯,它不会护食,也不贪食。如果不饿,递到嘴边喂它它也不会吃。可能是被附近人投喂的了,知道不会挨饿。 闲一点时我会来找它,不过碰不碰得到要看运气,有时见到了碰上别人喂它就下次再过来。 最近这阵子比较忙,没顾上过来,等过几天回江城了,估计就再也不会见了。” “你喜欢猫的话,等我们回了江城养一只,不够的话养两三只也养得下。” 苏时雨摇摇头,“我不喜欢猫咪,也不喜欢养任何宠物。只是喜欢小狸花。” “如果你舍不得我们可以收养它,自己开车带只猫回去没什么问题。” 苏时雨转头睨他,“我喜欢它不代表它需要被我养着。 这里不拘于整片公园,都是它的家,而且猫咪换到陌生的环境可能会死掉。 小狸花在我这里是小狸花,在其他人那里可能是咪咪,也可能是花花或者其他名字,我不能带走它,它不是谁的宠物,它是这片儿的猫主人。” 她不能借遮风挡雨的由头将它圈养在方正的笼子里,如果自己这种善心并不是它的追求,反而会成为它此后生命中最大的风雨。 不如让它奔跑在自己熟悉的土地上,用自己习惯的方式谋生。天气好时可以霸占一整条长椅在河边晒太阳,就算没有人投喂它也会自己扑鸟。它是整个公园最有本领的猫咪,也是陪她看河的朋友。 “你说得对,不过我想比起来在公园流浪,跟你在一起对它来说会更好。 一方面来说你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而且它对你熟悉,如果你愿意,有你陪着它慢慢适应它未必会应激。你也可以给它提供更舒适的环境,对它来说应该不算失去了自由的同时又得到了更稳定的条件。 另一方面来说,它现在看起来年纪不大,收养也比较合适。如果一直在外面流浪,等到年纪再大些,自己能捕到食物的几率变小,只能依靠爱心人士不定时的投喂,不是所有人都有爱心,也会有人抱着恶意伤害它。 再者说在公园里遇到寒风,暴雨,下雪这些恶劣天气来临时它要自己找到一份栖身之所,这很辛苦。抛去这些不谈,它亲近你,你也喜欢它。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和事物,一份羁绊产生并没有那么容易。” 羁绊吗?轻风掠过河面带来些许水汽,打在苏时雨脸上,凉润润的。原来纵然时间流逝,触觉也依旧不变。 借着这份感觉,时间似乎倒流着通向那一样温暖的冬日午后,看到一个人坐在河边凝望河水流淌的自己。河水总知道她烦恼,沮丧,懊悔的时刻,但它不会言语,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日复一日的流淌,静待天时,顺势而为。 猫咪也不会言语,只是窝在她旁边,等她要离开时再缓缓伸个懒腰跑开。它们是好的老师和陪伴者,教给她等待和安静的力量。 不急着去追要一个结果和答案,只要一步一步按着自己的节奏走下去。 她学会走下去就好了的道理,却忽略了河流最终都会流向大海,然后化成云气,落成雨滴,返回山河湖川,再度归于海洋。所以,如果你也看着河水,当你看到缓缓流淌或是澎湃汹涌的河水时又再想什么呢?是未来还是羁绊? “在想什么?” 苏时雨回神,“想到一些以前的事。 之前每次心情不好就来这里晒太阳,小狸花就窝在我旁边,等我要走了就自己跑开。” “所以它是你很重要的朋友,如果从此不再相见,你是否会不甘呢? 苏时雨,有时不甘比后悔更可怕。” 苏时雨觉得自己有些成功被说动了,“可是如果我带走它,别人就会失去咪咪,花花......” “那你这样想,如果有人带走了小狸花,这个人各方面都合适,小狸花也会有比现在更好的生活,你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为它感到开心,祝它幸福。”苏时雨给贴在自己腿旁一团温暖的小家伙顺着毛,小狸花在她手下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黎羽看一人一猫的亲近,“所以如果真正喜欢小狸花的人会和你是一个想法,你们各自没有交集但都与小狸花有羁绊,只是你选择了先一步和它产生更深的羁绊。” “我没有养过猫,不确定是否能照顾好它。” “没有人天生擅长什么,也没有不接触就会的事情,就像你最开始进入工作时也没做过任何活动的策划,现在一样做的很好。加上你喜欢它,所以只会做的更好。” 苏时雨没有立即回答,定定看着扒拉自己大衣带子的小狸花,“如果不喜欢了呢?把它带回家,然后发现自己不喜欢了。”因为喜欢去拥有,不喜欢便抛弃,变成和家里人一样凉薄的人。 “你不会的,苏时雨。”黎羽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如果你真的凉薄,就不会如此瞻前顾后。” “说得你好像很了解我一样,不过还好你没觉得奇怪,有人会拿一只在公园偶遇的猫当朋友。” 黎羽笑笑,可能比你要了解多一点。因为当局者反而更容易迷失,苏时雨又常常过于自省,“陪你消化这么多不开心的时刻,它当然是一位好朋友,也是你新的家人。” “嗯,我还有位叫孟一九的好朋友说她后天有空,约我们吃饭。”苏时雨腾出一只手关掉弹出来的手机对话框,眼中带着询问看向他。 “我没有问题,她有什么口味偏好吗?” “不用考虑她的口味,她已经选好地点了。”苏时雨笑着看他,“我把她点的菜都转发你了,还要有劳黎大厨。我不吃白饭的,帮你打下手。” 说起来孟一九和苏时雨两个人虽然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但性格完全不同。苏时雨做事谨慎,想十步走一步。而孟一九则是风格大胆,一步不想走十步。 苏时雨没有什么明确的偏好,喜欢什么也不会表现出来,孟一九喜欢什么就天地皆知。就像约吃饭这件事,孟一九吃多了外面的饭尝到新鲜口味就会不怕别人麻烦也要请别人在家里做饭给自己吃。换成苏时雨她只会说按照别人方便来,尽管可能自己是多一点点偏向家常口味。 很多时候苏时雨会很羡慕她这种状态,以至于相处久了可能私下一些决定上会有些习惯性模仿,只是她心里清楚,她们一个是真洒脱,一个是装洒脱。她太多时候只是在自欺欺人而不是真的自洽。 但谁说自洽不是某种程度上另一种自欺欺人呢?命运总是会给人安排旁人想要的人生,这可能也是它的公平和精妙之处。 “能稀里糊涂过完一生也是一种幸福啊。”苏时雨突然没头没尾的感慨一句。 黎羽尝试接过扑倒在苏时雨怀里的小狸花,可能是两人生活在一起,不知觉间沾染了苏时雨的气息,没怎么受到反抗他就抱到了暖烘烘的毛团子。“比起稀里糊涂,清醒点,深思熟虑或许会更有体验感。”就算会带着痛苦。 “哇,它竟然让你抱诶。”苏时雨尽量配合避免小狸花挣扎。 “可能我身上有你的味道。” 苏时雨抬袖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又凑近黎羽闻了闻,“没什么味道,洗衣机不行了吗?好像没摆干净,还有洗衣液的味道。” 家楼下就有宠物医院,两人带小狸花做了检查,体检正常,又驱了虫。再去买些网上搜索到还有医生建议要用到的东西,小狸花就成功入住了苏时雨的一居室,不大的地方显得更热闹了。只是折腾下来,两人下午也没去什么其他地方就快要到晚饭时间。 “我提前跟房东打过招呼了,小狸花会在家里住几天,之后我们走的时候就带走。”苏时雨之前帮朋友养几天猫的时候也是提前给房东打了招呼,房东人好,让她放心养,还特意带了猫玩具来看那只小家伙。 黎羽换好拖鞋,不是最开始他箱子里某次出差留下的一次性的那双,是他俩吃完面回家时苏时雨在楼下便利店给他买的灰兔子,当时苏时雨一模一样的粉兔子就挂在旁边,一眼就能看出来家里那双的来处。“退租的事情都谈好了?” “都说好了,今年本来也要到期了,算下来反而提前几天走把房间空了出来,这个地段不管年前年后再招新租客也都容易。” 黎羽去卫生间洗了手,“真厉害,看起来完全没我的用武之地,只好洗手做羹汤了。要吃什么?” “孟一九点的几个菜我记得冰箱里有食材,先预习一下菜色?” “可以。” 两人配合着饭做起来更快,早早吃完晚饭也没忘了家里的新成员。唯一可惜的是这位新成员在睡觉时没能成功挤进卧室,只能听着里面的动静喵喵干着急。苏时雨分不出心来顾及它,今天黎羽似乎格外想证明自己的用武之地。 第8章 第 8 章 两人晚饭吃得早,尽管稍微折腾,最后结束时时间也不算晚。重新洗澡吹了头发,苏时雨窝在人怀里被抱回卧室,眼睛要阖不阖的神游。皮肤上还残留着被抚过的感觉,双方倒是都没含蓄给对方摸了个遍。 看起来很瘦的人竟然还有层薄薄的肌肉,好像也没见到他运动。 她有阵子会去健身房举铁,吃的也注意,可能体质原因坚持了一段时间也没练出来自己想要的肌肉线条,索性放弃,后来只在家偶尔练练瑜伽或者普拉提,周末有空去网球馆打打网球,保证自己不是完全不运动。 看到黎羽的线条,她死去的健身心又有重新燃起之势。 但真的好累,就像现在躺在床上的她大脑已经无法支持自己思考,苏时雨将自己埋进被子里,沉沉睡去,完全没察觉到黎羽什么时候回来从被子里解放出她闷红的脸,又将她揽在怀里。 “痒。”苏时雨睁开眼前先感受到洒在自己耳朵上的呼吸声,身体里像爬过一群小虫子,她往旁边挪了挪,没挣开。她暗自腹诽睡着的人怎么能把人抱那么紧,又担心太大力气会把他吵醒。 厚厚的窗帘把天光紧紧挡在外面,苏时雨盯着天花板思索南城可玩的点。网上南城可玩的景点很多,她大学在这边读书时和当时的室友也去过一些,后来毕业工作了在孟一九这个当地人带着又去了一些网络上不太知名的地方。 但现在让她想想竟然没有很有趣让人觉得不虚此行的地方。 本质上她不是一个需要社交充电的人,工作的性质让她每天需要接触不同的人,这对她来说很耗费心力,所以闲暇时光她更多时间是一个人活动。 找本自己想看的书在家里窝一天,中间随便找个剧或者综艺看着吃个简单的午饭。 