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祁钰出来的时候,东彦璃已经换好衣服在院子里帮忙砍柴了,她出来时只撇了一眼。
想必是有人告诉过他了,要不然他怎么能安安分分的,也不担心她跑路,其实以她的脚程来看,要是真打算走回京都,腿怕是都要累断了,祁钰不想费这功夫,也不知道这太子什么时候才打算回京。
一整天东彦璃都在帮老夫妻干农活,祁钰想帮忙时还被他嫌弃太慢,力气太小,叫她一边呆着,倒显得她只会耍些嘴皮子。
老婆婆也不介意,拉着她坐在院子唠家常:
“小兄弟,你今年多大了?长得可真俊,比姑娘家的都漂亮十倍!
老婆子我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没想到今天一下子竟然看到了两个。”说着还转过身瞅了瞅东彦璃,又回头看看祁钰,笑着凑到她跟前,小声说道:
“一家子都漂亮,不过小兄弟长得比你大哥还好看!也不知道有没有结婚?有人介绍吗?家里头有没有个贴心的姑娘……”
一番话问下来,臊的祁钰脸上通红,之前在京都的时候,身边人都点到为止做君子风范,家里面人也没有人关心这些小事情,一时间叫她不知道怎么回应。
就连一旁的东彦璃都神色异样的朝她看过来,奇怪她一个能说会道的人,怎么会被这种事情弄得哑口无言。
等这家老夫妇的儿子买药回来后,祁钰甚至不用回头,也知道太子殿下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她自然知晓东彦璃想去上药,又担心她趁机逃跑,虽说她是有这个想法,可这东彦璃简直也太过粘人了,祁钰不管去做什么,都必须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里。
正当祁钰沉默不语时,东彦璃已经走到她跟前:“你……”
“我帮大娘收拾东西,你就放心上药吧大哥,不用老是担心我!”要是让她去帮太子殿下上药,她怕自己心一狠,就被东彦璃以大不敬的由头砍掉脑袋,于是凑近东彦璃用两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殿下不必担心,小弟只有两条腿,是跑不了多远的。”
东彦璃低下头看着身前只露出来半张脸的祁钰,浅淡的像皂角又说不出来的香气穿进他的鼻尖,莹润殷红的唇开开合合,一时间思绪也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凌乱的像一团他扯不清的乱糟糟的线。
猛然回过神来,东彦璃后退了一步,拿着药就进了屋内。
祁钰暂时安下心来,这东彦璃气势颇为慑人,还总用一副盯猎物的眼神看着她,祁钰都怀疑要是东彦璃眼神能杀人,她怕是已经死了几百次了,她暗中计算着时间,以这处院子为中心扩大范围转上一圈,除了不远处的后山,四周荒草丛生连个过路人都没有,祁钰这才又绕道回了院子里。
老夫妻家中钱财简略,又与村庄集市隔着十多里的路程,为了方便家中许多东西都是自己做的,大爷此刻就正用砍好的竹子,灵巧的编织着物件,一见她还热情的打着招呼,祁钰倒了杯水送了过去。
“大爷,这么热的天喝点水吧。”
看着老先生没一会儿时间,就熟练的将一个竹凳编织成功,只觉得敬佩不已:
“之前我在杂物间还看到不少箩筐背篓,想必也都是大爷编的吧,这些东西真是又好看又耐用,大爷您的手艺真好。”
“哎呀,这些都是闲来无事瞎摆弄的,其实也简单的很!”老先生笑着摆了摆手,却又十分细致的跟她介绍了如何编织的技巧方法,说道兴致高昂时,还指挥着祁钰编了一个竹节人偶,活动起来还真有几分惟妙惟肖。
看着老先生拿着刻刀,在竹身上灵巧的雕刻打磨,祁钰心中一动,要是她将消息藏进这种小玩意里,再找人将消息送出去……
“这是什么东西?”
手里的竹节小人被人抽了出去,祁钰转身一看,东彦璃已经在她身旁坐下,还随意摆弄着她刚刚做好的小玩具,“这么久,你不会就做了这么一个东西出来吧?”
