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阴湿男鬼缠上后》 第1章 第 1 章 上午十点,林书棠准时到达工作地点,一下车她就被伫立在葱郁草坪与潺潺水景之间的别墅吸引住,微愣了一下理智很快回神,随后跟着管家来到客厅。 大理石地面泛着温润的光泽,鎏金几何造型吊灯垂坠而下,将琥珀色光晕洒在定制的深胡桃木玄关柜上。 “剩下的,麻烦了。” 说话那人面容憔悴,身着合体的黑色真丝长裙,头上别了只素色簪子。即便如此依稀能看出她周身不同常人的气质。和她站在一起的那人穿着深黑色西装,将手轻搭在她的肩头,时不时偏头关注她的状态。 林书棠点头示意,提着一个箱子上了楼。 一对夫妇安静地躺在床上,面容苍白,唇色乌紫,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林书棠将包里的东西一一摊开,有条不紊地带上口罩、手套,按照先前跟家属的交流内容开始工作。 林书棠是一个殡葬化妆师,她的工作就是最大程度的还原死者生前的容貌。很多人不知道这个小众职业,即使知道了,第一反应大概率是反感,因为在他们的认知中这对去世的人极其不尊重。 其实并不然,死亡如出生一样,也该是场盛大的仪式,同样值得盛装打扮。 即将收工时林书棠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画面,林书棠立马闭上眼睛,仔细捕捉。 画面逐渐变清晰,林书棠轻皱眉头,她看到的画面跟她如今待着的房间装饰摆设一模一样。 视线一一扫过画面里所有的事物,最终定格在红木桌子上摆放的相框,是一个男生的照片,穿着红白相间的校服,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同时,耳畔响起一个声音。 【知珩。】 林书棠缓缓睁开眼,然后侧头直勾勾地朝某个方向望去。 整洁的红木桌子上果然放了一个相框,穿着校服的男生睫毛纤长,一双桃花眼看人时专注得近乎虔诚,唇角微勾,整张脸上大写着漫不经心。 林书棠心下了然,做完最后的收尾工作便打开门,一眼看到等在门口的两人,林书棠点点头,随即让开身,自己退到外头。 不一会儿,他们两人一起出来,其中的梁女士捏着纸巾擦了擦眼睛,快步走向林书棠:“小林老师,怎么样?听说您可以……”她神色不太自然,似信非信间索性放弃言语,投来一个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眼神。 “逝者一切安好,只是心中还有最放心不下的人,应该是叫,知珩。” 闻言梁女士震惊地瞪大眼睛,和身后的人对视一眼,身后的男人轻拍几下她的后背,梁女士这才回过神,好半天说出一个字:“是。” 通灵回溯是林书棠的天赋,即接触到逝者就能看到逝者临终前的画面,听到逝者的遗愿。这注定了她不同常人的宿命。林书棠对自己认知很清晰,所以后来她毅然决然地选择殡葬化妆师这个职业。 同夫妇两人告别后,林书棠坐上管家的车,来到一个住处。 “等一下,我找钥匙开门。” 管家说这话时林书棠的手已经放在门把手上,手微微用力门就开了,林书棠不设防,整个人由于惯性被拉进房间。 “门没锁?怎么可能?”管家进来把钥匙插进锁孔,尝试反锁再解开,动作丝滑流畅,可以完全排除门锁老旧的问题。 “没问题啊,我记得我确实锁了,怎么能直接打开?”管家不信邪,把门关上重新试了一遍。 林书棠把手里的箱子放在桌子上,站在原地环顾四周,莫名心生诧异,她在房间里转了个来回,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走着走着,突然脚下不稳,林书棠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刚站稳一股凉风擦过她的后颈。林书棠转过身,下意识望向两侧的窗户,都紧闭着,林书棠轻按着太阳穴心叹一口气。 压力太大出现错觉了吗? 