兴趣来了自己捣鼓些自创的黑暗料理,有想吃的点个外卖,或者会直接找些零食果腹。 要么就在中午或者晚上大家都吃饭的时间去公园河边找小狸花,一人一猫一起望着河水发呆,等狸花吃完她给它带的饭,发够了呆,再离开去给自己喂点饭。 这样看来,自己的生活难免无趣。没有社交趴,没有灯红酒绿,只有简单重复的一件件无聊小事,不知道这会不会让黎羽觉得无聊。 “想什么呢?”黎羽在她要轻轻挣开时就已经醒了,只是贪恋难得可以静静拥人入怀的时光。挣一下良久都不再动静,黎羽睁眼就看到苏时雨定定地看着天花板,眉头微蹙,不知道纠结些什么。 苏时雨伸手扒开他的脸,“你别对着我耳朵说话,痒。 我在想今天带你去哪里,总要尽一下地主之谊。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南城大学吧。你昨天晚上说好要带我去的,不会今天翻脸就不认了吧。” “我什么时候说过?”她知道他做的时候会不时跟自己说话,有些是特定情景下为了两人能更好交流的talk,有些是询问她的感受,也会提及一些无关的生活小事,但她都是回完不过脑就忘了。 昨天晚上苏时雨满脑子都是喘息声,和小狸花偶尔在门外喵喵扒门的声音,其他事更是一概不记得。 苏时雨蹭一下就要起身,“对了,小狸花。” “乖着呢,我凌晨看了下,自己扒拉玩具玩睡着了。不过这会儿不一定了,一点动静没有。”黎羽没拉住怀里窜起来的势头,也起身下床。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这句话诚不我欺,等两人出去时,茶杯七零八散躺在餐桌上,有一个正在桌边要掉不掉;书已经不在沙发旁的书架上,而是左边一堆右边又一本,横得横竖得竖还有摊开几本书页被抓得稀巴烂;苏时雨难得的一个摆件娃娃也躺在地上,头和身体已经分了家。 “猫咪破坏力都这么强吗?”苏时雨看着一言难尽的爆炸现场,给它留的猫粮撒得遍地,还混着水,“挺好的,它还知道在哪里上厕所。” “你先洗漱吧,我来收拾。”黎羽先拯救悬在边缘的杯子,简单规整下又去收拾地上乱飞的书,将划破翘起的地方展平合好,“不算碎,还可以补起来。只是这个摆件应该很难复原了。” 苏时雨把罪魁祸首抱到怀里顺顺毛,“修不好就算了,它外面跑习惯了,这么小的屋子倒是难为它。 还好我这里不是开放厨房,晚上卫生间和厨房的门都关着,不然它能祸害的地方更多。” “看来我新的一年要更加努力,争取尽快挣个带院子的别墅,让它有地方跑酷。”黎羽摸了摸小狸花的脑袋,眼睛却望向苏时雨。 苏时雨干脆把猫也交到黎羽怀里,“我们一起努力。你先给它顺顺毛,地放着等我洗漱完来拖。 然后带你去学校,这会儿出发还能蹭上餐厅早饭的尾巴。” 南城大学历年来都在大学放假时长排名的尾巴上,现在虽然已经农历十二月中旬,学校里还有几个知名人多的院系没有结束最后的期末考,餐厅很多窗口自然还开着。 苏时雨带他直奔南边一食堂去吃鱼丸粗粉。汤底是清淡的鱼汤,白胖的鱼丸和粗粗的米粉乖乖待在各自的位置,吃葱花的可以撒一勺小葱,看起来更添些美感。 苏时雨没加葱花,另取了窗口旁已经盛好的一小碟青椒酱。南城人不喜吃辣,青椒酱选的是辣度不高的彩椒,复合一些其他调料酿出来,只有青椒香气,不带什么辣度。用来蘸鱼丸出乎意料的搭配。 淡淡的鱼汤底里加了胡椒粉,冬天早上来吃热乎乎的。她没有早八起不来的困扰,即便在冬天也是六点起床,完成给自己定的任务后,一碗鱼丸粉就是她惯例的早餐。 苏时雨慢悠悠先喝几口鱼汤,淡淡的胡椒味在嘴里蔓延开,“我之前上学的时候冬天里经常吃这个当早餐,吃完感觉脚立马就暖和了。”她冬天手脚不容易热,所以总是靠汤汤水水回温。 “味道不错,挺会吃。”黎羽夹了个鱼丸蘸下青椒酱放进嘴里,鱼丸弹弹的,带点青椒香气,“这个青椒酱吃起来蛮意外的,不辣还能増香。” “是吧,不过这个就是蘸鱼丸好吃,我之前试过拌到米粉里,反而没什么惊艳的了。”有些食材固定的搭配打破,反而丧失了合在一起的好滋味。 餐厅这个点人不多,两人对面坐着慢悠悠嗦粉。南城大学允许外来人士和附近居民参观游玩。除了宿舍楼,部分教学楼和图书馆需要刷门禁,其他都是可以自由走动的。 苏时雨看到窗外带着孩子的家长走过,仿佛又回到自己青春的大学时光。自己在餐厅吃早饭时偶尔会看到被家长带到学校来玩的小朋友,感慨人和人的差距确实从出生时就开始了。她努力学习才能考进的大学,只是别人从小活动的后花园。 但她也仅限于看到时感慨一下,大多数时候她并没有时间考虑,她需要考虑的是每门功课要保持在什么样的成绩,参加什么比赛获得额外的加分去拿奖学金。 没课时要去做自己在学校蛋糕店里的兼职,大一和大二上半个学期的假期她会去给初中生做家教,等到大二下学期以后的寒暑假,她开始去不同的公司找短期的实习。现在这个工作就是她大三暑假实习有了相关经验才即使专业不对口也被破例录取的。 “我之前还在这个餐厅附近的蛋糕店兼职,离开时老板多给我一个红包,她怕我不收还偷偷塞我包里。 我当时在宿舍看到这个红包时傻傻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心里总是过意不去,觉得自己白拿了。发消息给她她说那是我的奖金。”苏时雨想到这里嘴角弯弯,“后来我来学校附近就会拐一趟买些面包回去,大多数时间都不见老板,也不知道她今天在不在。 有一个白巧杏干的碱水面包很好吃,老板每天发面包当福利发到这款的时候,都觉得今天会额外幸运。” “待会儿买些糖带过去,算是喜糖。” “好,那我们吃完先去超市,然后去蛋糕店,后面我再带你在学校能进的地方转一转。 你自己要来学校的,可不能嫌无聊啊。” 黎羽帮她收了面前的碗筷,把小碟子留给她拿,“不无聊,听你讲得很有意思。”有的人在一起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不会无聊。 两人放好餐具又去超市买了糖,今天运气好,恰好碰上老板看店。苏时雨先进去,黎羽跟在她身后,“小芸姐。” 肖芸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小雨,今天来学校有事情。” “没什么事,来转转。跟你介绍一下,黎羽,我......”苏时雨在称呼上犯了难,爱人说起来很奇怪,丈夫又有些别口,老公也很诡异,最后选了大家还算常用的先生,说完黎羽顺着话打个招呼。 肖芸惊喜地打量两个人,“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这也是小羽啊,模样真周正,瞧这大高个。好,好。” 苏时雨把包装成盒的糖递给肖芸,“前阵子刚结,今天来学校一起转转,给你补份喜糖。” “行,我也沾沾喜气。你俩站一起可比糖甜多了,郎才女貌,我中午都不用吃饭,看都看饱了。 姐瞧着这个也确实不错,也算是老天长了眼,给你个好福气。” 黎羽一直贴近苏时雨站着,听到这才插话,“是我好福气,娶到了时雨。” “小伙子会说话。” 肖芸拉着苏时雨又是一阵寒暄,这会儿不是上人的点,不会有人打断。黎羽则是在需要自己说话时才开口,其余时间都是默默做一个听众。 “呦呵,这谁来了你这么高兴。” 苏时雨和黎羽背对门口,听到声音一齐转头去瞧,是老板肖芸的丈夫来了。 “这是小雨,我没记错吧。旁边这是?” “她老公。”肖芸替她回答。 可能在家和自己老婆说话随意习惯了,肖芸丈夫一个顺嘴,“挺好的,想想你当初跟你那机械系男朋友分手时候的样子,我以为你走不出来了呢。 现在看是我想错了,你这老公找的看起来比那个强多了,般配! 诶,你拧我干啥?不,他不知道啊?”最后这句话是问苏时雨。 回答的确是黎羽,“我知道。” 看黎羽神色没什么异常,肖芸也轻松起来,“我以为你不知道呢,刚也没敢提,反正走出来就好,以后两人和和满满的。” 这一闹,后面也没怎么寒暄,辞别时肖芸打包了苏时雨当时喜欢的几种面包蛋糕非要她拿上,推辞不了,只好收下。 今天是个多云的天气,没有太阳,风就显凉,黎羽照旧帮她系好散开的围巾,气氛却有些沉默。 两人走得不急,快到湖边,苏时雨突然问他,“你生气了吗?” 第9章 第 9 章 她大学谈过男朋友的事刘见秋不知道,所以不会有人告诉他。他刚刚是在给自己圆面子,说起两人对对方的恋爱史一无所知。 她开始觉得他们结婚的出发点来看,这个不重要,所以她并没有追问黎羽这方面的事情,她以为黎羽没问也是不在意的。只是直觉告诉她,现在氛围不太对。 在一段关系中,她总是会下意识捕捉对方情绪中不对劲的地方,却无法正确解决这点异常。似乎关于情感她总是束手束脚,无法摸清自己心里的脉络。 她不是一个很好的爱人者,她和自己大学谈了两年的男朋友似乎也是在这片湖边不欢而散。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又走到了这片湖畔,苏时雨手抚上湖边的围栏。 时光悠悠,湖水依旧,只有手下的木质围栏记录下悠悠历久。年年风吹日日晒,雨一载雪一载,如何历久弥新。黎羽落在她身后,她没敢回头。 太阳终于破开云层照到湖边正被风卷落的树叶上,无数光的碎片再一次在冬日里,在她的眼前坠落。 只需要在固定的场合表演合时宜的情景,在某个阶段扮演特定的表情,一如既往。 她深吸几口寒凉的气息,露出一派天真烂漫的模样。就在她挪动脚步要回头唤他时,一份温暖的重量轻轻落在她肩膀上。两人几乎脸颊相触,明明都吹了风,他却仍靠近了便能感受到有热意传来。 “苏时雨,我等了你很久,你都没有转身。”,她被他从背后环绕在怀里,听到他如困倦之人的低喃。 苏时雨侧下脸,好让人能看到她的眼睛,“我刚要喊你啊。” 黎羽察觉她还飘在半空的心绪,没有配合,将人抱得更紧些,“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和苏时雨不一样,比起苏时雨的喜欢就要祝他幸福,他更偏向喜欢就要主动,让她的幸福与自己有关。