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压过水坑溅起大范围水花,季涛开着他的老破小亦步亦趋地跟在邓景的车后。最后他被鹿洲湾的门禁拦下,他去别处停好车后,又苟着摸回住宅区大门前。
季涛点了一根烟,打量着四周,向地上啐了口痰:“他娘的个白眼狼,住这么好的房子,不想到她爹!”
季涛见一伙搬家工人往里走,一打听说是里面有一户住户在搬家,他心生一计……
“所以,邓景帮你出头了?”手机另一头传来声音,刘若琳正趴在瑜伽垫上拉伸。
季一笛不满道: “什么叫他帮我出头?他顶多算个陪衬。”
“对对对,主要是我们季大女士面对强权压迫,临危不惧。”刘若琳换了个姿势压腿,“不过,你在他家这样说,也不怕得罪他?”
季一笛单手撑在沙发上:“怕什么,他送我回来后就去公司了。”
刘若琳闻到不一般的信息,笑着打趣:“你俩感情真好,他这么忙还专门陪你去离婚。”
这也能叫感情好?季一笛挑眉:“这不是他作为准老公该做的事情?”
是他莫名其妙找自己结婚的,当然该拿出点诚意。季一笛这边正在出神,就见刘若琳又问:“不过,你为什么要和邓景结婚啊?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不是季一笛风格吧?”
“当然是……”为了月薪五万和离婚财产!季一笛没有实话实说,只是干笑道:“因为我特别特别喜欢他啊。”
门口传来拖鞋踩地的声音,季一笛警惕回头,看见邓景怔愣地盯着自己。
“我回来拿文件。”邓景强装镇定,迈开腿就往二楼走。
“我天,他不会听到了吧?”季一笛尴尬地捂住额头,用气音对刘若琳说。
刘若琳在一旁幸灾乐祸:“我怎么记得刚刚有个人说她不怕。”
“谁说我怕了!”季一笛挺胸瞪眼,下一句话还没出口,邓景又绕到她身后,准备出门。
他难道是属鬼的?季一笛捂住胸口,变幻脸色,笑道:“邓老板,慢走呀,早点回家,我会想你的~”
今下午的组会或许可以早点开?邓景停下换鞋的动作,淡淡开口:“我会早点回来的。”
电梯到达楼层,邓景双手紧攥着,在快要完全进电梯时,留下一句“我也会想你”就快速按下下行键。
半天憋出来一句话,不想说可以不用说,他到底在装什么?难道是看见她在和别人打电话。季一笛皱眉不解。
金色的电梯镜内反射出某人诡异翘起的嘴角,弧度堪比朔月。
老婆今天说很喜欢很喜欢他,还让他早点回家。说什么……想他?虽然可能是有外人在的成分,但……邓景的嘴角越翘越高,身后长出小狗尾巴在摇晃。
邓景走到地下停车场,看见红色玛莎拉蒂时心下不爽。他转头打开黑色车门,长腿一迈坐进去。对了……刚刚他老婆说什么来着?
哦,对了。她说特别特别喜欢他,让他早点回家。
等邓景走后,季一笛和刘若琳又闲聊了一会便挂掉了电话。风吹得人发冷,季一笛扯上沙发上的毛毯盖着,缓缓睡过去了。
电话铃声响起,是邓景打来的。季一笛迷迷糊糊接起:“喂?怎么了?”
“我打扰你睡觉了?”
“没有,快说什么事。”
“楼下有快递员送货上门,需要你开下电梯。”
狗邓景,才搬进来没几天,就指挥她做事情了。季一笛不情不愿地爬起来去开电梯,而后又让快递员放在一旁。
“快打开看看。”邓景的声音染上几分期待。
“给我的?”季一笛怀着疑惑打开纸箱。是买给她画漫画的数码设备——手绘屏,平板,手绘板,笔记本……该有的应有尽有。
邓景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如果还有其他需要也可以告诉我。”
“好,谢谢你。”季一笛放下手中的手绘板,拿起手机:“不过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些?”
邓景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这些信息是他从季一笛的微博小号上视奸到的。他不是不想尊重老婆的**。实在是要了解老婆的喜好,才好对症下药。
“我这边马上要开会了。我先挂了。今天我会早点回家。”邓景装作很忙的样子挂断了电话。
季一笛撇撇嘴,在手绘屏上试手感。前几天还琢磨着什么时候去把自己的设备搬过来好重启画画大业,没想到今天就得到了全家桶套装。这怎么不算是一种心有灵犀呢……
拿到新设备的开心劲还没过,季一笛感受到一股温热——她月经来了。
外面还飘着麻子般大小的雨滴。季一笛拿上伞准备去买卫生巾,想着邓景最近也算为自己尽心尽力,又顺便订了一个私房蛋糕。
她刚走至大堂处,见许多搬家工人来来往往,好奇打量了一会。是有新住户要搬进来了?怪不得刚才电梯在楼下停了那么久。
季一笛在附近商店处买了卫生巾换上又提完蛋糕后,天边已挂上一轮隐月,鱼肚皮白慢慢越显阴沉。
看时间,邓景应该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季一笛刚上电梯还没按,一只手伸过挡住电梯门,季一笛眼中泛起光,一句“我刚刚还想着你”才说一半,笑容凝固在脸上。
“哟,女儿,住这么好的房子,不想着你爸爸?”