林书棠把楼下看了个遍没发现什么,随即把目光移到了楼上。走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摆弄门锁的管家还没进来。 林书棠不再等他,抬脚去了楼上,楼上一共有三个房间,林书棠从最左边入手,进去以后发现是个书房,一整个书架的书,书桌上摊着一张纸,远远看着上面应该写了字。 林书棠走近一看,“梁知珩”三个大字映入眼帘,一撇一捺落笔利落,但转折出却现出勾连的飞白。字体结构布局看似遵循章法,但歪斜的收笔却彰显特有的书法特点。 跟相框里的人如出一辙,看似听话乖巧实则眼睛里的戏谑恶劣早已将他暴露。 林书棠抬手在毛笔字的角落轻点了一下,指尖沾了墨迹,看样子人刚离开不久,林书棠捻着墨迹若有所思。 啪嗒一声,一个东西砸在林书棠头上,林书棠当即眼前一片空白,她揉了揉发疼的额角缓了会儿,看了眼书柜,把地上的书捡起来放在桌上。 书怎么会突然掉下来,还正好砸中她? 林书棠压下心中疑惑,关上门去了第二个房间,进门又被地毯绊了一脚,这次更是摔得膝盖半跪在地上。 怎么回事? 怎么感觉今天格外倒霉? 散开的窗帘遮挡住房间所有的光,屋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背后客厅投来的光线照在门口一角。忽然垂放的窗帘卷着吹起,露出背后大开的窗户,与此同时,房门嘭地一声被吹进来的风暴力关上。 房间彻底陷入黑暗,林书棠站起身举着手臂摸索,她甚至看不清自己的手在哪。 好诡异的氛围。 心中猜想愈演愈烈,林书棠试探问道:“梁知珩,不要再闹了。” 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随后那人嗓音慵懒道:“你好没礼貌,吵到我了。” 反被倒打一耙的林书棠选择不跟小孩子计较,见他终于现身便说:“把灯打开。” “为什么要开灯?” 大白天为什么不开灯? “你见不得光吗?”林书棠轻声反问他。 一阵沉默过后,梁知珩毫无征兆地打开灯,突然亮起的光线刺得林书棠不得不眯起眼睛。再度睁开眼,林书棠看到对面比自己高出一头的梁知珩微微瞪大了眼睛。 照片里的他不是十五六岁吗? “你多大?”林书棠忍不住问道。 “19。”梁知珩挑了挑眉,显然没料到她会问这个。 相框里的应该是以前的照片,林书棠暗暗想。 “不好奇我多高吗?” “多高?”想说的话被打断,林书棠为了后面的友好交流选择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净身高186.3。”梁知珩勾着唇角,眼眸中里闪着细碎的光。 林书棠从脑海里搜刮此情此景合适的交际语言,然后回了句:“真厉害。” “下一句要问什么?” 梁知珩得寸进尺,言语间仿佛看透了林书棠的目的一样。他学着林书棠的神态和语气自问自答:“有没有女朋友?可不可以做我男朋友?” 林书棠欲言又止:“……” 为了防止误会越闹越大,林书棠硬着头皮解释:“你误会了,我没有这样的想法。”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梁知珩收了调笑的姿态,双手环胸冷眼睨视她。 “我……” 我是来帮你妈妈完成遗愿的。 林书棠停住,思考怎么委婉地表达。 领她进门的阿婆师傅说,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不尊重,不尊重逝者,不尊重家属。 不经意间,林书棠视线下移落在他的脚下,头顶的光线竟直接穿过他的身体,他站着的那个地方没有任何阴影。 林书棠忽而抬头看他,眼神逐渐警惕起来。 他没有影子。 他已经成了恶鬼。 按理来说,人去世后魂魄不可留在人间,投胎转世是唯一的选择。但是那些执念极深或者惨死的魂魄会变成恶鬼,永远被困在死去的地方,不得超生。 林书棠刚工作不到一年,梁知珩是她遇到的第一个恶鬼。 阿婆师傅只说了遇到恶鬼能跑就跑,还没教她怎么对付它。 