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了!不拼的话,他孙淮阳今日必被困死在这狂暴的风煞绝壁之上!
孙淮阳双目圆睁,眼角几乎要迸裂,牙关紧咬,齿缝间渗出淡淡的血腥味。全身每一寸肌肉、每一缕经脉都在疯狂地压榨、凝聚着最后的力量,如同即将绷断的弓弦,源源不断地灌注进手中那柄震颤不休的灵剑。他能清晰感觉到丹田气海在急剧萎缩,灵力如开闸洪水般倾泻,带来一种令人心悸的空虚感。
嗡——!
灵剑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玉石俱焚的决绝意志,发出一声清越刺耳、仿佛要刺破苍穹的龙吟!原本因灵力过度消耗而黯淡的剑身,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光芒炽烈夺目,煌煌如大日初升,仿佛将九天星河都压缩于三尺青锋之上,成为这无尽狂暴风煞中唯一、最耀眼的星辰,带着一股惨烈而悲壮的决绝!
刹那间,数道凝练到极致、几乎化为实质的凌厉剑气,挟裹着他毕生苦修的灵力、不屈的意志乃至燃烧的生命精元,自剑尖狂啸而出!剑气脱离剑身的瞬间,竟发出刺耳的尖啸,宛如挣脱了无形枷锁的银龙,撕裂长空,悍然撞向那旋转肆虐、仿佛能绞碎一切的坚不可摧的风墙!
嗤啦——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鸣声如同天崩地裂,瞬间压倒了狂暴的风吼!那看似牢不可破、足以绞杀金丹的恐怖风墙。
围剿他的风墙瞬间被彻底撕裂,孙淮阳只觉身体一轻,随即被巨大的反冲力和地心引力狠狠攫住,身形不受控制地向下急坠!失重的眩晕感与透支后的巨大虚弱感同时袭来。
成了!闭眼前的最后一刻,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微弱却清晰的烛火,在他即将熄灭的意识中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紧绷到极致的心弦骤然松弛,如同崩断的琴弦。
随即,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骨髓深处、蔓延至四肢百骸的巨大疼痛感,如同积蓄了万年的冰寒洪流骤然决堤,瞬间席卷了他全身每一个角落!那不仅仅是肉身的剧痛,更有灵力枯竭后经脉如同被砂纸反复摩擦的灼痛,神魂因过度透支而产生的撕裂感。
意识如同被一柄无形的万钧重锤狠狠击中,连一丝挣扎的余地都没有,瞬间沉入冰冷、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
他如同断线的纸鸢,伴随着漫天破碎、仍在嘶鸣的风墙残片和尚未完全散尽、兀自嗡鸣震颤的凛冽剑气,从令人目眩的高空急速向下坠落。狂风在耳边呼啸,残存的剑气似乎感应到主人的濒死状态,本能地、更加紧密地环绕在他周身,竭力收缩,形成一层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淡银色光罩,如同一个脆弱的茧,勉强抵御着四周仍在呼啸肆虐、试图撕碎他的风暴余威。
这渺小、摇曳的光点,在庞大、混乱、充斥着毁灭力量的灰青色风暴背景中,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下坠的轨迹。光罩在狂暴能量的冲击下剧烈波动、明灭不定,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破碎,将里面的生命彻底绞碎。然而,它终究顽强地支撑住了,不仅抵御着风暴,更在无形中产生了一丝微弱的托举之力,抵消着部分下坠的冲势。
覆盖着厚厚尘埃的黑色岩石地面上。光罩在接触地面的瞬间,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啵的一声轻响,彻底消散。孙淮阳的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只剩下满身的血污、破损的衣物,以及手中那柄光芒尽失、布满细微裂纹、仿佛随时会碎裂的灵剑,证明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搏杀并非幻觉。