他在读懂自己对她的感情后却发现,原来在高考结束后她就已经主动与所有人断了联系。 一个人要多辛苦才会割断自己的过去呢? 终于打听到她在南城大学之后,思考了很久他还是觉得自己需要表露那些他觉得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情意。于是他就像所有爱情故事里那个愣头青一样傻傻来到南城,然后发现这么大的校园他根本不清楚对方在哪里,或许她压根就没在南城,或者是自己听错了她学校的名字。 可能确实是有天意的存在,他看到了这片夕阳下闪闪发光的人工湖,可能是远处的湖水让他想起那双同样藏着水与光的眼睛,脚步不自觉挪向这里。 于是在他看到湖水时,那双眼睛的主人也出现在他视线里。风吹起的长发和衣摆同旁边人纠缠在一起,原来她主动割断过去,是选择了新的未来。原来是他的独角戏。 人总是告诉自己努力就会有结果。小部分事上,确实如此,但大部分的事往往如天意弄人四个字般充满了叹惋的遗憾。 他不希望遗憾,所以就当是他卑鄙,不顾一切的在重新见到与人对坐在咖啡馆温和疏离交流的她时,用合适的借口强制性将两人的线绑在一起。 她切断了过去,那就让他创造出新的开始。 情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总是没缘头的悄然发生,慢慢生长,等到可以察觉时便不可收拾。认清了心,就坚定地走下去。 总有一天一切心迹不用再被合适掩盖,就算一直需要这个借口也没关系,不管她会不会转身呼唤自己,他都会望着那道背影坚定的走去,一如过去,一如今日。 “抱歉,你没有问,所以我没告诉你。是我理所当然的觉得你不在乎,却忽略了你知情的权力。正好趁着这个时机,我可以把关于他的事情告诉你。” “苏时雨,这片湖水真好看。你觉得呢?” “是。” “听老板夫妇刚才的意思,因为那段关系的结束你很难过,难过到可能不会去重新和一个人恋爱,所以不用去浪费欣赏风景的时间把自己重新带入不好的回忆里。 过去都不重要了,不过若是你想借由这个机会询问我的感情经历,那我可以清楚交代,我是一个没谈过恋爱就直接结了婚的人,所以如果以后哪里惹你不快,一定要直接告诉我,别让我不明不白成了冤死鬼。” 苏时雨被他逗笑,“正是因为都过去了,所以再想想发现也没什么,而且我当时可能主要不是在为这段关系结束了而伤心,算是迷茫吧,还有就是愧疚。” 那段感情的开始确实是冲动大于心动,她不理智的去赌一种地久天长。 对方是一个很好的人,温暖,会为别人考虑,又很务实,两人性格叠加在一起让他们感情模式自然而然流向了细水长流。按照她当时室友的评价,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不像两个人,而像两尊神仙,缺少点是人都有的荷尔蒙。 她倒觉得没什么不好,就是时间总是不够用。她要学习,要兼职,后来要实习,和室友出去玩都是偶尔的事情,所以两人更多时候约会都在图书馆或者自习室,空的教室。终究是他付出多一点,所以她更多会愧疚。 后来大学即将毕业,两人都打算在南城工作,那人家里知道后觉得他们可以定下来,毕业就结婚一起在南城安个家。 就在他提出来家里面有意向和她家长见个面时,她害怕了。越来越频繁的加班,一次又一次的推拒,最终还是在毕业季来临前结束了。 可怕的是她并没有感到过于难过,反而因为这份结局到来而感觉隐隐的轻松。 那一刻她意识到有些东西会刻在基因里代代相传,她尽管再不愿也无法摆脱发于骨血为她所厌弃的特质。 就算她已经在努力习得其他更好的行事方法,那种本质的东西还是在她下意识间不经意表露。美好的东西不会自然流传,劣根性往往潜伏在基因深处长存不衰。 “在这段关系里我确实对他有所亏欠,但又无法......妥协。加上要毕业的迷茫,心情总是不太好,给了他们受很重情伤的错觉。 虽然当时有些不欢而散,带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但前两年他结婚时去参加他婚礼,我们竟然又再笑着聊天。 他们很般配,也彼此真心喜欢,总算圆满。” 时间真是个好东西,能扫去所有的不愉快,让人更加看得清。 苏时雨是真心为此感到高兴,眼睛里都是亮亮的笑意,其实她很幸运,后来总是能遇到本身就很好的人和事。 黎羽看她开心起来,明明不是夜晚却看到了星星。自己似乎也要被她眼中的星光点亮,“就这样便挺好,你已经把很多事情都做得很好,所以可以少些自省。如果哪天有人说你不好,那一定是他的问题。” 人总是从自己的角度看世界,于是世界便成了一面镜子,能看到的所有人和事都是自己。 天气很冷,两人没有在湖边再逗留,黎羽要她带自己去她常去的地方转转。苏时雨搜罗一下脑海,发现自己在学校里走得最多的就是教室食堂图书馆宿舍一条线。 “我的大学生活会不会太无聊了,也没参加什么社团,看起来好像除了规定更轻松些外,其他和高中并没有什么区别。” “唔,很充实。比起来别人看起来丰富多彩,自己舒服才是最重要的。” “那你呢,你大学里都在做什么,应该挺受欢迎吧,就没有遇到喜欢的女生或者遇到喜欢你的女生?” 黎羽和她十指相扣,时不时捏紧又松开,“要听实话吗?” 苏时雨下意识抬头去看他,他为何这样看着自己呢,心开始没缘由猛跳,“算了,不听了。学校附近有一座小寺庙,要不要去喝杯供果茶? 就是用上供过的水果煮出来的茶,免费发给进庙的游客,说是祛病消灾,现在也进了年节,讨个吉利。” “听你的。” 供果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让人念念不忘。苏时雨也不是香客,只是偶尔累极的时候,她会到寺庙里找个角落坐一坐,看着袅袅烟气和攒动的人群,什么东西又重新回到她心里。 有时候她觉得寺庙和外面的车水马龙真是两个世界。虽然都会有人,也会有**生发,但在寺庙里人的**会更加安静和真诚。 而在之外的世界,浮华的嘈杂蒙上双眼,叫人总是急迫去看清。 去寺庙需要徒步爬一个不高的小山坡,不耗几个时间就到了目的地。两人喝了供果茶,赶上饭点一人吃了一份庙里的素斋,安静下来时竟然有种时间倒回的错觉。 苏时雨和外婆一起住过一段时间,年纪大的人每逢初一十五都要早早去上香。那时候管理并不严格,没有未成年人不可以进入宗教场所的规定,偶尔外婆会带上她。 外婆拜完起身要她也上香拜一拜,她迷迷糊糊照做,跪在垫子上俯下身却总是脑袋空空。再后来她也试着去求,可能是她所求太大,或是发心不诚,她的愿望神佛一次也没帮她实现。 一晃到了今日,和她一起吃素斋的人告诉她,“是因为神佛知道你有自己实现所求之事的能力。” 即便不求,一切也都会来。 第10章 第 10 章 因为挂念家中的捣蛋鬼,之后两人没再去其他地方。 回到家天不晚,两人一起窝在沙发上看了部国外的文艺电影,小狸花团在两人之间不时捣下乱,搅出些其他的欢生气来。 吃过晚饭洗漱后习惯性相拥入眠。 隔天早上因为时间还早,附近的商超都没有开门,两人一起去了同区一个比较大的农贸市场采购今天要招待孟一九的食材。 市场人比较多,这个点像他们这样看起来还年轻点的夫妻很少。菜摊的阿姨帮他们称好菜,抹了零头,报了个总价。 苏时雨看他认菜挑选不算生疏,喧闹的市场偶尔传来几句清晰的交谈声,她一下就想到了三个字,烟火气。 两人来菜摊前先去了卖新鲜水产的地方,这会儿转悠完时间差不多可以拿上已经处理好的食材。 鲫鱼简单清宰用来和羊排一起炖汤,取一个鲜的吃法;黑鱼剔骨切片,用来做孟一九首点的酸菜鱼;虾去头挑了虾线,配合芥末和黄油来做芥末虾。 又去买了猪梅花和鸡翅中,按照苏时雨的口味做加了肉桂粉的苹果猪排和橙香鸡翅。一些零碎的调味和配菜出门前在手机上点好,回到家时已经放在了门口。 黎羽煮了些前几天包好冻起来的皮蛋馄饨,简单便捷。顾及着中饭,两人都没吃太多,只是垫垫肚子。饭后苏时雨积极把碗刷了,黎羽那边先煎了鲫鱼取鱼汤来在砂锅里炖轻微翻炒的羊排。 孟一九到还要些时间,难处理的部分菜场老板都已经处理过,两人不急不忙在厨房备菜,客厅里正播放着随便打开的电视剧,声音和切菜声叠在一起;小狸花闻到肉的味道,喵喵在脚边撒娇;砂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扑到窗户上,让人只能看清这片狭小的房间。 苏时雨一片一片洗着手里全部撕开的娃娃菜,“没想到你做饭买菜都挺熟练的。” “还好,以前上学时回家会和我妈一起做饭,也会一家人一起去菜市场或者超市采购,很多小技巧都是他们教的。” “家传秘籍啊。”苏时雨是大学毕业工作了才开始偶尔进厨房,到现在也只是能吃的水平。 之前不管是和刘见秋还是和外婆住在一起时,她都会被她们用是小孩子的原因赶到外面去。他们家的抚养方式总是趋于自然生长,刘见秋和外婆两人对做什么事只要到了年龄自然就会了的这种想法一脉相传。 黎羽将莴笋切丝,“我妈说我爸做饭不行,所以要我赶紧学会给他们做饭吃。又觉得男孩子要从小培养做家务,省得长大了会在家里做甩手掌柜,祸害别人家的小姑娘。 后来再大些,做饭买菜做家务这些生活技能能让我独立的生活,心情不好去做一两道菜或者打扫下家里的卫生反而很放松。” “叔叔阿姨的意识都挺超前的。”苏时雨把处理好的水产都重新冲洗一遍。 很多事情只靠自己学确实也熟能生巧,但有人在旁边适当说点重点会事半功倍。 “我们那时候大部分家长应该不会觉得做家务做饭是男孩子要学的事情。 女性长辈总会默默把这些事情当做自己理所应当的事,然后在某一个时间点,将这份任务教给自己的女儿,告诉她应该会做饭了,会做什么了,以后好照顾一个家庭。” “没什么理所应当的,只是生活的技能。每个人都能学,也都能不学,全都是自己的自由。人的精力有限,放到你感兴趣的事情上就可以。 