林书棠余光瞥了眼门口,尽可能伪装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地离开:“管家还在外头,他可以解释清楚,我去找管家。” 门口越来越近,林书棠越走越快,终于碰到了门把手,手腕一转,门却纹丝不动。林书棠快要落下的一颗心再次悬上,反复几次依旧打不开。 林书棠纳闷抬头,却发现头顶上方一只手撑着门。此时,后颈传来丝丝凉意,“演技太差,被我发现了。” 刹那间凉意顺着后颈爬上脊背,林书棠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大脑飞速运转,很快她眼睛一亮,转身直面梁知珩。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过来找你吗?” “不好奇。”梁知珩顺手捻起她垂落在肩头的发丝。 压根不按常理出牌,林书棠拨开他玩味的手,直视他的眼睛,说:“我是殡葬化妆师,昨天平台收到了梁文潇女士的私信留言,今天我来完成工作。” 听完梁知珩的眼神一点点变冷,他忽然掐住林书棠的胳膊,质问道:“谁死了?” 林书棠握住他落在肩头不断收紧的手,忍着痛一口气说完:“是一对夫妇,我在他们的房间看到了你穿校服的照片。” 轰地一声梁知珩的头脑一片空白,房间里亮堂的灯滋啦几声灭了。 没过多久,门开了,林书棠从里面出来,大步直奔楼下,目不斜视地路过桌子上放着的自己箱子。 唰地一声打开大门,把正在摆弄门锁的管家吓了一跳,他拍拍手,站起身:“小林老师,要走了吗?” “走吧,小陈管家,回老宅。”林书棠冷淡地瞟了一眼车,随即越过管家,自己上了车。 管家跟在后头也上了车,驾车的途中透过后视镜看了好几眼,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觉得小林老师有些不一样? 她都没跟自己见过面,她怎么知道自己姓陈? 第2章 第 2 章 一路上林书棠不耐烦地催促管家,整个人坐在后座焦躁不安,眼眶红的吓人。管家几次欲言但想到夫人的嘱托不得不止住,踩着油门一路飞奔回老宅。 林书棠一下车三步并作两步,在夫妇俩的注视下跑上楼,重重地甩上门。夫妇俩不明所以地对视一眼,随后也急哄哄地跟上去,怕又出了变故只敢轻轻敲门。 “小林老师,是出了什么事吗?” 屋内,趴在桌子上的林书棠忽然动了动手指,她困倦地把头抬起来,两只手臂撑在桌子上扶着头。 “小林老师……” 门外的呼唤叫醒林书棠,她环顾四周,紧接着看到伏在床前的梁知珩,一下子明白过来。 恶鬼行动受限,所以梁知珩不经同意附了她的身,以她的身份回到了老宅。 “没什么大事,我把一个重要的东西忘在这了。”林书棠隔着门跟梁女士说话,眼神也是紧紧盯着梁知珩。说实话,她有些生气,但站在梁知珩的角度上来看情有可原,林书棠决定不跟他计较。 阿婆师傅说,她体质特殊,阴阳同行,即使被鬼附身也不会损伤身体。果然她不仅醒来的很快,而且身体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林书棠坐回凳子上,掐着表看时间。十分钟一到,走到梁知珩身后,搭在他的肩膀安慰他,还想说些什么,忽然一个画面闪现在脑海。 【真想划了你这张脸。】 昏暗的视角下,一个男生不留力地拍拍梁知珩的脸,动作间露出腕上的编绳。梁知珩闷哼几声,蓦然睁开眼攥住他的手。那人挣脱不开,用脚狠狠连踹了几下地上躺的梁知珩,气急败坏地怒骂,编绳承受不住崩裂开,上面的珠子散落在地上,声音清脆。梁知珩终是脱力,一头歪在地上再无动静。最后一个画面定格在那人慌张找珠子,其中一个珠子蹦到了柜子底下。 那是…… 梁知珩的死是有人蓄意谋杀! 来不及思考,林书棠扯住梁知珩的胳膊,压低音量:“再这样下去你会暴露的,快走,我知道你是怎么死的,我能帮你。” 一味地跪在床前的梁知珩终于有了反应,他攥住林书棠的手,力量大到林书棠忍不住痛呼一声。 一眨眼梁知珩消失钻进了她的身体,林书棠揉搓几下吃痛的手,回头确认无误后走向门外。 