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简单问你几个问题。”秦仪的声音带着一种魔力，像是清醇的美酒又似午夜电台里最动人的低语，让人不知不觉深陷其中。这声音仿佛能穿透耳膜直达大脑皮层，在舒晨的神经末梢激起一阵细微的电流：“在入学前，你有了解过你所学的专业以及毕业后的就业方向吗？”
舒晨不自觉地挺直脊背，会议室的冷气开得很足，哪怕她穿着长袖长裤也起了一层细密得鸡皮疙瘩：“我有从老师和学长学姐那儿了解过，能源与动力工程专业毕业后的主要工作是能源勘探和开采运用。”
“那你应该知道这个专业毕业后的工作很危险，而且女孩子并不吃香。”秦仪十指交叉抵在下巴处，指甲是近乎透明的淡粉：“为什么还会选择这个专业呢？”
“嗯......”舒晨的拇指无意识地掐着掌心：“因为这个专业的就业率高，工资也高。”她停顿了一下，舌尖尝到一丝铁锈味：“实不相瞒，我家庭条件不太好，为了上学我做过不少兼职。”
舒晨的内心纠结许久，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不知为何，她在秦仪面前总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很抱歉提及你的伤心事。”秦仪美丽的眼睛里闪过抱歉，声音也低了下来，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令人沉溺的质感，问出的问题也是毫不留情：“那你认为，比起前几位面试者，你的优势在哪里？”
舒晨愣了一下，脑子里闪过那几个人的形象，斟酌着开口：“我认为我的优势在于专业对口，吃苦耐劳并且除了本公司，我没有其他选择。”
“我认为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回答。”秦仪合上她的简历，微微一笑。
“但最诚实，我觉得您更喜欢诚实的人。”舒晨看到她的动作，心下一紧，但面上却丝毫没有显现。
“你很聪明。”秦仪并没有反驳，手指继续在桌面上轻叩，节奏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她红唇轻启：“最后一个问题，你身边最近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舒晨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纤长的手指上，听到这话微微一愣，反问道：“什么奇怪的事？”
秦仪温柔地笑了一下：“也没什么，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勉强。就当是是善意的提醒，最近要小心点儿。”
舒晨还想继续问，但秦仪已经转过身，给她留下一个黑色的椅背，“你可以回去等通知了。”
舒晨犹豫着起身，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她朝秦仪道谢，手刚碰上冰冷的金属把手，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
“对了，走之前别忘了去趟前台，我们为每一个面试者准备了一份小礼物。”
“好，谢谢秦部长。”
关上门，舒晨吐出一口浊气，心头压着的巨石却越发沉重。秦仪是什么意思？她松开掐住掌心的拇指，月牙状的掐痕已经渗出血迹。走道的穿堂风吹过，背后沁出一股凉意，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透了。
并不是她的错觉，这女人的声音有问题。从昨天接到面试电话到现在，只要同她交谈，就会不由自主陷进去，唯有疼痛能让她保持清醒。
可能是意识到了这一点，舒晨的面试时间比其他人短上很多，之前面试者出来时的神情恍惚也得到解释。
她没法保证自己的回答没有问题，因为她几乎花了所有意志力去抵抗秦仪的声音，所有回答完全靠条件反射。
说到直觉......从今早一直缠绕着她的恐慌感好像没那么严重了，取而代之的只有秦仪带给她的疑虑。
她甩甩头，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一家注册资金上亿的正规能源公司能做什么？所有的不安大概只是因为这半年太过倒霉了。
舒晨顺着来时的路走回楼下，电梯内壁光可鉴人，倒映出她苍白的脸色。刚出电梯，便看到了前台熟悉的身影。她深吸口气，走到岑雪面前：“你好，秦部长说可以来前台领礼物。”
岑雪从抽屉里抽出一张卡片递给她：“舒晨女士，这是秦部长专门为每位面试者准备的礼物。”
“这是什么？”舒晨接过那一张银黑色的卡片，触感冰凉，像是某种金属。上面印着地界科技的logo、舒晨的姓名以及一串编号：3075。那数字在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跳动。
岑雪突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两排牙齿十分齐整：“秦部长在里面充值了1000块的额度，只要是支持银行卡付款的门店，您都可以凭此卡购物。”
舒晨拿着卡的手一僵，震惊道：“1000块钱！？”快抵上她一个月的生活费了。舒晨下意识捏了捏卡片，确认这不是幻觉。