咱家已经有我对这个感兴趣,做起来也不觉得麻烦,所以如果你不感兴趣,去做其他你觉得有意思的事也很好。 你现在这样一个人也能把自己照顾好就可以,因为我也会有工作起来没完没了的时候,可能偶尔会不在你身边。” “嗯。”苏时雨是一个潜意识里觉得不能完全依赖别人的人,有时会过分到自己什么技能都要会。比如修电器,接线路这些可以找到专业人员来做的事情。有一阵子她担心自己忘记带钥匙,疯狂在网络上搜索如何开锁的知识学习,搞得孟一九以为她要去入室抢劫。 她当然不是什么都能学会的天才,很多她完全看不懂,而且就算学会了实际上手也是另一码事,她又把精力全放回工作赚钱上。 当时孟一九怎么开解她来着?好像是说,“苏时雨,人知道怎么吃饭喝水睡觉上厕所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她因为贪凉喝了几次冰饮后胃痛时才开悟,原来知道自己能吃什么喝什么并照此去做也不容易。 但是现在的她有些惶恐,如果自己习惯了这样被黎羽包揽照顾,那他不在时或者他们分开了那她又会重新从困难开始,也可能再也没法照顾好自己。“但是也不能什么事情都交给你做,家里面我能做的事情都可以交给我。” 黎羽没有拒绝,他想起来自己小时候自己妈妈主动邀请自己陪她做饭。年纪小小的他并不能帮上什么忙,只是洗洗蔬菜,尽量让它们递到她那里时不要掉在地上。那天晚饭时,自己父母毫不吝啬对自己的夸赞,单独的三个个体很好的相融在一起,后来他晓得,那是种参与感。 准备差不多需要开油烟机起火时,黎羽没让她再帮忙。苏时雨领着小狸花来到客厅,抬头恍然发现窗外不知何时淅淅沥沥下了雨。她走到阳台推开窗户,冷气夹杂着雨滴抚上她的双颊,拨通手中的电话,伸手去接落下的雨滴。“嗯,好。那等下我去接你。” 孟一九自己开车来的,已经快到了。因为苏时雨住的小区比较旧没有地下停车场,车只能停在外面,所以等下她要去把没带伞的她接上来。 挂断电话,苏时雨把窗户合上,雨气一下被隔在外面,“黎羽,孟一九快到了,等下我去接她。” 厨房的油烟机声音有些大,黎羽没听太清,走到门口询问看向她。苏时雨简单又复述了一下孟一九要到了没带伞自己去接她。黎羽应了声,询问是否需要自己帮忙。 “不用,我去就可以了。” “好,那你们等下注意脚下,外面好像下雨了。” 苏时雨看系着围裙的身影又回到厨房里忙活,贴了贴怀里小狸花的脑袋把她放下,窗外雨不急不忙下着,跳到窗户上的水滴歪歪扭扭在布满雾气的窗户上滑下,外面的世界偶尔变得清晰。 等她接到孟一九上楼,黎羽已经将菜都摆到了桌上。鱼羊鲜汤旁边两个小碗分别盛着小葱和香菜,芥末虾,酸菜鱼和苹果烧猪排色泽诱人,橙香鸡翅的橙子香气一下钻到人鼻腔里,就连两道素菜上汤娃娃菜和凉拌莴笋丝也没有显得逊色。 孟一九逗一把小狸花,把怀里还抱着的红酒放到桌上,“我果然来对了。” 她之前并不是没来过苏时雨住的地方,但两人都是点了外卖或者出去吃,因为苏时雨做饭只讲一个能吃就行,不和她口味。 “不错不错,黎羽是吧,卖相不错。”不知道说的人还是菜色。 黎羽忽略她这句带点歧义的话,默认她是在夸菜,“家常便饭,希望你吃得尽兴。你好,我是黎羽,苏时雨的先生。” “哦,黎先生我是久仰大名了,孟一九,苏时雨的同事里最好的朋友,朋友里最好的同事。” 苏时雨洗完手示意孟一九,“去洗手吃饭。” “好嘞,我早留着肚子呢。特意为此没吃早饭。” “少贫,你是起不来吧。带的酒要喝吗?” “不喝不喝,我才不爱喝这。”说完从卫生间露个脑袋神神秘秘的,“我特地从我姐酒柜里顺的,改天你们可以在家吃烛光晚餐时助点兴。” 苏时雨头大,朝她眨眼,语气并不重,“闭嘴吧你。” 孟一九回她一个无辜的表情,视线不小心撞到在苏时雨身后笑得温和的另一个人,那人视线和她交汇,他开口,笑意没收起来,“多谢。”她若有所思,“客气客气。” 绝对有情况。 等孟一九吃到饭时更是夸夸的停不下来,她不是吝啬赞美的人,给菜色好评时更多夸赞的是苏时雨,“其他不讲,你这口味绝对是没得挑,一看就是按你口味做的。” “请你吃饭肯定是按你的来呀。” 那可未必,自己只说吃烤鸡翅,上桌的鸡翅上夹着橙子片,整个桌边只有苏时雨喜欢橙子香气;苏时雨不习惯芥末喜欢奶制品,芥末虾的黄油味更重;苹果烧猪排也是苏时雨喜欢的淡淡肉桂香。 分装在小碗里的葱花香菜不知道是考虑自己可能忌口还是苏时雨不喜葱花;苏时雨不能吃辣,酸菜鱼不算很辣;苏时雨不喜油腻,汤就保留了咸鲜还不见油花。 一桌菜看似是自己点的,口味却在保留菜色的前提下尽量偏向苏时雨的口味,孟一九只觉得自己点这道酸菜鱼是非常的有先见之明,“这鱼是真点对了。” “喜欢吃就多吃点。”苏时雨很贴心的问她要不要加饭。 孟一九把那句又酸又菜又多余的老梗拌着米饭一起吞下去,“要。” 苏时雨有时在情感上确实不知道是天生还是有意屏蔽,格外迟钝。孟一九向黎羽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接下来嘴上没饶他,心里还是有所缓和了。反正目前看起来吃亏的不会是苏时雨,其他人受点委屈了也无所谓。 第11章 第 11 章 “听说你俩之前一个高中的同学?”孟一九之前在苏时雨那里得不到清楚的答案,转而问黎羽。 “对,同班同学。”黎羽看向苏时雨,用眼神询问她这些事情是否可以说。她表示自己不介意,之前问着问着不回答是因为孟一九顺着这个方向过于脑补。 黎羽领会到她眼神里传递的情绪,“高一的时候坐过两个月同桌。” “还坐过两个月同桌,那关系应该比其他同学还好一点,怎么后来没见联系了呢?”孟一九的发问很直接,表现出一副只是好奇的样子,眼睛却不错漏黎羽可能有的微表情。 “后来没再有机会坐同桌。 之后没再分到一个班级,高中后又去了不同的城市上大学。” 他的话没在说谎,大致就是这样,只是没有那层心绪是如何盘旋酝酿,像窗外不经意间就落了满地的雨。 他们班级座位每次考试后会重新分,高一下学期结束分科后没再在一个班级。 虽然在一个楼层也只是偶尔在走廊上碰到了打个招呼。高中毕业又去了不同的地方上大学,自然而然断了联系。本来也并没有很深的交集,却任凭一颗种子在时光灌溉里长成了大树。那颗种子是何时埋下的?大概就是初见吧。 高一开学那天,黎羽到得很早,趴在桌子上补眠的他被身后拉开椅子的声音吵醒,转头看去时正好对上旁边同样搬起椅子还没放下的女生。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她的表情有些惊讶还有些歉意,可他更多被那双眼睛吸引。好像暑假里父母带自己去观星基地时看到的那片繁密的星空。 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又正承载着那片闪烁的繁星。她先错开了视线,他同她解释并不是她吵醒了自己,看她是把椅子抬起来,这个举动应该是出于不吵醒自己的原因。 四周已经坐得满满当当,女生来晚了,才到正在睡觉的人旁边坐下。 她把书包放到桌兜里,动作间发丝飘动,他才看到她左眼下大概颧骨位置粉色的花,她似乎是知道自己的视线落在哪里,匆匆放好东西,用手指擦过眼角顺势把手撑在脸上,似乎在发呆。 她留着学生头,刘海齐眉,长得又不具备攻击性。他想她一定是很乖很听话的学生,所以脸上带着朵‘小红花’,后来发现她除了学习成绩还不错以外,经常翘早晚自习的行为和乖学生完全不沾边。 第一节课自我介绍时,他知道了她的名字,苏时雨。真好听,起这个名字给她的人一定很爱她,时雨时雨,恰逢时节的雨,淅淅沥沥能落进人心里。 她眼中那片星空也经常在下雨,有时她安静坐在那里,时间却似乎在她身边走了一个世纪。 他无法认清自己心里那种异样的情绪,总觉得她笑起来似乎会更好看。 在又一次她被老师罚跑时,他撒谎不舒服去找老师请假又谎称她已经跑完了。他是即便做‘坏事’也会利用规矩光明正大做的人,老师没有怀疑。 于是那天他带她溜走,跑过一段并没有很长那天却格外长的路,狭小的奶茶店里,他终于如愿以偿看到了想象中的笑容。亮晶晶的,好像他使坏偷藏起来的自己妈妈那条钻石吊坠。 可惜光芒总是很短暂,他们的同桌生涯也一样短暂,他还不清楚她为何总是那样安静那样悲伤时,期中考结束重新分了座位,他没再能和她坐同桌。 要分科时他不由自主的找机会去看到了苏时雨的分班表,看到她分班表上填的理科两个字,他暗自欢喜他们同班的几率又大了些。 可惜他们似乎没有更长的缘分,两次分班,两次都不在一个班级。 好在他们还在一个楼层,偶尔会在走廊上碰到,她也会和自己打招呼,她并没有忘了自己。两人的好友对话框原本稀疏的消息在不再同班后也没了再重新续起的借口,她总是很忙,自己只能偶尔随意在她世界里掠过。 高三那场成人礼,知道要请家长一起参加时他第一时间想到自己可能会见到苏时雨的家长,她家长是什么样呢?她在自己父母面前是否会是其他样子呢?这样似乎能更了解她一点。 可惜他没有这个机会,他看到了一如既往独自一人的她。学校举办成人礼本身就是一个象征的仪式,没有强制要求家长参加,所以一部分学生家长抽不开身来参加的会有老师帮忙戴帽。可学生这么多老师这么少,她又总是不争不抢将自己透明起来,大概率她是打算自己戴帽的。 那一刻他鬼使神差和自己的妈妈说自己之前的同桌家长没来,让她帮忙戴下帽子。他妈妈是同理心很强的人,看到别人伤心也会感觉难过的那种,见到苏时雨一定能感受到她的情绪。 没有特意嘱咐不要告诉她她是自己的妈妈,他妈妈自动做了周全。 不管在苏时雨看来是否重要的时刻,在这个仪式上,还好有长辈帮她戴上了象征成人的帽子。那么以后在她偶尔想起这个时刻时,自己不是一个人成了大人。 可惜他没见到真正长成大人的她。高中的宴席散去,两人的世界再也没了交集。他有他新的朋友和新的大学生活,一切还是一如既往的有趣,想起这位曾经同桌的时间也变得寥寥无几。 她在哪所学校,大学生活过得怎么样,参加了什么社团?