面前的人穿着搬家工人的衣服,咧开嘴露出他的大黄牙,牙上粘着剩菜的残渣。季一笛双腿发软,下意识将手上的东西往他身上扔,向电梯外跑去。
她得去一个有人的地方。要是季涛跟着她回了家,那一切都完了。
“我靠”季涛咒骂着跑出来想要去抓季一笛,嘴里还大嚷着:“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怎么榜上大款了,连爹都不认了!”
季一笛听着身后渐进的声音,眼神逐渐涣散,她只是一味地向前跑,她得快点跑到保安亭去。雨后的石板地连着青苔,季一笛没踩稳,向前栽去。
完了,一切都完了。季一笛感觉自己血液倒灌,全身发麻,指尖像是有无数的小蚂蚁在爬。身后一双手扯着她。
是一个约莫二十一二的青年。
“你没事吧?”少年声音清润,像雨后送来的清风。
季一笛大口喘着气摇头:“请、请帮我报警,谢谢。”
少年拿起手机准备报警,只见季涛过来拦住他,扯出讨好的笑容:“不要报警,不要报警!我是她爸爸,这是家庭纠纷。”
少年没理季涛,仍自顾自地按着手机。季一笛担心此事就这样揭过,扬起手甩了季涛一个耳光:“他不是我爸爸,他妄图尾随我入户。请帮我报警。”
这个耳光,就当还他今天早上的。季涛被打后,眼球暴出,做出一副龇牙咧嘴的样子,他想动手,奈何少年将季一笛护在身后:“家庭纠纷也不能动手打人啊。”
电话里传来接线员的声音,少年开口道:“喂,你好,我要报警,这里是鹿洲湖C区,有人尾随一名女性,企图入户。”
车上的雨刷一摆一摆地扫开砸在车窗上的雨点。雨又渐大起来。邓景将车停好位置后,抓起伞,顶着雨向警局跑去。
他一进门,只见季一笛头发凌乱地坐在位置上,旁边还有一个少年。季涛坐在位置上喊:“你生下来我就该把你掐死,养了你这么个狗屁的白眼狼。”
季涛转而又对着警官谄媚地笑,想去拉警官的手:“警官,我是个好人。我去我女儿的家里。她和我生气呢。这怎么算入室未遂呢?没犯法没犯法。”
“她不能算,那我可以吗?”邓景冷着脸坐在季一笛旁边,先牵起她的手查看了一番,转头道:“李警官,那是我家,我不认识此人,请警官依法处理。”
少年见邓景来就离开了,季涛龇着口大牙喊着女婿,看邓景油盐不进,眼睛快黏在季一笛身上了,又破口大骂:“警官,我可是好公民,那个不要脸的,刚刚还打我。她、她、故意伤害我。”
季一笛眼神涣散地摇头,落下了几滴清泪,抽噎着:“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太害怕了,我、我……”
邓景见状摩挲着季一笛的手,企图安慰她。他转而询问李警官:“李警官,我妻子的状态不太对,如果没有其他什么事,我们可以先走了吗?”
“受害人这边不谅解的话,没什么事签了字就可以走了。”
邓景拥着季一笛的肩膀往门口走,房间里还传来季涛的咒骂:“季一笛,你个没良心的,就凭着你那个脸到处勾搭男人。榜上个大款就不认爹了。谁知道他有没有跟男的睡,你跟你妈一样,骚的,是个短命的。”
季一笛闻言僵在原地。旁边女警出声制止季涛:“这里是警局,瞎嚷嚷什么。”
季一笛见邓景表情冲动,拍了拍他的手,道:“这里是警局,我们先走吧。”
车胎压过水坑,溅了车门满面泥巴。雨刷仍在车前不停地扫。邓景见季一笛心情低落,便放了一些舒缓的纯音乐。
雨滴顺着车窗模糊了窗外的街景,人形车道旁的绿灯被虚化放大成了一个光球。季一笛盯着过往的行人,声音像风一样飘出来:“所以,邓景,为什么是我?”
雨滴噼里啪啦地砸过车窗,又被雨刷扫下。大批行人打着五颜六色的伞走至车前,邓景双手握住方向盘,微微转头,绿的光映着他的神色越显柔和:“因为你善良敏感有力量,勇敢机敏有思想,因为你有坚韧而强大的内心,当然漂亮是你最不值一提的优点,所以只能是你。”
因为你是季一笛。
车窗外绿的光点变成红色,车又缓缓启动。季一笛盯着街道上飞跃而过的一户户商户,淡淡开口:“邓景,等离婚证下来后,我们就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