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木盒沉甸甸地压在掌心,冰凉的触感沿着指尖蔓延,渗入骨髓。窗外,城市霓虹流淌成一片冰冷的光河,倒映在沈胭脂空洞的瞳孔里。傅予淮……这三个字如同诅咒,生前将她拖入地狱,死后留下的遗物依旧散发着阴冷的气息。她盯着那古旧繁复的缠枝莲纹锁扣,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咔哒。”
一声轻响,在死寂的奢华空间里格外清晰。锁簧弹开。
没有想象中的隐秘信件,没有冰冷的珠宝,也没有预想中的羞辱照片。盒内铺着褪色的深蓝色丝绒衬垫,上面端端正正地躺着一枚造型极其简约、却通体流淌着冷冽光泽的金属徽章。
徽章不大,约莫拇指指节大小。主体是一片打磨得光滑如镜的白金薄片,边缘锋利得仿佛能割破手指。白金薄片之上,以一种近乎苛刻的精准度,镶嵌着一颗泪滴形状、深邃如冰海般的蓝钻。钻石切割完美,比例惊人,每一道棱面都折射着窗外冰冷的霓虹,在昏暗的光线下幽幽流转,散发着一种孤高、冰冷、拒人千里的光芒。徽章背面,没有任何花体签名或家族徽记,只有一行细如发丝、激光蚀刻的字母与数字组合:?FYH-SYC Equity Transfer Trustee Auth. Cert. 001?
FYH-SYC。傅予淮 - 沈胭脂。
股权转移受托人授权凭证。编号001。
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沈胭脂全身!她猛地后退一步,如同被那枚徽章烫伤!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股权?傅氏的股权?授权凭证?!这意味着什么?!
陆拯安那张冰冷的脸和毫无波澜的声音瞬间浮现在脑海——“这是他欠你的。”“用整个傅氏堆砌的金山,买断你被囚禁的十年。”
她原以为那只是陆拯安刺激她签字的话术!一份象征性的、带着羞辱意味的“补偿”!她从未想过,傅予淮那个恶魔,那个将她尊严踩在泥里碾碎的男人,竟然真的……真的将他庞大商业帝国的一部分,留给了她这个被他亲手丢弃的“耻辱”?!
荒谬!巨大的荒谬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紧接着,是更深的恐惧和寒意!傅予淮为什么要这样做?忏悔?绝不可能!那只可能是更深的算计!一个针对她,或者……针对傅家其他人的陷阱!
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她,她想立刻把这枚冰冷的徽章连同那该死的盒子一起扔出窗外,扔进那片虚假繁华的灯河里!
“嗡——嗡——”
放在沙发上的、一部崭新未拆封的手机(显然是陆拯安准备的)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陆拯安”三个字。
沈胭脂深吸一口气,压下狂乱的心跳和翻涌的恨意,指尖划过接通键,将手机放到耳边。她没有说话,冰冷的沉默在电波中蔓延。
“盒子收到了?”陆拯安低沉平稳的声音传来,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在确认一件早已安排好的物品是否送达。
“……”沈胭脂依旧沉默,冰冷的呼吸声清晰地传递过去。
“看清楚了吗?”陆拯安似乎并不意外她的沉默,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冷酷的了然,“FYH-SYC Equity Transfer Trustee Auth. Cert. 001。编号001。意味着这是傅予淮生前签署并公证的第一顺位生效授权凭证。它代表的,不是数字,而是傅氏集团核心产业‘寰宇能源’7.3%的不可稀释表决权股份。从现在起,沈胭脂,你是寰宇能源的董事之一,拥有出席董事会、参与重大决策、并对关键人事任免行使一票否决权的法律资格。”
每一个冰冷的词汇都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沈胭脂混乱的意识!寰宇能源!傅氏集团赖以起家、也是傅云琛如今权势根基所在的能源帝国核心!7.3%!一票否决权?!她?一个被傅家扫地出门、几乎一无所有的村妇?!
