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抄家流放后,我成了侯府顶梁柱》 第64章 将军真是大善人 赵敏敏被气跑了。 也不知会不会赖账。 不过有封越这个证人在场,她应当不会食言吧?大不了就是让封越去催催债,好歹也是丞相府千金,总不能折损了丞相的颜面。 谢莺打着算盘往封越身上觑了一眼,恰好对上他戏谑的眸。 她心头一惊,似是被抓包了一般转过脸,去找村长搭话。 有了前头赵敏敏那般大放厥词却束手无策的经历,村长对谢莺亦是半信半疑,毕竟这荒地废了许久,要重新恢复往日生机,又岂是那般轻易? “夫人,当、当真有办法?” 方法自然是有的,只是…… 谢莺避开了封越,拉着村长往一旁走,神神秘秘地从袖子里取出一小袋东西。 “今日村长便着人将这些种下去,不出一个月便能收菜。” 村长瞪圆了眼睛看着谢莺手中那一袋种子,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夫人莫要同小人开玩笑了,小人用过无数法子,都没办法在这些荒地上让种子生根发芽,这……这怕是也不得行。” 谢莺径直将种子塞进村长手里。 “你照做便是。” 没有多做解释。 村长讪讪地瞅了眼封越,意图向他求助。 封越未置一词,村长不敢多言,只好悻悻地将这袋种子收下,对谢莺那胸有成竹的模样实在不敢恭维,只能默默叹息,童家村,怕是真的要没了。 不过播种一事,村长还是央着封越将村中壮丁先放出来,谢莺给的种子很多,足以将这一片荒地都种起来,至于能不能生根发芽便要另说了。 童家村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忙碌在被冰雪覆盖的荒地上。 如今这隆冬时节,要想在一月内收菜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但这已是他们面前唯一能抓住的稻草,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谢莺也没闲着,当他们在荒地里冒着风雪播种之时,她拎着一个壶洒顺着他们播种之处慢悠悠地洒过去。 封越站在不远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 刘副将瞅了瞅在地里忙活的谢莺,忍不住出声道:“将军,这谢大姑娘好生不同。” 封越收回目光,睨了他一眼。 刘副将见状当即来了劲,八卦道:“将军,你不觉得奇怪吗?属下听说谢大姑娘在京中是出了名的草包,仗着将门世家嚣张跋扈,如今看来压根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您瞧啊,单是咱们这一路上谢大姑娘的所作所为,哪像是京中那些养在深闺的千金啊?没想到谢大姑娘不仅懂医术,厨艺了得,竟然连田间之术都擅长!也不知她哪里来的这些种子,属下方才偷偷去瞧了一眼,这种子平生未见,当真是稀奇之物!” 封越没接话。 刘副将顿了顿,又道:“属下也好奇,这般恶劣的环境下,那种子当真能长出东西来吗?若是谢大姑娘打赌输了,当真要……” 封越冷不丁开口:“聒噪。” 刘副将闭上嘴,不敢再言语。 谢莺跟着在荒地里干了半天活,累得腰都直不起来,这具身体还是太差劲了,从前跟着村民收割时连着几天都不累,这会洒洒水就已经气喘吁吁。 她抬手抹了把额头冒出的汗,余光瞥见不远处站着的封越,眸光微闪,放下手中的活朝着他走过去。 封越看着面色稍显苍白的谢莺笑眯眯地朝他走来,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谢莺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奔到他面前,一把拉住他的手往荒地里走。 “将军闲着也是闲着,不若来搭把手。” 她又朝刘副将使了个眼色。 “刘副将也来啊!” 刘副将迟疑了片刻,目光望向封越。 封越果然沉着脸:“本将军——”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谢莺拽着走。 “知道将军宅心仁厚体恤百姓,一定会帮童家村渡过难关的!将军真是大善人!” 什么好话都一股脑往封越头上扣。 封越嘴角一抽,任由她拽着自己往田间走。 原本童家村的人都要被关押审讯,有谢莺在,这会大部分劳动力都被放出来干活,见了封越一个个俱是胆战心惊,一举一动都担心被封越挑刺招来杀身之祸。 谢莺则是在封越耳边叨叨:“将军英明神武,定然不会跟他们这些老百姓一般见识。” 封越停下脚步,神色古怪地看向谢莺。 谢莺一顿:“将、将军,可是有何不妥?” 封越讥诮一笑:“在你眼里,我便是嗜杀之人?” 谢莺不敢吱声。 她倒是没怎么见过封越杀人,但他这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可不就是让人望而生畏。 真担心他一言不合大开杀戒。 虽然谢莺清楚,他并非这种人,但那种惧意自心底腾起,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退散的。 她方才说这么大声并不是为了说给封越听,而是说给那些童家村的村民听的。 经过一个壮年男子时,那男子哆嗦着腿,差点一头栽进新锄出来的小坑里。 谢莺默默拉着封越过去,胆子忒小了。 还有的在小声嘀咕:“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 已经到自欺欺人的地步了吗? 封越的脸色黑得可怕。 这就是强权的压力吗? 真窒息。 谢莺小声吐槽了两句。 封越已经拎起她的衣领,跟拎小鸡仔似的,眉目沉沉地看着她。 “到底要我做什么?” 谢莺缩了缩脖子,“将军息怒!息怒!喏,地上那些我做了记号的,都需要重新开垦。” 说完蹬了蹬双腿,封越没把她放下来,身子腾空,好没安全感。 封越还没出声,跟过来的刘副将扛着锄头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些全都要?” 放眼望去,几乎都是要开垦之地。 谢莺嘿嘿一笑。 “是的,人多力量大,刘副将再喊几个,今夜便能垦完。” “……” 刘副将小心地询问封越:“将军,这……” 封越抬手捏了捏眉心,将谢莺丢到一边:“来都来了。” 好优美的国语。 谢莺咧嘴一笑,捡起附近的锄头就塞到封越手里,自个忙活去了。 封越的眸光微顿,手中的锄头几乎没什么份量,目光在那活泼好动的纤瘦身影上停留了片刻,便收了回来。 第65章 那娶你便是 谢莺醒来的时候正趴在封越的肩头。 她浑身一个激灵,差点从他背上跳下来。 “我我我、你你你——” 封越反手扣住她的腿,往背上颠了颠,把人背稳妥了才继续往营帐走。 “别乱动。” 封越的力道大,谢莺抵抗不了,只能乖乖地趴回去。 不断地回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不是在田里忙活吗? 忙得好好的怎么就搁人背上睡着了? 额头痛得厉害,谢莺抬手摸到一片濡湿,愣了愣,低头一看,看到满目的鲜红,好一会才想起来。 本来是在田里洒药水,想改善一下土地,结果气血不足,想走到田垄上歇一会,没站稳直接一头栽进地里。 摔晕了。 额头还摔出了血。 怪不得这么痛呢。 封越这是准备背她回去上药。 周围天色都已经漆黑一片,沿路也没有照明灯,静悄悄的,只听得到封越沉稳的脚步声和她的呼吸声。 