简单招呼几声,林书棠又离开了,先是回梁知珩的住处找到箱子,循着临终画面从柜子底下翻出那颗珠子,小心珍藏起来。接着林书棠带着梁知珩回到阿婆的公司。 阿婆办了一个殡葬公司,公司不算大但好在阿婆人很好。她属于殡葬化妆师部门,平时有什么不懂的地方直接都可以去问阿婆。 梁知珩的死亡以及恶鬼的身份太过蹊跷,她道行不深,恐怕解决不了这件事。 林书棠直奔工作室,先给阿婆打了个预防针,“阿婆,现在在忙吗?我这里遇到一个棘手的事。” “不忙,进来吧。” 得到应允,林书棠走近反锁上门。一转头阿婆拿着桃木剑指着自己,“脏东西还敢附身?还不快滚出来!” “阿婆你听我说。”林书棠捏着桃木剑尖远离自己,忽感身体一轻,梁知珩从身体出来,捂着胸口闪在身后。 阿婆一把拽开林书棠,拎着桃木剑直刺向梁知珩。梁知珩不得已单手握住剑身,鲜血当即顺着掌心流在地板上,顷刻间,血液已经聚成一小摊。 “阿婆他是受人陷害,与平常所见到的恶鬼不一样。” 林书棠用尽全力从阿婆手中夺过桃木剑,让阿婆放下戒备,又转头安抚受伤的梁知珩。从办公室翻出急救箱,边给梁知珩包扎,边向阿婆说清原委。 他是林书棠带来的,却也是因林书棠受伤。 林书棠过意不去,于是为梁知珩多说了几句话,请求阿婆帮忙。 “你回溯到的?”阿婆坐在远处,冷冷地瞟了眼林书棠,林书棠抓住机会诚恳地点头。 “如果是受人陷害而变成恶鬼,这事应该去找警察,破了案他的怨气就能解。” “可是阿婆……” 阿婆摆摆手,一副不准备交流的样子。末了阿婆冷哼一声:“以后别什么脏东西都往我这带。” 林书棠只能作罢,再次带着梁知珩转移阵地。念着阿婆懂得多,一时间竟忘了阿婆挺忌讳这点。 这次林书棠把梁知珩带回了自己家,梁知珩一路不吭声,林书棠给他倒了杯水。 自己成了恶鬼,父母去世了却是从外人的口中得知,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最难过的事莫过于此了吧。 林书棠坐在他旁边,从口袋拿出那颗珠子,无声地陪伴他。许久,梁知珩沙哑着声音说:“你打算怎么帮我?” 目前很多疑问未解答,比如他怎么死的?他为什么会变成厉鬼?要怎么收集证据? “你把你知道的都跟我说说。”林书棠拿出纸笔,做好推断一番的架势。 “我什么都不记不得,关于这件事我没有任何记忆。” 林书棠倏地顿住,这下犯了难,如何下手,她深呼一口气,目光落在唯一的线索。 “我觉得我们可以从这颗珠子入手。我看到杀害你的人手上戴了这颗珠子,你们争夺的时候它崩裂开留在了你家。” “看到?”梁知珩蹙着眉头,重复这两个字。 “我……我天生可以看到逝者临终前的画面,听到他们的遗愿。”林书棠顶着梁知珩探究的目光如实回答。 如果这个天赋曝光出去,林书棠可能会迎来大麻烦。但是听众是梁知珩的话,应该没有人会相信鬼说的话。 梁知珩的眼神忽而黯淡下去,“我爸妈……” 林书棠察觉到他的情感变化,正色安慰他:“我跟你说过,我是收到了梁文潇女士的留言去的老宅,读到了他们的心事然后去找的你。” “所以,他们唯一的牵挂就是你。” 梁知珩低垂着眉眼,纤长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一片阴影。他盯着珠子看了许久,伸手接过,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林书棠的肌肤,林书棠禁不住蜷了蜷手指。 冷峻的灯光打在梁知珩脸上,立体的五官更加优越。 【真想划了你这张脸。】 凶手的话浮现在脑海,林书棠往深处猜想,会不会是梁知珩靠着帅脸抢了凶手喜欢的人,凶手自尊心受挫一时头脑发热杀了梁知珩? 如果是这样,那又多了一个线索。 “你有没有女朋友?”林书棠试探着开口。 梁知珩头也不回,生硬地拒绝:“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能不能正经一点?” 一心只有破案的林书棠不明白他讽刺什么,反而眼神真挚地回他:“我想的当然是你,我哪里不正经了?” 