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今天成功了吗》 第1章 第一章 东朝京都。 推开窗户向外望去,街道林立两旁,周边全都是小商贩们嘈杂的叫卖声。 宽阔的街道中间,是一直延伸到城外波光粼粼的河流,三两艘硕大奢华的游船泛着湖水停靠在岸边,在此处赏美景、美酒佳肴,谈天阔地可是人间仙境。 “来人呐,来人呐! 快把茶水送到楼上的包间,就才进去那二位爷的那间房!” 这鸳鸯楼可是整个京都最大最奢华的青楼,几乎占满了这整条街,来来往往接待了多少商贾富豪、世家名流,人嘛不就是那点儿爱好,这青楼接待的客人太多,养活了它周边多少商铺。 此刻大厅里人来人往,来这儿享乐的人,怀中抱着、腿上坐着的皆是皆是酒食肉糜,身着凉爽纱衣轻歌曼舞,陪酒调笑的烟花女子。 方才在楼梯口喊叫的,就是青楼管事的老鸨,正皱着眉,一脸焦急的指挥着大伙儿: “哎呦喂,你搁这挡谁呢?” 一转身被身后的打扫小厮绊了一跤,瞬间手上的扇骨就敲在了小厮的头上,只听见“哎呦”一声,小厮急忙躲开。 “元妈,点心也送上去吗?” “送上去,送上去!再选上几个年轻漂亮的,弹个琴唱个曲儿,给爷解解闷儿!” 这老鸨掀开盖子检查了一下,顺手牵羊拿走了一块儿一尝,才笑眯眯的撵着人上楼了。 “元妈,后院那些姑娘,正嚷嚷要出来小解,怎么办?” “怎么办? 叫她们自己解决,一个也不许给我放出来,要是有人偷偷跑出来,我看你们谁敢去给上头交代!” 门口匆匆跑过来一个穿着武服的打手,捂着嘴贴在老鸨耳边低声说道,老鸨眼睛不转连眉毛也不抬,皮笑肉不笑的盯着眼前这人,阴笑着讽刺。 “是!” 眼瞅着人离开,才又满脸堆笑哄着念着大厅众位钱袋子。 雅间内阁里青纱帐暖烟云缭绕,飘着一股又一股浓重的花香,屏风外隔着门,传来悦耳动听的琴音…… 雅间内阁里面是一男一女,那少年白袍,银线绞成祥云图案,手执一杯清酒微微抿上一口。 二人对坐,这女子穿着更是夸张,珠翠摇曳,瑰红织金的雨丝锦裙外套着一层珠光色纱衣,举手投足间还映出华丽的彩虹色,此刻正挑拣着刚送进来茶水点心。 她对面的少年似乎都被闪了眼睛,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都说咱们京都丞相府的祁公子,貌赛潘安、皎如美玉,那叫一个惊为天人,尤其是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如水波粼粼,荡的人心驰神往。 方才来的那几位姑娘,一见祁公子眼睛都直了,全都魂不守舍了啊!” 这衣着华丽的女子,翻翻捡捡了半天也没品尝,顺手将手中的筷子扔在了桌子上,才举起酒杯,幸灾乐祸的看着走到窗边的少年。 祁钰推开窗户打算透口气,这房间里许多东西都让她憋的慌,不管是这香炉里的香,空气里传来粘稠的脂粉气,还是那一身夺目刺眼的红裙子,都叫她难受: “那是因为你这副打扮来逛青楼,自古女子来逛青楼的算少数……” 祁钰站在窗户跟前,推开窗户向外望去,凉风乍起吹散了鼻尖滞留的气息,“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我们去你那儿不行吗?” “去我那儿,还怎么穿这么漂亮的裙子,戴好看的头饰,为此我还专门提前给衣服熏了香!”女子说着,还姿态妖娆的晃了晃修长的手指,指甲盖透着淡淡的粉白色,祁钰知道,那意思是指甲都没染你还介意什么? “可你……” 祁钰紧皱眉头,只觉得荒唐不已,“你一个大男人装扮成女子来逛青楼?” “那又如何?”裴谦让不以为意,“我男扮女装,你女扮男装,岂不是绝配?” 裴谦让家大业大,全国各处几乎都有他的产业,谁也不清楚他有多少钱财。 裴谦让身子弱,为了治病十几年来一直都在求医问药,连带着自己的医术都愈发精湛,只是身体一直不见好转,不过裴谦让奉行享乐主义,因为身子弱的理由,给自己造了几十把轮椅,个个用料讲究,极讲排场。 祁钰则出身丞相府,祁家本家都在老家幽州,家族亲戚并未跟着他们来到京都,偌大的丞相府,实际上只有祁言修祁钰两个主子。 当年祁钰母亲生祁钰时难产离世,祁言修这么多年也没有绪过弦,身边更别提有个温柔解意的人陪着,平日里两人就守着这空落落、没有人气的院子。 不知道什么原因,祁言修自小就将祁钰当做男子教养,为此祁钰隔上一段时间,还得喝上一次压制身体正常发育的特殊药物,是药三分毒,压制本性也是违背天意,祁钰一边喝药一边又需要寻找能够消解喝这药带来的难以忍受的剧痛。 这些年也一直都在寻药保全根本,二人一来二去,才渐渐熟络起来。 ……绝配个屁! 祁钰不想搭理不着调的裴谦让,只转过身去朝窗外远眺。 悠悠荡漾的湖水,伴着丝糜之音,河中游动的船面上数名着凉爽纱衣的女子,迎着歌声摇曳,丝丝缕缕足底生花! 虽说这地方富丽堂皇,奢靡无度。 但有富人,就有穷人,甚至是乞丐,从窗户这边向西侧望去,是一条阴暗的照不到光的凄凉巷子,连商贩都离这条街老远。 巷子里边,堆着密密麻麻杂物垃圾的角落里,只见到一团灰白色的影子。 “那是什么?” 看起来像是一个缩在角落的人,听祁钰说这话,裴谦让几步走到窗边,顺着祁钰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一个瘦瘦小小的骨瘦嶙峋的,看身形像是没长大的孩子。 裴谦让知道祁钰的想法,还没等祁钰开口,胳膊一伸,直接揽过祁钰的腰,足尖轻点,二人就稳稳落在了这条巷子里。 一下来才发现这地方环境极其恶劣,又脏又差,杂草木板桌凳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大堆,一瞬间两人全都皱起了眉头。 “我受不了了,你自己进去看吧!” 裴谦让直接捂住鼻子,退到了巷口,祁钰也感觉难受,这两人说不上来谁的洁癖比谁更重些…… 一直走到最里面,才从一堆草垛后面,找到了吓得蜷着身子缩成一团,躲在角落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的少女。 少女一身破烂不堪的青灰色麻衣,凌乱的头发垂在胸前,裸露在外的胳膊上青痕交错,低着头发出声声啜泣的声音。 祁钰低了低身子,轻轻开口: “姑娘,你没事吧?” 再看她身上,胳膊上遮都遮不住的伤痕新旧交错,伤痕有的已经结痂,黑黄色的脓水混着血肉泛红的颜色,瘦的如同皮包骨一般凄惨可怜。 心里升起怜悯之情,轻轻地拍了拍她孱弱的肩膀,“你还好吗?” 蹲在角落的小姑娘将头抬起了一丢丢儿的弧度,祁钰勉强瞧见她苍白干裂的双唇,片刻后,那张干裂的嘴唇轻声呢喃,“……没,没事!” “……那便好,我还以为吓到你了。” 祁钰伸出手来想扶小姑娘一把,却见少女猛的一下子惊住,瞬间甩开她的手就逃跑了,站在原地看着跟受了惊的兔子一样,跑的飞快少女渐渐没了身影。 “人呢?” 待走到巷口,祁钰才看见裴谦让贱兮兮地望着她,装模作样的伸手指给她看少女逃跑的方向。 骄阳烈日当空,炎炎热气当头。 微微清风摇摆吹起的衣摆迎风舞动,祁钰一个人孤零零的立在街角一方天地,身边是这天下最繁华的京都。 裴谦让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这个风姿绰约的少年神色恍然,面带愁容看向远方。 “你在装慈悲?” 一句带着嘲讽意味的调侃,让还在伤悲秋怀的祁钰一下子就没了伤感之情,对着站在身旁败坏心情的裴谦让翻了个白眼。 美人眼波流转,蛊惑人心,即便是被人嫌弃了,对着这脸裴谦让也没有办法计较些许…… “这世界上有多少吃不上饭的穷人,难道你要拿着粮钱,一条巷一条巷送?还不如去找京中救济的官吏,让他们照流程来。” 裴谦让安慰道,他们对这些根本就不了解,找个行家能手出力,也算良心上过得去。 “等等,什么声音?” 只听见一墙之隔传来许多脚步声: “快找,给我仔细找!” “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处角落,都给我仔细翻过一遍……” 那边刚有人推开后门,这边裴谦让就拎着祁钰的脖子闪身躲到了屋檐上。 “这儿,这条街给我搜,我看她们都能跑到哪里去,一个一个都给我逮回来!” 两人顺着屋檐向院子里面探去,顿时心中一惊,院子里一群打手正围着几十甚至有上百号,年纪轻轻姿色姣好的姑娘们,这些姑娘蒙着眼睛,被推搡着往别的地方走。 要是落后几步,便会招来一顿谩骂,甚至是拳打脚踢,疑似领头的人正数着这群姑娘的数量…… 裴谦让忙转头看向祁钰,只见她面无表情眼神冰冷,眼看事态愈发严重,裴谦让一手扯住祁钰袖子,神情严肃: “别担心,我去找人!” 等祁钰答应,才立即转身去寻人了,祁钰只觉裴谦让忧虑太多,其实她也会些武功,虽说比不得他们厉害,但对付这些人也是绰绰有余。 第2章 第二章 眼瞅着这些人将这房间、院子巷子搜了一遍又一遍,看见又不知道从哪儿被抓回来的十几名少女,发觉他们打算转换阵地时。 一直没等到裴谦让拉来援兵的祁钰心中急切,在最后一批运着少女的马车离开之际,祁钰一路偷摸的跟着,眼看着马车向东南方向驶去。 东南? 京都各地方其实划分也明确,比如京都正中央是皇宫。 以东西分,西边皆是官宦世家,以南北分,北边茶楼酒肆、客栈店铺更加繁华,这东南地方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皆有。 其中还有不少世家老爷,为了那一点点兴致乐趣,还因为这地方离家远,地方偏又大,不易被人发觉,不少人在此处买了宅子,养外室、游玩修养享乐…… 跟着跟着,前面的几辆马车突然停下,从里面跳出来十几人,一人手中拿着把弓箭,拉紧弓,扣紧绳弦,朝四周探查一番。 幸亏祁钰离得不近,但也可惜跟不了了,马车继续前行,但那十几名弓箭手却朝向四面八方,似乎也不担心被人发现…… 入夜。 眼看着天色渐渐被暗下来,四周一片寂静无声,祁钰寻了一块黑色方巾遮住半张脸,打算顺着白天的路线挨家挨户探。 