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林书棠不耐烦地催促管家,整个人坐在后座焦躁不安,眼眶红的吓人。管家几次欲言但想到夫人的嘱托不得不止住,踩着油门一路飞奔回老宅。
林书棠一下车三步并作两步,在夫妇俩的注视下跑上楼,重重地甩上门。夫妇俩不明所以地对视一眼,随后也急哄哄地跟上去,怕又出了变故只敢轻轻敲门。
“小林老师,是出了什么事吗?”
屋内,趴在桌子上的林书棠忽然动了动手指,她困倦地把头抬起来,两只手臂撑在桌子上扶着头。
“小林老师……”
门外的呼唤叫醒林书棠,她环顾四周,紧接着看到伏在床前的梁知珩,一下子明白过来。
恶鬼行动受限,所以梁知珩不经同意附了她的身,以她的身份回到了老宅。
“没什么大事,我把一个重要的东西忘在这了。”林书棠隔着门跟梁女士说话,眼神也是紧紧盯着梁知珩。说实话,她有些生气,但站在梁知珩的角度上来看情有可原,林书棠决定不跟他计较。
阿婆师傅说,她体质特殊,阴阳同行,即使被鬼附身也不会损伤身体。果然她不仅醒来的很快,而且身体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林书棠坐回凳子上,掐着表看时间。十分钟一到,走到梁知珩身后,搭在他的肩膀安慰他,还想说些什么,忽然一个画面闪现在脑海。
【真想划了你这张脸。】
昏暗的视角下,一个男生不留力地拍拍梁知珩的脸,动作间露出腕上的编绳。梁知珩闷哼几声,蓦然睁开眼攥住他的手。那人挣脱不开,用脚狠狠连踹了几下地上躺的梁知珩,气急败坏地怒骂,编绳承受不住崩裂开,上面的珠子散落在地上,声音清脆。梁知珩终是脱力,一头歪在地上再无动静。最后一个画面定格在那人慌张找珠子,其中一个珠子蹦到了柜子底下。
那是……
梁知珩的死是有人蓄意谋杀!
来不及思考,林书棠扯住梁知珩的胳膊,压低音量:“再这样下去你会暴露的,快走,我知道你是怎么死的,我能帮你。”
一味地跪在床前的梁知珩终于有了反应,他攥住林书棠的手,力量大到林书棠忍不住痛呼一声。
一眨眼梁知珩消失钻进了她的身体,林书棠揉搓几下吃痛的手,回头确认无误后走向门外。
简单招呼几声,林书棠又离开了,先是回梁知珩的住处找到箱子,循着临终画面从柜子底下翻出那颗珠子,小心珍藏起来。接着林书棠带着梁知珩回到阿婆的公司。
阿婆办了一个殡葬公司,公司不算大但好在阿婆人很好。她属于殡葬化妆师部门,平时有什么不懂的地方直接都可以去问阿婆。
梁知珩的死亡以及恶鬼的身份太过蹊跷,她道行不深,恐怕解决不了这件事。
林书棠直奔工作室,先给阿婆打了个预防针,“阿婆,现在在忙吗?我这里遇到一个棘手的事。”
“不忙,进来吧。”
得到应允,林书棠走近反锁上门。一转头阿婆拿着桃木剑指着自己,“脏东西还敢附身?还不快滚出来!”
“阿婆你听我说。”林书棠捏着桃木剑尖远离自己,忽感身体一轻,梁知珩从身体出来,捂着胸口闪在身后。
阿婆一把拽开林书棠,拎着桃木剑直刺向梁知珩。梁知珩不得已单手握住剑身,鲜血当即顺着掌心流在地板上,顷刻间,血液已经聚成一小摊。
“阿婆他是受人陷害,与平常所见到的恶鬼不一样。”
林书棠用尽全力从阿婆手中夺过桃木剑,让阿婆放下戒备,又转头安抚受伤的梁知珩。从办公室翻出急救箱,边给梁知珩包扎,边向阿婆说清原委。
他是林书棠带来的,却也是因林书棠受伤。
林书棠过意不去,于是为梁知珩多说了几句话,请求阿婆帮忙。
“你回溯到的?”阿婆坐在远处,冷冷地瞟了眼林书棠,林书棠抓住机会诚恳地点头。
“如果是受人陷害而变成恶鬼,这事应该去找警察,破了案他的怨气就能解。”
“可是阿婆……”
阿婆摆摆手,一副不准备交流的样子。末了阿婆冷哼一声:“以后别什么脏东西都往我这带。”
林书棠只能作罢,再次带着梁知珩转移阵地。念着阿婆懂得多,一时间竟忘了阿婆挺忌讳这点。
这次林书棠把梁知珩带回了自己家,梁知珩一路不吭声,林书棠给他倒了杯水。
自己成了恶鬼,父母去世了却是从外人的口中得知,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最难过的事莫过于此了吧。
林书棠坐在他旁边,从口袋拿出那颗珠子,无声地陪伴他。许久,梁知珩沙哑着声音说:“你打算怎么帮我?”