沉浸在悲伤的梁知珩被突如其来的表白哽住,侧头眼神复杂地望着早上口口声声说没有恋爱想法的林书棠。 “你不会把这个也忘了吧?”林书棠小心疑惑发问,她不太明白,是不是所有人做了鬼都会忘了重要的事情? “忘了什么?” “什么东西?”梁知珩察觉出一丝不对,臭脸反问,眉目间的褶皱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工作久了林书棠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她耐着性子再次说出自己的想法。 “你之前有没有女朋友,有的话这是个很好的切入点,因为害你的人十分……嫉妒你的脸。” 林书棠声线温柔,说出来的话如同她本人一样,让人如沐清风,但在梁知珩看来此时刺耳极了。“你……”梁知珩忽地笑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冲得跟头牛似的:“你怎么不早点说清楚?” 林书棠愣住,回顾了一下刚才的对话,细品发现两个人各说各话。正要解释又想到梁知珩的痛处,于是干脆将错就错:“好吧,我下次早点说。” “所以你有没有女朋友?” “没—有—。”梁知珩一字一顿道。 房间再次陷入沉默,两人各干各事,林书棠拿出手机给珠子拍了张照,浑圆的小珠子釉面泛着丝绸光泽,在光线下流转着金红珠光,指尖大小,触感温润。 应该不是普通店家能买到的。 安静的房子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下一秒门口的门把手突然转动了几下,开门的动作越来越急躁。林书棠暗感不对,握住梁知珩的手腕闪身进了离得最近的房间。 林书棠将门开个小缝,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个位置正对门口,太容易暴露。但没有时间换别的房间了。 下一秒大门开了,林书棠立马缩回身,注意到旁边站着的梁知珩,一计越上心头。 她扯了扯梁知珩的衣袖,张开手放在脸侧,任谁一眼能看出下一步应该俯身侧耳倾听她的悄悄话。 林书棠微昂着头看向梁知珩,眉峰微挑,线条自然舒展,底下是一双清亮的杏眼,睫毛一下一下眨动,依稀可以透过白净的脸庞看出些许稚嫩。 梁知珩看出意图却陡然心生恶劣,歪着头靠在门边,身板笔直,无声地做口型:“什么?” 见状林书棠拿出手机打字,梁知珩低头轻飘飘看了眼,一手按住屏幕,倾下身只微微偏了偏头,眼睛仍是盯着林书棠。 “你隐身,去看看是什么人。” 梁知珩听完收视线,消失在眼前,林书棠则靠在门后仔细分辨动静。 房间外传出的一声惨叫猛地攥紧林书棠悬着的心弦。 林书棠急忙打开门,只见一个男生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捂着脖颈痛苦挣扎,两条腿不停蹬地但上半身却纹丝不动。 像是有人掐住了他的脖子。 “梁知珩,快停下!” 第3章 第 3 章 梁知珩现身,单膝抵着男生的上半身,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对方脖颈处,手背青筋暴起,正下方是男生的涨成猪肝色的脸色,他喉间发出濒死的嗬嗬声,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 看到眼前的一幕林书棠霎时愣住了,反应过来后冲过去扯开梁知珩的胳膊,冰凉刺骨的触感让她指尖发麻:“你冷静点!你不能杀人!” 却被一巴掌拂开,她后退几步后腰撞在桌脚,桌子上的手提箱受到撞击,失去平衡摔在地上,里面的东西四处散落开。 其中一把小型桃木剑落在手边,林书棠抄起剑刺向梁知珩,桃木剑狠狠贯穿了梁知珩的胸口。 梁知珩闷哼一声,捂着胸口踉跄站起。梁知珩的衣衫很快被血浸湿,林书棠被鲜红的颜色冲击到,瞳孔禁不住颤了颤,但眼神很快变得坚定,她握住剑柄骤然抽出。 “对不起,你不能害人。” 