跟随她在白天的记忆,掀开屋檐上的瓦楞查探,在两次三番无果后,祁钰知道自己应该回去了,但她依旧心有不甘,她不知道那群姑娘在哪里,也不敢去想她们遭受了什么。 想也知道,青楼能是什么好地方? 把好好的一个女子当做畜生一样作践,欺凌辱骂是家常便饭,更有甚者会对她们进行心理上的摧残,今日在巷子里,她不小心撞见的那个小姑娘,应该就是从这里逃出去的,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心中想着,就更加不愿意这样白白离开,但若是她浪费时间了也没有找到,恐怕那些受人欺辱的姑娘们会更加痛苦。 飞身闪至这条街的最后一处院落,偷偷掀开瓦片,只看见一片漆黑,一盏灯都没有点,静心凝神了片刻,依旧没有听到一丝心跳声。 祁钰暗叹自己运气不好,将瓦片摆回原位后打算离开,身形一闪,便已飞身落地。 却在落地的瞬间,一支飞镖极速向她袭来,飞镖疾如闪电,祁钰猛的后退,才堪堪闪躲掉,来不及看清楚人,足尖轻点,身子轻轻一跃,瞬间移动了几丈远。 心中一喜,祁钰以为自己已经躲开,却在下一秒飞身的瞬间,肩头、腰身、手腕处皆是一阵刺痛,一眨眼,便被人用胳膊按住上半身,脖颈处抵着一把小巧锋利的飞镖。 只觉得胸前这人好似有千斤重,压的她喘不过气来,一抬眼,便对上一双冷冽且锐利的漂亮眼眸,这是一双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睛,仿佛她已经是个死人一样的寒冷。 对视片刻,祁钰已经感觉呼吸急促,眼花耳鸣,模糊中听见有人说话: “……抓住了吗?” “弱不禁风,步伐紊乱,手无缚鸡之力的刺客……” 那人说完话,好像就将自己随手丢给了旁边的人,祁钰无语,被抓是她武功不行,也不至于说她一点力气都没有吧,武功她也好歹学了几年,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等祁钰回过神来时,已经被人压着跪在了一处房间内。 这间房只临时点了一盏灯,影影绰绰映照着整间房,房间里除了她外,面前还有两人,一人坐在凳子上,另一人立于他身后,看样子是主仆二人。 眯着眼睛,正打算看清楚人时,坐在凳子上的人直接起身,向她走了过来,祁钰这才发现这人竟然身量极为高大,向她走过来时,只感觉到一股极深的压迫感,像是小命被别人捏在手里的紧张感。 这人走到她面前,什么也没说,直接抬手捏住了自己的下巴,被迫抬头的瞬间,似乎还瞥见站在他身后的侍卫神情一愣。 祁钰只觉得下巴肯定要肿起来了,这人怎么力气这么大? 心中吐槽这人,莫不是有病,怀疑她是刺客,要么拷问要么赐死,谁能像他一样捏着刺客的下巴? 不过祁钰也看清楚了眼前的人,一眼看过去就知道眼前这人非富即贵,一袭玄色的长袍上头绞着金丝银线,长相也极为精致,眉眼纷飞,面容冷而俊美,唯独这眼神中流露出的是桀骜不驯,仿佛这天下都不放在眼里。 一伸手,便直接拽掉了遮脸的黑巾,眼前这人紧皱着眉头盯着她看了半天,盯得祁钰身上发毛,才听见这人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怪不得,武功这么差劲,还能成为刺客……” 房间内此刻突然安静了片刻,祁钰眼中冒火,什么意思?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人是在嘲笑她武艺不精,还是在讽刺她以色侍人,在心中怒骂了千百遍才解气后,祁钰心情平复了不少。 她现在受人牵掣,不好起冲突,只在心里替她未来的上级谢过这人,感谢他替自己骂了未来的领导,说他是个没有脑子,不看能力,只看脸的傻子…… “若你是他派来的,我只觉得他实在是太天真了,难道他觉得你好看,就以为我也觉得你……” “殿下!” 这人捏着她的下巴左瞅右看了半天才松手,站直了身子立在她身旁,如一座山一样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还低着头蔑视她,说着些不知所云的话,他那侍卫也没脑子,怎么能在你主子犯病时喊停,还不如叫他全都发泄出来才好。 那侍卫一下子跪在祁钰身侧,低头抱拳急呼,“殿下,这是京都祁相爷家的祁公子!” 言外之意就连祁钰都听的明明白白,不就是你们在这里伏击了半天,最后抓错人了。 能被手底下称作殿下的,皇上的子嗣太多分不清楚,但能在京都有带兵横行能力的,就只剩下两位最有可能夺嫡成功的皇子。一位是手段狠辣、残暴无情,满腹骂名依旧我行我素的太子殿下东彦璃,一位是端方君子、温和有礼的二殿下东行玥,祁钰本来还以为是两党派相争传出来的谣言,没想到传言也有真的。 太子年幼丧母,虽然有陛下的偏拂,但朝堂之事繁重,后宫中人多眼杂,陛下难免有关照不到太子的地方,能给的东西不多,所以许多事都是太子自己做主,不过这也是太子的优势所在。 与太子殿下不同,二皇子的外祖父在朝中担任要职,本就全力支持二皇子做皇帝,只可惜世家中规矩心眼多,二皇子施展不开,只是个挂名的傀儡。 祁钰觉得,还得在这太子的名声后面,再添上没脑子只有蛮力,脑袋空空还挺会脑补! 在那侍卫说话时,祁钰明显察觉到这位太子殿下正盯着自己的脑袋,最后还是侍卫将她扶了起来。 “你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祁钰抬头,就发现东彦璃看着自己,阴恻恻的声音钻进耳朵里,“祁公子难道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吗?” “小臣无意间听旁人提及,家父在此有处外宅,又受旁人挑唆几句,才一路追查过来,不巧坏了殿下的事儿。”祁言修在朝堂口若悬河侃侃而谈,私下里风气廉政连女人都没有,叫一众朝臣敬佩不已,按理说这种家丑不便外扬,但应该能让太子殿下不再怀疑。 于是眼睁睁看着东彦璃的眼神,从凝重警惕转变成不屑轻蔑,“本宫还以为祁公子有什么大事,才深夜暗探旁人府邸,没想到只为了这么点小事大动干戈……” 确实,太子殿下日理万机,平日里只忙着做什么争权夺位的大事,顾不上她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人物,祁钰低着头愈发恭顺。 “送客!” 这侍卫赔着笑脸,满脸歉意的收拾着领导留下的烂摊子,看起来已经相当熟练: “公子,多有得罪! 我们殿下近来烦心的事情太多,这两日也睡不好觉,才忍不住发泄了出来,并非故意针对祁公子,还请公子多加担待。 这天色已晚,不然我为公子先找处地方歇息,等明日公子再回去也不迟?” 她今日过来,是为了救那些受苦的姑娘们,耽搁时间出现的意外就更多,还不如先回去商议好再来寻人,索性直接拒绝了。 那侍卫寻了一辆马车过来,眼睛时不时瞥向祁钰下巴上那一指节殷红的印子,更是热心肠的建议,要不派人直接护送祁公子回府? 祁钰婉拒,只牵了他们一匹快马,连夜离开,侍卫眼看着瞧不见人了,才回去复命。 “走了?” “是,殿下,那祁公子所言之事,属下要不要去查一查?” “有时间了再去。 在这儿候了两天两夜也没等到人,恐怕我们的行踪已经被发现了,京中眼线众多,本宫又许久未曾现身,难免惹人怀疑。二哥与将军府搭没搭上关系之后再议,你先去看看这几日二哥都要参加什么活动,要是我们不去挑他们的刺,他们就会来找我们麻烦。” 探子传的消息,是二皇子将要私下与将军府的人密会,所以他们才加派人手,在京都各个可疑的地方守着。 最好能够抓住把柄,东南区的这处宅子这两日有了动静,殿下便同他们一起过来了,不想撞见了相府祁公子……二皇子背靠安大人,在朝中拉拢了不少人才。 殿下孤傲,身边可用之人太少,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 祁家一直中立,祁相以文治国,其子也文采卓然、名声在外,若是能拉拢过来,也不失为一个极好的助力,只是可惜,今日一见后祁公子怕是与殿下生了嫌隙,未必还会再投靠殿下…… 第3章 第三章 风清日朗,无云蔽日青青石间,烟笼流萤间徐香袅袅。 外面舞女婵婵,琴声悠扬。 雅阁间内,两人对坐而席,捻玉棋相望不言语,只留有一颗颗棋子落在玉盘上的啪啪声响,这两人皆是无间少年,一人便是如花娇郎儿祁钰,另一人就是换回了男装,添上几分文弱秀气的裴谦让了。 “我早就派人去打听了,你我两拨人,更别提还报了官,你就放宽心吧。” “我只是有些担心,鸳鸯楼在京中开的如此大,怕是背后还有我们触不到的背景……” 昨日已经派人在城中各个地方搜寻过了,还私下找了几个人去打听,哪家丢了人或是好几天都没见到人了,只要上报了都奖励一锭银子。 只是这些消息都断断续续的,连不到一起也摸不着头脑。 “不是还有贺昀那小子吗,一听我说这事就回去找他爹了,廷尉府的能力你我心里都有数。” 说来也巧,虽说祁钰是文采过人出类拔萃的,但要说在京都出名,完全得归功于贺昀。自从祁钰帮贺昀赢过几次诗宴的赌金,又见识过祁钰弹琴下棋、作画玩牌儿,对她就佩服的五体投地,逢人就说认了祁钰做大哥,还到处传播她的名声。 以至于京都所有人都知道,贺昀是祁钰流落在外的“迷弟”。 “你,他……” “哈哈哈……”瞧祁钰这幅不知道说什么的模样,裴谦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中好笑。 这贺昀崇拜祁钰,他可全看在眼里,虽说他年纪小,性子却比谁活泼外向,平日缠祁钰也缠的紧,只是祁钰身为女子多有不便,一般情况下有事情也不会去找贺昀那小子。 “你也就只会差遣他。”祁钰打抱不平,她只觉得贺昀性子单纯又没什么心眼。 跟裴谦让他们打交道时经常被耍的团团转,过来找她玩儿的时候,这几个人总趁她不注意,逗他开心,偏偏那傻小子还看不出来。 想来这次去找贺昀,必定夸大其词说了不少别的东西。 “卧槽,你哪能这样看我!” 裴谦让说着话都掩盖不住嘴角溢出来的笑意,“我还不是为了尽快找到那些姑娘们,贺昀呆他爹可厉害着呢,要不了几日,事情必定会水落石出。” 