祁钰一把将东西从东彦璃手上抢回来,冷着脸瞪了他一眼:“看不惯小弟的手艺,不如大哥自己做一个东西出来,笑话别人的算什么本事。”
东彦璃只觉喉咙微涩,这小矮子就算是生气,眉梢间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妩媚风情,简直比姑娘家的还要勾人,一双眸子愈发的黑沉浓郁,嘴巴上却依旧不饶人,眉头微挑:
“做成这样难怪不敢让人瞧,就你这滥竽充数的伎俩,还想着在别人面前班门弄斧,这些小玩意儿我玩过的可比你多,做一个让你见识一下也不是不行!”
“行啊,就让我见识一下,大哥的手艺究竟有多么炉火纯青。”祁钰坦然一笑,做足了架势要欣赏堂堂太子殿下的手艺。
不过东彦璃看起来倒是真的十分熟练,三两下的功夫,就做出来一个比她的小人更加精巧的人偶,甚至觉得还不够,又自己动手将她刚刚的那个拆了重新组装,组成了一对儿灵活的人偶出来,惹得一旁老先生直呼厉害,仔细端详了成品许久,口中还啧啧称赞,对东彦璃甚为刮目相看。
祁钰眼看着东彦璃将两个竹节小人摆在她面前,拿起来摆弄了两下,她心里还憋着气,根本就懒得和东彦璃进行这种没有营养的比赛,有这会儿功夫,还不如考虑考虑,如何去做才能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离开,不过面上倒还依旧笑的如花般灿烂:
“看起来还真是不错,没想到大哥真这么厉害,竟然还有这样的手艺。”
虽然话说的好听,不过这颇有几分阴阳怪气的语气,还有对成品毫不在意的态度,都让东彦璃心中冒起一团火来。
尊贵无双的太子殿下,还从没有受过旁人如此的冷落,不论是他的身份地位,还是传出来的那些手段名声,谁不畏惧害怕,平日里不管是碰上什么人,对上太子殿下还不是彬彬有礼恭敬有加,哪像祁钰一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权威。
东彦璃一张脸瞬间变得阴沉无比,将手上的刻刀丢在一旁,恶狠狠的瞪了祁钰一眼转身离开,留下了莫名其妙的祁钰与老先生两人。
“不好意思啊大爷,我大哥他就是这种性格,您多体谅体谅。”
祁钰只得对老先生解释到,她也不知道东彦璃怎么回事,不是假扮兄弟二人假扮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甩脸色离开了?
老先生意味不明的打量了他们二人一眼,才继续进行手上的动作,乐呵呵的说:
“不碍事不碍事,不过看起来你们兄弟俩关系真好啊!
我瞧着家里有兄弟两人就是不错,还能互相照应,你那大哥自己受了伤也不在乎,一天到晚的都在注意你的一举一动,生怕你受了什么伤,磕着了碰着了什么的,一看呐就知道他是个面冷心热的。”
祁钰只觉哭笑不得,太子殿下那分明是恨不得要杀她的眼神,这老先生竟然能想到这么多东西出来,不过东彦璃盯得这么紧,或许她应该从别的地方找出路,比如为什么殿下要说自己骗了他?
入夜,祁钰看着通铺上的两床被子神情迷茫,双眼发愣颇有几分不自在:
“我们住一间房?”
“有的睡就不错了,你还挑起来了。”东彦璃解着外袍,不想理会祁钰,脱了衣服就打算睡觉,却见祁钰半天不动弹,神色一凛,眯着眼睛盯着她,“你要是敢跑,我就打断你的腿!”
祁钰心中困惑,东彦璃明明是个身份尊贵的太子,看起来也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从小锦衣玉食的养着长到现在,不是翩翩君子知书达理,也应该是尊贵无双礼教分明,谁能想到他跟个土匪头子一样满嘴胡话?
见祁钰半天不动弹,东彦璃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根极长的绳子。
“你做什么?!”
“呵……为了保命啊,也为了你的安全,我把我们二人捆在一起,要是晚上有人趁我睡着了把你掳走,我也能马上察觉救你一命,你说是吧?”