濒死的男生瘫在地上剧烈咳嗽,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稍微恢复些体力,他颤抖着爬到林书棠身后,结结巴巴道:“鬼、鬼啊!” “他做错了事自有法官制裁,他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以命抵命冤冤相报不是解决的办法。”林书棠面露不忍,可理智告诉她,她的心软不仅会害了别人,更会害了自己。 梁知珩无辜惨死,凭着怨气成了恶鬼。只是遇到旁人尚存理智,林书棠便将他恶鬼的身份抛之脑后,险些酿出大祸。 林书棠自虐似的咬了咬嘴唇,禁不住地自责,难怪阿婆会对恶鬼赶尽杀绝。 梁知珩缓缓转过身,似有所觉,缓慢地低下脑袋看向自己的胸口,接着极为机械地扬起脑袋,最终阴鸷的目光扫过林书棠手里的那柄剑。 “快走,快走。”眼前的梁知珩似乎理智全无,林书棠没有太大胜算,她小声催促躲在身后的人。 那人吓得腿软,大脑一片空白,把林书棠的指示当成了救命稻草,扭头连滚带爬地冲向门口。 林书棠两手握着剑,剑指梁知珩血流如注的胸口,指尖攥得发白也不肯松懈半分。 下一瞬梁知珩移到跟前,林书棠心脏顿时提到嗓子眼,握着剑的手直刺了过去。梁知珩不躲不闪,抬起包裹着纱布的手挡下剑锋,鲜红的血从纱布洇出,缓慢地顺着梁知珩的手臂流下。 紧邻着桃木剑脱手而去,直直钉入大门,与正要逃跑的人的脑袋堪堪差了几毫米。那人大叫一声昏倒在地上。 梁知珩倏地抬眼,黑眸沉静如深潭,泛着冷幽的光,不动声色地盯着林书棠。林书棠和他离得极近,自知无路可退,企图用语言唤醒尚有良知的梁知珩。 “梁知珩,你清醒一点。” 眼前的梁知珩伸出手,探向林书棠细弱的脖颈,林书棠脑海里警铃大作,但身体却动弹不了分毫,只能被动地接受梁知珩所做的一切。 “你父母看到你这样,会伤心的。他们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你安康。” 话音刚落,梁知珩一只手包裹住林书棠的脖颈,呼吸不上来的窒息感参杂着冰的透骨的触感,顿时顺着层层肌肤爬上大脑,麻痹的感觉蔓延至四肢百骸。 要死了吗? 应该会死得很惨吧? 她能做的都做了,仍对付不了恶鬼。林书棠束手无策地闭上眼,要怪就怪在她太过自信,造成了现在无法挽回的局面。 林书棠懊恼不已,然而就在此时,额头一凉,随后略微的异样感在额角荡开。林书棠诧异地睁开眼帘,梁知珩并没有下一步动作,而是轻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又带着刺,瞳仁里尽是淡漠的审视。 然后,当着她的面,他曲起手指又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林书棠顿时恍然大悟,拧着眉头质问梁知珩,“你早就恢复意识了,是不是?” 先前的一切都是在捉弄她,害她提心吊胆许久,差点以为今天要死了。 “是又怎么样?”梁知珩一手挑起林书棠的下巴,恶劣地将手上鲜红的血抹在她的脸颊,然后弯着嘴角欣赏自己的杰作。 “你……” 林书棠被气得怒气蹭蹭上涨,偏偏自己不能动弹,只能干瞪着梁知珩。 “犯了错,惩罚你天经地义。” 她犯错? 捉弄她的人反倒恶人先告状。 素来循规蹈矩的林书棠第一次见到这种人,内心气愤但又拿他没办法,酝酿半天只憋出来句:“你讲不讲道理?” “在我家,我就是道理。” 林书棠被怼得无言,反复品味他的话想反驳回去,可从小的教养不允许她说难听的话,到最后竟然觉得有几分道理可言。 算了,不和小孩子计较。 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的梁知珩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部手机,他轻松解开。惨白的指节在屏幕上来回点击,手腕和衣服上未干的血迹勾起林书棠的理智,她想起梁知珩一开始的异常反应,疑惑丛生,便将问题一股脑地全抛给梁知珩。 “你为什么要杀他?”