想到方才的挣扎,谢莺有些讪讪,小声道:“多谢将军。” 封越只是淡淡地回一句:“干不了活就别逞强。” “我没逞强,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这身子这么废啊。 封越冷哼一声。 “你与他们素不相识,这么卖力做什么?真瞧上那童家阿牛了?” “……” 童家阿牛? 谢莺缓了缓才想起来这号人物是谁,是那个指着她要娶她做媳妇的小子。 怎么好端端提到这个人了? 谢莺叹了口气:“为了那五万两黄金不卖力不行啊将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谢府的处境,家都被抄完了,趁现在能多赚点钱之后到了地方也能打点一二。” 抄家抄的是安宁侯府的家,她这一路上赚的钱可没理由充公了。 封越脚步一顿,声音微微上扬了些。 “这么说,你不是为了那童家阿牛了?” 谢莺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我都不认识他我为了他那么拼命做什么?而且他爹都说要把我卖到青楼去,我真是疯了替他着想。” 封越轻咳一声。 “那最好。北疆已有动乱,我不日就会带兵前往查探,大军会留守此地,以待号令。” 谢莺一怔,随后反应过来。 封越这是在跟她交代。 只是这种军情也是她能知道的吗? 谢莺试探地开口:“将军的意思是……” 既然让她知道这些,应该是有事交给她去办。 封越回头看了她一眼,漆黑的夜,他的眼眸深邃如星辰。 “我会离开几日,这段时日,你须恪守本分,莫要行逾矩之事,刘副将会留下来盯着你的一言一行。” “……” 她就不该期待从封越嘴里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谢莺干脆埋头,闷闷地回了一句:“知道了知道了。” 不过心头却生出了些古怪的念头来。 按理说北疆动乱,他应该带着大军急速前往才对,为什么只是带兵去查探?这是要掩人耳目? 军中之事她了解甚少,只是觉得奇怪,便也没多想。 封越带着她回营帐。 回得是他自己的。 谢莺小心翼翼地说:“多谢将军,那我先回去了。” 她从封越背上下来,脑袋里却不自觉闪过:她摔的不是头吗?又不是腿断了,怎么他要一路背回来? 结果刚跳地上,膝盖一痛,双腿一软,直直地撞进封越怀里。 好家伙,腿也摔断了。 她怎么感觉不到疼呢? 封越面无表情地搂住她的腰,把人打横抱起往榻上走。 “封了你腿上的穴道,不然你以为你能撑到现在?” 谢莺:…… 差点哭出声来。 为了五万两真的是拼命啊。 封越解开她的穴道,无尽的刺痛感从腿上传来,谢莺闷哼了一声,下意识咬住唇。 封越看了她一眼,抿起唇:“忍着。” 说着,他已经掀开谢莺的裙摆。 谢莺大惊,急忙伸手去拦他。 “封越!” “做什么?”封越戏谑一笑:“难不成这时候还要跟我提男女有别?” 谢莺瞪圆了眼睛,又想起之前他给自己上过药,这会再提男女有别未免虚伪至极。 她不禁叹了口气。 “还好你遇上的是我,不然换了别的女子定然追着喊着要你娶回家。” “嘶啦——” 是衣摆被撕烂的声音。 封越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处理谢莺膝盖上血淋淋的伤口。 他头也没抬。 “那娶你便是。” 谢莺正疼得龇牙咧嘴,听到这话几乎忘了疼,震惊地看着封越。 “你你你说什么?” 封越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向谢莺,见到她一张小脸血色尽褪,眼底闪过一抹晦暗。 “怎么?真想嫁给本将军?” 看到他脸上玩味的笑容,谢莺陡然反应过来,连连摆手。 “当然没有当然没有,你别误会,我不会缠着你。我识趣得很。” 还好是开玩笑,不然她要吓死了。 可不知怎么的,心里竟生出了些旁的滋味来。 封越继续低头,冷哼一声。 谢莺看着他熟练的手法,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要不然,还是我自己来吧。” 老让人将军亲自给自己上药也不好。 封越:“闭嘴。” “好的。” 封越用的药膏都是顶好的,谢莺看得出来,上回那鞭伤没两天就好全了。 抛开别的不讲,封越对她算是不错的。 长相亦是出众,硬朗的五官,健硕的身材,外形完全对谢莺的胃口,的确是个顶级夫婿人选。 可惜她没这个命。 家被抄了还要忙着逃荒,先保住自个性命要紧,没空谈情说爱啊,要是放在还没抄家前,她指不定还会使出浑身解数追一追这个威名远扬的镇远大将军。 现在啊,先想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吧。 谢莺垂下眼,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处理完腿上的伤,封越给她搭了个夹板,裹的手法,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 谢莺默默地伸出手,在那纱布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勉强为那一团乱麻挽回点颜面。 封越则是盯着那蝴蝶结看了好一会,才起身坐到谢莺身侧。 “低头。” 谢莺乖乖低头。 额头还有一个大窟窿呢,这会血估计都干了。 “疼不疼?” 第66章 把脸伸过来 封越这么一问,还是让谢莺有些怔愣。 跟断了的腿比起来,自然是不疼的。 谢莺牵起嘴角,冲他一笑。 “不疼不疼,一点儿也不疼!” 封越哦了一声,下一刻,谢莺就黑了眼,差点痛得晕过去。 他不知用了什么药,额头一阵刺痛,那痛感被放大无数倍,她哼出声来。 封越嘲笑了她一句:“不是说不疼?” 谢莺挤出两滴泪,哭丧着脸看向封越。 “没想到这么疼啊!” 封越看她那委屈的模样,面色一僵,随后别开脸,道:“我轻点便是。” “那就多谢将军了。” 谢莺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回到营帐,墨色的天空已经繁星点点。 “你怎么才回来!我还以为你在外头——不是,你腿怎么了?” 谢清婉惊呼出声。 谢莺给她使了无数个眼色想让她别那么张扬,但还是惹来了安宁侯的注意。 “莺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宁侯大步奔出来,就看到谢莺正捂住谢清婉的嘴,一脸慌乱的神情。 柳姨娘跟出来看到谢莺那模样也是一愣。 未免惹来更多人,谢莺压低了声音:“爹,咱们进去说。” 进营帐前,安宁侯往夜色深处看了眼,面色沉沉,转而跟着谢莺进了营帐。 “你的意思是,你为了那区区五万两赌上了自己的命?” 谢清婉说得大声,满脸不可置信。 谢莺瞅了她一眼。 “什么叫区区五万两?你现在兜里能掏出一两银子吗?” 谢清婉不吱声了,那当然是掏不出来的。 “可你又怎么能断定自己能为那什么村解决这荒地之苦呢?万一成不了,你的命就不要了?” 谢莺接着瞅她:“怎么?担心我啊?” 谢清婉噎了一下,转过脸:“我担心你做什么?分明是你自讨苦吃!” 谢莺笑了笑,转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安宁侯。 “爹,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 安宁侯则是盯着谢莺的腿。 “你这腿伤,是谁为你治的?” 他一开口问的不是别的,竟是这个。 谢莺心头一跳,原本镇定的脸上掠过一抹慌乱,稍显不自在地开口:“自、自然是军医。” “当真是军医?” 安宁侯的神色严肃,板着脸,没了往日的平和。 柳姨娘听出了安宁侯语气的不对,意识到了什么,一时也没敢出声。 倒是谢清婉来了句:“这军医的手法还没我好呢,你这额头包扎得丑死了。” “……” “啪——” 行军床塌了。 被安宁侯一掌震塌的。 谢清婉吓得噤声。 谢莺轻咳了一声:“爹,您放心,孩儿心中有数,不会牵连谢家的。” 安宁侯却只是定定地望着谢莺。 “你想明白了?” 谢莺一顿,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声音弱了几分。 “爹——” 安宁侯叹了口气,“罢了,如今你有自己的主见,爹也说不得什么。不过往后若再有这种事,爹定会去讨要个说法。” 谢莺心头一惊,他这是瞧出什么来了? 谢清婉则是没忍住:“爹,她自己逞强要和人以性命做赌,您去帮她讨要什么说法?” 谢莺:…… 他们俩说的根本不是一件事好吗? 安宁侯却没再说,起身往外走。 安宁侯一走,谢清婉就坐到谢莺身边,戳了戳她腿上的伤。 “那五万两,你当真有把握?” 谢莺瞅她。 “做什么?” 谢清婉又戳了两下。 “若真到手了,分我点儿?” 谢莺白她一眼:“还没睡觉已经开始做梦了?” 谢清婉也没泄气,习惯了谢莺这个态度,厚着脸皮道:“我可以帮你。” 谢莺微微一笑:“那把脸伸过来。” “你要做什么?” 话是这么说,谢清婉还是下意识凑过去。 “让我扇俩耳光让你清醒清醒。” 谢清婉吓了一跳,连连退后,捂住自己的脸。 “我就是想帮你,你怎么这样?” 谢莺嘲笑她:“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想怎么帮我?你这进田里耕地不出半个时辰就得被抬走。” “……” 谢清婉无法反驳。 她从没下过地。 谢莺又道:“难不成你也想跟我一样断个腿?” 谢清婉又后退两步,扭头:“当我没说。” 谢莺笑出声来。 谢清婉捂住耳朵不愿再听。 之后来了人换了张新的行军床,安宁侯倒是很晚才回来。 谢莺猜到他去做什么了,但没敢多问,就当做无事发生。 翌日醒来的时候腰酸背痛,腿还不利索,谢莺睁眼的一瞬感觉快升天了。 这该死的酸痛感。 谢莺哆哆嗦嗦地下床,谢清婉撇撇嘴过来扶她。 “扶一次一两银子。” 谢莺睨她:“那还是别扶了。” 谢清婉瘪嘴:“那一文钱!” 这降价降得还挺快。 谢莺笑弯了眼:“成交。” 自从昨天赵敏敏气跑了以后,谢莺再没见过她。 那最好了,省得心烦。 准备去童家村的时候,刘副将带着人来了,顺带抬了一副担架过来。 谢莺嘴角一抽。 “这是……” “将军吩咐了,谢大姑娘腿脚不便,命属下抬着谢大姑娘过去。” 谢莺没绷住:“封将军还真是……思虑周全。” 于是她也不用拐杖了,被人一路抬着进童家村。 荒地上早早便有人在开垦耕耘,昨日已经种了不少下去,今日还剩一些。 童家村的人也算有了盼头,见到谢莺都主动打招呼问好。 没见到封越,他们一个个都放松不少,也算是有说有笑。 村长为昨天阿牛一家的事跟谢莺告罪。 谢莺摆摆手。 “无妨,左右封越已经为我报仇,旁的话便不必再说了。” 村长心头一跳,面有讪讪。 “夫人说的是。小人斗胆多嘴问一句,您昨日给的这种子,究竟是何物的种子?当真能长出来吗?” 谢莺微微一笑。 “此物名为菠菜,不出七日,便能看到苗头。” 行军一路过来,她观察得仔细,按理说这菠菜应当随处可见,但这傲云国似乎并没有此物,想来还没人种植过菠菜。 这菠菜耐寒好养活,生长周期短,最适合这种地方。 要想渡过当下难关是最好的办法,顺带调养土壤,届时种植粮食就不愁没收成了。 这也是谢莺敢夸下海口和赵敏敏打赌的原因。 只是…… 谢莺眯起眼,看向不远处。 “村长,合着你们村,有内奸啊?” 第67章 你得罪封越了 村长被这句话吓得不轻,忙不迭顺着谢莺的目光望过去。 随后看到村口有一对夫妇正背着包袱一副鬼鬼祟祟要离开的模样。 村长面色陡变。 “童霸!你要带你媳妇儿上哪儿去!” 谢莺听到这名字嘴角一抽。 被点到名的两人身形一僵,堪堪停住了脚步,却不敢回头看村长一眼,二人对视一眼,下一刻,扭头就往村外跑。 村长登时气坏了,指着两人追上去。 “别跑!你们给我站住!” 但他这老胳膊老腿哪追得上,更何况离得老远,要追到村口人早就跑没影了。 村长急红了眼,转头来看谢莺,说话都有些哆嗦。 “夫、夫人,您听小人解释,小人、小人委实不知情!他们……他们二人怎么能在这当口逃呢!这可是杀头大罪啊!还请夫人不要迁怒童家村族人!” 说着村长又要给谢莺跪下。 谢莺坐在担架上,托着下巴煞有介事地说:“村长,不是我不帮你,只是他们俩临阵脱逃,要是将此地的风声泄露出去,童家村这上下几十人口还活不活了?” 村长面色陡变,噗通一声跪在谢莺面前,声泪俱下。 “还请夫人救救童家村!” 又来了。 同样的话术。 就不能换一招吗? 谢莺叹了口气。 “村长,他们现在跑都跑了,你若是能将他们抓回来,那童家村还有救,不然下半辈子都得蹲大牢呢,保不齐连项上人头都保不住。” 这一字一句都戳在村长的心坎上,他颤颤巍巍地朝着谢莺拜了又拜,老泪纵横。 “夫人!您一定有办法!求求您高抬贵手,到将军那说说情!” 谢莺眼珠一转,露出为难的神色。 “说说情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将军若因此迁怒于我……那这……” 谢莺瞅了眼村长。 村长还不算太蠢,当即会意。 “有什么要求夫人尽管提!只要小人能满足,定然替夫人办到!” 谢莺笑容满面,故作扭捏道:“如此说来,的确有件事,要村长跑一趟。” 村长连连点头。 “夫人尽管吩咐便是!” 谢莺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好的纸条,递到村长跟前,笑意直达眼底。 “那这清单上的东西,还请村长为我准备妥当。最迟明日,我都要见到。” 村长忙不迭接过,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展开纸条,看到上面用黑色小字写着一长串的东西,不由瞪圆了眼睛。 这这这分明就是早有准备。 再看那清单上的,都是些稀松平常之物,他们童家村虽然穷,但这些东西,还是能准备的,也不知将军夫人要这些做什么。 他不敢多问,只能答应下来。 而站在谢莺身后目睹全程的刘副将,心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谢莺则是在田里转了一圈,见他们都已经栽种完成,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到位,便放下心来,准备回营帐。 刘副将欲言又止。 谢莺瞧出了他的意图,笑看了他一眼。 “刘副将想问什么便问罢。” “谢大姑娘故意命属下放走那对夫妻,不知是何用意?” 谢莺神秘一笑。 “这个问题,等到晚上你就知道了。” 刘副将挠挠头,一时间不明白谢莺葫芦里卖的究竟什么药。 谢莺腿伤不便,冬日森冷酷寒,她就回营帐待着。 军中上下对他们谢府一家人都算是礼待有加,若说之前是看在封越的面子上,那么如今都是看在谢莺的面子上。 听说谢莺摔断了腿,火头军最先熬了大骨汤送过来。 “谢大姑娘放心,这都是咱弟兄们将自己的份粮挤出来给你做的,你安心吃便是!