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静默，江照临抿唇轻笑，示意对方，他是在开玩笑。
却突然眼前一黑。
“啪——”俞圆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嘴角下垂，道：“陪你玩你还装上了，别说，装得还挺像。吓死我，还以为你真变江总了。”
江照临：“……”
他急促呼吸两声。不疼，但是被打非常羞辱，江总何时受过这等侮辱，他指尖颤抖正要发作，却记起自己已经不是江总，只是普通的实习生。
太阳穴突突跳动，耳膜鼓噪着无名的嗡鸣，苍穹灰云低压，周围杂言碎语都被绞成麻绳。
他跟着俞圆一起下楼，思绪繁杂。
首先，交换对象为什么是裴砚？一个普普通通的实习生。
其次，互换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第三，就裴砚那个能把咖啡泼到客户身上的水平，现在用他的身体坐在总裁办公室里……那一会儿的庆功宴，和明天的周会？
摁电梯的时候，江照临雕塑一般站在电梯中心，却一动不动。
“摁电梯啊。”江总冷着脸道。
俞圆异样地瞥他一眼，莫名其妙地伸过手按上16层，“你离得近，你为什么不按？”
江照临动作凝滞，意识到什么，侧头垂眸，学着俞圆，笔直的身体变得散漫，鸦羽般的睫毛掩住眼底的暗涌。
再睁眼时，一双眼平静而纯粹，带着清澈的愚蠢：“没注意。”
员工电梯几乎场场爆满，江照临侧身，给新进来的人让位置，余光不经意间瞥见电梯镜中的自己。
他停滞须臾，抿唇，眼波微动。
这是一张陌生而鲜活的面容。
镜中人眉目如画，轮廓分明，微扬的嘴角噙着几分痞气，唇边酒窝伴随着笑意出现，显得有几分可爱。
这张脸年轻得几乎能掐出水来，肌肤光洁紧致，眼尾寻不出一丝细纹。
他不动声色地绷直脊背，镜中立即映出优越的肩线，衬衫里的胸肌呼之欲出。
当电梯微微晃动时，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腰腹间紧实的肌肉，指尖不着痕迹地掠过，八块腹肌的轮廓若隐若现。
最令他心折的是这具身体焕发的生命力，没有莫名其妙的顿疼，没有时刻紧绷的神经，有一种轻盈舒展的美。
这种美叫作健康！
江照临眉毛轻挑，镜中鲜活的脸同样回以一抹恣意的笑。
交换也不是一无是处，电梯微微晃荡，江照临心中怡然。
稍加思索，江照临决定先见裴宴一面，他需要亲自会会这个人。
毕竟，关于裴宴的一切，他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传言终究是传言，他要亲眼看看，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指腹摩挲着手机边缘，江照临垂眸。这是裴宴的手机，指纹解锁就能打开。
他直接打电话过去。
……
裴宴再次睁眼，眼前的一切已经天翻地覆。
啪嚓，手上的水晶杯猝然坠地，迸裂成碎片，香槟在地上咕嘟咕嘟冒泡泡。
裴宴吓了一跳，瑟缩一瞬间，却发现自己西装革履地坐在沙发上。
几个呼吸之间，他确认自己变成了江照临。
震惊过后便是狂喜。
他变成总裁了？愿望实现了？
裴宴按捺住心中蓬勃的喜悦，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在两百平的办公室里撒欢狂奔。
总裁办公室空间宽敞，从南走到北居然要用跑的，他从东到西到处摸摸碰碰，十几分钟，奖杯、摆件、桌面和文件都粘上了他的指纹。
他一脸得意，坐在总裁专属座椅上，右手比比画画，装作指点江山。
突然嗓子眼发干，他眼珠子一转，想到什么，拿起手边的手机，命令江照临那个眼高于顶的周秘书，啪啪打字：
【给朕买杯奶茶送上来】
哈哈哈哈哈，好爽。
拇指突然顿住，他又懊恼地把话删除。
为什么他有点不适应吩咐人呢？感觉好罪恶。
他安慰自己，他是伟大善良的无产阶级，做不来资本主义颐指气使的样子。
他又小心翼翼地发：
【麻烦给我买杯奶茶送上来】
【三分糖少冰】
……
电梯到达16楼，江照临盯着毫无反应的手机，额头青筋直跳，裴宴居然不接？
刚出电梯，他意外瞥见了老刘和自己秘书正在交流，隐约听见“庆功宴”几个字。
“庆功宴流程江总确认了吗？”老刘道。