有没有像自己的室友般抱怨冬天时的早八是人间地狱,她还总是一个人吗,有没有交了朋友,上了大学应该闲下来了吧? 或许她会开始谈恋爱,尽管心里似乎有些不对,对方应该是不错的男生。 那点不对在心里盘旋了多年,终于在大二上学期时落了地。那天院系举办迎新晚会,自己班里一个女生会去主持,自己宿舍没对象的男生起哄要去看。 “她今天穿的红裙子,超级漂亮,你真不去看?” “不去。” “不去看?给咱班花撑撑场子。” “不去。” “真不去看?”对方一直坚持。 “不去。” 最后他还是被自己的室友拉了去,舞台灯光中央站着穿红色长裙的女生,自信闪耀,他却想到了另一道红色的身影。 那时高二举办运动会,每个班级会有拉拉队,因为理科男女生比例的原因,基本上除了参赛的女生,剩下女生自动被组成了拉拉队。 拉拉队有单独的入场,为了入场动作的整洁和美观,班级都会单独抽时间排练。运动会前一天,在他乘着落日余晖离开图书馆时,看到站在落日中穿统一红色及膝中裙的她,他突然明白了那句歌词: 喜欢容易凋谢的东西像你美丽的脸,喜欢有刺的东西也像你保护的心。 男孩看见野玫瑰,荒地上的玫瑰。 他蓦然明白,那颗种子发了芽,长出幼苗开出一朵玫瑰花苞。她对于他来说,无可代替。他不会隐瞒爱意,所以他认清楚了就一定要当面告诉她。 可惜他却没有任何可以联系到她的方式,关于她的记忆像一场梦,或许她根本没有存在过。最后他通过曾经同时带自己和她两个班的高三数学老师知道了她大概在南城大学。 他至今仍记得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在这种巨大的喜悦下他连夜踏上了去南城的列车,到达后在偌大的校园里笑自己失去了理智。 就在他以为无望准备离开时,他看到了落日下那片闪光的湖水,浮光跃金,更值得喜悦的是这片金影里有那颗丢失的钻石。 可惜还是太迟,她身边有了其他人,如他之前想的那样是个可以与她般配的人,她选择了新的未来。 玫瑰花苞只能是玫瑰花苞,失去了盛开的权力。不过还好她有了可以一起悠闲散步的人。他好像是笑着离开了南城,记不清了,这趟旅程过于匆忙。 匆忙的同样有接下来的时间,大学毕业,读研,和认识的学长一起创业,只是命运重新卖了一个巧妙,自己学长的朋友竟然是苏时雨的哥哥。 他偶然在一次饭局上加了对方的微信,两人又都是南城人,相谈甚欢。也是在后来回南城后与他的一次聊天里,知道了他妹妹在家参加他妈妈安排相亲的事情。 原来她还没有结婚。 在他知道她恋爱时他想过她会和别人走到结婚,只是不知道是何时,她甚至不会请他去参加婚礼。 这么多年过去他默认她已经成了家,却这样巧妙的在他回了江城后知道她要结婚,要留在江城的消息。 喜欢就祝她幸福,如果她真的因为爱而和别人走进婚姻他可以祝福,但她只是需要结婚,那他完全可以是这个对象。 既然她只要结婚,那么他也可以。 于是他故意走到那家咖啡店外,不出所料见到那张还保留熟悉的脸。 她留了长发,不再用刘海遮挡自己,脸上没了粉色的花,望着别人时眼底不再想落雨。可她还是带上刺般让人去疏离,她还是那朵野玫瑰。 他心里的玫瑰花苞也随着这朵野玫瑰绽放,他走进咖啡店,落座耐心等待她结束,暗想这次他不会再有可惜了。 终于等到她起身,他还没开口,她主动走了过来和自己招呼。 他有些说不出话,只能长长地望着她,她好似觉得自己没有认出她,点头致歉打算离去,他慌乱想喊出她的名字,却只能以故作镇定的姿态说出,“你着急结婚吗?” 她显然因为自己没头脑的话愣住了,好在她没有转头就走。于是他蠢得要死说了几遍苏时雨我们结婚吧,每说一遍,都是在等待被凌迟。 她似乎有很多顾虑,眉毛拧在一起,不安的用吸管搅动杯子里的茶。是她其实已经不喜欢喝马黛茶了吗,也或许是自己还比不上她刚见了一面的相亲对象。他错得离谱,也盲目自信,自己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呢。 也许自然而然在高中毕业后就随着她主动切断的联系消失就好。如果两人接下来的命运既定平行,他凭人力怎可将两条注定平行的道路强行相交。 那便不强求吧。即便做不成永远相伴月亮的那颗星星。做仅仅只是同属于东方的信号塔上的晚灯,也能见证你每一次新生。 然后...... 她说好。 他们不是平行。 命运只是让他们的道路短暂错开后又重新得以交汇,于是只是一次万幸,他得以在这次真的不再有可惜。 第12章 第 12 章 “后来没再有机会坐同桌,之后没再分到一个班级,高中后又去了不同的城市上大学。”黎羽说完,孟一九下意识去看苏时雨的表情,那人喝着汤不知想到什么愣神,再回想黎羽说话时的神情,只觉得真是媚眼抛给了瞎子。 道路且长,也可能是当局者迷。不过当事人乐得其中她一个外人没必要点破,况且苏时雨这样的碰上个恋爱脑点的也挺好,朋友总是乐得对方圆满。 她也不瞎打听了,三个人不知道谁先起了头聊些其他的话题,一顿饭结束孟一九和苏时雨都不自主给吃撑了。这时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转成了洁白的雪花。 “这好像是南城今年第一场雪吧。”两位久居南城的人都明显有些兴致高涨,推开窗户用手去接掉落的雪花,叽叽喳喳带着兴奋。 黎羽看她们高兴,自觉承包了接下来的工作,把两位要主动洗碗的女士推出厨房自由活动。于是这两位一拍即合决定下楼去感受这场南城初雪。 “好,你们下去戴上帽子和围巾。”黎羽在厨房洗碗,特意嘱咐打算直接套上外套出门的两人。 闻言苏时雨到卧室翻出了帽子和围巾,一份拿给孟一九,一份自己戴,还有一份偏中性的,“你要一起下去吗?” “你们去吧,等下有几封邮件要处理。”黎羽将洗好的盘子放到沥水架上,朝她温柔的笑。 苏时雨觉得心情有些怪,“那你等下忙完如果想下去转转不要忘了帽子和围巾,我放到沙发上。” “好,去吧。注意脚下。” 黎羽虽然在休之前积存的年假,但也会远程处理些事情。之前苏时雨也在忙,他每天固定抽出些她不在家的时间处理掉,所以她在家时他总是能一直陪着她做事。 现在苏时雨也开始休息,他还是需要定时处理邮件,所以她也会有些自己的时间。 正好今天孟一九来了,赶上下雪两人高兴,自己不参与让她们一起去玩得更自在。而且长大后能与朋友相处的时间格外珍贵,等苏时雨回江城工作,两人能见面的机会就更少。 所以孟一九和苏时雨两人下楼后又提到了在江城开咖啡店并再度觉得很行的事情黎羽完全不知情。 “那就这样说定了,等明年你在那边上班观察几个月情况,物色好我马上下手。”外面风有些冷,孟一九没戴手套,把手揣进苏时雨大衣口袋里。“你这手怎么一点不热,我给你暖暖。” 苏时雨被凉得一个激灵,“明明你手凉好吗,冷死了,跟冰块儿似的。”说完还是给她握住,慢慢感觉两人手的温度变得相同,“攒了点热气全给你沾走了。” 孟一九笑嘻嘻的,“你最好了。” 两人都有些撑,在午后零星小雪里漫步,雪花飘到两人帽子外的发丝上,赖着不走,最后慢慢融化。 “苏时雨,我们要做能一起白头的朋友。所以以后咖啡店开起来,我是大老板你是二老板,但是你千万别投资入股。不管盈利如何,我永远分你百分之二十的利润,这是你前期跑前跑后的劳动入股,我们要明码签合同的。” “好,如果店里办活动我帮忙一起策划。” “那太好了,我又省了一笔策划费。到时候给你加奖金,优秀股东奖。”孟一九事没开始做,先有了已经蒸蒸日上的派头, “做事一定要吉利,就算还没开始,也要有已经做成了的样子。” 她总是乐观坚信一切都是好的发展,与习惯处处做好最坏打算的苏时雨完全相反。但很奇怪的是这么些年下来,孟一九成了苏时雨最好的朋友。 她之前并不是完全不交朋友,事事一个人。 他们初中不分班随班升,三年来班里有一个女生一直和她要好。那时苏时雨脸上有疤,这个女生碰到有指点的人也会帮她骂回去。 因为这份仅有的友情,苏时雨还算开朗。初三时刘见秋开始带她修复疤痕,脸上丑陋的痕迹也在变轻。当时她们约好高中要报同一所高中。 最后她们都考上了江城高中,两人很幸运的还在一个班。在开学那天她们约好一起去学校,那个女生却迟迟未到。等实在没时间了她终于独自出发赶在迟到前到了教室,发现她已经和周围人打成一片,她的同桌是其他看起来同样热情阳光的女生。 她匆匆别开视线,朝靠后面窗边并排两张桌子靠走廊的那个空位走去,刚搬起板凳,那个同桌的男生就醒了朝她看过来。她不是习惯与人为难的性子,跟那人道了歉,心思更多在失约的朋友那里。 后来她有机会问她为什么,她说只是为了看自己在她心中有多大分量。苏时雨总是理智,所以女生更多时候觉得自己在这段朋友的历程中往往是单方面的付出。她说苏时雨其实是一个冷漠没有心的人,她看不到苏时雨对她抱有同样的对等的感情。所以她提前走了,想看苏时雨是否会为了等她迟到,但结果是,苏时雨还是准时来了。 她有些太累了,所以和苏时雨的友情到此为止。 苏时雨当时似乎可以理解,但直到自己晚自习翘课被抓到正着,被当时班主任留在办公室训话。逃课她无话可辩,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是她的不对。 但这位朋友却向班主任告发她翘掉晚自习是在和男生约会。她知道自己晚自习碰到的男生是谁,作为初中三年的朋友她见过自己的哥哥。她明明知道却还是选择了这样去告发。 苏时雨再三保证自己没有在谈恋爱,班主任要求她带自己这位哥哥和家长一起来办公室谈话。其实没多大事,但刘见秋外出谋生,她不想劳动还在住院的外婆,舅舅一家又要照顾外婆又要照顾家里的小孩子,她更不想去找父亲那一大家子。 少女只能沉默,在这荒诞的误解面前,她的话是那么无力。最后班主任松了口,大概明白她的难处,松口只把她那位哥哥叫过来就行,斥她作为学生不好好在班里学习,不请假瞎跑到外面。 她知道天天请假就肯定要有一个理由,她当时在打‘黑工’,因为未成年所以她不能张扬,家里人知道也不会允许。