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你被刺激到是不是会失去理智,变成彻头彻尾的恶鬼?” “如果是真的,那你最后又是怎么醒过来的?” 梁知珩从手机中抬眼,“问题这么多,你让我先回答哪个?” “先把束缚解了。” 在林书棠的视角里,梁知珩在眼前不断放大,还想说奇怪时梁知珩的身体也向她靠拢,接着她的额头磕在了梁知珩冰凉的胸膛。 “主动投怀送抱?这就是你说的不喜欢?” 什么事也没干的林书棠又被扣上一顶帽子,她从梁知珩怀里退出来,发现自己能动了,立马后退一大步拉划清界限为自己解释。望向他的眼神干净澄澈,不含一丝**。 “没有,我是站太久脚失去知觉了。” 顿了顿,林书棠叹了一口气,像是真的不理解梁知珩的脑回路。 “为什么你总喜欢把每件事都扯到喜不喜欢的话题?” 林书棠昂着头等待梁知珩的回答,而梁知珩有一下没一下地转手机,似乎并不着急回答,这画面仿佛求知若渴的学生遇到了一位总爱刁难人的老师。 僵持中,躺在地上的那人哀叫一声,两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走。 “正事要紧,把你心里的那些有的没的往后放放。” 林书棠:“……” 想歪的人是她吗? ……算了,正事要紧。 梁知珩放过在他手里不停歇做自转运动的手机,随手扔在桌上,同时扔下一句:“聊天记录都已经删了,没有线索。” 然后朝地上那人走过去,拽着衣领把人捞起来,扔在凳子上。 那人不知是心太大还是太胆小,如此大的动作他都没反应,依旧睡的不省人事。 但他是目前第二个线索,能不能深入关键就在他。 梁知珩倒了一杯水,没喝,扬起手臂尽数泼在了那人脸上,“装的太假了。” 相似的套路唤起林书棠不久前的回忆,她侧头看了梁知珩一眼。 不得不承认,他的观察能力很强。不仅如此,演技也更胜一筹。刚才上演的一出好戏,滴水不漏地骗过了两个人。 那人装不下去了,讪讪地抹了把脸上的水,赶紧表态:“我什么都可以说的。”求生欲十足。 两人并列坐在他的对面,废话不多说直接步入正题。 “你是谁?为什么来这里?” 大部分凶手会重回案发现场。林书棠虽不是专业人士,但这段话几乎成了不可否认的共识。 “周阳,我在平台上接了一个跑腿订单,他让我来这里找个东西。”周阳去摸身上的口袋,“不信你看聊天记录。” “在这。”梁知珩两根手指压住手机屏幕推到桌子中间,周阳快速瞄了他一眼,脸上熟练地挂起假笑。 “他要找什么东西?钥匙?” “对!就是钥匙!他说他忘带家里的钥匙了,让我取回来送到指定地点。” 正在记录细节的林书棠停住笔,和身侧的梁知珩对视一眼,两道怀疑的眼神齐刷刷落在周阳的身侧。 周阳戒备地盯着两人的动作,梁知珩未多说,直接掠过林书棠捏住手机的顶端,不争不抢,静待周阳的反应,试探的意思不言而喻。 好不容易拿到手机的周阳同样攥住不松手,但一接触梁知珩的眼睛就没了底气,怯生生缩回了手。 林书棠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周阳的视线时不时飘向他的手机。 “我怎么不记得我的房子什么时候多了个主人?”梁知珩语气不紧不慢。 周阳放在交握在一起的手忽而攥紧,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可能是我记错了。” 嘴里没一句实话。 林书棠合上本子,不再遮掩目的,打起直球:“你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会心虚?因为……杀人了吗?” 谎话被戳穿,周阳脸色变了又变。 “杀人的是你们才对!”周阳卸去懦弱的伪装,倏地站起,两手抓着桌子试图掀翻,没曾想,掀了一下没掀动。又试了一下,掏出全部力气,桌子仍然纹丝不动。 转头一看发现梁知珩单手压着桌子,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周阳羞愤愈加,四处观察寻找称手的工具,然而更糟糕的是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了。 