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压城。
丧幡在风中狂舞,像无数挣扎的幽魂。
我站在瓮城角楼上,望着突厥军阵流火成河,将夜幕染成血色苍穹。
城头兵戈在火光中泛出赤金,宛如死战前最后的余晖。
突然,身后暗巷窜起三道幽绿焰火,在空中炸开一朵妖异莲花。
这是弥勒教的信号!
“攻城!”
城外敌酋发号施令,配合弥勒教徒行动。
伴着号角金戈之声,阵前骑兵一分为二向两翼退去,露出后面手持盾牌的步兵阵,配合着楼车和云梯向前推进。
“准备!”
刘政会高举战刀,声音响如雷霆。
弓箭手拉满弓弦,滚石热油蓄势待发。
“放箭!”
一声令下。
火箭如雨,撕破长夜。
敌军阵型瞬间被撕裂,中箭者如麦秆般倒下。
可突厥人悍不畏死,踩着同伴尸体继续冲锋,云梯与楼车已逼近城墙。
“礌火!”
刘政会再次怒吼。
这边各种巨石从城头砸下,将攀爬云梯的敌军砸得血肉模糊。
那边滚烫的热油倾泻而下,凄厉的惨叫声瞬间爆发,夹杂着皮肉焦糊味弥漫开来。
紧接着,火把从不同方向抛下,外墙地面瞬间烧成火海,连旁边的楼车也被火舌舔舐。
“师妹,快看!”
陈冲低喝。
我猛地转身,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到数道黑影已涌至内城门,领头人抡起斧钺将门闩劈断。
“不好!”
我按住他抽剑的手,“放人进来,瓮中捉鳖。”
“突厥人就在城外,万一打开城门……”
“没有万一!”
我望着这座三丈高的半圆城墙。
它如同巨兽之口,外接吊桥,内连主城,两道暗闸落下便成死地。
眼见大半黑影已入瓮城,我当即振臂高喝:“落闸!”
绞盘闷响,第一道闸门轰然砸下,血雾未散,第二道闸门紧随其后。
退路彻底封死。
箭雨骤降,火油倾泻。
瓮城内瞬间化作修罗炼狱,不过盏茶时分,弥勒教徒尽殁于火海箭影。
领头的刀疤男躲过杀劫,舍命直扑外城门机关,试图在临死前做困兽之斗。
“狗东西!”
我指尖刚触到袖中冷镖,陈冲已先一步飞身而下,拦在了刀疤男的身前。
双方寒光交错间,我急喝:“留活口!”
陈冲剑势陡然转厉,三记杀招连环递出,最后一剑贯心而过。
旋身跃上城墙,身后只余一具轰然倒地的尸体。
“你……”
“弥勒教邪祟,留不得。”
他眸中映着火光,反手甩净剑上残血。
“突厥人上城了!”
狼嚎般的战吼声中,数名敌兵已跃上垛口,与守军展开激烈搏杀。
我与陈冲对视一眼,同时扑向落单的敌兵,锁喉折颈一气呵成,将两具尸体拖入阴影。
血污抹面,皮甲加身。
转眼间,我们变成了突厥士兵的模样。
不远处,刘政会带领守军死战,堪堪击退第一波攻势。
我和师兄趁机跃下城墙,拿着弯刀混入败退的敌阵中,借着夜色掩护直插突厥中军腹地。
血腥味裹着粗粝呼喝,敌军号角再次响起,第二波进攻即将开始。
我们趁着敌军集结的混乱,悄然靠近正在发号施令的将领,试图来个斩首行动。
两军攻战,擒贼擒王。
我紧握手中弯刀,目光死死锁定敌酋。
此人全身披甲,长得五大三粗,宛如一座铁塔矗立在阵中央。
看这情况,无论正面单挑,还是背后偷袭,很难做到一击毙命。
若不幸失手,给了他喘息的机会,周围护卫便会扑上来将我们撕碎。
“怕了?”
师兄蚊子声混在风里,一双凤眸冷如刀锋。
“怕个球!”
我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将两枚袖镖滑入掌心。
恰在此时,敌酋大笑着摘下头盔,火光照在他光秃的头顶,活像只择人而噬的秃鹫。
“拿酒来!”
酒囊抛起的刹那,我手腕猛地一抖。
两道寒芒破空而出,一枚钉入眉心,另一枚贯穿咽喉。
敌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沉重的身躯轰然倒地,砸起丈余高的烟尘。
周围陷入死寂。
接着,几声嘶喊划破夜空,“敌袭,敌袭。”
士兵们惊慌失措,借着篝火四处张望,试图找到袭击的来源。
然而,火晦夜沉,敌影难辨。
师兄突然暴起,一刀斩断旗杆,巨幅帅旗砸向地面,仿佛天降陨石,直接敲碎了敌军阵脚。
他趁机大喊:“快跑,快跑啊!隋人打过来了。”
我也跟着喊:“主帅已死,降者不杀!”
火光四起,兵器碰撞。
远处原本严整的阵列,刹那间土崩瓦解,混乱不堪。
“是细作!杀了他们!”
一名狗头军师尖啸。
数名近卫挥舞着弯刀,如狼群般扑向我们。
我们背靠背站立,彼此守护着对方的空门。
“师妹,跟紧我。”
“放心,不拖你后腿。”
我们默契十足,彼此守护,刀光在四周交织成网,拦下一**凶悍的攻击。
残肢滚落,鲜血横流。
几十具尸体接连跌入尘埃。
我舌尖舔到唇边腥甜,早已分不清是敌是己。
忽闻战鼓轰鸣,晋阳城门大开。
守军犹如猛虎出笼,呐喊着冲杀过来。
刘政会身先士卒,领着前锋骑兵突入敌阵,杀得突厥人溃不成军。
“快走!”
师兄暴喝一声,将一名突厥骑兵从马上挑落,然后一把拽住受惊的马匹。
我毫不犹豫地冲过来,正欲翻身上马。
哪料乱军之中,有个敌军头目拈弓搭箭,箭尖直指我的方向。
羽箭离弦刹那,师兄似有感应,毫不犹豫地旋身挡在我面前。
“嗤——”
羽箭没入他肩胛,血溅在我的脸上。
滚烫。
师兄身形晃了晃,却凭借顽强意志,稳稳把我送上马背。
“师兄!”
我怒吼着,手中弯刀悍然甩出,半空中化作流光,直直斩向敌军头目。
伴着凄厉惨叫,那颗头颅应声而落。
“上马!”
我伸手一拉,他借力一跃,稳稳落在我身后。
马匹嘶鸣一声,离弦之箭般冲出去,直奔晋阳城门的方向。
耳边风声呼啸,乱军的喊杀声渐渐远去,师兄的呼吸却越来越急促,温热的气息夹杂着血腥味,让我心头阵阵发紧。
“师兄,师兄醒醒,别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