目前很多疑问未解答,比如他怎么死的?他为什么会变成厉鬼?要怎么收集证据?
“你把你知道的都跟我说说。”林书棠拿出纸笔,做好推断一番的架势。
“我什么都不记不得,关于这件事我没有任何记忆。”
林书棠倏地顿住,这下犯了难,如何下手,她深呼一口气,目光落在唯一的线索。
“我觉得我们可以从这颗珠子入手。我看到杀害你的人手上戴了这颗珠子,你们争夺的时候它崩裂开留在了你家。”
“看到?”梁知珩蹙着眉头,重复这两个字。
“我……我天生可以看到逝者临终前的画面,听到他们的遗愿。”林书棠顶着梁知珩探究的目光如实回答。
如果这个天赋曝光出去,林书棠可能会迎来大麻烦。但是听众是梁知珩的话,应该没有人会相信鬼说的话。
梁知珩的眼神忽而黯淡下去,“我爸妈……”
林书棠察觉到他的情感变化,正色安慰他:“我跟你说过,我是收到了梁文潇女士的留言去的老宅,读到了他们的心事然后去找的你。”
“所以,他们唯一的牵挂就是你。”
梁知珩低垂着眉眼,纤长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一片阴影。他盯着珠子看了许久,伸手接过,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林书棠的肌肤,林书棠禁不住蜷了蜷手指。
冷峻的灯光打在梁知珩脸上,立体的五官更加优越。
【真想划了你这张脸。】
凶手的话浮现在脑海,林书棠往深处猜想,会不会是梁知珩靠着帅脸抢了凶手喜欢的人,凶手自尊心受挫一时头脑发热杀了梁知珩?
如果是这样,那又多了一个线索。
“你有没有女朋友?”林书棠试探着开口。
梁知珩头也不回,生硬地拒绝:“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能不能正经一点?”
一心只有破案的林书棠不明白他讽刺什么,反而眼神真挚地回他:“我想的当然是你,我哪里不正经了?”
沉浸在悲伤的梁知珩被突如其来的表白哽住,侧头眼神复杂地望着早上口口声声说没有恋爱想法的林书棠。
“你不会把这个也忘了吧?”林书棠小心疑惑发问,她不太明白,是不是所有人做了鬼都会忘了重要的事情?
“忘了什么?”
“什么东西?”梁知珩察觉出一丝不对,臭脸反问,眉目间的褶皱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工作久了林书棠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她耐着性子再次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之前有没有女朋友,有的话这是个很好的切入点,因为害你的人十分……嫉妒你的脸。”
林书棠声线温柔,说出来的话如同她本人一样,让人如沐清风,但在梁知珩看来此时刺耳极了。“你……”梁知珩忽地笑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冲得跟头牛似的:“你怎么不早点说清楚?”
林书棠愣住,回顾了一下刚才的对话,细品发现两个人各说各话。正要解释又想到梁知珩的痛处,于是干脆将错就错:“好吧,我下次早点说。”
“所以你有没有女朋友?”
“没—有—。”梁知珩一字一顿道。
房间再次陷入沉默,两人各干各事,林书棠拿出手机给珠子拍了张照,浑圆的小珠子釉面泛着丝绸光泽,在光线下流转着金红珠光,指尖大小,触感温润。
应该不是普通店家能买到的。
安静的房子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下一秒门口的门把手突然转动了几下,开门的动作越来越急躁。林书棠暗感不对,握住梁知珩的手腕闪身进了离得最近的房间。
林书棠将门开个小缝,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个位置正对门口,太容易暴露。但没有时间换别的房间了。
下一秒大门开了,林书棠立马缩回身,注意到旁边站着的梁知珩,一计越上心头。
她扯了扯梁知珩的衣袖,张开手放在脸侧,任谁一眼能看出下一步应该俯身侧耳倾听她的悄悄话。
林书棠微昂着头看向梁知珩,眉峰微挑,线条自然舒展,底下是一双清亮的杏眼,睫毛一下一下眨动,依稀可以透过白净的脸庞看出些许稚嫩。
梁知珩看出意图却陡然心生恶劣,歪着头靠在门边,身板笔直,无声地做口型:“什么?”
见状林书棠拿出手机打字,梁知珩低头轻飘飘看了眼,一手按住屏幕,倾下身只微微偏了偏头,眼睛仍是盯着林书棠。
“你隐身,去看看是什么人。”
梁知珩听完收视线,消失在眼前,林书棠则靠在门后仔细分辨动静。
房间外传出的一声惨叫猛地攥紧林书棠悬着的心弦。
林书棠急忙打开门,只见一个男生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捂着脖颈痛苦挣扎,两条腿不停蹬地但上半身却纹丝不动。
像是有人掐住了他的脖子。
“梁知珩,快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