绝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这是还记着上回赵敏敏找他们茬,这几个大老粗做事都跟着谨慎起来。 谢莺笑着接过。 至于其他的士兵没有火头军这种厨艺,也不知该往谢莺这送什么,干脆整了个轮班制,轮流到谢莺帐前守着,她出行不便,总要有人护着。 谢莺想出去如厕,一掀开帐帘就看到四五个魁梧的士兵站在外头,冲她憨厚一笑,谢莺差点把手里的拐杖甩出去。 真吓人啊。 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这些人是封越专门派过来寸步不离盯着她的。 谢莺扶额一笑。 “我去如厕,不必跟着了。” 他们还是隔着几步的距离紧紧跟着。 算了,也是一片好意,谢莺只能默默地往茅房走。 谢清婉不明所以,一路战战兢兢扶着谢莺,回了营帐以后实在没忍住,拉着谢莺道:“你得罪封越了?” 谢莺一脸莫名其妙。 “没啊。” 谢清婉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瞪得如铜铃那般大。 “难不成你这腿是故意摔的?你想逃跑被封越抓回来了?” “……” 脑洞很好,但下次不要这么想了。 谢莺白她一眼:“不是。” “那他们怎么都盯着你?分明就是要将你软禁起来!你别想不开搭上我们谢府一家人的命啊!” 谢莺无力吐槽。 “你看我像被软禁的模样吗?” 她声音说得大了些,谢清婉慌忙捂住她的嘴。 “你轻点啊,被他们听见了咱们都得没命!” 还挺惜命。 谢莺懒得跟她解释了,躺到床上去,拉上被子就是睡。 睡了大半天,谢清婉在她耳边喊了半天。 谢莺扒拉下被褥,一巴掌甩她脸上。 “喊什么喊?催命呢?” 谢清婉捂着脸,眼睛却红了。 “刘副将带了人过来,气势汹汹的,是不是来取我们性命的?” 柳姨娘也在一旁露出忧心的神情。 迷蒙中的谢莺见状清醒了些,抹了把脸,坐起身,看了眼帐外晃动的人影,沉声道:“真要来取你性命还能让你在这里哭丧呢?” 谢清婉顿了顿,梗着脖子。 “那他是来做什么的?你又做什么得罪他们的事了!” 谢莺跟她说不明白,艰难下床,捞起拐杖,瞪了她一眼。 “想知道我做了什么?你跟我来。” 谢清婉不敢:“你自己去,送死别搭上我。” 谢莺嗤笑。 “胆小鬼。” 她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到帐外,刘副将恭敬地点头:“谢大姑娘,村长已经将东西准备妥当,都在此处。” 第68章 要杀只杀我一人 动作还挺快。 谢莺看了眼刘副将身后那一麻袋东西,微微一笑。 身后还有胆战心惊的谢清婉,谢莺回头看了她一眼,心中生出了些逗弄的念头来。 她对着刘副将突然哭起来。 “刘副将,你要杀只杀我一人,不要牵连我谢府上下,他们还是戴罪之身,要到流放地去的。有什么事都冲我来,我一力承担!” 刘副将:?? 士兵们:??? 谁能告诉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怎么好端端的谢大姑娘就哭起来了? 刘副将吓得不轻,面上也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谢大姑娘,这——” 谢莺已经上前一步,低声道:“快配合我。” 说完她又扬声道:“此事冲我来便是,我相信刘副将不会为难我的家人,带我走吧。” 刘副将反应过来,看到谢莺身后探头探脑的谢清婉,不解她的用意,但还是顺着她的话:“谢大姑娘明白就好。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她带走!” 士兵如梦初醒,上前将谢莺扶上了担架。 谢莺被带走,谢清婉着急地从营帐里走出来。 “姨娘,她不会真没命吧?要不要去跟爹说!爹能不能去跟封将军求求情?” 柳姨娘拉住她。 “再等等看,还不知究竟是为了什么,就算是封将军,也不会随意处置她的性命。他总归是要看你爹的面子的。” 柳姨娘还算冷静,谢清婉稍微平复了下心情,又想起谢莺临走前给她的那个眼神,突然有些不寒而栗。 而此时,不远处有道身影悄悄地离开。 …… “要不还是我自己走吧?” 谢莺看了眼两个哼哧哼哧抬担架的士兵,有些不忍。 他们赶忙摇头。 “谢大姑娘放心,我等一点也不累!只是不知要抬到何处去?” 他们此时出了扎营之地,正往童家村去。 “先停片刻,我找找路。” 二人依言将谢莺放下。 刘副将就见谢莺跟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香囊,从里头倒出些零碎的谷子。 他不由盯着谢莺那袖子瞧了一会。 也不知这袖子是什么做的,里面怎么什么东西都有? 谢莺把掌心的谷子摊开些,对着沉沉的暮色吹起了口哨。 刘副将眼皮直跳。 这口哨他也不是没听过,但像谢莺这样吹出不同节奏的几乎是闻所未闻。 时而短促时而高昂。 几人听呆了。 谢莺则是静静等待,不多时,就有两只五颜六色斑斓的鸟飞到她手上,啄食她手中的谷子。 谢莺悄悄松了口气。 原本还担心这个地方过于寒冷不会有这讯鸟现身,还好还好。 余光瞥见刘副将直愣愣的眼神,她笑了笑,解释道:“此鸟名为讯鸟,能寻味追踪获取信息,我在童家村民身上都洒了这谷物,讯鸟只要吃下这些谷物,便能找到出逃之人。” 刘副将一怔。 “谢大姑娘的意思是,早在之前,你就已经在他们身上……” 谢莺点头。 “我初到童家村便觉有异,未免横生枝节,便做了此事,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 “那谢大姑娘,我们接下来该当如何?” 刘副将这会对谢莺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想起将军临行前嘱咐他的话,怪不得要听谢大姑娘差遣,谢大姑娘的心思缜密手段过人,听她的准没错! “还请刘副将着人顺着讯鸟找到那对夫妻的下落,但不可打草惊蛇,在暗中观察,将他们的行踪记录下来,等封将军回来再做定夺。” 刘副将点头应是,随手招呼,暗处便有人一跃而出,循着讯鸟的方向奔去。 谢莺眼皮一跳,这暗处果然有人守着。 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开封越的耳目。 看来凡事还是得小心谨慎才行,免得惹人生疑。 刘副将吩咐完以后又看向谢莺。 “那谢大姑娘接下来还打算如何做?” 谢莺则是看向童家村坐落的高山,翻过这延绵不断的群山之后,便到了他们的流放地。 此时此刻的封越,应当已经翻过这高山奔往北疆之地了吧? 拉回走远的思绪,谢莺沉声道:“去最近的官府走一趟吧。” 刘副将一怔,这回没再多问,给两名士兵使了眼色,二人便抬起担架往官府去。 之前村长便提过,童家村地处偏僻,官府不乐意管,但要说距离多遥远吧,以他们这脚程,半天就到了。 若是她腿没摔断,两个时辰不到就能赶到了。 多半还是官府不愿作为。 童家村的族人想来也去官府跑了几趟,见没人愿意出面,又吃了闭门羹,也就心灰意冷,不再向官府寻求帮助。 本来谢莺也不想跑官府,毕竟还要忙活这些人跑一趟,但为了那五万两黄金,咬咬牙折腾一下造福大伙吧。 毕竟光一个村的力量,想要短期内改变当地现状还是不够,若是有官府出面,她的赢面也更大些。 不过谢莺没想到的是,一个时辰就赶到临近的县衙。 她一路是飞过去的。 这俩士兵看着其貌不扬,这轻功都是杠杠的,一路风驰电掣,谢莺几乎以为自己在天上飞。 这古人的轻功当真名不虚传啊。 到了县衙,他们一个个都不带大喘气的。 谢莺试探地询问:“要不先歇会?” 