贺廷尉见识高手段强,能谋善断料事如神,事情交给他的确比他们抓瞎强,想到这些祁钰只觉心也落回了实处。 “不说这些了,明日姜太傅广邀各位文人雅士去府上清谈宴饮,我想你肯定要去。” 祁钰点点头,她也算半个太傅学生,老师聚会她是一定要去的。 “你呢?” “我?”裴谦让摆摆手,一颗一颗捡着玉盘上的棋子儿,不在意道: “曲水流觞,晚林张宴都是你们这群文人才愿意去的聚会,像我这样的商贾之人,去了也没意思,还不如找个地方,痛快喝酒赏乐呢……” 祁钰才入太傅府中,就有书童前来接待,引着她去宴席所在之处。 府上院子不大,但环境清幽,假山嶙峋绿草盈盈,不远处隐约传来琴声悠扬,还有人交谈闲聊的声音,祁钰来的不是太早,这宴席已经到了不少人,放眼望去皆是衣着简洁,潇洒飘逸之人。 那书童引她穿过院子,经过宴席,往里间走去。 “祁公子,这边请,先生还没忙完,劳烦祁公子随我去书房等候。” 祁钰面带微笑,随着书童的脚步,进了正厅,拐弯进了左边书房,房间雅致,处处皆是名书字画,中间桌上摆着各式样的名人字帖。 书桌前立着一位如松般挺立的中年男子,正是当今朝堂上闻名遐迩太傅姜晋远,祁钰当即叩首行礼。 “学生伯瑾拜见先生,祝先生顺遂安康,心想事成。” “不必多礼,近来一切可好?” 一袭青衣如风猎猎,自添几分文人傲骨,姜晋远读书数十载,腹有诗书,虚怀若谷文学素养极高,学生遍布五湖四海,上有皇子商贾下有庶民乞者,不论是什么身份地位,只看中你的行为举止、言谈秉性。 祁钰对姜太傅一向敬重,自然有问必答: “一切安好,多谢先生挂念。” “既如此便好,朝中如今事态动荡,党派之争愈发激烈,人心浮躁各寻其主,但也不应该识人不清,为非作歹仗势欺人。 为国为朝是好事,读书习字皆为恪守本心,还需有自己的见识与操守。” 祁钰也知道,朝堂斗争上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不少同僚皆借此事,为自己谋利,搜刮民脂民膏为非作歹,想来先生对这些事情深恶痛疾。 “先生不必太过忧虑,学生也觉得,恪守本心便无愧他人。 伯瑾没什么远大志向,只希望这天下太平,才让学生继续见山知水,赏遍天下各处风景。”祁钰本身无心朝堂之事,如同祁父对她的评价一样—— 性子懒散自在,不受约束,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游历四方,逛遍天下各处。 姜晋远也知道他这学生的性子,每个人志向爱好不同,他也不会劝学生去认死理,只不过祁钰身为世家子弟,恐怕未来的事情由不得他自己做主。 “今日摆宴,不过是二殿□□恤我一把年纪还要颂文讲词,才特地替我举办的。” 二皇子? 姜晋远面带笑意,似乎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你二人都是我十分欣赏的学生,才思敏捷令人称赞,老师也希望日后,若是你们都入了这朝堂,也能互相帮衬一些,免得……” “先生,先生不好了!” “行事怎能如此慌张,平日里学的礼教全都忘光了吗?” 书童脚步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一脸慌张的对着两人说道,姜晋远皱紧了眉头,一脸严肃的盯着他,惹得小书童紧张不已,忙行了礼才又开口: “……席上,席上有人闹事!” “什么?” “今日宴会,先生将自己的诗文论策放在了在席上,方才有人鉴赏过后,说先生论策解注是…是……是抄的。” 书童神色慌张,此刻正六神无主,说着话也结结巴巴,一眼就能瞧出来,他从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姜晋远神色自若,丝毫不慌张,要说别的怕是托大,但文笔论策他自有把握。 不过今日拿出去的那些文章,是他多日以来的成果,无端受人非议,更叫他对闹事之人心生反感。 顿时沉着脸,“这种小事都处理不了,那些文章上的东西,都是我平日教过你们的,最普遍的诗词纲要、格律论调,难道你们还解释不清楚吗?” 书童脸色担忧的转头望了过来,祁钰安慰着点了点头,书童才安下心来: “弟子们都已告诫过了,只是……那人非说太子殿下手中有份一模一样的,说他是奉了太子的命令,专门过来惩治这种不正之风。” “就凭他?” 听了这话后,姜晋远仿佛愈发的气愤,此刻已经怒形于色咬牙切齿,“不学无术任性妄为,胸无点墨还不知悔改,再不收敛一点,我看他要自取灭亡!” “先生无需为此事生气,让伯瑾替先生去处理即可。” 祁钰让这书童领着她过去,一路上回忆起太傅曾经的话,她也从不少人那儿听说过,太傅文采好,陛下便让众皇子们跟着一起学习,别人还好,那太子却没有读书的乐趣,之前上学时随意离席,到处惹是生非,经常将先生气的跳脚,只说这他一身反骨,根本就不是坐那位子的人…… 不一会儿,书童就领她到了地方,此时这宴席上嘈乱不堪,一群人吵吵嚷嚷。 “太傅学识众所周知,岂是你三言两语就可污蔑的了的?” “就是,你不分青红皂白一张嘴,就想诋毁别人名声,怕是太过自以为是了。” “那你说,这著作为何太子殿下跟前也有一本儿?” “不会真是太傅从别处得来的东西吧?” “要我说恐怕还真说不准呢,你说太子殿下没事儿干嘛随意污蔑别人呢?” “你信口雌黄!” “……” 太傅本就喜欢广交朋友来商讨论道,今日这宴会上鱼龙混杂各色各样的人都有,也断不能叫这些说闲话的人,坏了太傅名声。 “既然太子殿下手中也有这本书,不如就将书拿来,我们先比较一番再定夺也不迟。” 祁钰顺着人群走到闹事儿的几人跟前,这闹事的几人,看着年纪都不大,行为举止倒是瞧不出来是做什么的,但祁钰觉得他们几人,倒像是招摇撞骗以此为生的。 因为其中吵的最凶的那个人,一听她说这话眼神躲闪,一瞬间住了嘴,片刻后再朝她龇牙咧嘴道: “殿下说有就有,还能有假?” “在下只想替诸位讨个公道,若是当真一样,那岂不是连陛下都上当受骗了,自然要拿出证据来,才能叫陛下治治不正之风啊。” 祁钰微微一笑,神情镇定自若,只瞧着刚才说话的人,太傅的学识陛下都见识过,难不成这名称也是骗来的? “在下可未曾说过殿下没有,不过几位与太子……当真相识吗?” “你,你……说什么胡话,我们自然与太子殿下认识,要不怎么知道这书的事情!”回话的人结结巴巴,面色惶恐。 “既然相识,想来关系一定不错,不然殿下怎么会邀请你一起读书解闷儿呢? 听闻太子殿下不喜与人亲近交流,如今看来应该是传言,我看殿下什么三教九流都会与之结交。”祁钰一瞬间想起那天晚上见到东彦璃的场景,眉眼间都带上了几分冷气。 这话说完,在场大部分人脸色瞬间一变,更有不少人窃窃私语。 他们怎么光顾着看热闹,忘记太子什么秉性了,就那样一个手段残暴,冷酷无情的人还会跟这几个一眼看上去,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交往? “完了,要是那个杀神知道,咱们瞧他的热闹,岂不是小命难保了?” “怎么把这都给忘了,太子残暴,要是知道了,怕是要把皮给扒下来……” 周围的声音越说越大,这几人肉眼可见的慌乱,他们拿钱办事,那人只说叫他们借着太子的名声,在这次的宴会上捣乱惹事,胡搅蛮缠,可没说还有生命危险,要是真叫太子知道了,他们还有命活吗,怎么就找了这么一个理由呢? 第4章 第四章 “这书,我…你……” “你如何,我又如何? 既然几位曾经与殿下共读诗书,想必再读一次殿下也不会不答应。” 祁钰面上还笑着,一双眼却愈来愈冰冷,黑如点墨般的瞳仁刺向几人,只叫他们更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再问一遍,你们当真认识太子吗?” 这声音清冽又低柔,带着慵懒的说不清楚的醉人,轻飘飘传进几人耳朵里,盛夏烈日当空,本该热的人心燥热难耐,眼前问话的貌美少年,却叫他们遍体生寒。 一瞬间几人吓得魂飞魄散,直接跪倒在地上求饶: “公子饶命啊,小的们与太子不熟!” “都是小的们信口开河,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周围人渐渐围了过来,说出的话瞬间翻转过来,全都是嘲讽这几人胆敢恶意造谣…… 还有人皱着眉头指着几人道: “我就说太傅怎么看也不是道貌岸然之人,都是你们这些卑鄙无耻的小人,毁坏别人的名声,也不知道太傅如何得罪你们了?” “想来心里恶毒,看不得别人好吧!” “说不准就是看姜太傅不顺眼……” 这几人趴在地上求着绕,哭哭啼啼的说了一通: “公子饶命,我们只是听人差遣,收了一点点好处,才大着胆子来挑事端,我们再也不敢了! 公子就放过我们吧,我们都是些苦命人,家中还有老母亲和弟弟妹妹们要养,都是为了讨生活,各位大人不了解我们这些穷人乞丐,平日里连吃顿饱饭都难,更别提向公子这般见多识广,读书写字了……” 几人穿着打扮的确是粗布麻衣,涕泗横流放声大哭,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悲痛,更显得凄惨,一时间仿佛两人掉了个个,这场景好像他们几人是受了委屈的。 风头变来变去,聚着的人多眼杂,还有人被这几人感动,偷偷摸摸的观察着祁钰,交头接耳起来。 祁钰俯身将人扶起来,声音温柔: “怕什么,怕我不让你们离开吗?世上苦难之人这么多,你们的遭遇凄惨,我也感同身受为你们难过……” 余下几人心中一喜,彼此互相对视,看这情况,今日全身而退也有可能? 祁钰只叫书童疏散人群,继续今日接下来的活动,既然事情都已经明了,没必要再聚在一起,让人瞧笑话。笑着领几人出府,一路上几人不动声色,脚下却集了满成力气,等他们一个不注意,就赶紧逃跑。 这几人眼瞅着跟着他们兄弟几个的,就剩下祁钰一人,看祁钰这形象也不像会武功的样子,当即撒腿就要跑时,锋利的剑刃直冲脖颈,莫不是闪的快,怕是已经血溅当场! 一柄长剑抵在跟前,吓得这几人一动也不敢动。 “在下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为了钱而随意诋毁他人,凭空捏造事实,这样对太傅对太子都不好,不知几位兄弟认不认同?” 身后传来如冰般的清冷的悦耳之音,祁钰走到几人面前,随手抽出怀中的玉雕折扇,白玉修长的指尖轻点,外侧的两片宽扇骨便若隐若现出摇曳的青竹。 玉扇一摇,便有清风徐来之感,而后面上便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公子说的是,小的们受教!” “公子说的是!” “小的们知错了,公子饶命啊公子!” 祁钰来拜见老师,自然不会携带武器,不过祁府的侍卫停在了太傅府几百米处,祁钰武功不高,但贴身侍卫桐余武力超群,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鲜有敌手。 “听几位说,是受人差遣才来招惹是非,不知是何人指使?” “我们也没见到人,只是有人在城东寺里下了帖子,我们只拿了定金,其余什么也不知道,想必事成之后才会有人来找我们接头。”被剑抵脖子的那人连忙将事情和盘托出,头往后仰身形微颤,想要躲剑却不敢动弹。 太子与先生两相不合,其实也算的上人尽皆知了,当初先生怒斥太子不好管教时,不少人也都在跟前,先生曾扬言称,太子日后不要说是他的学生。 两人一般轻易没有牵扯,就算是太子或先生的仇家,也不该用这样不讲道理且夺人眼球的计策,好像想要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谁做的一样。 念此,也只能先让人跟着他们查探,看看能有些什么消息了。 …… 城外百里处,隐匿着一处极大的院子。 亭台楼阁影影绰绰,假山奇石罗列在其中,绿荫之间,清泉流淌,石阶上急匆匆走来一人,往庭院深处而去。 “殿下。” 院中一角,大片竹林密密,竹影摇晃,看不清人在何处,等走进了才瞧见人,原来是太子殿下的一处别院,天气炎热,此处却清爽宜人,东彦璃换了一身窄袖紧身衣,凌空而跃形似游龙,剑法凌厉迅猛,寒光乍现,回身落地后,地上只留下片片支离破碎的竹叶。 将剑顺手递给一旁等候的小厮,东彦璃顺手挽着袖子,平日里无事可做时,就练功练上几个时辰,今日到现在都还没好好休息过。 因为练武微微敞开的领口,隐隐约约露出一小片紧实、性感分明的胸膛,冲击力十足,豆大的汗珠流淌着,淹没在层层衣服下。 “何事?” “咱们的人已经暴露,此地不宜久留。”卫屹声音急切,心中懊恼,这次是他们太自大了,才中了对方的陷阱。 这安大人仗着自己身为二皇子外祖父,从不将人放在眼里,前些日子送去渭阳官银,他竟然将一半都流了出去,他们好不容易查到账本的踪迹,却不料回来时遭到袭击,前去的兄弟几乎全军覆没,回来的几人还伤势惨重! “殿下,还是尽快回京吧,我们留在此处的人太少,若真对上,恐怕抗不了多久!” “不必。” 东彦璃面色寒冷,声音低沉“你将账本先收起来,我亲自去会会他,这次受了这么大的屈辱,等我替兄弟们讨回公道后回来再说。” 卫屹神色一变,想劝劝殿下,还没开口殿下制止了他,拧着眉冷眼看着自己,卫屹心中暗忖,只希望殿下一切顺利,莫要受伤了才好…… 又突然想起什么,踌躇半晌才硬着头皮说道:“殿下,先前我们派去太傅府上挑事儿的人已经回了信。” “哦,如何了?” 东彦璃心不在焉,这种小事还需要告诉他吗,他跟前又没有多余的闲人,针对挑刺儿这种事,往常都是吩咐他们花钱找人办事儿,后续如何根本不管。 也从来都不关心他们是怎样做的,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传成什么样子。 “信上说……这次的行动被祁公子拦了下来。” “祁公子,哪个祁公子?” “前几日东南区别院见过的祁公子,曾在姜太傅跟前学过几年,也算是太傅的学生,想来不愿意让人在老师府上捣乱,所以才制止了他们的行为。” 一经提起,东彦璃一下子就回想起来,那个身娇体弱又不爱说话的漂亮哑巴,倒是很会坏他的好事儿…… …… 日头东升西落,天空犹如罩上了一层暗色的纱,书房外才传来一阵的脚步声,书桌旁的祁言修慢条斯理的练着字迹,偶尔停下笔拿起来鉴赏一番。 “站在外面作甚,还不进来?”话音刚落门应声而开,祁钰便立在门口,听到祁言修发话,才抬脚进了门。 祁钰进了门后,便立在书桌前,低眉顺眼一动不动,“父亲唤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祁言修细细观摩了半晌,才施舍了祁钰一个眼神,“听说你昨日去拜见了姜太傅,没惹出什么大乱子吧?” “……没有。” 祁钰无言以对,祁言修还真是一时心血来潮要找自己的麻烦,平日里看她不顺眼,不论她平时做什么事情,都只会嫌她不误正事,怕她出什么差错乱子,对她从没有过一句好话。 “没有?呵……我倒是听人说,你做了一件大好事,还惊动了不少人,就连太傅也发帖来感谢你。” 祁言修抬起一双眼,目光凌厉的看着她,面露嘲讽之意: “来找你,自然是有要事提点你,祁家如今投奔了太子,为父怕你不清楚,随意行事冲撞了同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希望你日后行事多注意些!” 祁钰神色异样,她不知道祁言修什么时候已经选择站队太子党,竟然还专门警告她: “父亲之前不是告诫过我,朝堂勾心斗角竞争激烈,一步踏错很有可能就家破人亡,只能明哲保身以求自保,我们祁家保持中立即可,为何要突然归顺太子?” “我自有我的道理,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有什么可纠结的?”祁言修执笔的手一顿,一滴墨晕染在写了一半的纸上,这张纸便已是作废了。 “父亲,依我之见,不如我们好好思量一番再做决定……”祁钰出声试探。 “放肆,君就是君臣就是臣,臣子本就应听命,岂是你说了算的?”祁言修语气严肃,直接打断祁钰要说的话: “出去!” “既然如此,那女儿只能从命。” 祁钰拱手行礼准备离开,祁父神色大变叫住祁钰,眼中已是一片冰寒,颤抖着身子大发雷霆的怒斥道:“谁让你称呼自己为女子的,你又忘记了吗?整个府里上上下下,没人将你当做女子,祁府只有祁家嫡子祁钰,你最好少提这些话!” “……是,祁钰退下了。” 第5章 第五章 祁钰与祁父向来不和,话不投机。 绑束胸穿着软甲已是常态,为了延迟经期抑制身体发育的药物,她喝的太多,早就难以压抑住了,许多时候身体各处关节刺痛,胸腹之处也阵阵剧痛。 她不愿做官,也不愿意拿女子身份这么大的一个把柄去冒险,而祁言修仿佛争权夺利入了魔障,自幼便让她女扮男装,却从来不给她一句解释,两个人的关系冷硬的如同陌生人一样,每一次交流到最后,几乎都是吵得不可开交,府里的气氛沉重压抑,呆着里面的感觉就好像是要窒息一般的难受。 祁钰心烦意乱,顺手拿了几壶酒消愁,直接牵着一匹马出了府,伴着浓重的夜色疾驰,哒哒的马蹄声混着凉爽的晚风,总算平复了心头的抑郁憋闷,幸亏她与城门口的守卫还算认识,一路畅通无阻的直出京都。 也不知道跑了多远,不过肯定已经离京都外城都远上不少,境外连山傍水,放眼望去漫山翠色,连着碧水广阔悠扬。 祁钰顺手拾起石子甩进了碧海清波的水面,荡起圈圈涟漪,看着石子飞出去老远,身边的马突然“哼”了几声,祁钰转过头去看,这马一直张着嘴巴哈着热气,拿头抵着祁钰的肩膀像是要叫她赶紧走的样子。 正要教育这马也不懂她时,祁钰就顺着马的视线,瞧见远处山的那边,零星的几簇艳红的火苗,不一会儿,漫山遍野都燃起了烈火。 熊熊的火焰肆无忌惮的向四面八方蔓延,眨眼间就扩张了半座青山。 这么晚怎么会有人在烧山,祁钰本着救火的念头骑着马,朝着着火的地方奔去,离近了还能闻见一股又一股刺鼻的烧焦味。 忽然间,听见树林深处传来几声轻喘,虽伴着泥土青草的清香,却还有人身上淌涌的血腥气。细细碎碎的声响落在了她耳畔,祁钰立即止步不前,朝四周望去。 四周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声响,耳畔只有马轻声嘶鸣。 “……咔嚓!” 传来树枝被人踩断的劈啪声,祁钰目光一凛,掉转马头疯狂逃离,方才停留的地方,一阵劲风袭来,对面的一根树干上,横刺着一把锋利尖锐的寒刀,闪着凛冽的光! 树影微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身后越来越近,祁钰驾着马更快速的奔驰,黑暗中传来马一声极为响亮的嘶鸣,身后已经多出了一个人来,一把抢过她拽着的缰绳,另一只手紧紧攥住她的胳膊,如铁钳一般让她动弹不得。 刚想转头之际,嗖的一声,一阵刺眼的箭光一闪而过,在树林之间穿梭,从她眼前一阵风般的划过,深深没入前方不远处的土地里。 眨眼间,又是一阵箭雨袭来,身后之人紧拽马绳,驾着马如同飞一般的冲向前方。 这人马术极为高超,一炷香的时间,就离得老远,祁钰眼睛一眯,攥紧拳头蓄力,打算将身后这人推下马,这人却一动不动,直接抓住她一双手腕压在胸前,将她整个人直接按进了怀里。 祁钰只觉后背像是撞在了一块儿坚硬如铁的钢板上,怪不得她方才拿手肘顶,这人也能承受的住。 “别动!” 头顶上低沉冷冽的声音传来,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态度,祁钰被压制的浑身难受,索性直接放弃了抵抗,这人见祁钰泄了力气,更加没有顾及,驾着马朝前方奔腾! 可不论他们怎么快速,身后总跟着人,一根根利箭穿云破月朝他们射来,来不及躲闪,一支箭直直冲了过来,射在了马的屁股上,紧接着几支箭嗖的射中了马腿,陡然间一声惨烈的嘶鸣,马已支撑不住的倒了下来。 祁钰见状,急忙闪身逃窜,两人各躲在了一颗粗壮的树干后。 这时才看清楚刚刚身后的人是谁,二人皆是一愣,祁钰震惊,太子怎么会在这里? 东彦璃一双眼里却簇满了火焰,咬牙切齿的盯着她: “你竟然敢骗我!” 