但她也不想拿外婆的病做幌子,所以在那个脑回路还不知变通的年纪,她破罐子破摔干脆做了逃课的惯犯。 这份短暂的只有一个半月的‘黑工’最后在被苏时雨哥哥知道后强行结束了。她不再逃课,自习都乖乖待在班里,手里多了张新办的银行卡,里面每个星期都会汇入当时上大学的哥哥给自己打来的生活费。 她总是愧疚到哭,她不能因为对方是哥哥就理所当然的成为他的负担,他们本来就互不相欠。 哥哥见到只会帮她擦去眼泪,尽管自己的学费靠助学贷款,生活费也需要自己挣来还是安慰她,“就你这小身板能吃掉我多少钱,我从牙缝里漏的就能喂饱你。知道外婆生病,你觉得自己是负担,想要自己给自己挣生活费。 但是小雨,外婆也是哥哥的外婆,你就当这是哥哥对外婆还有妈的孝心。不着急去赚钱,先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以后有得钱让你赚,到时候可别嫌累才好。 哥哥赚钱要远比你轻松,所以你想吃什么就吃,想买什么就买,正是长个和爱美的年纪,别委屈自己。不够还可以和我要,因为你永远是我的家人,我唯一的妹妹。 当哥哥那天,我是真的很高兴,所以不要觉得你是我的负担,你只会是我的动力。” 所以在后来她能有前行的动力,很大部分也是她哥哥苏正杰给的。 那天说到最后苏正杰也落了泪,他没保护好自己的妹妹让她脸上留个疤。一个小孩子从楼梯上摔了下去,血流得满台阶都是,她该多疼啊。 这事儿成了他们俩在刘见秋面前的秘密,怎么问都只说她不小心摔了。苏时雨不喜欢刘见秋和苏家那群人闹,所以苏正杰按她要求的什么都不说,暗暗下定决心总有一天自己要强大到所有人都不可以伤害自己妹妹。 事情轻轻放下,让自己被喊家长那个女生事后问起来只说自己没看清,她也是想着就算不是好朋友了也是为苏时雨好轻轻揭过。 而苏时雨什么都无力再说。 苏正杰后来也会经常到学校看苏时雨,他考的是本地的大学,来回不费他什么事还能让他时不时监督苏时雨有没有再干什么类似于逃课的事。有一次他顺着自己妹妹的视线发现她在看一个男生,他当场就要觉得青春期萌动,自己妹妹可能有早恋的苗头。 “瞅啥呢,那男生是谁?”苏正杰只当自己随口一问。 苏时雨也随口一答,“之前的同桌。” “现在不同桌了?” “嗯,不在一个班了。” 苏正杰要气得炸毛,“听起来你还挺遗憾呢苏时雨!” “不能和这么好的一个人坐同桌确实遗憾。他挺安静的,事少,学习也很好,和他坐同桌有问题不会找不到老师还可以问他。” 苏正杰听到自己妹妹的回答,虽然还有疑虑,还是把心稍微放回到肚子里,“找不到自己班老师就去找别班老师,别不好意思。都是老师没有不教问问题学生的,实在不行留着问我。” “你还是少来两趟吧,门卫大叔都要以为你是这里的学生了。和你这么成熟的长相看起来像同学还挺失面子的。” 苏正杰刚平复的情绪又被自己妹妹的眼神拨起来,“苏时雨你皮痒了是不是,别以为我是你哥就不能揍你。” 两人嘻嘻哈哈却不会有特别多的肢体接触。不像现在,孟一九在自己耳边喳喳,还会时不时抓自己一下或者挽住自己的胳膊。 哥哥和好朋友还是不一样的。 第13章 第 13 章 “所以你俩当时坐同桌就没发生什么难忘的事情?”孟一九对自己朋友的条件很有自信,黎羽看起来绝对是对苏时雨早有苗头。 苏时雨想想,“也是有的,那时候我被罚跑他骗老师说我跑完了,其实我根本没跑完。然后他带我去喝了茶,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即便菜单上没有,奶茶也可以单点茶,虽然喝起来有点涩。” “那他人还怪好的。”对你怪好的,孟一九在心里默默补完。“其他呢?就没了。” “后来不坐同桌了也不在一个班,交集自然就少了。嗯......没分班时有时找不到老师我会像其他人一样问他问题,他帮我写解答的思路写得特别详细。 我记得特别清,这个考点高考时出到了类似的。” “厉害厉害,说点其他和学习无关的。” “高三时我们学校举办了一场成人礼,里面有一个环节是长辈给自己戴上礼帽,以示学生已经成人。我妈当时工作很忙,这种事她是顾不上参加的,那天我原本打算自己给自己戴。 但是有一个阿姨走到我身边,看我一个人帮我戴了礼帽。她说自己到旁边接了个电话,反正现在回去也赶不上,她儿子旁边还有爸爸在,她留在这陪我把需要家长的这个流程走完。 我还记得她最后对我的祝语是好好学习,天天开心,慢慢长大。” 一般只会在祝福小孩子时用健康或者快乐成长这类词,慢慢长大确实是很不常见的祝福,但非常棒。 “后来散场偶然看见她在黎羽旁边,听那边同学说是黎羽的妈妈。那天学校那么多学生家长和老师,那么凑巧就碰上了。每次想到这个场合时只会觉得好巧而不是像我最开始想的以后回忆起来一定会觉得一个人见证自己成年也很了不起。 总之,很感谢他。” “好嘛,你俩这缘分。所以你感谢到以身相许了? 他们家人听起来都挺好的。不过当时给你带礼帽的人现在成了你婆婆,你这漂亮媳妇见公婆了吗?” 苏时雨气虚,“还没来得及。” “你成人礼前就没见过黎羽他妈妈吗?” “没,我们学校开家长会时学生回避,后来又不在一个班,之前还真没见过。” “然后见一次就赶上给你当家长,现在再见又成了你真家长。”孟一九暗自怀疑黎羽这厮蓄谋已久。 苏时雨把她重新放到自己口袋里的手握好,“和阿姨确实有缘,不过我现在想起来过年前家长见面还是有些些紧张。” “证都领了你怕啥,再说了黎羽喜,想娶你他肯定要护着你。不然咱们要他好看,你哥这个妹控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我哥什么时候是个妹控了。等下,我完了孟一九。 我先前忘了跟我哥说领证的事了,他前几天又去了我妈那里。现在他肯定知道,但是在这之前我没告诉他。 难怪这几天他都没联系我。”苏时雨觉得自己真是忙晕了头,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 孟一九向她投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准备好负荆请罪吧。自己费心费力养好的白菜突然就自己从坑里跳出来跟猪跑了,要我都气炸了。” “这么严重吗?” “要是我干这事儿我姐肯定夸我难得干得漂亮。 你哥,他的妹控程度只会打断猪腿。哦,他还是律师,完全知道如何合法打断猪腿。你没什么好担心的,该担心的另有其人。既然赚了便宜也该让他付出点代价嘛。” “所以我是那个便宜?” “抓错重点了,重点是那头拐走了白菜的猪。” 寒风吹来,室内并没有吹到风的‘猪’处理完手头的工作打了个喷嚏。窗户都关着,应该是有灰尘,等下大扫除先收拾点东西,明天起床吃过早饭就可以打包剩下的东西,把钥匙交还给房东验房回江城。 窗外雪势渐大,长青的绿化带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雪,黎羽合上电脑,给人打电话问需不需要给她们送伞。苏时雨说不用,那边吵吵闹闹的,隐约有小孩子的声音。 “你现在在哪儿?” 苏时雨被飞来的雪球砸到,下意识啊了一声。“滑滑梯这里,孟一九在和一群小朋友对战。” “需要我帮忙吗?”黎羽神色稍缓,将客厅茶几上摆乱的东西码好。 苏时雨似乎在跑动,话音中夹杂些轻微的喘息,“没事你继续忙,就是架势大,打不起来的,都没什么雪。” 两人是在路过时被纷飞的小雪团误伤后才加入战局。其实她们包的严,被砸到一点不痛,但孟一九看不惯为首小男生误伤别人还很嚣张的态度,此刻正在全力攻击这位皮孩子,并撺掇他的对家们一起发起‘围剿’。打的男生直呼友谊第一,自己认输。 “干得漂亮。”孟一九看苏时雨在不远处打电话,转头热热闹闹和自己方才的伙伴分享胜利的喜悦,还给两个出力比较多的孩子封了称号。 她手巧,随手就堆出两个可以捧在手心大小的漂亮雪人当奖励,引得小朋友哇声一片。 黎羽的声音从听筒另一边传来,“战斗结束了。” “嗯,等他们论功行赏完我们就上去。” 脱离了叽叽喳喳,剩下这段回去的路显得分外安静。雪花们从灰色的天空中争先恐后下落,沾到地上的水便融为一体。在它们不停的累积下,地面终于被一层薄薄的白覆盖。 天空还在落下的雪花吞去了原本应该有的喧闹声,她们似乎走在一片悠远的白色旷野。每走一步,留下黑色的脚印,又迅速被雪花占领色彩,两人倒不着急回去了,慢悠悠和雪花拉锯。 “我真想要不就这样,别回去过年了。”冷冽的空气从鼻腔灌进肺里,苏时雨舒展一下肩膀。 孟一九也难得情绪不高,“我也是,好像离开了家才能作为自己活着。但有时又觉得,自己起码还有家可以回,而且比起来绝大多数努力工作得以过活的人来说,我已经很幸福了。” 南城很大,高楼大厦里总是流动着形形色色的人群,两个望雪人的悲伤在这份形形色色里算不得什么,但人生的特别之处正在于那些无法复刻的痛苦悲伤亦或者喜悦与希望。每一种情感被归类成一个词语来表达相同的情感,但每一种情感落在不同的个体身上,对于那个人而言便分外与众不同。 人们总是习惯性比较,最后连细小的感受也不放过。但这些感受无法被比较,也因主观感受永远无法感同身受,只好去代入类似的喜悦与痛苦。如果上帝在造人时就选择让人们可以清楚看到彼此的心声,便不会有那么多含糊无法界定的内心,便不会总叫人纠结在爱与不爱的漩涡。 过去很漫长的一段时间,家对于苏时雨来说是风雨,自己异乡的出租屋反而是家。苏时雨在靠近刘见秋时总会觉得无比痛苦,这原本不是她们双方任何一个人的错,却让她们不断爆发矛盾。 而这些矛盾本质上也并未为一段关系的进步带来任何积极的影响。她不喜欢这种激烈又没效率的事情,后来索性不再回家。大学时的假期用工作填满,工作后的假期用一次又一次漫无目的的出走填满。 在她连续几年借口不回家后,刘见秋开始表现出一份十分柔和的姿态,她却一直竖起一道坚硬的高墙。