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黑沉。 说来也奇怪,这县里头到了这个时辰也没张灯,路面上只能看到零星几点光亮,就连那街上的门户都紧闭不出。 原本谢莺还想趁进城置办些东西好回去给安宁侯用,结果这一看,街上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别说什么摊贩了。 刘副将也察觉到异样,神色微变,朝谢莺看了一眼。 “谢大姑娘不必担心,办事要紧。” 谢莺点头会意。 刘副将上前去敲县衙的大门,好半响才有声音从里头传出来。 “放衙了,有什么事明日再来吧。” 谢莺低声道:“接着问。” 刘副将扬声道:“我乃京城派来的,有急诏,还请县衙大人出面。” 门后传来絮絮低语,听不真切,但隐约能听到东西摔倒的声音,看得出来十分慌张。 好一会才有人颤着声回:“大、大人在、在怡红院吃酒。” 第69章 掉包 “砰——” 原本吵嚷热闹的房间被这一声房门的爆破声惊得鸦雀无声。 “哪个混账竟敢扰本官快活!” 美人堆里钻出来一颗头,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扒得只剩底衣,白条条的身子跃入眼帘。 谢莺皱着眉扭过头。 感觉明天就要长针眼。 刘副将已经挡在她身前,板着脸看向那寻欢作乐尚未清醒的陈县令。 “陈县令的日子过得当真畅快。” 陈县令酒劲上头,眯起眼看向门口的刘副将,语气不善。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坏了本官的兴致,来人,给本官把人轰出去!” 话落,便有两名小厮上前要把刘副将撵走。 谢莺正啃着从楼下顺过来的果子,一点也不担心刘副将会处于下风。 她环顾四周,眼底皆是打量。 说来也奇怪,这街上没见着什么人,但这怡红院倒是热闹非凡。 这日子过得是滋润惬意。 难不成只有童家村一个村子遭殃? 思忖间,面前摔下了一个人,谢莺和那鼻青脸肿之人对上目光,那人一滞,下一刻就被人拽起来从楼上丢下去。 谢莺眨了眨眼。 “谢大姑娘可有受惊?” 耳边响起了关切之声。 谢莺摇头。 随后就是接二连三的小厮被丢下去。 谢莺啃了一口果子,点头:“好!这个回首掏!好!” “……” 楼上乱成一锅粥。 陈县令终于清醒了不少,察觉到局势有异,来者不善,推开身边的美人,“滚滚滚,都给我滚开!” 美人们慌乱缩在一旁。 陈县令警惕地看向刘副将。 “你究竟是何人?你可知本官的身份?竟敢在本官面前大打出手!” 刘副将冷冷一笑,摊开手中的令牌。 “陈县令可识得此物?” 陈县令瞪圆眼睛看仔细了,不由皱起眉头。 “这是谁的令牌?” 等看清楚上面印着的姓氏以后,陈县令面色大变。 “竟、竟是——” 他二话不说就朝着刘副将跪下来。 “下官、下官未曾远迎,还、还请大人恕罪!” 谢莺见到他这变脸之快,倚在担架上啧啧两声。 陈县令听到了那两声,往刘副将身后看了眼,就看到了满脸讥讽的谢莺,他神色微滞。 显然是没料到还跟着一个女子。 “这位是——” 陈县令小心翼翼地询问。 刘副将往边上一站。 “自然是那位大人的夫人。” “……” 谢莺眼皮一跳。 不是,她什么时候以将军夫人自居了? 童家村那会是迫于形势和封越演戏,糊弄村长也就罢了,怎么到这还要用着将军夫人的头衔?到时候被封越知道此事,那张嘴里又不知道要吐出什么话来。 谢莺正要开口解释,那陈县令已经噗通一下跪到谢莺身边。 “夫人恕罪!不知夫人驾到,未曾远迎,还请夫人恕罪!” 谢莺的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这里的人好奇怪,动不动就给她下跪。 说白了都是借着封越的东风。 那陈县令时不时抬头看几眼谢莺,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夫人屈尊来此地,所为何事啊?” 谢莺在担架上换了个姿势,打量着衣衫不整的陈县令,到了嘴边的问话换成了:“我也就是恰好路过,街上人丁寥寥,这里灯火通明,便过来瞧瞧。没想到县令吃这么好,看来那传言都是假的。” 陈县令面色微变,脸上逢迎的笑收敛了几分,迟疑了片刻还是问道:“不知夫人所听的传言是什么?” 谢莺一脸讶异:“陈县令竟没听说吗?我这一路过来都听了不少传言,什么天神降罚,饥荒遍地,闹得啊是人心惶惶。不过我瞧着陈县令治理之地倒是民丰物盛,瞧不出半点闹饥荒的模样。” 陈县令先是大惊失色,随后听到谢莺那后一句登时喜笑颜开。 “那可不,夫人可别听信了那些谣言!那都是为了祸乱人心编造出来的。下官治理得是井井有条,怎么可能会有饥荒!夫人放心,有下官在,绝不会允许此等事情发生!” 谢莺垂眸,敛去了眼底的哂笑,道:“那最好。只是——” 说着,她往陈县令身后那些美人身上瞧了瞧,道:“陈县令艳福不浅。” 陈县令面上一红。 “夫、夫人莫要误会,这这这下官也是被逼的……” 谢莺懒得听他辩解,看向刘副将。 “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 再晚安宁侯要担心了。 刘副将应声,临走前给了陈县令一个警告的眼神,这才离开。 陈县令一路笑着送人出门,等人消失在黑夜中,才冷下脸,转头吩咐身边的心腹。 “跟上去,盯好了。” …… 回营帐路上,依旧是腾云驾雾般的感觉。 谢莺的眉头却紧紧蹙着,反复想着方才那陈县令身上的怪异之感。 刘副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谢大姑娘,有人跟过来了。” 谢莺猜到会有这一遭,“能甩掉吗?” 刘副将应声:“能。” 不能让他们知道大军的踪迹,封越此时不在军中,若是生出些旁的变数,她可担待不起。 没多久就听见刘副将的声音。 “甩掉了。” 谢莺松了一口气。 刘副将又道:“谢大姑娘,方才为何不揭穿那狗县令的真面目?” 当时他都想挥拳上去将那狗县令揍一顿,取了他的狗命。 狗官,拿着朝廷的俸禄行不义之事,死不足惜。 谢莺神色凝重。 “刘副将,你没觉得他身上有何不妥吗?” 刘副将一怔。 “属下愚钝,瞧不出有什么不妥。” 四下无人,谢莺也没有旁的顾忌,道:“这只是我的猜测,不敢断定。” 她回想起在怡红院见到的情形,斟酌着开口:“我怀疑,那陈县令已经被掉包了。” “何出此言?” “原因有三,其一,若是当地县令,断然不敢这般大张旗鼓,惹得民不聊生,难道不怕上头怪罪下来株连九族吗?” “其二,那陈县令第一时间没有认出你手中的令牌,若真是北疆一带的官员,不该没见过封越的令牌,除非……” “除非他并非真的县令。”刘副将顺着谢莺的话说下去,神色也跟着凝重起来。 “那第三个原因是?” 第70章 他去了就是送死 寒风呼啸。 离扎营之处越来越近。 谢莺抹了把被寒风刮得生疼的脸。 “第三,他的左肩上有一片纹身,虽然遮住了大半,但还是能看出形状。我没猜错的话,是狼图腾。” 刘副将闻言面色陡变。 “狼图腾是塞外异族的标志。” 谢莺亦是一惊。 “难不成已经有外敌渗透傲云国了?” 联想到安宁侯被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谢莺心头一沉,这当中,兴许还藏着许多秘密。 “依本朝律法,是绝不会允许外族做官。那陈县令定然是被冒名顶替的!谢大姑娘,属下现在便回去将那狗官抓来问个究竟。” 谢莺喊住他。 “等等,你这般做只会打草惊蛇。