祁钰一惊,什么情况?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没等她想明白,利箭直冲他们二人而来,还不等祁钰起身,东彦璃就已经一把拽过她,夺命狂奔。 一路上四处逃串,就算是身上被箭划出了血,都紧拽着祁钰死不放手,几个飞身躲闪,前方却没路了,东彦璃带着她来到了一处险峭之地,四周杂草丛生,下方却是陡然的崖壁,一眼望下去看不清深浅,祁钰心道不好,果然这东彦璃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拉着她直接翻身跃下悬崖…… —— 安府邸。 “大人,还未曾找见太子的身影。” 一黑衣人跪在安府书房,正回着话,昨夜他们损失惨重,烧掉了不少粮草兵马与房屋宝器,火势迅猛,他们救了一夜才平息下来。 “哦,一宿都没有找见?” 安岑杰端坐在上方,目光阴沉浓郁,透着刺骨的腥寒,黑色的衣袍隐去大半身躯,即便是刺眼的阳光都透不过他身上的冷然黑气。 “养你们这么久,连个人都抓不住,当真是蠢的跟猪一样,自己去领罚吧! 叫他们都退了去,皇家卫队都是疯狗,要是人没抓住,抓住我们的把柄可就不好了,况且……太子若是真这么轻松的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安岑杰挥了挥手,黑衣人便领命退下了。 窗外烈阳灼热,案上堆的公文上还泛着浅浅的尘埃,一丝热气也落不进来,房间内冰寒刺骨,阴气沉沉。 ………… 天上漆黑一片,像是已经入了夜,地上全都是血迹,黏腻的粘在皮肤上洗都洗不掉。 阴风瑟瑟,惨淡失色的沉云笼罩着这奇异的地方,静谧无声好似世间万物都一同沉睡在这其中。 四周阴森可怖,沼泽泥泞不堪,祁钰觉得自己像是被人丢在了一处极为可怕的洞穴之中,四肢酸软无力,全身大半部分都已经没入了泥泞之中,无法动弹! 呼啸的冷风“沙沙”作响,周围传来“呀呀”的莫名叫声,搅得她的心惶恐不安。 只觉得自己好像挣扎了许久,被压的喘不过气来的肺部才呼出一点点气,祁钰慢慢睁开眼,只觉得如同见到了地狱一般,遍地的残破肢体。 不知道是谁扔进来的内脏,手脚,头颅,到处都是……周围还有几条野狗在啃着尸体,几只黑乌鸦在啄着骷髅的眼珠子。 最可怕的是—— 祁钰的四肢多处,不知何时被划破许多口子,血水翻涌,吸引着四周的毒虫蚣蛇,正闻着血味朝她涌来! 她挣扎着想要把腿与双臂从沼泽中拉出来逃走,却是无法动弹,甚至越陷越深。 她要死了吗? 好像真的已经支撑不住似的,渐渐地合上了眼,任由着毒蛇虫蚁朝自己爬了过来…… “啪!” 雨水滴落,她感觉豆大的雨点落下,瞬间就打在了惨白无色的面容上。睫毛上侵染了雨水,干涸的脸上终究是染上了几丝红晕,泛着不正常的诡异。 睫毛颤颤巍巍,挣扎许久后终于睁开了眼睛。一睁眼,入目所至皆是夜色,青苔葱叶云蔽明月,原来是梦。 祁钰长长叹了口气,都已经过去多久了,她还以为不记得了,那段时间里,她被人掳去,随意逗弄、肆意打骂,甚至是将她丢弃在蛇窟蚁穴,看她屈辱挣扎…… 她已经许多年没有再回忆起了,没想到竟然还能再次梦见这些。 每次一想起来,心头便涌上来难以遏制的撕裂与痛楚,身上各处曾经被刺破的伤口也感觉到了阵阵麻意。 即便她早就医治好每一处伤痕,再伸手来看,上面修长如白玉般没有一丝伤口,以前经历过的一切却依旧令她痛苦、难受想要流泪。 还以为过了这么久,她早就都放下了…… 天渐渐亮了起来,鸦青色的天际渐渐被黎明所覆盖,树枝上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微微侧了侧头,便发现自己悬在了崖壁之间,方才压的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好像是因为被东彦璃横压在身上才憋闷的无法动弹。 只是轻轻一抬胳膊,四周的土块石子便四散滚落,还渐渐下起了大雨,这雨落得又厉又疾,就是躺着不动弹也会被不断下坠的泥土连带着摔下去,祁钰四处观察,眼看不远处草木茂盛枯枝歪长,一节粗壮的树干从崖壁缝隙长出来,正是落脚的好地方。 祁钰正打算推开东彦璃,却发现这太子殿下身上滚烫,即便是昏迷不醒,竟然还紧攥着她的一只手腕,掰了半天都掰不动。 祁钰只好任由东彦璃拉着自己,侧着身子挪到枯树枝前抓住。 雨水肆虐,拍在脸上生疼,到现在为止东彦璃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唯有胸膛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祁钰在崖壁上四处搜寻,过了好久后,才终于发现了斜下方一处不大的山洞,拖着东彦璃躲进了洞中。 拣了柴做了火堆,终于是安顿好后,坐在一旁拨弄着柴火,火光簇簇,灿烂的火星在洞穴深处劈啪作响,洞外雨声渐大,伴着几声响雷“轰隆”声响,一道道闪电的厉光一闪而过。 随手拍了拍衣服上的沾上的灰尘,再转过头看向一旁闭着眼睛满脸红晕的东彦璃,祁钰心中暗自吐槽,太子殿下一个大男人,弱的连她这个女人都比不过,真不知道以后哪个姑娘得罪了老天爷,要跟你这个病秧子在一起。 看着东彦璃因为发热而变得惨白冒虚汗的脸,祁钰终于良心发现,伸出仅剩的另一只手来贴了他的额头,也许是察觉到了一丝凉意,许久毫无动静的东彦璃脑袋微微上仰,祁钰只觉得手心被蹭的发痒,紧接着便发现东彦璃额头烫的不像样子。 想着出去蹭点雨水,好叫东彦璃能缓解片刻,没想到一抽手就被拽的死紧,再挣扎几下反倒还愈来愈紧。 祁钰索性就不管了,不让她帮忙可以,反正难受又不是自己,靠着石壁休息,片刻后也跟一起着睡了过去。 一直到了后半夜,哗啦的雨水声势渐微,身上的温度也渐渐降了下来,昏迷了许久的东彦璃终于睁开了眼睛。 身体因为发烧十分虚弱,眼中的画面很长一段时间都虚晃重影。 待身子终于回笼了一丝力气后,东彦璃才回复了神识,观察起周围的情况,一动身子才发现肩膀上靠着一颗脑袋,手里还紧攥着他的手腕,纤细如白玉的手腕处赫然印着他弄出来的鲜红的指印子。 第6章 第六章 东彦璃下意识松了手,才慢慢回忆起发生的事情,安岑杰敢动手杀了他这么多兄弟,朝堂上又几次三番挑衅他,不回敬过去怎么对得起他一番苦心? 这次他收获倒是不小,不仅查到了这次官银的来往用途,还有他与谢大将军私下来往的信件。 不过,他去的时候谁都没说,当然不害怕会有人泄露风声,可这小哑巴竟如此凑巧的也在此处,再回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还有他在太傅府上的一切行为…… 这一切都叫东彦璃觉得奇怪,看来丞相大人并不像自己说的那样选择中立,而是已经暗地里为自己选好了主子。 身上的重量忽然消失,耳边随即就传来了“咚”的一声! 身侧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祁钰揉着被撞疼的后脑勺起身,眨了眨眼睛,才猛然回过神来,发现东彦璃已经醒了。 祁钰大喜,“你醒了?” 东彦璃起身,向洞口走去,月光朗朗,繁星点点,落了一场雨后,碧草青翠花艳露滴,静悄悄的什么也没发现,东彦璃回过身来望向祁钰: “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那当然了,你醒了我自然高兴,走吧,虽然现在天黑了,不过要不了多久,就能尽快赶回京都去。”要不是你抓着我不放,我早就跑了,还用的着等你,祁钰直接朝外面走去。 “不行!”东彦璃一把将祁钰拽了回来,冷着脸阻止,“现在还不能回去。” “为什么?” 祁钰想甩开被抓住的胳膊,这太子怎么这么喜欢抓别人? 当然不行,他身上中了箭,肩膀处还有刀伤,要是这哑巴回去告密怎么办?安岑杰要是知道他的情况,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就算是他先找到卫屹他们也不行! “你要是实在不愿意的话,不如我现在就动手,直接取了你的性命。”东彦璃更用劲儿的紧抓着她的胳膊,狠声威胁道。 祁钰一转身,就见那双眼睛里面的狠厉与猜忌,心中顿觉不妙,面上却不显半分,“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不吃不喝待在这这么一个鬼地方吧?” 自然是不可能,外面虽说还是黑的,但凭借他此刻身体的各种反馈来看,也能感觉的出来,已经过了一两天的时间,不过看样子……这小哑巴似乎愿意配合他,东彦璃稍微思索了片刻,便直接动手从衣摆处撕下来一块长布条,将祁钰拉到自己跟前。 怎么比自己低了这么多? 眼瞅着祁钰才到自己胸前,踮起脚尖恐怕才到他肩膀处,东彦璃不禁怀疑起祁钰的年纪,他隐约记得祁钰跟他那二哥同岁,这瘦瘦小小弱不禁风的样子,难道祁府还克扣唯一继承人的油水? 祁钰不知道东彦璃心里能飘那么远,只是安静的等着他将自己眼睛完全蒙起来后,才开口询问: “蒙上眼睛,我怎么走?” 祁钰现在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也不敢轻易乱动,难道这太子殿下是打算让她先在这里等着,等他走了再让自己回去,可蒙着眼睛她怎么知道太子殿下什么时候离开。 “趴下。” “什么?”祁钰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来,懵着一张脸疑惑不已。 “难道还要我抱你不成?”东彦璃觉得祁钰太磨叽,直接拽着祁钰的胳膊,将她拉到了自己背上,把她背了起来,起身时还顺手掂了掂重量,又重新给祁钰起了个外号—— 确定了,这小矮子应该就是被人克扣油水了,这也太轻了! “你干什么?!” 方才一瞬间的失重,身子腾空,紧接着她就被背到了背上,祁钰只觉得脸上瞬间一热,平时勾肩搭背还行,但也从没跟人这么亲密的接触过,尤其还是一个男人,虽说她也不计较这些,只是现在和东彦璃前胸贴后背,祁钰更怕东彦璃察觉到身上的异样,连忙挣扎起来,想推开东彦璃从他身上下来。 