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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初三

作者:叶芽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邹筱和关笑吟大概就是在初二秋游后疏远的。


    邹筱不再在课间找她聊天,不再拉着她去便利店买关东煮,甚至在走廊上迎面撞见时,也只是低头匆匆走过,仿佛她们之间从未有过那些叽叽喳喳的午后。


    关笑吟记得最后一次与邹筱的对话是在秋游回程的大巴上。


    邹筱把被退回的信封揉成一团,声音轻得像羽毛:“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关笑吟当时只是沉默着。


    “你知道是谁吗?”邹筱突然转头问她,眼睛红得像兔子。


    关笑吟摇头,喉咙发紧。


    她确实不知道——或者说,不愿意深想。


    “算了。”邹筱把脸转向窗外,“反正不会是我。”


    那一刻,关笑吟才意识到,或许她们从来不是真正心理上亲密的朋友。那些看似热络的交谈背后,邹筱的目光始终越过她,落在另一个人身上。她只是邹筱接近陶昨非的桥梁,一旦桥梁失去作用,友情也随之崩塌。


    关笑吟没有挽留。


    她偶尔会想起邹筱递信时亮晶晶的眼睛,想起她压低声音问的那句“你喜欢陶昨非吗?”


    但最终也只是把那些记忆塞进脑海的某个角落,像对待一张过期的电影票,不再翻看。


    罪魁祸首是陶昨非,她有时候会这样想。


    但她也没忍心真怪罪过他。


    因为陶见川的身体,在他们初二下学期之后,像被抽走支撑的积木塔,一层一层塌了下去。


    到了初三,他已经几乎离不开医院。


    老关说,病危通知都下了几回,可陶见川总能在最后关头被一口气拽回来,像是有什么执念未了,硬撑着不肯放手。


    放学后,关笑吟和陶昨非依然会一起去医院。


    陶昨非的话越来越少。


    有时候,整个公交车上,只有车窗外的霓虹灯映在他侧脸上,而他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像是把自己关进了某个别人进不去的世界。


    关笑吟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大多数时候,她也只是安静地坐在他旁边,偶尔在颠簸时,肩膀轻轻撞上他的。


    初三的冬天,江川下了一场大雪。


    那是关笑吟记忆里最大的一场雪。


    十二月,月考完的傍晚,关笑吟刚走出教学楼,就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呛得缩了缩脖子。天色阴沉,灰白的云层压得很低,像是随时要塌下来。


    她低头搓了搓手,呵出的白雾在眼前散开,又很快被风吹散。


    校门口,陶昨非已经站在那里等她。他穿着黑色羽绒服,拉链拉到下巴,领口微微立起,遮住了半张脸。肩上挎着书包,手里还拎着一个保温杯——那是沈兰茵每天都会给他装的姜茶,说是怕他感冒。


    关笑吟小跑过去,在他身边站定。


    “今天好冷。”她随口说道,声音在寒风里显得有点抖。


    陶昨非“嗯”了一声,没多说话,只是低头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暖宝宝,撕开一片递给她。


    关笑吟愣了一下,接过来,暖意立刻从掌心蔓延到指尖。


    “你什么时候买的?”她问。


    “我妈塞的。”他语气平淡,目光落在远处,像是没太在意这个话题。


    关笑吟把暖宝宝贴在毛衣内侧,热流顺着胸口扩散。


    她偷偷瞥了眼陶昨非的侧脸——他的鼻尖被冻得微微发红,睫毛上沾着细小的雪粒,眨眼时像蝴蝶抖落翅膀上的霜。


    他们沿着人行道往医院走,街边的梧桐树早已光秃秃的,枝丫在风中轻轻摇晃。路上行人不多,偶尔有汽车驶过,轮胎碾过湿漉漉的地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陶昨非的步子比平时慢了一些,关笑吟也不自觉地放慢脚步,和他保持同样的节奏。


    “今天数学卷子最后一道题,你做了吗?”她试着找了个话题。


    “做了。”


    “答案是多少?”


    “根号三。”


    “哦。”关笑吟撇撇嘴,“我算错了。”


    陶昨非侧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伸手从书包里抽出一张草稿纸递给她,“步骤。”


    关笑吟接过来,低头看了看,纸上的字迹干净利落,解题思路清晰得像是印上去的。她忍不住笑了,“你写这么详细,是怕我看不懂?”