秘书低头查看手机：“江总没回复。”然后小声惊呼道：“回了，他让我给他买杯奶茶？还要三分糖少冰的。”
电梯旁，江照临猛地攥紧手机，差点给他气笑了，裴宴这蠢货到底在干什么？
他这家伙这辈子没喝过奶茶吗？这么馋吗？馋的话不能自己买吗？让我A大毕业的秘书给你买？
裴宴果然不靠谱，他会毁了我的事业，江照临确信。
江照临目光森冷，下颌线紧绷。
他必须尽快见到裴宴，然后跟着去庆功宴，确保不出错。
“嗡嗡——”
江照临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正是他的号码。
他呼吸两声，才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接听。
“喂！”
听到自己原本的声音，江照临心里有几分诡异，手指握紧手机。
“裴宴。”江照临刻意放慢语速。
“您是江总？”裴宴的呼吸声突然变轻，四个字被咬得又黏又软，尾音还讨好似的往上翘了翘。
江照临没想到自己的声音有一天能这么狗腿，他“嗯”了一声，鼻腔里挤出的单音节结着冰，“我在16楼茶水间，你现在过来。”
说完，江照临切断电话。
他坐在沙发上，手指摩挲着手上的水瓶，倏忽间，江照临想，万一裴宴不听话，故意不过来怎么办。
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他现在可是“总裁”，万一拿乔摆谱？
电梯上下几个来回，等了许久，也不见裴宴的影子。
江照临忖度，刚才的语气是不是过于居高临下了，毕竟他们现在应该算是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要不要再打个电话，怀柔一下。
下一秒，屏幕猝然亮起，又是裴宴的电话。
“江总，电梯卡在哪里呀？我点不了16层。”裴宴的声音活力满满，又略带疑惑，呼吸也有些粗重。
手机背景音窸窸窣窣，惹人心烦，无法想象27层会出现这么吵闹的声音。
江照临叹了口气，柔着声音说：“可以用指纹，就在最下边。也可以用密码，密码是16908。”
江照临闭上眼睛，纤长微翘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烦躁的阴影。
“好了好了！我现在就下来。”电话那头传来元气十足的声音。
裴宴从电梯出来，快步跑到茶水间，秘书看到他正要打招呼，他随意摆手：“一会儿。”
门被裴宴打开又锁上，茶水间是平时员工休息的地方，宽敞舒适，摆放很有设计感。
尤其是一旁的水果糖高脚椅区域，是马卡龙色系，Q软可爱，还有一股淡淡的桃子香。
这也是裴宴最熟悉的地方，他的八卦都是在这里听到的。
裴宴抬眼望去，江总正坐在沙发中央，翘着二郎腿，姿态慵懒又倨傲。
手里捏着一瓶矿泉水，却有种拿着红酒杯的感觉。
一身随意的格子衬衫，硬是穿出了高定西装的冷峻感。
冷血无情的资本家！离婚三次的桃色新闻！董事长的亲侄子！
裴宴暗暗激动，居然能这么近距离地观察他。
江总本人甚至在他的身体里，用他的脸。
男人脊背笔直，肩线凌厉，连最普通的棉质衬衫都被撑出了锋利的轮廓。
明明是一张年轻稚嫩的脸，却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场。
这居然是用他的脸，他的身体做出来的，他居然有这样的天赋。
裴宴咽了咽口水，暗自为自己点赞。
江照临也在打量对方，裴宴似乎不太习惯这身衣服，总是乱晃，手攥着衬衫袖子边沿，皮鞋被摆成了内八，但他故意站得挺直，看上去十分僵硬。
江照临微不可察地叹息，抬了抬下巴：“坐吧。”
裴宴立刻乖乖坐下，却只敢挨着沙发边缘，半个屁股悬空，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
“别紧张，我们对对信息，毕竟可能一时半会儿换不回来。”江照临温和道。
“嗯！”裴宴点头。
见他这副模样，江照临懒得绕弯子，直截了当道：“你对着流星许愿，想坐我的位置。”
笃定的语气。
裴宴顿时低下头，无意识扣着西裤，耳尖泛着一点红，“嗯！”
下一秒，他抬头，眼神单纯又好奇：“江总你也许愿了吗？许的什么愿望？”
空气安静了几秒，江照临才慢悠悠回答：“许了，不重要。你一会儿要去一个很重要的场合，开庆功宴。”