再后来刘见秋会发一些很长的消息,会不停以各种方式催她结婚,苏时雨连表面的顺从都做不到,像一只应激的猫咪,防备的,介怀的,那种落寞的挫败总在深夜望着其他的灯火时瞬间涌上心头。 看吧,她又搞砸了。她们原本留着相同的血,原本应该亲密无间,原本应该彼此相爱,可她还是彻底搞砸了这段关系。她在感情关系里总是如此擅长结束,像高中时突然落幕的友情,也像刚踏入毕业季边缘就散场的爱情。 她恍然, 啊,原来这就是孤身一人的感受啊。 原来自己不可避免的接下了她所讨厌的所有特质。 可上天并不会完全剥离后将人丢入一丝光芒都透不进的牢笼。她的生命中还有苏正杰,还有新认识的大学室友,还有从面试时一个微笑后来羁绊越来越深的孟一九。于是时好时坏,反复横跳在希望与绝望之间。 她偶尔也学会了祈求神佛,每每在夜深人静看着熄灭的万家灯火祈祷,希望明天与希望的火种一同到来。 可天意玄之又玄,不可捉摸。她一次次陷入情绪的泥沼,未有回音,只好努力抬脚,一次又一次。 不管朝哪里,走吧,不再交给自己的脑袋,交给自己最本质的存在——生命。 终于在有一天宿醉后第二天清醒地看到透过窗帘缝隙的光,她自洽了,又或是生命自己给自己找到了出路。如果自己不曾困住自己,那生命不管朝哪个方向都可以走下去,哪个方向都有出口。 所以就这样吧。直到刘见秋生病住院,她看着躺在床上消瘦的身影,自己最后对于婚姻的坚持也消散无踪,她或许还是走向了同她一样的老路。可还是不一样了,如果她不曾让自己的思想出走,她会更顺意,她会闭上眼睛。 时间让如今的她面对刘见秋的消息时可以玩笑,可以维持表面的顺意,但她知道这出于自己选择和刘见秋拉开了距离,她们的心再也没有靠在一起。 再度碰面只是有点熟悉的陌生人。 而如今在灰白世界里,自己和孟一九靠在一起,因为类似的情绪双方的心情也无比贴近。 谁都无法开口说其实这些当下生出的感觉都没关系。 两人如周围般沉默,直到一个新的踩雪发出的脚步声出现,风未缓,雪停了。 “你说要上来却一直没见你,下来看看。”黎羽撑起的伞向苏时雨倾斜苏时雨,他将手中另一把没打开的伞递给孟一九,又转向苏时雨,“回家吧,外面风大,不要吹感冒了。” 第14章 第 14 章 三人一起进屋,黎羽把厨房里煨着的糖姜水给不可避免沾湿的两人一人盛了一碗。吹干湿衣服的两人刚进屋时就闻到了姜味,知道碗里盛的是什么,都没嫌辣,一人拿起一碗一口气喝光。 辣辣甜甜的液体流过嗓子落了胃,人也热乎起来。孟一九抬起手中的空碗,颇为豪气,“多谢啊,田螺先生。” “不客气。”黎羽没在意她的称呼,伸手摸下苏时雨发尾帽子无法遮住的地方,已经被吹干了。他收回手。 孟一九看情形适时开口,“行了,饭也蹭了,该回了。你们明天回江城,现在肯定还有一堆事要做,我就不多叨扰了。” “没什么耽误的,差不多都收拾完了。下雪开车不安全,等雪不下了再走,不着急。”苏时雨将空碗放回厨房,出来便听到孟一九辞别。 孟一九没顺着她的话说,“这会儿已经小多了,而且照咱们市政的速度路上肯定没雪,我会小心开的。你们慢慢收拾不嫌累。 别忘了我明天还是要参加年会的。”说完卖了个可怜。 “倒是我耽误你大忙人的时间了。”苏时雨也和她玩笑。 孟一九换鞋,穿回大衣,“我倒是没什么忙的,就是边缘打个酱油。有的是想好好表现的人。还好你不参加今年的年会,有够无聊的。 稍微有创意的点都被批不庄重,你说也不是什么稳重的企业形象,怎么自己家关起门来办个年会还只求稳的,太保守了。就该和人家学学,什么年代了,早该把主场交给年轻人。” 穿好外套,在末尾补了一句,“你走了,明年估计又是腥风血雨。”孟一九被开门窜来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冷颤,“我也要找个机会赶紧跑路,太累了。” 苏时雨看她这副模样笑了笑,其实孟一九作为‘关系户’即便不管别人任性随意点,也不会有人当面说什么,但也正因为这份关系反而是个小兵都要拉扯她一下。她姐姐把她放到最下面的位置开始做自然是想让她自己在提升工作能力的同时学会处理人际关系,时机到了自然会拉她去公司里掌权的位置。 可从小习惯靠家里人,麻烦事儿一点不愿沾的大小姐对这种虚与委蛇烦闷得要紧。自己确实想让家里人刮目相看,但她的内心却更想要过上平淡的种田生活。反正自己已经不成器了,反正自己不工作也能生活的好好的,又何必再让自己受此折磨呢。 即便有点不甘心,她也更想去选择自己喜欢和舒服的生活。哪怕会辜负栽培的期望,也不能再痛苦的挣扎。 鸡汤文学里总说,经历风雨才能见彩虹。但她不喜欢彩虹,经历风雨就只是风雨。她无法劝自己痛苦都是为了迎接礼物,礼物是礼物,痛苦是痛苦,避免自己踏进痛苦才是最好的礼物。 “如果想换个环境,我们在江城的生意随时欢迎投资人老板。” “那是,行了,你别送我,给我把伞就行了。” 苏时雨和黎羽一起将人送到楼梯口,看人拿了伞又转回头狡黠笑笑,“这样下次我就有了再次拜访的理由。” 没等人回答便匆匆离去,良久,苏时雨手机里进一条消息,“他人还不错,我暂且算满意。不过也可能随时反悔推翻现在的评价。 时雨,要把爱的权力握在自己手里,不要害怕。就像你可以信赖的友情亲情关系一样,爱情也并不是完全不可靠,重点不是爱情,而是人本身。” 如果有一天认准了,那就不要害怕。 隔一日,把最后一点东西收拾完,到房东阿姨那里归还钥匙后去采购了南城特色节礼的两人终于踏上了返回江城的路。苏时雨不是喜欢囤东西的性格,衣服各种电器用品全都奉行极简主义,加上之前已经提前寄回家一部分,车内空间就算塞了些房东阿姨强塞的年货还有些空余。 出了市区通过高速口,风景单调起来。他们都分别走过不同的高速,说起来景致大差不差。昨天的雪在午后转大不久便又转停,现在道路上几乎没有下过雪的痕迹,只有路边田野上依稀透出曾有雪至的端倪。 天色早已不见昨日的肃穆,灰白的主色调被白雪上覆盖的金色取代。隆冬时节,时景清寒,竟被这些凌凌碎光带来些许春意。苏时雨抬起手腕凝视那正在一如既往顺时走动的指针,当初的她隔绝江城的一切孤身一人前往南城,如今汽车在划破莹莹大地的黑色长河上流动,将苏时雨关于南城的十年光景全载入其中,重返那片故土。 于是故事便重新回到最开始的地方,那座城区被江水横跨分隔两半的土地,江城。 “我想要拥有很多很多的钱,这样我就会拥有很多很多的爱。”那是六年级的苏时雨,头发没留长,只扎着两个小揪。过去的她有一头漂亮的长发,和周围其他女生一样,她的头发会辫成各种精致辫子,穿上各种漂亮的小裙子,像个小公主,她确实是众星捧月的小公主。 小公主的梦境醒了,她只有外婆和自己朝夕相伴。彼时刘见秋和苏时雨的父亲离了婚,做惯家庭主妇的刘见秋只能继续手心向上追要各种各样的抚养费。两人纠缠了很久,在被不断拖着向人讨要的生活里,苏时雨原有的得天独厚恍如一场梦境。 刘见秋开口索要的不断增多,苏时雨父亲不再松口,日复一日终于有一天两人再看向她时都带上本人都不曾察觉的怨愁。她本就敏感,更是需要被关爱呵护培养的孩子,对于这种情感的变化她总是清楚,自己是所有人的拖累。 其实她早就明白,在父母离婚双方都不主动抚养自己时,她早就明白。因为这场名义上的爱是虚幻,所以当泡影消散,嫌恶便更当然地显露出来。 很快这场拉锯结束,刘见秋步入工作的岗位,自己便被以此为由送到了外婆那里。外婆当然是有点喜欢她的吧,可外婆只会更爱自己的女儿,所以当有人问她想要什么时,她总是把那半句真实的回答藏在心里,一如外婆爱自己的女儿,她也要爱自己的母亲。 “我想要很多很多的钱,这样妈妈就会更轻松更幸福。”每次说完,外婆就会慈爱地看着她,心底也对她更加怜惜。看吧,她是从小就会撒谎的孩子,为了能摸到那点爱的温度。 可即便阳光为其增添暖意,雪触碰起来依然是冷的,如果你要强行将它带往温暖之地,它便会化成一滩再也捧不回的水。 “水拿我一下好吗?” “好。”苏时雨把瓶装水拧开,从背包里翻出根吸管放进去递到他嘴边。“等下要不要收费站换我开,你休息一下。” 黎羽顺着她递到嘴旁的水喝了两口,“不用,路不算长。” 是啊,她仓惶叛逃的路并未走太长,最终感情的丝线裹挟着命运的轨迹还是将她缠绕,不可脱身走向既定的未来。 “你吃饼干吗?”苏时雨方才拿出房东阿姨给的布袋翻水,看到里面还有些各种包装的零食,连纸巾湿巾加一种消毒的酒精湿巾都备齐了。 “你吃吧,我不吃。” 苏时雨一边翻一边问旁边的人,“牛肉干呢?杏脯?小面包?巧克力,果蔬冻干,坚果,橙子,苹果......还有辣条诶。” “真是个百宝袋,阿姨这是担心你会饿到,把家里能拿的都给你拿上了。” “阿姨女儿在外地上学,她经常会给女儿收拾行李,收拾多了自然周到。我们是托了潇潇的福,潇潇就是阿姨的女儿,这些都是她给潇潇准备的。” “方才并没有见到家中有孩子。” “嗯,好像是离校后先去和室友一起旅游,应该快回来了。”苏时雨最后选了一小块巧克力,打开包装咬了一小口,“你吃吗?不是太甜。” “喂我一口。” 苏时雨从下面自己没咬过的地方掰下一小块,探身喂给他。 “是不太甜。”黎羽扫了一下包装,“你喜欢的话以后家里可以备一点。” “可以,其他零食也可以准备一点,谁带孩子来了也可以拿给小朋友。” “嗯。” “黎羽你困吗?”此时正是午后易困倦的时候,苏时雨偶尔会转头看看黎羽的脸上是否染上倦意。 “不困,你困的话可以把座椅放倒些,后面座位上有条毯子可以搭着。”天冷,车内的空调并没有开特别高。两人收拾东西的时候把一条毛毯单独放在后座上。 苏时雨摇头,“我也不困。” 高速上驾驶略微无聊,很容易犯困。黎羽透过后视镜瞄了眼打开手机又按灭的苏时雨,“无聊了吗?” 车内放着音乐电台,苏时雨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并不觉的无聊,只是想到自己哥哥苏正杰,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如果说的是要结婚了,那她完全不会像现在这样言语反复在脑海中组织好又推翻。