我方才去怡红院试探已经引起他的警惕,若是让他察觉后销毁证据跑路,我们什么信息也得不到。” 刘副将当即会意,点头表示明白。 “此事你得找机会通知封越,不出意外的话,不止这一个县令,兴许周围的几个县都被掉包了。” 像童家村这样苦于荒地的村子定然不在少数,但这样的消息都被人压了下去。 否则谢莺不会怀疑到陈县令身上。 加上他身上暴露出来的诸多疑点,才让她生出了这样的猜测。 白天的时候谢莺听村长提起过,最开始的官府也不是不闻不问的,也是时常派人来看他们村里的情形。 也就是三年前开始,官府不仅拔高了他们的收成税,还要每年都要挑走不少壮丁,这才让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 未到征兵期,官府却私自带走了这些壮丁,意欲何为? 这也是谢莺想到临近官府去瞧瞧的原因。 只是没想到,这一瞧,倒是让她瞧出了不少名堂来。 越想越心惊。 依照如今的形势看,三年前官府就已经被外族渗透了,他们调走村里的壮丁,还将这些原本肥沃的土壤变成千里荒地,他们的想法昭然若揭。 太可怕了。 而安宁侯又恰好被抄家流放,除了封越尚能镇守北疆,其他地方还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攻击。 而且,如今的北疆,也不安全。 谢莺陡然变了脸色。 “不好,封越有危险。” 她急忙抓住刘副将。 “你快带人去救他!那是陷阱!他去了就是送死!” 刘副将完全没反应过来,还在安抚谢莺。 “谢大姑娘放心,将军不会有事。” 谢莺连连摇头,她虽然不懂傲云国朝堂错综复杂的关系,但单看这几件事,分明是蓄谋已久,而封越恰好又在此时动身前往探查,多半是有人打听到了他的下落,想要置他于死地。 但此时来不及跟刘副将解释那么多。 “你听我的,不想他丢了性命就赶紧带人去!否则真的后悔都来不及!” 刘副将见谢莺慌乱的模样,也跟着担心起来。 “属下这便去!你们护送谢大姑娘回营。” 说完刘副将就踏着夜色离开。 随他离开的还有一道道黑影。 谢莺只能暗暗祈祷,封越千万不要出事。 他要是出了事,这一路便没人会护着他们谢家。 到时候,躲在暗处的那些奸佞,指不定就会跳出来截杀他们。 她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 刺骨的寒风直直地往衣领里钻。 谢莺不禁打了个寒噤。 接着又打了好几个喷嚏。 谁在骂她到底? 等回了营帐,谢莺跟两个一路抬着她的士兵道谢,把在怡红院顺的果子塞到他们手里算是答谢。 二人惶恐不已,谢莺说了几句好话他们才敢收下。 谢莺拄着拐杖慢吞吞地往自己的营帐走。 刚走到帐外,准备抬手掀开帐帘,忽地察觉有异,扭头就看到一个麻袋兜头下来。 她暗道不好。 谢莺举起手中的拐杖对着来人就是一个脑瓜崩。 来人痛呼出声。 谢莺就趁机掀开麻袋,对着来人又是几个闷棍。 那人躲闪不及,被打了个正着,正欲逃跑,被折返回来的士兵逮住。 谢莺松了口气,还好她反应够快,不然真要被一麻袋拎走了。 她定睛看向要掳走她的人,是个生面孔,但能闯入军营驻扎地,还这么轻易地就找到她所在的营帐,这当中没有猫腻她是不信的。 士兵按住那人,询问谢莺的意思:“您打算如何处置他?” 谢莺微微一笑。 “让我来问问,指使你来的好主子究竟是谁。” 那人被谢莺打了几个闷棍,夜色映照下额头肿了一大片,又被士兵按住不能动弹,脸上却露出了毅然决然的神色。 “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 谢莺并不恼,笑着道:“那就让我来猜猜,指使你的应该是个女子吧?” 那人面色如常,冷笑道:“这种伎俩对我没用,你直接给个痛快。” “你身上有淡淡的熏香,这种香极少有人用,换句话说,能用到这香的人,非富即贵。据我所知,京中用此香之人寥寥无几,我知道的就有一个,叫——” 那人终于变了脸色。 “此事与赵姑娘无关,皆是我所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谢莺歪头:“咦,我还没说叫什么呢?你怎么就说出来了。” 那人脸色越发难看。 “你诈我!” 谢莺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她用拐杖点他的脑壳,“你放心,我不会杀你,我留着你有用。” 下一刻,谢莺抬头对士兵道:“劳烦二位把他绑起来。” “砰——” 一个人被扔进了赵敏敏的营帐。 赵敏敏吓了一跳,尖声叫起来。 “什么阿猫阿狗也放进来!你个贱婢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她口中的贱婢正被捂住嘴巴绑成麻花,丢到她脚边。 赵敏敏又是一个后退,瞪大眼睛看向慢吞吞走进来的谢莺。 “谢莺!你疯了不成!连本小姐的人都敢动!” 谢莺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挑衅地看向赵敏敏。 “赵姑娘,我应该警告过你,我如今虽没了安宁侯府的倚仗,但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你打不起赌想对我下手,这手段拙劣得招笑。你要想我死,我也会拉你一起下地狱,你怎么不信呢?” “你——” 第71章 我一点也不贪财 谢莺把玩着手里的拐杖。 “此地离京城山高路远,想来赵丞相的手应当也没那么快伸过来,赵姑娘以为如何呢?” 赵敏敏登时变了脸色。 “你想做什么?” 谢莺抬眸看她,眼底一片凛然。 “做什么?自然是在你动手之前,先杀了你。” “你敢!” “咔嚓——” 赵敏敏又往后退了两步,看着谢莺手中断成两截的拐杖,目露惊色。 “你怎么敢!” 谢莺丢了手里的拐杖,拍了拍手,戏谑地看向赵敏敏。 “赵姑娘,我只是想告诉你,即便我腿脚不便,即便我是戴罪之身,但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偏僻之地,一命换命我还是做得到的。” 看谢莺这疯魔的模样,赵敏敏完全不怀疑她这番话的真实性。 父亲虽然在她身边安排了暗卫,但在这军营里也不可能随时现身,等他们赶到的时候自己早就丢了性命。 谢莺这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完全可能临死前拉上她做垫背。 谢莺赌得起,她赌不起。 她堂堂宰相千金,怎么能断送在这种贱人手上? 赵敏敏的脸上撑起一个勉强的笑。 “谢莺,你别胡来。” 谢莺轻佻一笑。 “胡不胡来,赵姑娘试试不就知道了。” 她是真疯了。 赵敏敏深吸一口气。 “你别忘了,你与我还有赌约在,封越便是见证人,你若是输了,便得提头来见。难不成你想毁约?” 谢莺摊手往后仰。 “赵姑娘说错了,我如何会毁约?我还眼馋你那五万两黄金,我毁约做什么?” 赵敏敏:…… 她就这么肯定能赢下这场赌约? 想到她这两日在童家村的行径,赵敏敏心头生出了些不妙的感觉。 “只是赵姑娘非要耍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也不介意让赵姑娘感受一下我的诚意。” 赵敏敏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地上那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男人忽然闷哼起来。 “热、好热……” 赵敏敏大惊失色:“你给他下药了!” 谢莺歪头。 “不是我下的啊,赵姑娘忘了?这是你下的。” “怎么可能!我明明是让他——” 说到这里,赵敏敏幡然醒悟:“是你故意的!” 谢莺挑眉,还不算太蠢。 “赵姑娘此言差矣,我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烈性春药想用在谁身上,想必赵姑娘心里比谁都清楚。更何况,此事已经不是赵姑娘第一次做了,不是吗?” 赵敏敏陡然明白谢莺的用意。 “谢莺,我劝你适可而止!” 谢莺已经不紧不慢起身,半提着一条腿,抬手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赵姑娘,此地不比京城,这到处都是将士,若是听见了此地的孟浪之声,还不知会有什么消息传回京城,届时——” “你够了!你到底想要什么!” 赵敏敏快被谢莺逼疯了。 她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疯婆子! 谢莺脸上的笑意更深。 “赵姑娘,我一点也不贪财。你要是想让今日的事不传出去,得需要给点封口费才行。” 说着,谢莺伸出手,晃了晃五根手指。 那中了药的男子不知何时被解开了麻绳,正扭着身子朝赵敏敏挪过去,抓住了她的衣角。 “帮、帮帮我……” 赵敏敏嫌恶地踹开他。 “滚啊。” 她瞪向谢莺,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慌乱。 “开口就是五万两黄金,你真当我是金库吗!” 谢莺摇摇头。 “五万两确实太多了些,毕竟只是封个口,我要的也不多,五千两,如何?” 赵敏敏咬牙切齿:“不要脸!” 谢莺叹了口气。 “看来赵姑娘是不想要自己的名声,无妨,那我便遂了你的意。” 说着,她转身要走。 赵敏敏怒道:“等等!” 谢莺停住身子,没有回头,身后传来赵敏敏恼火的声音。 “五千两,本小姐给你便是!只是今日之事,你胆敢传出去一个字,本小姐定取了你性命!” 谢莺这才回头一笑:“成交。” 说罢她提着一条腿准备蹦着离开。 士兵见状忙递上来一根新的拐杖。 赵敏敏又喊道:“那你倒是把这个混账弄走啊!” 谢莺抬手摆了摆:“这不是赵姑娘自己的手下?您自个儿解决吧。左右今日之事,无人会传出去。” 赵敏敏气得吐血,踹了那地上扭成蛆的男子一脚,无法泄愤,又抄起手边的椅子砸晕了人。 “贱婢,还不赶紧把人丢出去!” 被松了绑的婢女摸爬滚打过来将人拖走。 谢莺处理完赵敏敏这桩事已经心力交瘁。 动不动就作妖,一天天的,不能省心点吗? 回营帐时的时辰已经很晚了。 谢莺心头一凉,完蛋,出门前还跟刘副将上演了一出戏,她这一整天都没回来,也不知道谢清婉会到安宁侯跟前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刚回到营帐,谢莺看到安宁侯在里头,一脸严肃。 谢清婉和柳姨娘都站在一边,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显然等了她许久。 也不知道安宁侯都听说了什么。 谢莺这小心肝是颤了又颤。 别人都还能糊弄过去,但安宁侯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谢莺想想就头皮发麻。 安宁侯盯着她:“现在几时了?” 谢莺站得乖巧,低着头,小声回答:“亥、亥时了。” “砰——” 行军床又塌了。 谢莺的身子跟着抖了抖。 谢清婉忙道:“你还不赶紧跟爹认错。到底做了什么竟然惹得封将军不高兴!你跟爹认错,爹还能帮你去封将军面前说点好话。” 谢莺抿唇不吭声。 安宁侯只是冷冷地盯着谢莺。 谢清婉快步走到谢莺身边,低声道:“你也别犟,爹气半天了,他身子刚好,你别气他。他也是担心你。” 谢莺还没开口,安宁侯已经出声:“你们先出去。” 谢清婉微微变了脸色:“爹……” 安宁侯:“出去。” 声音拔高了不少。 谢清婉也吓得抖了抖身子,被柳姨娘拽了出去。 营帐里只剩安宁侯和谢莺。 谢莺大脑风暴该如何向这个英勇无双建功无数的爹解释今天的事。 安宁侯已经沉沉出声:“你们俩,打算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谢莺猛地抬头:“啊?” 第72章 他果然轻薄了你 这个问话让谢莺措手不及。 瞒什么? 安宁侯接着道:“爹已经知道了,军营里的人私下都喊你将军夫人。你和封越,居然背着爹私定终身!” 啊! 谢莺猛猛摇头。 “不是的,爹,你听我解释!我和封越——” 这到底是哪个混蛋在安宁侯面前喊她将军夫人的!天杀的她一定要把人宰了! 安宁侯打断了她的话。 “不用解释了。爹早就看出来了,你和封越之间早有情愫。” 谢莺一脸惊恐。 Nonono!哪里有情愫! “爹也明白,你足不出户,鲜少见识男子,像封越这样丰神俊朗又战功赫赫的男子,当世罕见,你会对他心生爱慕亦是自然。” 谢莺一头黑线。 安宁侯你未免把他夸得太好了些。 虽然话听起来是没毛病,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谢莺正要解释,安宁侯又道:“不过那也是他高攀了你。” 恩? 安宁侯一脸得意:“你可是我谢敬良的掌上明珠,要不是之前你娘和那申侯府的夫人是手帕交,怀着你的时候就定下了这桩婚事,还能轮得到那申天颂不成?就算是这镇远大将军封越,爹也是瞧不上的。若不是看他待你不错,爹还能让他处处近身不成?” “……” 等等,爹,你好像没有搞清楚咱们现在的处境。 许是瞧出谢莺脸上的茫然与惊愕,安宁侯叹了口气。 “若非如今爹失势,连累侯府被抄家,也害得你随爹一道流放吃苦。不过你放心,有爹在,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爹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为你挣出个光明来。” 谢莺一怔,听了安宁侯这番话意识到了什么。 “爹,咱们家出事……是不是另有隐情?” 听安宁侯这话的意思,他早知会被抄家,可看他神情,又似是一切皆在掌握之中,难不成…… 谢莺心头一惊。 可她明明记得史书上记载安宁侯府一家上下都死在了流放路上,难不成是中间出了什么差池? 安宁侯却不愿与谢莺谈论这个话题,继续回到之前的讨论:“如今一个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你也已经及笄,谈婚论嫁一事却也为时尚早。莺莺,你一定要记得,尚未婚配前,不可让他轻薄了你。” 谢莺:…… 细想起和封越的相处,她的眼皮突突直跳。 要这么说的话,那可轻薄太多次了。 放在古代,她这根本嫁不了人,要嫁只能嫁给封越。 安宁侯见谢莺不出声,脸色一沉,厉声道:“他果然轻薄你了!” “不是的,爹,你听我——” “这小崽子竟敢如此对你!明日爹便为你去讨要个说法!即便如今身份卑微,爹也绝不会让他白白占了你的便宜!定要让他为你负责!” 谢莺听到这话头都大了,忙拉住安宁侯的衣袖。 “爹爹爹,您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封越他——” 安宁侯反握住谢莺的手,沉声道:“莺莺,爹知道你乖巧懂事,许多事都喜欢藏在心里不愿告诉爹。你放心,爹一定会为你做主,就算是丢了这老脸,也一定要那臭小子将你娶回去做将军夫人!” “……” 天哪,谁来救救她?