“啊，庆功宴？是电视里那种，衣香云鬓，推杯换盏，宝马雕车香满路那种吗？”裴宴睁大双眼，稍稍倾身，探究着问。
江照临微笑着，“想象得很好，下次不要再想了。”
他耐心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公司Q2的目标提前完成，还搞定了一个营收很高的单子，所以今晚要开一场庆功宴。”
江照临一字一句，耐心温柔。
“等下。”裴宴小声道：“Q2是什么？”
江照临唇角一僵，随即回答：“第二季度。”
见他完全明白这段话，他又继续道：“庆功宴的流程，老刘或者周秘书已经发给你了，手机给我一下。”
裴宴把江照临的手机递过去，瞄着对方手里自己的手机，犹豫着，没吭声。
“你看，老刘给你发的流程，很不错，就按照这个流程来。庆功宴上，你的作用就是说一些场面话，发奖金，然后微笑喝酒，明白了吗？”江照临指尖轻点屏幕，展示给裴宴看。
裴宴半天没吭声，嘴角抿成一道紧绷的线，脸色也古里古怪。
江照临揉了揉太阳穴，道：“是我哪里说得不清晰吗？”
裴宴撇嘴，眉头微蹙，“可以不喝酒吗？我肚子好疼。”声音越来越小。
江照临的手自然而然地探向他的腹部，“这里吗？胃药吃了吗？多少喝点，他们不敢灌你喝酒，你撑撑场面就行。”说完，江照临收回手。
小腹传来陌生的触感，裴宴呼吸一滞，手指绞着衣角。
犹豫了好久，他还是不愿意喝酒，道：“就说我生病了，不去了不行吗？”
“反正我是总裁。”裴宴小声嘟囔。
江照临笑意弥漫开来，眸色一闪而过的凌厉，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不行，必须去，庆功宴的主人不能不去。”
裴宴心不甘，情不愿，喉咙轻轻滚动，“反正搞砸了也丢的不是我的人。”
江照临何等敏锐，听到之后眼眸泛起波澜，并没有反驳，只是慢条斯理地拿出裴宴的手机，指纹解锁，点开一条信息。
信息冗长的数字清晰得刺眼。
【尊敬的裴宴先生，您信托基金本月分红1,250,000元已到账，余额8,758,945.21】
“个十百千……八百万的余额，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裴宴。”江照临道。
裴宴呼吸微滞，明显急了，扑上去道：“谁让你看的，这是我的手机，还给我。”
江照临一晃，把手机护在怀里。
裴宴用的是江照临的身体，他了解自己的身体素质，而裴宴的身体，孔武有力，肌肉几乎要迸发出来，自然很轻松就推开了江照临的身体。
江照临手指尖在数字上悬着，欲语还休。
刚看到信息的时候，也把江照临吓了一跳，他数了三遍才确认了数额，几乎又要气笑了，他觉得世界是如此的不公平，这个摆烂的小实习生，靠着信托基金月入百万。他拼命一年，收入还比不上这小孩一个月的零花钱。
怪不得裴宴如此懒散，从来不把公司规矩放在心上。
换作是他有这种余额，别说上班，能每天按时起床都算自律标兵。
江照临甚至想夸裴宴一句：“小孩挺有正事，居然还愿意来打工。”
此刻裴宴的表情很凶，像是草原上猎豹准备撕咬对手时，蓄势待发的凶残。
但江照临又怎么会怕，这是他的脸。身体的灵魂，是裴宴，一个归根到底只有22岁的年轻人。
江照临又换成了居高临下的视线，淡漠开口：“现在我是裴宴。你忘了吗？这是你许的愿。”
顿了顿，江照临眉头轻佻，“这钱，我可以花吧。”
“不行！这不是我的钱。”裴宴眉棱拱起，手掌抓在江照临手臂上。
江照临道：“我当然可以不花，我理解每个人都有秘密，也不会泄露你的秘密。”
他站起来，目射寒芒，指关节搭在沙发边缘，吊灯在他头顶摇晃，光影明灭。
他俯身靠近小实习生，阴影笼罩，声音带着诱哄也有威胁：“今晚好好表现，别让我太操心。”
猫猫大王装大学生：可爱！
猫猫大王吓人：超级可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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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深藏不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