如今而言,如何开口都十分潦草。 “你怎么了?有心事。” “是有一件。”苏时雨抬头看向后视镜里的人,两人视线在镜子里交汇。“黎羽,我有一个哥哥,父母离婚后跟着我爸。但我们关系挺好的。” “我知道,妈说过这个情况。如果是像妈说的那样你总是担心受到不好影响而对进入婚姻感到不安的话。苏时雨,我们都是不一样的人,处理各种关系的方式也不同。我完全信任你。” “我......也相信你。不过目前不是这个问题,是我忘了和我哥说领证的事情。现在他估计已经知道了,但是我一直没说。开始是忘了,现在忙过去反而不知道如何开口。” 黎羽闻言,映在后视镜的眼睛弯了弯,“如果是件事的话不用担心,现在告诉他就可以了,他会理解。” “我担心他为难你。” “多谢你关心我,我会再努力一点,让他觉得我能配上他妹妹。不过我也要事先坦白,苏正杰,你哥哥,我之前就认识了的。” 第15章 第 15 章 “你认识我哥?”苏时雨正在团巧克力外包装的手一顿,“你们在家见过了?”年节附近苏正杰应该没机会经常到刘见秋那边去。 黎羽打了转向,车向右驶向江城方向,“认识,不过不是在家里。在朋友饭局上偶然见到加了好友,后来意外发现他竟然是你哥哥。” “啊,那你们......” “作为朋友可以合得来,作为妹夫不知道是否能让他满意,只得努力。” 黎羽不觉得爱一个人就要为一个人和家人势不两立,也不会让自己爱的人因为自己和家人势不两立。 苏时雨没有回答,电台正播放到一首轰轰烈烈的爱情歌曲,她抬眼望向窗外,耳朵里响起孟一九的声音,“如果爱情和亲情只能选一个你会选哪个?” 她从来不知道怎么回答,但答案很显然一直在她心里,她永远都会选择自己,尽管选择后也会痛苦自己为家人和朋友带去的伤害,可她本心如此,其他的回答便都是作假。 理智告诉她真心应该如上,可她知道内心还有一个声音隐约在告诉她,她无法不去选择苏正杰,那个为自己取下苏时雨这个名字的哥哥。她还记得在小学必有的作文题目我的名字那一篇,清清楚楚记着苏正杰告诉她时雨的含义。她出生在谷雨,那天也恰好下了雨。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苏正杰说,也因如此,他从此爱上了每一个下雨天。自己的妹妹同春雨一同降落人间,也同样珍贵,美好,清丽。 爱并不是歌词里说的那样轰轰烈烈。她也早已过了如果爱一个人宁愿众叛亲离,就算背弃世界失去自己也不可惜这种想法的年纪。可她在清醒的迷糊于自己对黎羽的情感,她为两人可能有冲突和不满而忐忑,这种忐忑正来源于同样的在乎。 苏时雨脚下猫包里的猫咪结束了从上车开始的睡眠,喵呜喵呜叫起来。她打开箱门,伸手进去摸背安抚,见它没有抗拒出来,便把它抱到自己腿上,“它会不会晕车了?” “你看下它有没有流眼泪和口水。” 苏时雨将小狸花托着背抱起,眼下和嘴角都是干净的,没有水痕,没有小狗喘,猫包里没有呕吐的痕迹。苏时雨一手抚着小狸花的脑袋,尽量让动作轻柔避免它感到惊吓。此时的小狸花确实更放松了,安安静静盯着窗外时不时呼噜两声。 苏时雨放下心来,“等下稍微给它喂点猫条吧。”两人怕小狸花坐车应激,特意提前一天给小狸花喂了应激药,出发前提前两个小时断了粮,陪它玩了好一会儿,还准备了小狸花最喜欢的猫条。 “好,还有大概一个小时就到了。” 两人都没再继续方才的话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况且苏正杰和她的关系不是对立,家人会更能相互理解。 苏时雨总说自己是冷心冷肠的人,是绝对的利己主义,可她却常在自省,自责,偶尔也会自我厌弃了破罐子破摔,冷静后再次爬起来。自我意识与整个客观世界不断碰撞,最终一部分融合在一起,剩下一块不知是闪光还是铁块般黝黑的核。 她同大多数人一样,人生道路上更多的是观察,阅读,自我摸索,和凭借一点良心和赤忱做事。之前的她害怕犯错,后来总是犯错后不断自我修订,她总是努力和家人活成不一样的人,尽管背离的路总是艰难又痛苦。 时间的波浪永远不会停息,千万激烈汹涌的情绪在这片波浪下不值一提,被淹没在波浪更深处的平静里,随时等待着再次翻涌而上。 车驶到江城地界,如今她再看到熟悉的路边景象,梦幻感再次腾上。她不知自己十年的背逃是否只是场梦境,自己是否真的已经不同。 “我们不一样。”黎羽从后视镜看到苏时雨又在看着窗外走神,良久才开口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苏时雨却听懂了,“谁知道呢。”站在现在的我们永远无法观测到未来,就算早有预料事情也可能在某一刻突然转变了发展的方向,就像工作方案,永远要有Plan B。 看黎羽确实不曾困倦,余下的路程苏时雨抱着小狸花,一人一猫都闭着眼睛,不知是真寐还是养神。黎羽把电台关掉,四周只剩下车辆行驶的声音。 两人到苏时雨家小区门口时,刘见秋的电话适时打了过来。天黑得早,晚饭已备好,刘见秋叫两人停了车赶紧上去。 苏时雨只抱了装小狸花的猫包同黎羽一道上楼,黎羽提着给刘见秋带的节礼,其他东西打算吃过饭再搬上去。苏时雨住的是刘见秋之前工作厂里给购房补贴的家属院,小区比较老旧,楼层不高,没有加装电梯只能步行上去。 三层楼的楼梯没多少节,苏时雨抱着猫包走得很慢,她记不清上次是什么时候进的家门。 相亲那会儿苏时雨一直住在林小满家,两人高三时是同班同学。同班时没什么交集,但大学很巧都考到了南城大学,之后在图书馆和自习室经常见面,一来二去熟悉了起来。林小满毕业就回了江城,在江城高中带高一的历史。家里给她在学校附近买了房,又提了辆车,偶尔回家住几天,日子过得也算潇洒。 因着大学相交,当时正是苏时雨和刘见秋关系最紧张的时候,林小满对她们的事情多少知道一些。所以知道苏时雨要回江城几天不知道如何和刘见秋一个屋檐下相处时,第一时间把人‘拐’走了。 苏时雨跟刘见秋借口林小满住的地方更方便每天出门,又有些事需要她帮忙,不回家里住。刘见秋没说什么,只让她一定要去相亲,她会去问,不要想着不去。一晃就到了今天,再次踏上这条不知道走过多少次的台阶,苏时雨深吸几口气,心里的闷痛并未消散。 小狸花喵喵叫起来,苏时雨的注意被吸引到这个小家伙身上,准备安抚一下它,还未开口,一直落后半步的黎羽突然牵住她的手,“苏时雨,放轻松,有我在。” 是了,屋里还有第三个人,有刘见秋中意的女婿,苏时雨露出一个让对方安心的表情,“只是有点近乡情怯。” 门打开时苏时雨看到开门的人,有些诧异,下意识放松下来,苏正杰也在。 “你怎么这个点在妈这里。”苏时雨没让苏正杰把自己怀里的猫包接走,自己抱着换了鞋。 苏正杰给黎羽找出一双男士拖鞋让他换上,“今天妹妹和妹夫第一次同时登门,我这个做哥哥的当然要在。” 父母离婚之后苏时雨的奶奶担心苏正杰和刘见秋走得近了会跟苏家离心,很少让苏正杰到刘见秋这边家里来,年节附近更是搂在家里。 “她没意见,没和你闹?” 苏正杰知道自己妹妹说的是谁,“没让她知道。” “这阵子忙领证的事忘了告诉你,没有故意防着你。”苏时雨三人都没往屋里走,刘见秋从厨房出来喊他们往屋里走,别忘了关好门。 苏正杰应了一声,“猜到了,不过还是有点伤心。你的事我都没告诉那边,不用担心他们打扰你。” “都已经这么久了,就算见到也只是陌生人,现在各自安好,他们也不会再来。” “嘀咕什么呢,还不进来,饭都凉了。”刘见秋将汤也端出来,“小羽,洗手吃饭了啊。”话是对着黎羽说的,此小羽非彼小雨,“正杰也是,苏时雨把猫放下带小羽去洗手吃饭,别放出来沾毛。” 饭桌上刘见秋提起办婚礼的事,苏时雨无所谓的态度引得刘见秋一阵不痛快,碍着其他人在没有发作。饭后不等苏时雨把车里的东西搬上来,刘见秋就说自己要静静心,加上要苏时雨搬到黎羽那里住先适应适应,于是三人都出了家门。 三人一起下了楼,怀里还搬了不少苏时雨的旧东西,苏正杰看向沉默的妹妹,“妈生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明天就好了。没有故意撵你出去的意思,要不今天去哥那里住。” 黎羽也看向她,却没说一起回家的事。 “黎羽,你把小狸花带回去吧,让它先熟悉一下环境。我同哥有事要说。”苏时雨神色黯淡,让黎羽心头有点不知名的慌乱。 他压下这点异样,先放了东西,接过猫包,“好。”又转身对苏正杰说,“开车注意安全。” 饭桌上都没有喝酒,两辆车朝不同的方向驶去。 苏正杰看着副驾驶上的妹妹,长大后的她很少再哭泣,现在也只是默默坐在那里,神色平淡。“你辛苦了,妈总是这样,一直是你多迁就。现在她有些后悔,可是不清楚如何开口道歉,开口了也不自觉变成现在的样子。” 苏时雨和刘见秋的关系里,确实是苏时雨妥协的多。刘见秋原本就是自我的人,离婚后更是要苏时雨全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有时他们的关系更像主人对所属品的摆弄。随着进入初中,苏时雨在事情上有了更多的主意和主见后,两人思想间的矛盾渐渐显现。 苏时雨还记得只是初一留短发的事,刘见秋和她冷战了三天。 因为她没有同刘见秋说,自己去理发店把头发剪短,刘见秋难得回自己母亲家一趟就看到了头发留短了许多的苏时雨。刘见秋不会打孩子,她冲到苏时雨面前问她为什么一声不吭把自己头发剪了,事事都要她不如意,连自己的女儿都不听话,不愧姓苏,不愧是她爹的孩子,和他们苏家一家子人像得不能再像了。 年少的苏时雨茫然母亲突然的暴怒,她不知所措看着眼前陌生的女性,自己已然罪势滔天,曾经的温情如今只化成一双欲裂的眼睛,仇恨和愤怒燃烧过,只剩下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