谁想到根本无法挣脱,东彦璃力气大的吓人,一双胳膊紧紧箍住她的双腿,她在他身上乱动也没晃动分毫,只又掂了一下,差点被摔下去的祁钰吓得紧抓住东彦璃的肩膀。 “再乱动小心我揍你!”没想到小矮子身子不重力气倒是不小,刚才在他身上胡乱动弹,似乎还撞到了身上的伤口,疼的他差点松手。 有本事你直接杀了我,祁钰气得牙痒痒,一张嘴就狠狠咬住太子殿下的后脖颈,半天不松口,饶是如此东彦璃也没有任何反应,更别提放她下来,依旧一声不吭的背着她。 后山深处,夜色沉沉天空中繁星点点,到处都是青翠的树木杂草,娇艳欲滴沾满露珠的花朵,东彦璃背着祁钰,伴着星光深深浅浅的步子走在这幽深林中…… 天际破晓,万物朦朦胧胧的,耳边渐渐想起一声声鸟啼蝉鸣。 祁钰觉得两人好像是走了许久,东彦璃才将她放了下来,跟她说了句“别乱动!”人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祁钰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回来,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心中腹诽,说不准太子已经走了,就打算伸手扯掉蒙眼睛的布,还没伸到眼前,就被人拦了下来。 “我才走了没一会儿,你就想跑?还真是不安分,再想跑我直接把你腿打断!”说着,却隔着衣服牵着她一路往前面走去,祁钰蒙着眼睛也不敢随意走动,只好由着东彦璃带路,万幸东彦璃走的并不快,还出乎意料的提醒她哪处有石子儿,哪处有坑,走了一会儿,停下脚步, “门槛儿,抬脚。” 祁钰觉得荒唐,干嘛不直接让她自己走,为什么非要蒙着眼睛跟着他,两个人就此散开不行吗,他要是不想回去,她甚至可以专门找个人过来陪着他。 东彦璃拉着她两人进了一间房子,而后松开了她的袖子,“自便。” 等祁钰解开蒙眼布条时,东彦璃已经坐在房间里唯一的桌子跟前,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祁钰环顾四周,这间屋子很小,东西也不多,只有一面对着窗户的通铺,一个柜子,一张桌子几把椅子,零零散散的小物件堆在墙边角落,一眼扫过去就将整间屋子看遍了,没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就是普通的屋子,虽然看起来破旧,但好在收拾的干净。 祁钰一脸疑惑,“这是什么地方?” 东彦璃毫不在意,面无表情道:“我寻了处民宅,这几天就先待在这里。” 凭什么? 这太子殿下疯了不成?祁钰眼神渐冷,却还是耐着性子安抚,“殿下喜欢的话可以多留几天,但小臣已经几天没有回家,怕家人担心,还是先回去了。” 还没走到门口,“噌!”的一声,一支飞镖就射在了门框上,直接插进了木头里面,祁钰可不会觉得自己身上哪处比木头还硬,这太子过于危险,还是另寻时机离开,冷着脸挑了处离东彦璃最远的地方坐下。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门外传来敲门声,东彦璃拉开门,就见一对老夫妻拿着东西走了进来,那老先生笑眯眯的: “家里头也没有什么好东西,不知道两位能不能吃的惯!” 说着还一边往桌子上放东西,摆了两盘菜,一盘青菜一盘炒鸡蛋,两碗白粥和一碟饼子,全都冒着热气,看起来才刚刚做好,一旁的老婆婆手上提着一个布包儿,一脸心疼的看着他们: “哦,对了!看你们俩身上的衣服,都脏的不像样了,上面都是土,我找了两套衣服来,都是些我儿子穿过的旧衣服,不过你们放心,老婆子我都洗干净了,保证穿的舒服。” 二人忙起身道谢,那老先生皱着一张脸叹气,看着东彦璃说道:“家里头没多少药材,刚才我倒是打发越哥儿出去买了,恐怕你们还得再等上一会儿。” “麻烦你们了,不着急,我这儿还有些银子,你们先用着。”东彦璃从怀里掏出钱来,伸手递到那老先生手上。 老夫妻连忙摆手,“这怎么能拿,刚刚进来的时候,你就已经给老头子我不少东西了,怎么还能收呢!” 这老夫妻心地纯朴,什么也不要,就算是在东彦璃一张冷脸的要求下,也才拿了几个铜板儿,当做是住宿费,还说这些都是不值钱的东西,要不了他们多少钱。 老夫妻不收,东彦璃就楞在原地不知道干什么,祁钰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一把拿过东彦璃手上的银子,笑着递到了老婆婆手中: “大娘您就拿着吧,说不定还得多麻烦你们几天,这点银子怕是都不够呢,你们不是还得去买药,这些钱……可买不了多少的。” 祁钰比东彦璃会说话,只说这钱都还有用处,一张脸笑眯眯的,三言两语哄的老婆婆牵着她的手,感叹祁钰要是自己家孩子就好了! 东彦璃意味不明的看着祁钰,直到她哄着老夫妻都离开了还盯着不放。 祁钰觉得这太子殿下除了会威胁她,别的什么也不会,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她也懒得去搭理他,都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是个人都饿的受不了了,祁钰再挑食的一个人,也不计较吃的东西是什么了,直接坐到桌子跟前吃饭去了,至于如何从太子身边离开,一切还得她从长计议。 填饱肚子后,祁钰打算先外面转上一圈,保不准什么时候趁东彦璃不注意,她就能偷偷溜走。 “你干什么?”刚拉出一条门缝儿,东彦璃就抬头盯着她。 “出去走走。”看着太子防贼一样的防着自己,祁钰长叹了一口气,“殿下,我只想出去喘口气,就在院子里溜达会儿,想来殿下武力高强,我在不在院子里,殿下应该也能听的出来。” 这话说的没错,东彦璃也不再管她,祁钰其实还想着能不能烧些热水,几天没洗漱,她只觉得身上脏的厉害,都感觉有一股味道,就算不能洗澡,擦一下也是好的。 祁钰找老婆婆问烧水的事,老人家热心肠过来帮忙,闲谈中她才得知,东彦璃还编出了他俩是兄弟,在京都大户人家里做下人,受人排挤才从京都出来,打算回老家另谋份差事的谣言…… 祁钰心中嗤笑,她记得东彦璃在一群皇子中排行第六,算年纪她可还比他大上四五岁左右,怎么编排起来他成她大哥了? 祁钰旁敲侧击,又问了些问题,也知道了这地方靠近山脚下,前方不远处还有处村庄,他们现在离京都大概一百多里的路程,老婆婆说他家儿子去买药的地方,也是不远处的庄子里,那里住着个老郎中,他跟前的药材兴许齐全,祁钰心中暗叹,这太子也是真厉害,发着烧一晚上竟然还能走这么远的路。 院子不大,房间也没有几个,还是老婆婆告诉她有间放杂物的柴房,祁钰才找见地方清洗一番。 第7章 第七章 等祁钰出来的时候,东彦璃已经换好衣服在院子里帮忙砍柴了,她出来时只撇了一眼。 想必是有人告诉过他了,要不然他怎么能安安分分的,也不担心她跑路,其实以她的脚程来看,要是真打算走回京都,腿怕是都要累断了,祁钰不想费这功夫,也不知道这太子什么时候才打算回京。 一整天东彦璃都在帮老夫妻干农活,祁钰想帮忙时还被他嫌弃太慢,力气太小,叫她一边呆着,倒显得她只会耍些嘴皮子。 老婆婆也不介意,拉着她坐在院子唠家常: “小兄弟,你今年多大了?长得可真俊,比姑娘家的都漂亮十倍! 老婆子我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没想到今天一下子竟然看到了两个。”说着还转过身瞅了瞅东彦璃,又回头看看祁钰,笑着凑到她跟前,小声说道: “一家子都漂亮,不过小兄弟长得比你大哥还好看!也不知道有没有结婚?有人介绍吗?家里头有没有个贴心的姑娘……” 一番话问下来,臊的祁钰脸上通红,之前在京都的时候,身边人都点到为止做君子风范,家里面人也没有人关心这些小事情,一时间叫她不知道怎么回应。 就连一旁的东彦璃都神色异样的朝她看过来,奇怪她一个能说会道的人,怎么会被这种事情弄得哑口无言。 等这家老夫妇的儿子买药回来后,祁钰甚至不用回头,也知道太子殿下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她自然知晓东彦璃想去上药,又担心她趁机逃跑,虽说她是有这个想法,可这东彦璃简直也太过粘人了,祁钰不管去做什么,都必须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里。 正当祁钰沉默不语时,东彦璃已经走到她跟前:“你……” “我帮大娘收拾东西,你就放心上药吧大哥,不用老是担心我!”要是让她去帮太子殿下上药,她怕自己心一狠,就被东彦璃以大不敬的由头砍掉脑袋,于是凑近东彦璃用两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殿下不必担心,小弟只有两条腿,是跑不了多远的。” 东彦璃低下头看着身前只露出来半张脸的祁钰,浅淡的像皂角又说不出来的香气穿进他的鼻尖,莹润殷红的唇开开合合,一时间思绪也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凌乱的像一团他扯不清的乱糟糟的线。 猛然回过神来,东彦璃后退了一步,拿着药就进了屋内。 祁钰暂时安下心来,这东彦璃气势颇为慑人,还总用一副盯猎物的眼神看着她,祁钰都怀疑要是东彦璃眼神能杀人,她怕是已经死了几百次了,她暗中计算着时间,以这处院子为中心扩大范围转上一圈,除了不远处的后山,四周荒草丛生连个过路人都没有,祁钰这才又绕道回了院子里。 老夫妻家中钱财简略,又与村庄集市隔着十多里的路程,为了方便家中许多东西都是自己做的,大爷此刻就正用砍好的竹子,灵巧的编织着物件,一见她还热情的打着招呼,祁钰倒了杯水送了过去。 “大爷,这么热的天喝点水吧。” 