“是的。”岑雪的笑容更加诡异，眼角浮现出细密的纹路：“您可以随意消费，这是您应得的。”她刻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的发音，听起来像某种诅咒。
“岑雪！”她身边的人突然拍了她。
岑雪身形一顿，神情变得正常起来：“舒晨女士，请将卡片收好，正式入职后员工福利也会打入卡中的。”
舒晨被岑雪整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这公司没有正常人吗？手中的卡片突然变得烫手起来，她几乎想要把它扔回去。但理智终究战胜了不安，她太需要这笔钱了。
直到拿着卡走出公司大门，舒晨都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哪个公司会给还没录用的员工1000块的购物卡？她站在写字楼前的广场上，仰头望着这座庞然大物，地界科技的标志闪闪发光，那是一个奇特的符号，和购物卡上的一模一样。
好不容易消失的疑心再次冒出，舒晨在心里唾弃自己是不是苦日子过惯了，山猪吃不了细糠。世界上走运的人那么多，多她一个怎么了？说不定是老天爷看她前半生过得太苦了，在补偿她。
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但并没有起多大的作用。那张卡片还在口袋里发烫，但至少她目前不用担心自己被饿死了。什么面试，什么诡异声音，什么直觉都通通滚蛋吧！
现在，立刻，马上她就要买一堆营养剂回家，草莓，柠檬，汽水味的都来一箱！
正当她沉浸在穷人乍富的喜悦中时，心口突然狠狠一窒，像是身体的所有机能同时罢工，她用颤抖的双手按住胸口，感觉上方有什么东西压在了她的身上。
舒晨转头看去。
入眼是一片高楼以及缝隙中灰暗的天空。她看见天空正中缓缓生出一道裂缝，而后慢慢张开。深不见底的黑暗被撕裂，一只......一只巨大的眼球从里面爬了出来！
那东西足有十层楼高，灰白浑浊的眼球尾部拖着一截细长的赘余物，像是某种退化的神经，随着飞舞的动作不断飘荡。凸起的或青或紫的血丝从尾部上延，盘结在眼白四周，当中的瞳仁呈现出诡异的金光，正缓缓扫视，似乎在寻找什么。
舒晨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只觉浑身血液逆流，心脏震颤到快要停止，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这是什么东西！？舒晨盯着眼球，喉咙发紧，连尖叫都发不出来。终于，这东西发现了她的存在，轻轻向她的方向飘来。
舒晨甚至还没有它的十分之一大，一人一球相隔甚远，但那股强大的威压始终落在她身上，眼球盯着她迟迟没有动作。
良久，舒晨艰难吞咽口水，挪动酸软的腿想要退回到地界科技的大楼中。在这时，她的脚步一顿，意识到周围好像安静得有些不正常，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其他人呢？没有人发现眼球的存在吗？
舒晨无力地掐住手心，这是她紧张焦虑的动作。她想知道其他人的反应，便用余光看去，这一眼几乎抽干了她所有力气，只见街道上空空荡荡，哪还有其他活人？
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
胸口剧烈地起伏，她猛地回头再次看向眼球，却发现眼前空无一物，裂缝，眼球全都消失了，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可......人类也消失了。
舒晨第一次感到无措，她终于敢回头看一眼地界科技的大楼，里面的人果然也不见了，连玻璃门都不知什么时候关上了。
僵立片刻，她试探着活动起僵硬的腿脚，感受血液慢慢回流，她不能坐以待毙。
正当她想要做些什么时，背后突然响起“咔嚓”一声。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舒晨浑身一震，说实话，她并不是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是声响渐大，很快演变成坍塌的声音，她闭闭眼，不得不看过去。
只见几百米之外的高楼轰然倒塌，楼体化作十厘米左右的冰凌，径直插向地面。数以万计的冰凌越积越多，堆叠起来一层推着一层，所过之处，尽数吞噬。
“我去！”今天突破常理的事太多，舒晨嘴里骂了一句，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她的腿没什么力气，但求生的本能超越了一切。
她狂奔着，连头都不敢回，可人类的双腿怎么可能跑得过洪流？不过百米，浪层就咬住了她的脚跟，舒晨脚下一绊，直直摔下，巨浪在瞬间舔上了她的小腿。
锋利的棱角刺破了她的裤腿和皮肉，鲜血流下又被尽数寒冰吸食。
舒晨心头一惊，再也顾不得其他，白光从手心一闪而过，腿上冰凌消失。她连滚带爬着起身，一瘸一拐地继续狂奔，但巨浪却变得更加疯狂，甚至飞了起来。在冰凌
即将挨上她时，舒晨又用白光收起部分冰凌。
不知是白光使用的太过频繁，还是体力消耗过大，她的呼吸变得急喘，脸色越来越苍白，眼前一阵阵发黑，最后终是敌不过洪流的侵蚀，倒在地上。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秒，有冰凌插入她的身体，像是要耗尽她最后的价值，争先恐后地将她吞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