解决了麻烦梁知珩心满意足,切到手机后台查看软件使用记录,翻到某个页面时嗤笑一声。随后把界面展示给林书棠看,林书棠凑近瞄了一眼。 根据这个,林书棠很快想到另一个破局的办法:“我们问不出什么,那专业的事就交给专业的人做。而且你的事也可以从这里入手。” 梁知珩心情颇好地点头,扔垃圾似的把手机转到周阳跟前,上面赫然显示着一条报警信息。 两个人没给周阳留下一点遮羞布,周阳满眼愤恨,眼神凶狠,似乎想把把所有的怨气撒到他们身上。但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失去意识前最后的画面停留在梁知珩唇角始终挂着三分漫不经心的笑以及面上沾染上血迹但坐怀不乱的林书棠。 警局内。 “我本来是要去收拾去世朋友的东西,谁能想到刚进门没多久他就进来了。我当时害怕极了,赶紧躲进了浴室,看着他翻箱倒柜只能干着急。” “好在他太笨了,一脚踩滑摔在了地上,把自己摔晕了。我趁机出来报警,却死活找不到手机。然后看到地上亮着的手机,没想太多直接报了警。” “还好来得及时,要不然我可能……我可能……”林书棠掉了两滴眼泪,她身侧站着的一个女警及时给她递来两张纸巾。 过了一会儿,女警通知可以她离开了。林书棠立马扬起笑容,然而只持续几秒,再度拧紧眉头,忽然握住女警的手哽咽道:“姐姐,我从外地刚回来,就突然收到朋友去世的消息,就连他的家长也在不久后相继离世。我在这里没有认识的人,一个了解朋友的途径都没有,我想问一下,这里可以查到朋友是因什么去世的吗?或者说我在哪里能查到呢?” “妹妹,这个恐怕不行,朋友关系没有权限,不能查。” “男女朋友关系呢?”林书棠不死心地追问。 “这个也不行。通常只有死者的直系亲属或法定继承人等利害关系人,才有权向警局申请查询死亡原因。而且程序复杂,还需要提交一些材料,通常好几工作日才能出结果。有这个时间不如如问问街坊邻居。” 登记完信息从警局出来天已经黑了,林书棠的脸庞划过一滴泪,她努力向上看,两只手忽闪忽闪,对着湿润的眼眶扇风。 “你刚才又哭又闹,我的形象快被你败光了。” “我演技不好吗?没人发现漏洞。” 这个是事实,如果让她来她确实不一定行。 林书棠勉强安慰自己接受。 又想起什么,林书棠接着质问:“还有,我们什么时候成男女朋友了?” “剧情需要。” “以后以我的名义去办事,说什么话要和我商量。” “好~” 夜色浓稠如墨,路灯下一个男人正低头打电话,林书棠拐进巷口与他擦肩而过,对话的内容不可避免地飘进耳朵。 “什么牛鬼蛇神,别搞笑了,我不信这套。” 肩头突然被一股寒气攫住,梁知珩的身影在她身侧骤然凝实,一手撑着墙,尖长的指节在墙壁上划出几道痕迹,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看到长指甲的那刻林书棠反感地皱了皱眉,一言难尽地反问梁知珩:“你觉得长指甲很好看?” 身边人没了回应,林书棠回头一看发现梁知珩没跟上来,于是停在光亮处等他。梁知珩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头顶微弱的光滋啦作响。 林书棠敏锐地察觉出不对,一手探向包里的符咒。她特意从密箱里挑出来防身的。中午的事林书棠仍历历在目,她直觉梁知珩有事瞒着她。 难道情景再现了? 但是没有外界刺激怎么会突然…… 不对,他们刚接触了一个人! 【什么牛鬼蛇神……】 林书棠的呼吸猛地一滞,这个身音好熟悉,她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她快速回忆今天发生的事,搜寻所有的对话。 【真想划烂你这张脸。】 回忆适时蹦出,林书棠立马笃定,就是这个声音! 这两个声音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