另一边。
先一步拼尽全力、付出不小代价才强行穿越风煞绝壁的几位焚天宗长老,早已收敛起狼狈之态,各自服下丹药调息片刻,勉强整理着被狂风撕扯得凌乱不堪、甚至带有焦痕的袍袖。他们面色凝重,眼神深处残留着穿越风煞时的惊悸,快步与早已抵达此处的各宗人马汇合。
孙淮阳并不知道,那道风煞绝壁形成的恐怖风阵,其强度与闯入者的自身修为境界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修为越高,引动的风煞之力便越狂暴、越具毁灭性。也幸亏他的境界只是筑基,若是金丹修士闯入,遭遇的将是十倍、百倍于他刚才所经历的恐怖绞杀之力,恐怕连瞬息都支撑不住便会化为齑粉。
此刻的遗迹入口附近,气氛凝重而微妙。除了焚天宗的人,天元宗和剑阁这两位同为上三宗的领队长老,带着各自的门人精锐,早已抵达多时,并凭借强大的实力占据了遗迹入口附近几处相对稳固、受风煞影响较小的区域,构筑了简单的防御和警戒法阵。其余如青霞谷、玄阴教、百炼门等几宗,也各自派了些精英弟子和执事前来,人数虽不少,但在这危机四伏、充满未知的古老之地,力量与话语权无疑都牢牢掌握在焚天、天元、剑阁这上三宗手中。其他宗门的人马,更像是被默许参与、提供人手的附庸。
“焚天宗的诸位,可算到了。”天元宗那位身着月白道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玄清真人,目光如古井无波,在焚天宗众人身上缓缓扫过,尤其在赤阳真人脸上停留了一瞬,语气平淡得听不出喜怒地招呼道。然而,那看似平和的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衡量,如同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面上堆起公式化的、略带歉意的笑容,对着玄清真人和剑阁那位背负一柄古朴无鞘长剑、气息冷冽如万载玄冰的瘦高长老——冷锋真人,一一拱手,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疲惫:“劳烦玄清、冷锋二位道兄久候了。惭愧,此间风煞着实难缠霸道,耽搁了些时辰。”剑阁的冷锋真人,如同他背负的剑一般沉默寡言,闻言只是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如剑,扫过焚天宗众人,尤其在几位长老略显苍白的脸上停顿了一下,算是回礼,并未多言。
短暂的、充满试探意味的寒暄过后,气氛迅速转为肃穆沉重。所有被各宗高层派遣来此地的长老、弟子,无论来自哪一宗,此刻都心知肚明,他们只有一个目标,一个足以让整个修真界都为之震动、充满不祥的目标——找到那个被上古秘闻传说封印于此的“恶魔”!
无需多言,众人默契地整理队伍。上三宗的长老们低声吩咐了几句,几支由各宗精锐弟子组成的斥候小队率先散开,警惕地探查四周环境。随后,大队人马开始沿着遗迹那唯一、巨大得如同洪荒巨兽张开的咽喉般的入口,向内深入。
即便是这些修为已达金丹后期乃至元婴之境、在各自宗门都是位高权重、跺跺脚都要震三震的长老们,行走在这片死寂得如同坟墓、却又仿佛潜藏着无边恶意的古老之地,也不由自主地感到脊背阵阵发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后脑。心跳声,在这片绝对的死寂中被无限放大,咚咚咚地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更添压抑。
这可是“恶魔”!
这两个字如同烙印,带着血腥与毁灭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自有古老典籍记载的第一次恶魔之灾开始,这两个字代表的便是绝对的不祥、禁忌与不可名状的恐怖!是文明断层、山河破碎、生灵涂炭的代名词!
它们那无视常理、仿佛永无止境、以生灵负面情绪和精血为食粮的恐怖成长性,让任何一尊成长起来的恶魔,都意味着一个辉煌时代的终结,甚至一方天地的彻底沉沦与毁灭!
这并非遥远的传说,更非危言耸听!