    “嗯。”他居然承认了。


    关笑吟瞪他,但嘴角还是翘着的。


    她把草稿纸小心折好塞进书包,突然发现陶昨非的一截脖颈暴露在寒风中,已经冻得发红。


    关笑吟犹豫了一下,从书包里翻出一条围巾——深蓝色的,是今早老关硬给她塞进去的,她嫌围巾捂得慌,其实向来不爱戴。


    “给你。”她递过去。


    陶昨非低头看了看,没接,“你自己戴。”


    “我不冷。”她固执地往前递了递,“你脖子都冻红了。”


    陶昨非沉默了两秒,终于伸手接过,低头把围巾绕在脖子上。


    他的动作很轻,围巾有点短,在他脖子上绕一圈后只剩短短一截垂在胸前,看起来有些滑稽。


    关笑吟看着他,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他平时总是一副冷淡的样子,现在裹着她的围巾,莫名显得有点乖。


    “笑什么?”他察觉到她的视线。


    “没什么。”她别过脸,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到医院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住院部的灯光惨白,关笑吟跟在陶昨非身后,看着他的背影——黑色羽绒服上落了一层薄雪,走进温暖的室内后,雪粒渐渐融化,变成细小的水珠。


    医院的暖气开得很足,关笑吟搓了搓脸。


    陶昨非去病房看陶见川,她则照例先去老关办公室写作业。


    推开门时,关既明正对着电脑写病历,头也不抬地说:“桌上有热牛奶,赶紧喝了。”


    关笑吟捧起杯子,暖意从掌心蔓延到全身。


    她小口啜着牛奶,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窗外——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住院部楼下的花园,此刻已经被雪覆盖成一片纯白。


    “陶叔叔今天怎么样?”她问。


    关既明敲键盘的手顿了顿,“还行,刚吃了药,睡了。”


    关笑吟“嗯”了一声,没再多问。老关的“还行”从来都只是安慰人的说法,她知道陶见川的情况并不乐观。


    她翻开数学作业,写了没两行,又忍不住看向窗外。


    雪还在下,花园的长椅上像铺了层棉花糖。


    一个黑色的身影走进了她的视线。


    陶昨非独自坐在长椅上,没戴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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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雪落在他发梢和肩上,他也懒得拂去,只是低头看着掌心,不知道在想什么。


    关笑吟放下笔,抓起羽绒服就往外跑。


    “干什么去?”老关在后面问。


    “透口气!”她头也不回地喊。


    雪地里很安静,连脚步声都被积雪吞没。


    关笑吟蹑手蹑脚地走到陶昨非身后,突然伸手往他领子里塞了一团雪。


    陶昨非一惊,猛地站起来,雪块顺着后背滑下去,冰凉刺骨。


    他回头瞪她,眼神终于有了点波动。


    关笑吟笑得欠揍,“活该!谁让你坐这儿发呆的,不怕感冒啊?”


    陶昨非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弯腰抓起一把雪,关笑吟尖叫一声转身就跑,却被他一把拽住帽子拖了回来。


    “错了错了!”她举手投降,却被他轻轻按进雪堆里。


    “躺好。”他说。


    关笑吟茫然地眨了眨眼,看着陶昨非在她身边躺下,双臂张开,在雪地上划了两下。


    “你在干嘛?”


    “雪天使。”他指了指地上留下的痕迹,“小时候玩过吗?”


    关笑吟怔住。


    她没想到陶昨非会突然提起“小时候”——他很少聊过去,尤其是那些轻松愉快的记忆。


    她学着他的样子,在雪地上划动手臂,冰凉的雪钻进袖口,她却莫名觉得开心。


    “像吗?”她侧头问。


    陶昨非看了看她身边歪歪扭扭的“天使翅膀”,嘴角微微扬起,“像只扑棱蛾子。”


    关笑吟抓起一把雪糊在他脸上。


    他们躺在雪地里,看着灰蒙蒙的天空,雪花落在脸上,又很快融化。


    “陶昨非。”关笑吟轻声叫他的名字。


    “嗯。”


    “你冷不冷?”


    “不冷。”


    “骗人,你手一定是冰的。”


    有一片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


    关笑吟盯着自己呼出的白雾消散在空气里,听见身旁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有只手碰到她的袖口,犹豫了一下,轻放在她的手背上。


    关笑吟的手僵了一瞬,却没抽开——是温凉的,确实不算冰。


    雪继续无声地落着。


    那天晚上,关既明工作没结束,关笑吟先独自回家时,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


    陶昨非送她到公交站,路灯的光晕在雪地上映出暖黄色的光圈。


    关笑吟踩在雪里,靴子陷进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明天见。”她冲他挥挥手。


    陶昨非点点头,没说话。


    公交车缓缓驶来,关笑吟跳上车,透过车窗看他。


    他还站在原地,黑色身影在雪中显得格外清晰。围巾的尾端被风吹起,像是一小片深蓝色的旗帜。


    车子启动,他的身影渐渐变小,最后消失在雪幕里。


    那天之后,陶昨非请了一周的假。


    陶见川的身体再次急转直下,又一次被医生发了病危通知。


    关笑吟每天放学后都会去医院,有时候能碰到他,有时候只能从老关那里听说他刚回去休息。


    陶见川的情况时好时坏,像是一盏在风里摇晃的灯,不知道哪一刻就会彻底熄灭。


    而中考,正在一天天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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