看着老先生没一会儿时间,就熟练的将一个竹凳编织成功,只觉得敬佩不已: “之前我在杂物间还看到不少箩筐背篓,想必也都是大爷编的吧,这些东西真是又好看又耐用,大爷您的手艺真好。” “哎呀,这些都是闲来无事瞎摆弄的,其实也简单的很!”老先生笑着摆了摆手,却又十分细致的跟她介绍了如何编织的技巧方法,说道兴致高昂时,还指挥着祁钰编了一个竹节人偶,活动起来还真有几分惟妙惟肖。 看着老先生拿着刻刀,在竹身上灵巧的雕刻打磨,祁钰心中一动,要是她将消息藏进这种小玩意里,再找人将消息送出去…… “这是什么东西?” 手里的竹节小人被人抽了出去,祁钰转身一看,东彦璃已经在她身旁坐下,还随意摆弄着她刚刚做好的小玩具,“这么久,你不会就做了这么一个东西出来吧?” 祁钰一把将东西从东彦璃手上抢回来,冷着脸瞪了他一眼:“看不惯小弟的手艺,不如大哥自己做一个东西出来,笑话别人的算什么本事。” 东彦璃只觉喉咙微涩,这小矮子就算是生气,眉梢间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妩媚风情,简直比姑娘家的还要勾人,一双眸子愈发的黑沉浓郁,嘴巴上却依旧不饶人,眉头微挑: “做成这样难怪不敢让人瞧,就你这滥竽充数的伎俩,还想着在别人面前班门弄斧,这些小玩意儿我玩过的可比你多,做一个让你见识一下也不是不行!” “行啊,就让我见识一下,大哥的手艺究竟有多么炉火纯青。”祁钰坦然一笑,做足了架势要欣赏堂堂太子殿下的手艺。 不过东彦璃看起来倒是真的十分熟练,三两下的功夫,就做出来一个比她的小人更加精巧的人偶,甚至觉得还不够,又自己动手将她刚刚的那个拆了重新组装,组成了一对儿灵活的人偶出来,惹得一旁老先生直呼厉害,仔细端详了成品许久,口中还啧啧称赞,对东彦璃甚为刮目相看。 祁钰眼看着东彦璃将两个竹节小人摆在她面前,拿起来摆弄了两下,她心里还憋着气,根本就懒得和东彦璃进行这种没有营养的比赛,有这会儿功夫,还不如考虑考虑,如何去做才能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离开,不过面上倒还依旧笑的如花般灿烂: “看起来还真是不错,没想到大哥真这么厉害,竟然还有这样的手艺。” 虽然话说的好听,不过这颇有几分阴阳怪气的语气,还有对成品毫不在意的态度,都让东彦璃心中冒起一团火来。 尊贵无双的太子殿下,还从没有受过旁人如此的冷落,不论是他的身份地位,还是传出来的那些手段名声,谁不畏惧害怕,平日里不管是碰上什么人,对上太子殿下还不是彬彬有礼恭敬有加,哪像祁钰一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权威。 东彦璃一张脸瞬间变得阴沉无比,将手上的刻刀丢在一旁,恶狠狠的瞪了祁钰一眼转身离开,留下了莫名其妙的祁钰与老先生两人。 “不好意思啊大爷,我大哥他就是这种性格,您多体谅体谅。” 祁钰只得对老先生解释到,她也不知道东彦璃怎么回事,不是假扮兄弟二人假扮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甩脸色离开了? 老先生意味不明的打量了他们二人一眼,才继续进行手上的动作,乐呵呵的说: “不碍事不碍事,不过看起来你们兄弟俩关系真好啊! 我瞧着家里有兄弟两人就是不错,还能互相照应,你那大哥自己受了伤也不在乎,一天到晚的都在注意你的一举一动,生怕你受了什么伤,磕着了碰着了什么的,一看呐就知道他是个面冷心热的。” 祁钰只觉哭笑不得,太子殿下那分明是恨不得要杀她的眼神,这老先生竟然能想到这么多东西出来,不过东彦璃盯得这么紧,或许她应该从别的地方找出路,比如为什么殿下要说自己骗了他? 入夜,祁钰看着通铺上的两床被子神情迷茫,双眼发愣颇有几分不自在: “我们住一间房?” “有的睡就不错了,你还挑起来了。”东彦璃解着外袍,不想理会祁钰,脱了衣服就打算睡觉,却见祁钰半天不动弹,神色一凛,眯着眼睛盯着她,“你要是敢跑,我就打断你的腿!” 祁钰心中困惑,东彦璃明明是个身份尊贵的太子,看起来也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从小锦衣玉食的养着长到现在,不是翩翩君子知书达理,也应该是尊贵无双礼教分明,谁能想到他跟个土匪头子一样满嘴胡话? 见祁钰半天不动弹,东彦璃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根极长的绳子。 “你做什么?!” “呵……为了保命啊,也为了你的安全,我把我们二人捆在一起,要是晚上有人趁我睡着了把你掳走,我也能马上察觉救你一命,你说是吧?” 东彦璃扯了扯嘴角,眼中精光闪过,在祁钰震惊的目光,和她已经可以忽略不计的力气中,走到她跟前,拿着绳子在祁钰腰上绕了几圈,才在自己那头打了个结。 上下打量了祁钰一番,并没发现什么能切断联系的利器,只觉得小矮子腰也极瘦,他一只手就可以牢牢掌控住,而且身上仅有的东西,就是别在腰间的那柄白玉扇子,好像每次见到这小矮子,腰上都别着这把成色不错的扇子,真想不到小矮子比他还讲究。 “殿下,这样不妥吧?” “哪儿不妥?我不是还好心给你绑松了一些?”东彦璃挑起祁钰的下巴,低下头嘴角上扬,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祁钰的脸上: “毕竟祁公子长得这么惹人注意,要是真有采花贼来偷香窃玉,岂不有损你的名声?” “是吗,那我还得多谢殿下关心了?”祁钰冷笑一声,声音咬牙切齿。 东彦璃一脸的兴致盎然,指腹摩挲着祁钰滑嫩如玉的肌肤,语气如同情人一般缠绵悱恻,“不必客气,本宫睡觉有个毛病,一有动静下手就不知轻重,若是到时候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还望祁公子你多加担待啊!” 祁钰捏紧拳头浑身颤抖,甩开东彦璃抓着她的手,翻身上了床,这种情况她还没有遇到过,哪有人将别人捆起来睡觉的,这太子殿下还真是花样多的不行,要不是武力值不高,她真恨不得一拳揍上去好为自己出口恶气,这人简直是不可理喻。 祁钰和衣躺在床上的时候,心中依旧堵着一口气,默默问候天家之子上百遍,又将被子裹紧一点,以免露出什么不该露的地方来,才转过身背着东彦璃渐渐睡了过去。 等到夜色已深,四周一片寂静,听着身旁的呼吸渐渐平稳,东彦璃睁开一双清明且没有一丝睡意的眼睛,翻了个身子望向了床另一边的祁钰。 屋子不大,通铺自然也大不到哪儿去,睡觉前祁钰就将自己的那床被子,铺在了靠墙的那侧,即便如此被子也挨在一起,现在睡着后祁钰紧挨着那堵墙,两人之间宛如隔了一道天堑般宽广,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将一张脸露在外面。 都说相府祁公子胸有城府、能言善辩,东彦璃心道今日他算是见识到了。 这祁公子除了长得漂亮又不够高,身体弱的和女人一样,还有他那些乱七八糟洁癖毛病以外,再没有什么缺点,如此善于诡辩,若是夺嫡能得他的助力,对于自己来说也是好事一桩,看来……二哥别的不行,识人的眼光倒还算不错。 屋内漆黑一片,窗外一轮弯月悬在天空,柔和的月光穿过云端,透过树梢,顺着窗户洒在床上,映照在这张脸上,睡着后的祁钰遮住了那双蛊惑人心的眼睛,就如同仙人失去了所有力量,脆弱的不堪一击,坠落凡间任由他可以随意摆布一样,东彦璃心头一动,只觉得自己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伸出手来便想要去触碰那张如玉的面容,刚碰到一缕散在枕头上如绸缎一般的黑发,东彦璃猛然回过神来。 他方才是在做什么? 东彦璃心中震惊,只觉得一阵难堪,他竟然真的想要去触摸一下那张脸。 他怎么会产生出这样的念头? 祁钰和他一样都是男人,他怎么能对一个男人产生如此荒谬的想法? 将脑海里面这些杂乱无章的思绪全都抛出去,东彦璃才紧紧闭上眼睛,心事重重的睡了过去。 祁钰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窗外明媚的阳光刺晃着她的眼睛,祁钰揉了揉眼睛才清醒不少,猛然回忆起昨晚的事,起身一看,才发现屋子里此刻只剩下她一人。 来不及思考东彦璃去了哪里,祁钰急忙查看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妥之处,在看见衣服完好无损的情况下,才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梳洗整理一番过后,推开门,院子里只有老婆婆一个人正摘着菜,一见她出来连忙招呼着她过去吃饭…… 第8章 第八章 一连几天都跟东彦璃待在这户人家里,祁钰已经急切不少,唯一的好处就是第一天晚上睡过一晚后,东彦璃第二天就搬去了那对老夫妻的儿子房中睡觉,虽然她不知道东彦璃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这样对她来说更方便,也不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暴露掉她的身份。 更何况她发现,东彦璃也不在限制她的自由活动,眼看着太子没有一点要走的迹象,祁钰打算从别的方面找出路。 又在院外探查了一番,依旧什么也没发现,难道她只能去撺掇太子,叫他赶紧回京? 往回走时听见主屋里面有人在聊天,这宅子的屋子通风透气又不隔音,祁钰能听见屋里的人唉声叹气的说话声,刚想上前听清楚时,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年轻男人,就是这对老夫妻的儿子赵越。 这两天一直都在为他们两人忙前忙后的,麻烦了人家这么久,祁钰觉得不好意思,忙上前安慰: “赵兄,发生什么事了? 我看你们这么烦心,是出了什么大事吗,不介意的话跟我说也行,能帮的上忙的,小弟一定尽全力帮忙。” 