东彦璃扯了扯嘴角,眼中精光闪过,在祁钰震惊的目光,和她已经可以忽略不计的力气中,走到她跟前,拿着绳子在祁钰腰上绕了几圈,才在自己那头打了个结。
上下打量了祁钰一番,并没发现什么能切断联系的利器,只觉得小矮子腰也极瘦,他一只手就可以牢牢掌控住,而且身上仅有的东西,就是别在腰间的那柄白玉扇子,好像每次见到这小矮子,腰上都别着这把成色不错的扇子,真想不到小矮子比他还讲究。
“殿下,这样不妥吧?”
“哪儿不妥?我不是还好心给你绑松了一些?”东彦璃挑起祁钰的下巴,低下头嘴角上扬,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祁钰的脸上:
“毕竟祁公子长得这么惹人注意,要是真有采花贼来偷香窃玉,岂不有损你的名声?”
“是吗,那我还得多谢殿下关心了?”祁钰冷笑一声,声音咬牙切齿。
东彦璃一脸的兴致盎然,指腹摩挲着祁钰滑嫩如玉的肌肤,语气如同情人一般缠绵悱恻,“不必客气,本宫睡觉有个毛病,一有动静下手就不知轻重,若是到时候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还望祁公子你多加担待啊!”
祁钰捏紧拳头浑身颤抖,甩开东彦璃抓着她的手,翻身上了床,这种情况她还没有遇到过,哪有人将别人捆起来睡觉的,这太子殿下还真是花样多的不行,要不是武力值不高,她真恨不得一拳揍上去好为自己出口恶气,这人简直是不可理喻。
祁钰和衣躺在床上的时候,心中依旧堵着一口气,默默问候天家之子上百遍,又将被子裹紧一点,以免露出什么不该露的地方来,才转过身背着东彦璃渐渐睡了过去。
等到夜色已深,四周一片寂静,听着身旁的呼吸渐渐平稳,东彦璃睁开一双清明且没有一丝睡意的眼睛,翻了个身子望向了床另一边的祁钰。
屋子不大,通铺自然也大不到哪儿去,睡觉前祁钰就将自己的那床被子,铺在了靠墙的那侧,即便如此被子也挨在一起,现在睡着后祁钰紧挨着那堵墙,两人之间宛如隔了一道天堑般宽广,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将一张脸露在外面。
都说相府祁公子胸有城府、能言善辩,东彦璃心道今日他算是见识到了。
这祁公子除了长得漂亮又不够高,身体弱的和女人一样,还有他那些乱七八糟洁癖毛病以外,再没有什么缺点,如此善于诡辩,若是夺嫡能得他的助力,对于自己来说也是好事一桩,看来……二哥别的不行,识人的眼光倒还算不错。
屋内漆黑一片,窗外一轮弯月悬在天空,柔和的月光穿过云端,透过树梢,顺着窗户洒在床上,映照在这张脸上,睡着后的祁钰遮住了那双蛊惑人心的眼睛,就如同仙人失去了所有力量,脆弱的不堪一击,坠落凡间任由他可以随意摆布一样,东彦璃心头一动,只觉得自己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伸出手来便想要去触碰那张如玉的面容,刚碰到一缕散在枕头上如绸缎一般的黑发,东彦璃猛然回过神来。
他方才是在做什么?
东彦璃心中震惊,只觉得一阵难堪,他竟然真的想要去触摸一下那张脸。
他怎么会产生出这样的念头?
祁钰和他一样都是男人,他怎么能对一个男人产生如此荒谬的想法?
将脑海里面这些杂乱无章的思绪全都抛出去,东彦璃才紧紧闭上眼睛,心事重重的睡了过去。
祁钰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窗外明媚的阳光刺晃着她的眼睛,祁钰揉了揉眼睛才清醒不少,猛然回忆起昨晚的事,起身一看,才发现屋子里此刻只剩下她一人。
来不及思考东彦璃去了哪里,祁钰急忙查看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妥之处,在看见衣服完好无损的情况下,才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梳洗整理一番过后,推开门,院子里只有老婆婆一个人正摘着菜,一见她出来连忙招呼着她过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