是早已被尘封在历史最黑暗角落、却真实发生过、被无数先辈用鲜血和生命验证过的残酷事实!每一次恶魔现世,都是一场席卷整个修真界的浩劫!眼前的遗迹,就是那黑暗历史的一个冰冷注脚。
仿佛是恶魔的祖庭,是邪恶的源头之一。
死寂,是这里的主旋律。
终于,在一片相对开阔、由几根断裂的巨大石柱勉强支撑起的残破大厅中央,几宗的长老们暂时停下了漫无目的的搜寻脚步。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不仅是身体的,更是精神上的巨大压力。
他们围成一圈,各自寻了倒塌的巨型石块或清理出的空地坐下,暂时撤去了照明法术,只留下几颗悬浮在中央、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照明珠。微弱的光芒被刻意集中,勉强照亮了中间一小片区域,映照着一张张写满风霜、疲惫与凝重焦虑的面孔。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在空旷的大厅中清晰可闻。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不高,却因大厅的寂静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一丝回音:“诸位道友,贫道与门下弟子先前在遗迹东翼尽头,曾发现一处颇为古怪的石室。”
他顿了顿,仿佛在回忆那令人不适的场景,指尖在空中虚划,勾勒出一个方形轮廓,“那石室位于一条死胡同的尽头,四壁……从地面到穹顶,密密麻麻刻满了一种前所未见的、扭曲狰狞到极致的恶魔图腾!其线条狂乱邪恶,充满亵渎之感,仅仅是凝视片刻,便觉神魂动摇,气息邪恶污秽,直透心神深处,绝非寻常遗迹壁画可比。”
他眼中闪烁着浓重的困惑与深深的警惕光芒,声音愈发低沉:“然而……诡异之处在于,贫道与几位师侄仔仔细细探查了数遍,动用了探测阵法、灵力共鸣、甚至神魂扫描之术……那图腾之下,除了冰冷坚硬、毫无灵力反应的古老岩石,再无他物!没有一丝封印阵法的痕迹,没有半点能量波动的残留,空空如也!此事……实在蹊跷至极,不合常理!”他将“空空如也”四个字咬得极重。
“恶魔图腾?玄机子道兄,我们也见过!”一位身着青霞谷标志性翠绿纱衣、风韵犹存却面带忧色的中年女长老——云霞真人立刻接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急促,“就在北侧回廊深处,一个坍塌了半边的偏殿里!那穹顶之上,就刻着类似的图腾!虽然规模比道兄描述的似乎小一些,但那扭曲的形态、那股子让人心头发毛的邪气,绝对同源!我们当时也觉得奇怪,那穹顶之下除了碎石瓦砾,什么都没有!”
“不错!”玄阴教那位面容阴鸷、眼神锐利如鹰隼的长老——阴骨老魔,也沙哑着嗓子沉声道,声音如同砂纸摩擦,“西南角靠近地裂深渊的几处残垣断壁上也残留着一些图腾碎片,虽然被岁月和坍塌破坏得相当严重,但那独特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扭曲形态,老夫可以确认,确系恶魔图腾无疑!而且……那些残垣附近,弥漫着一股极淡却极为精纯的……怨煞之气,不似寻常阴气,倒像是……某种强大存在被撕裂后留下的残渣。”他最后的话语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测。
对于玄机子提出的发现,几宗的长老们并未表现出太多意外,反而纷纷点头确认,神情更加凝重。自从踏入这处深埋地底、隔绝天日、不知存在了多少万年的诡异遗迹,目睹了那无处不在、深入石髓的恶魔痕迹——从巨大完整的图腾,到残破壁画上模糊却依旧散发着恐怖威压的恐怖身影,再到空气中若有若无、如同跗骨之蛆般挥之不去的残留恶意——他们心中最后一丝对当初那份由神秘渠道获得、被各宗高层视为绝密的“此地封印着上古大魔”情报真实性的怀疑,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的不安。
情报没错。
这里,毋庸置疑,就是一座囚禁恶魔的古老牢笼!一座由上古大能建造的、专门用来镇压灭世凶物的监狱!
或者说,它曾经是。
只是现在,这牢笼的核心区域似乎空空荡荡,只剩下这些令人不安的图腾和痕迹,无声地诉说着往昔的恐怖。
那么,那个被囚禁于此的囚徒……
又在何处?
是早已在无尽岁月中灰飞烟灭?还是……已经挣脱了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