赵越回身看了看屋里,将祁钰引着离屋子远上不少时,才一脸歉意的看着她: “也没什么大事! 就是前两天我买药的时候,将老郎中那里的药都拿了回来,但是你大哥伤势太重,眼瞅着药都快用完了伤还没好,一时半会儿的,也不知道还能从哪处再找些回来。” 祁钰知道东彦璃受了伤,那晚趴在他背上也能闻到,他身上血腥味重的厉害,就是不知道伤势竟然重到这种地步,这几天一直都是赵越帮忙。 听他这话说的,那太子殿下受伤不小啊! 还真是瞌睡了就有人来送枕头,想着祁钰脸上就浮现出笑意来,赵越愣愣的盯着祁钰,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高兴,但眼前的少年如花般艳丽,一瞬间他满脸通红,结结巴巴道: “不…不然……我,明天我去后山,看看能不能……能采到些草药,也好治疗你大哥身上的伤!” 和赵越聊完天后,祁钰急忙到柴房附近四处搜寻,终于找见了她藏在这里的一小截竹器摆件,拿刻刀坐在之前编竹子的地方,慢慢的雕着,防止被东彦璃察觉到不对劲。 没过多久,东彦璃就招呼她进了房间,等祁钰进房间后将门关紧,看了看她手中拿着的物件,戏谑的笑道:“没想到你这么喜欢竹雕,不过看来你一点天分都没有,雕了这么多天,雕出来一个四不像?” 祁钰发现这太子殿下好像总喜欢以挖苦自己为乐,一时间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得罪过他,难不成是因为上次抓错人,可这和她又没什么关系,将摆件塞进怀里说道: “只是随便雕来玩玩的,自然没有殿下那样的技术。” “收拾一下,今天晚上我们离开。”东彦璃话题转的飞快,上一秒还在嘲讽她的手艺,下一秒就说要离开,祁钰闻言愣了愣神,别人走都是找个青天白日的时候,就他跟一般人不一样,不过东彦璃要走,祁钰高兴还来不及,哪管他什么时候离开。 他选晚上走,就是怕祁钰看清路线,东彦璃眼神锐利,不动声色的观察了祁钰半天,也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这几天暗中盯梢儿,看出来小矮子确实是能说会道,哄得这一家子人团团转,真叫他看不顺眼。 有时候就连他都能着了他的道,也幸亏自己定力强,不容易被忽悠,否则跟别人一样围着他转,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说到底,都怪这小矮子长得太过女气,连二哥都被他招了过去! 天黑后,两人同这家人道别,老夫妻一脸不舍的跟着他们一起出来,东彦璃骑着马停在前方不远处,老婆婆牵着她的手一脸担忧: “路上小心点,注意安全啊。” “都说了叫你们白天走,你们也不听,这大晚上的多不安全!” 祁钰笑着安慰,“没事儿,我们骑马走快着呢。” “说的也是,你们两个一文一武倒是十分和谐,你大哥他就是不会说话,但这力气却大的很,这几天的功夫就将我们一个月的柴都砍完了,还帮越哥儿给我们收拾坏了的房子。 唯一的缺点啊,就是冷着脸的时候怪吓人的!不过这样也好,有他在你们也不害怕什么妖怪强盗的,要是只有你一个人的话,老婆子肯定不放心你这个时候走,唉……有时间的话,就回来看看老头老婆子!” “一定会的。”才呆了几天,祁钰已经感受到家一样的温暖,心中一阵酸涩,“有时间了我一定回来看看,到时你们可别嫌我烦啊!” “不麻烦不麻烦,老婆子我怎么可能嫌弃这么俊儿的小兄弟,高兴还来不及呢!” “……” 说了半天热络的话,才终于将老夫妻送了回去,祁钰正感叹这对老夫妻的一片真心,猝不及防的被等候多时的东彦璃擒住肩膀,腾空而起,一下子飞身坐到了马背上。 “还没聊完?你怎么这么啰嗦?”东彦璃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之前那半截布条,作势要再将她蒙上。 这几天被东彦璃提溜来提溜去,祁钰觉得自己都已经习惯了,压住东彦璃要蒙她眼睛的手: “殿下,不用再绑我的眼睛了吧? 其实就算我找到逃跑的路线,也没办法从殿下的手底下逃出去,殿下跟我交过手的,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殿下不必这么担心。” 小矮子说的没错,就他这三脚猫的功夫,若不是自己手下留情,这细胳膊细腿儿的,保不准什么时候叫他掰折了,索性随他去了。 两人共骑着一匹马前行,东彦璃攥紧缰绳,将祁钰圈在了怀里,这匹马还是他跑了好几个村子,才从一户农户家里换来的,再想找一匹都找不见。 与祁钰同骑一匹,东彦璃只觉得不自在,他发现怀里这小矮子也太过于精致了,这种时候还有功夫熏香,软趴趴的靠在他胸前,身上还萦绕着淡淡的香气,像是初春才绽放,小小的、颤巍巍的莹白梨花,一直往他鼻子里钻,让人心神不宁的,东彦璃下意识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才捏紧缰绳才驾着马往京都方向赶。 天快亮的时候两人已经进了京都外城,找了间还开门的客栈进去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东彦璃就带着祁钰四处寻找药铺,祁钰一路上也默默的注意着周围的动静,等东彦璃找到药铺,又跟着郎中进了里间看伤时,祁钰立即从里面逃了出来。 找了半天,终于发现了一个看着可靠不少的少女,三两步就走到她跟前: “小姑娘,哥哥求你件事儿可以吗?” 祁钰将腰间挂着的玉坠子扯下来,放到小姑娘手中,小姑娘满眼警惕,清秀稚嫩的脸庞上还带着不屈服的倔强,祁钰眉眼弯弯,压低声音轻哄道: “能否帮我将这小木雕交到京都城内北街道一位卖茶孙叔的手里,都是哥哥的错,跟家里人吵了一架就要离家出走,没想到半路碰见了人贩子,我是趁他不注意偷偷溜出来的,哥哥家中有人在北街南巷口第二家店卖茶,若是你愿意帮我,茶馆的叔叔也会感谢你的。” 说罢,将藏在怀里藏着消息的木雕,还有她之前从东彦璃身上顺下来一把银子,全堆到了小姑娘手上。 这姑娘拿着东西看了祁钰半天,一句话不说直接转身跑开了,瞬间在人群中消失不见,祁钰心如悬旌,只能寄希望于她真的会帮自己,拿着身上仅剩的最后一点钱,就近寻了一家糕点铺子,买了份糕点往回走去。 才走没几步路,就见前面几步路的地方,东彦璃冷着一张脸,恶狠狠的盯着她,走进了就听见他朝自己冷嘲热讽道: “去哪儿了?总不会是大街上碰见熟人过去打招呼了吧?我看一时半会儿不盯着你,你就要上天,那姑娘是谁?” 祁钰眼看着东彦璃气的额头上青筋暴起,将手上提着的糕点抬到他眼前,笑的温和: “哪儿也没去,我只是觉得你喝这药肯定苦的厉害,才想起来找间有名声的铺子,买些糕点甜食,帮你散散苦味儿。 那个小姑娘,只是我随手拉过来问话的,看哪家味道好吃。” 她不知道东彦璃在这里站了多久,但应该是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只要她不认账,谁也拿她没有办法,不过祁钰没发现,刚刚跑掉的那个小姑娘,躲在街角处远远的盯着他们看了好久,才又躲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两人又重新回到药房,掌柜的笑着将打包好的几付药交到他们手上,祁钰才跟着东彦璃一路又回到了客栈里。 将药交给小二拿去后厨熬,再吩咐他做上几碟小菜,两人才上了二楼包间。 一进房间,东彦璃就将手里的东西扔在了桌子上,就知道他不会安分的守在旁边,所以他才时刻关注着。果然,一个不留神就不见人影,真是一点都不叫他省心,虽说人都已经到京都了,一大早也跟守在城门口的卫屹他们联系上了,就算如今小矮子再怎么作妖,也已经翻不起什么大风浪来。 只是眼看着这人淡定自若,一点都没有受制于他的自觉,反倒是他被气得不轻,这几天他说了这么多,也没见小矮子听过一句,要他这时候直接放人离开,东彦璃总觉得心里面憋着一股气,怎么想都不愿意。 索性叫卫屹他们先侯着,等他好好教训过小矮子了,再动身回府。 刚才着急,连药都没上就跑出去找他,于是现在东彦璃直接脱掉衣服开始上药,一抬眼,就见这小矮子又偷偷摸摸的打算逃跑! “你又干什么?” 声音透着几分冷厉,祁钰有些僵硬的步子顿了顿,而后扯出一张笑脸: “我替你去瞧瞧药熬好了没有。” 她总不能跟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待在一间屋子里吧,要是传出去了,她爹怕不是要被她气死? “不必了,你过来替我上药。” 东彦璃不依不饶,并不打算放她出去,小矮子能力不错,若是能趁他待在身边的这段时间收于麾下,再不济叫他不去帮二哥和自己作对,以他的实力,根本不成问题。 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动弹,东彦璃眼神一扫,充满杀气的目光就向祁钰刺了过来,“还杵在那儿干什么,赶紧过来。” 东彦璃衣服只褪到了胸前,露出了挺拔紧实的上半身,肌肉线条流畅优美,一举一动都好像蕴含着巨大的能量,浓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祁钰不自在的揉了揉鼻子,太子殿下还真是孔武有力,威风凛凛,人品不怎么样身材倒是挺好。 东彦璃伤的不轻,缠在身上的绷带上已经渗出了血,祁钰心中惊讶,分明已经养了好几天伤,怎么到现在为止还渗着血? 她呆呆的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做什么,东彦璃随手丢给她一个装药粉的玉瓶儿,才迅速解开缠在身上的绷带,放眼望去一片腥红,胸膛处有指头般粗细的箭伤,肩膀处又一道长又深的刀伤,全都血肉模糊,呼吸间伤口处外翻的血肉更显得血淋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