“你……你在骗我!”沈胭脂的声音终于冲破喉咙,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尖锐的质疑,“傅予淮怎么可能……”
“他为什么不可能?”陆拯安打断她,声音冰冷地穿透她的质疑,“一个掌控欲深入骨髓的人,在嗅到死亡气息时,最无法容忍的是什么?是失控。是想象他死后,他一手建立的王国被他人随意分割、倾轧,甚至最终改姓。把你这个被他亲手钉在耻辱柱上的‘前妻’抬进董事会,看似荒谬,实则是他留在棋盘上最锋利、也最不可预测的一颗钉子。他要用你,去搅乱他死后注定不会平静的傅家棋局,去刺痛那些他生前或许也忌惮、厌恶的人,比如……傅云琛。”
傅云琛!
这个名字如同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穿了沈胭脂的神经!那张英俊而傲慢的脸,那句冰冷的“跟我回傅家”,那双如同评估货物般的眼睛……
“他在利用我……死后还要利用我!”沈胭脂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握着徽章的手用力收紧,冰冷的白金边缘几乎要嵌进肉里!十年屈辱还不够吗?!死后还要像提线木偶一样被他操纵,去成为他与傅云琛争斗的工具?!
“没错。”陆拯安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他给你的,不是蜜糖,是裹着砒霜的权杖,是把淬了剧毒、随时可能反噬自身的刀刃。握住它,你就站在了傅家权力风暴的最中心,傅云琛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拔掉你这颗钉子,或者,让你成为他手中更听话的棋子。”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把它扔回这个盒子里,或者干脆扔出窗外。然后呢?回到渔村,继续烂在泥里?等着傅云琛哪天心情好或者不好,再来‘处理’掉你这个无足轻重、却挂着傅家前妻名头的麻烦?沈胭脂,傅予淮给了你一把刀。是用它割断勒在你脖子上的绳索,还是用它割开自己的喉咙,选择权…在你。”
电话□□脆利落地挂断。
忙音如同冰冷的嘲弄,在死寂的套房内回荡。
沈胭脂僵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掌心那枚白金蓝钻徽章,冰冷坚硬的触感如此真实。窗外,城市霓虹依旧璀璨冰冷,像一张巨大而冷漠的网。陆拯安的话如同淬毒的冰锥,扎进她混乱的脑海——
刀。一把淬毒的刀。
傅云琛……那个比傅予淮更冷酷、更善于隐藏的狩猎者。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袭来。她想逃!逃离这该死的徽章,逃离傅家,逃离陆拯安冰冷的算计!逃去哪里?渔村?她赤脚逃出那片泥沼的画面清晰得如同昨日!天下之大,何处不是傅家或陆拯安的猎场?!
就在这时!
套房内线电话刺耳地响了起来!
沈胭脂被惊得浑身一颤!
她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接起。听筒里传来酒店总管陈仲那公式化、却比之前更加恭敬的声音:
“沈女士,很抱歉打扰您休息。傅云琛先生刚刚抵达酒店,希望能与您共进早餐。地点安排在顶层行政酒廊的 ‘观云’ 包厢。您看……?”
恭敬的语调下,是毫无遮掩的通报和不容拒绝的安排。
傅云琛!他竟然直接来了?!这么快?!是陈仲通风报信?还是傅家的势力早已在这座城市无孔不入?!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那份授权书!他来做什么?威逼?利诱?还是……
沈胭脂握着听筒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几乎要将冰冷的塑料捏碎。她看着掌心那枚在白金底座上幽幽流转的蓝钻徽章,那冰冷的蓝光仿佛带着傅予淮死后的讥讽,陆拯安冷酷的算计,以及即将到来的、来自傅云琛的、深不可测的狂风暴雨。
逃无可逃。
避无可避。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但在这极致的寒意深处,一股被反复碾压、被逼到悬崖边缘后爆发的、带着血腥气的戾气,猛地冲破了恐惧的桎梏!
她把玩着那枚冰冷的徽章,指尖感受着白金边缘的锐利。良久,她对着听筒,用一种连自己都陌生的、冰冷而平静的声音回答:
“告诉傅先生,我稍后就到。”
她挂断电话。
掌心用力,将那枚象征着巨大权力与致命危险的徽章,紧紧攥住!冰冷的棱角刺痛掌心,带来一种奇异而真实的掌控感。
刀刃在手。
赌局,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