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暂的沉默以后,谢清婉最先别开眼。
“我才不喊。”
谢莺料到她会这么回话,并未往心里去,只问:“那你唤我做什么?”
谢清婉想起自己的目的,忙道:“你脚伤未愈,真要一个人去找爹爹,路上磕着碰着可没人管你。”
谢莺不由挑眉。
“你这是要陪我去?”
谢清婉抬头看向天空,语气别扭:“谁说要陪你去?只是爹爹交代了要好好照顾你,若是你出了事到爹爹跟前告状,我上哪儿说理去?”
谢莺忽地笑起来,朝谢清婉招了招手。
“那你过来。”
谢清婉听到她笑有些羞恼。
“你笑什么?!”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了谢莺身边,伸出手,一脸嫌弃:“我就勉强让你扶一下。”
谢莺自然地挽住了谢清婉的手:“走吧。”
谢清婉身子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随后恢复了自然。
“有什么事不能等爹爹回来再说,非得现在去找他?”
谢莺就没指望从她口中听到些什么顺耳的话,听到她这口吻也没露出不悦的神色,只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我自然是有话要与爹说。”
谢清婉冷哼一声:“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谢莺偏头看了她一眼。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
谢清婉磨了磨牙,正要反驳,谢莺已经出声:“知道太多,仔细你的小命。”
身边的人抖了抖身子。
谢莺咧嘴一笑,知道她是听进去了,便没再说。
找到安宁侯的时候,他倒是没在操练将士,而是坐在一堆将士中间,在那高谈阔论,听声音那是中气十足。
谢清婉过来的路上看到这么多将士还有些发怵,见到安宁侯这个模样不免愣神。
“爹爹这是在……?”
她扭头去看谢莺,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吃惊。
毕竟在侯府时,安宁侯向来严肃沉稳,板着一张脸,随时随地都是要呵斥教训的模样。
如今在将士面前倒呈现了另一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谢莺站在原地浅听了一下,嘴角一抽:“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和人吹牛逼。”
谢清婉那一双细细的柳眉拧到了一处,皱巴巴的。
“何为吹牛逼?牛逼是牛的什么部位?”
“……”
谢莺一时默然。
算了,跟她这个古代人解释不清楚。
她随便糊弄了两句:“意思就是爹在跟这些将士聊自己从前的辉煌经历。”
果然,放在哪个时代都改不了吹牛逼的毛病。
不过他是安宁侯,他有吹牛逼的资本。
谢莺就和谢清婉在边上静静听着。
安宁侯从他之前的战事说到最近的战役,慷慨陈词神情激昂,最后又提到了自己的女儿,神色变得柔和下来。
谢莺察觉到原本身边的谢清婉还跟着笑的,听着听着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安宁侯口中提到的女儿很明显是谢莺,而不是她谢清婉。
谢莺的太阳穴已经开始痛了。
这做父亲的一碗水怎么端不平呢?
不过这是她现代人的思维,放在古代,嫡庶之分已是固化思想,加上安宁侯本就对原主宠爱有加,自然没分给谢清婉什么关注。
并不能全将过错推到安宁侯身上。
只是当下,身边这位又该如何自处?
谢莺头皮发麻,早知道不把人喊过来了,谁知道这安宁侯在这吹牛逼还能扯到她身上?
全是在夸她如何如何的,没有一句话提到谢清婉,但凡有一句提到,谢清婉都不会是这般沮丧的神色。
别说了,人姑娘都快哭了!
谢莺尝试着安慰:“爹他喝醉了,说胡话,你别信。”
谢清婉没看她,只是别过脸,声音有些小。
“酒后吐真言,他心里只有你一个女儿。”
谢莺眼皮一跳。
“话不能这么说——”
“你不也是这么认为的吗?在你眼里,我一个庶出的就该任你差遣任你践踏!”
谢清婉神色变得激动起来,甩开了谢莺的手,猛地后退了两步。
谢莺愕然。
谢清婉红着眼,脸上写满了不甘和愤恨。
“从小便是如此,你是如此,爹也是如此,既然你们都不喜欢我,为何要让我来到这世上!”
“不是,我——”
谢莺想解释什么,但那些都不是她所做的,原主留下的烂摊子,她又该如何辩解?
在这沉默的片刻,谢清婉已经转头跑了。
谢莺这腿还没有恢复全,追也追不上。
这边的动静惹来了安宁侯的注意。
安宁侯看到谢莺时眼前一亮,当即止住了话匣,快步朝她走过去。
“莺莺,怎么不好好在营帐待着?外头天冷,快回去歇着。”
说着,安宁侯将自己身上的披风取下来披到谢莺身上。
谢莺原本来找安宁侯是想谈接下来到流放地的事,但依现在的情形,还是先解决家宅内乱比较好,人心不齐,做什么都是白搭。
于是谢莺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安宁侯递过来的披肩,神色也跟着冷淡下来。
“爹,在您眼里,只有我是您的女儿吗?”
安宁侯一怔。
谢莺:“爹,做父亲不能太偏心。”
其实她也一直在忽视,从一开始穿到这个地方,就对谢清婉抱有莫名的敌意,许是原主留下的深刻印象,又或者是她潜意识里就把谢清婉当做敌对方,从一开始就没给过她好脸色。
可谢清婉又做错了什么?
不过是投错了胎,是个庶女,自小就要伏低做小看脸色行事,想要为自己争取些什么,只能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也不过是为自己谋利。
站在每个人的角度,谁都没错。
错的是这个世界。
趁现在谢清婉还没有彻底走上歪道,早日解决家宅的问题,之后才能一致对外。
原来的世界谢莺没有亲人,却也见过不少难念的经,家里的事一团糟,这个家就成了一团散沙,难成气候。
兴许史书上记载的谢家满门都死在这流放路上,也与这家宅内乱脱不了干系。
但想要一时间扭转他们的观念,也并非易事。
谢莺轻轻叹了口气。
“我与清婉都是您的女儿,即便我与她互相看不顺眼,但您不该如此。”
安宁侯又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