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告诉安宁侯她和封越没有一腿? 一堆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安宁侯见到谢莺这模样,以为她是难为情,当即绷起脸。 “你到底喜欢他什么?这封小将军年少有为,脾气却差得很,你若是嫁过去,免不了要受委屈。不过你放心,有爹在,一定会为你做主!” 谢莺一怔,心头竟生出了几分酸涩之感。 从前在现代,也是有人对她有好感,试图追求过她,但一听说她是个孤儿后便没了下文,也不曾有人说要为她做主这种话。 可到了这里以后,安宁侯一遍遍地告诉她,他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可明明他们如今已经沦为阶下囚,他的乐观太过反常。 谢莺叹了口气,看来这老头的想法一时半会是转不回来了,还得找机会和封越通通气,免得他回来以后发现多了个媳妇天都要塌了。 不对啊,现在封越自身难保,都不知道有没有命回来。 思及此,谢莺心头难免揪了一下。 安宁侯问她到底喜欢封越什么,她没喜欢过人,也不知道喜欢是一种什么感觉。 她对封越,只能说是出于礼貌的关系吧? 毕竟这一路上封越明里暗里护着她不少次,她投桃报李也是应该的。 只是一想到封越会出事,总有些闷闷的,喘不上气的感觉。 这……是喜欢吗? 安宁侯走后,又有将士进来把行军床换了,他们也没敢多问,换完就走。 反倒是谢清婉,看到谢莺那魂不守舍的模样,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知道你不想在爹面前丢脸,但你得罪了封越,爹朝你发脾气也是应该的。毕竟如今咱们——” 谢莺听着听着不对劲,抬头看向谢清婉,嘴角一抽。 “你是来落井下石的?” 谢清婉轻咳了一声。 “怎么会呢?我们是一家人,我当然不是,好吧,我是有点幸灾乐祸。毕竟看你吃瘪,我可太高兴了。” “……” 谢莺努了努嘴。 “哦,幸灾乐祸是吧?你偷藏私房钱的事,看来也没必要帮你隐瞒了。” “别别别!” 谢清婉拽住谢莺,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惊慌。 “你不能出卖我!我我我也可以帮你藏着掖着的!” 谢莺睨她:“我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谢清婉则是偷偷地往柳姨娘的方向觑了一眼,凑到谢莺耳边小声道:“我都看到了,你和封越抱在一起。” 谢莺:…… 她什么时候和封越抱在一起了? 随后她面色一僵。 她指的是封越抱着她回营帐的事吧,没想到被谢清婉看到了。 谢清婉嘿嘿笑了两声。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只是,你也得给我点甜头才行。” 说着,谢清婉朝谢莺搓了搓手。 谢莺沉默。 这个手势,她太明白了。 伸手要封口费来了。 “我要的不多,十两银子。我知道你赚了不少,十两银子总能拿得出来吧?” 谢莺:…… 恩,地主家的傻女儿,要点好的吧。 第73章 只是我不愿意 这一晚谢莺还是没睡下。 她在新的行军床上翻来覆去,心里总是不踏实。 谢清婉睡得死沉,压根没有察觉到她的动静。 辗转反侧之际,谢莺还是坐起身。 忽地听见外头有异动,谢莺微微变了脸色,扶着拐杖踉踉跄跄往外走。 营地不远处有火光晃动。 原本守在外头的士兵走了一个。 “发生什么事了?” 留在这守着的两人都称得上封越的心腹,谢莺在他身边见过几回,算是熟面孔。 “谢大姑娘安心休息便是,不必担心。” 谢莺闻言只是皱眉,转身准备回去,忽见封越的营帐亮起了光,又有几道身影在他营帐外走动。 她眯起眼:“将军回来了?” 士兵迟疑了一瞬。 还没回答,谢莺已经掉头往封越的营帐走,语气肯定:“他出事了。” 士兵愣住,见谢莺如此笃定,也不再隐瞒,快步追上去。 “还请谢大姑娘守住这个秘密。” 谢莺眼皮一跳。 果然出事了,但愿人没事。 她赶到营帐的时候,刘副将正愁眉不展地在外头来回走动。 “刘副将。” 谢莺压低声音喊了他一声。 刘副将见到她过来讶异了一瞬,随后大步上前对她道:“谢大姑娘真是料事如神!若非你让属下带人前往,恐怕将军他……” 谢莺打断了他的话。 “他伤势如何?军医在里头吗?” 刘副将一怔,随后神色露出几分古怪。 “谢大姑娘,将军他——” “我自己进去看。” 不等刘副将回答,谢莺已经掀开帐帘往里走。 刘副将瞪向跟过来的士兵,低声质问:“不是让你守着谢大姑娘,别告诉她吗?” 士兵一脸委屈:“属下啥也没说啊,她自个儿就猜出来了。” “……” 谢莺拄着拐杖往里走,隔着屏风看到一道人影。 营帐里并无预料中的血腥味,谢莺一怔,意识到了什么,一声闷哼让她停下了脚步。 “封越?” 屏风后传出他低哑沉闷的声响。 “滚。” 谢莺原本打算退出去,听到他加重的呼吸声,心头一紧。 “你受伤了?” 听声音却又不太像。 封越只重复那一个字:“滚。” 谢莺脾气也上来了,奔波了一天,处理了这么多事,应付了这么多人,大半夜不睡觉赶过来就因为担心他的情况,结果他就这么一个字打发她。 “我偏不滚。” 谢莺绕过屏风,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散乱的衣裳,她的呼吸一滞,随后看到的就是蜷缩卧在榻上的封越。 谢莺从未见过这样的封越。 他的上身赤着,出现了许多鲜红的抓痕。 他面色潮红,分明是拼命压抑着什么,额头的青筋暴起,呼吸粗重。 “封越!” 谢莺踉踉跄跄奔到榻边。 “你这是……被下药了?” 封越模糊的目光清明了片刻,瞪向她。 依旧是那句话:“滚!” 说完,他便被折磨得闷哼一声,双手不自觉地抓着自己的上身。 那些抓痕就是他自己抓出来的。 谢莺从未见过这种情形,不像是中了春药,倒像是发病了。 她试图按住封越让他冷静下来。 “军医呢?怎么不让他过来为你诊治?” 谢莺一边说,一边去探他的脉。 她不过就是个半吊子,真要是什么病症,她可做不到药到病除。 冰凉的手刚触碰到封越,便被他反手握住,他紧咬着下唇。 “让你滚,听不见吗?” 嘴唇也被咬出了血,鲜红刺目。 谢莺沉默了一瞬:“你松开我的话,这句话的可信度会更高。” 封越闭了闭眼,艰难地收回手。 “不用你管。” “我今儿还偏就管了。” 谢莺抚上他的脉,察觉他的脉象紊乱,根本探不出什么。 封越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却定定地落在谢莺脸上。 “没用的,这是痼疾。” 谢莺一怔。 意思是,像今天这样发作的情形,他已经经历了不止一次? 每次都是靠这样强撑下来的吗? “一点缓解的办法都没有吗?” 怪不得刘副将在外头愁眉不展,原来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还以为是封越身负重伤。 封越扯了扯嘴角。 “有,当然有。只是我不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能治为什么不治?” 下一刻,谢莺惊呼一声。 整个人被强硬地拽上榻,一个天旋地转,她就被封越压在了身下。 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那双眼深不可测,令人心生退意。 “封越!你做什么!” 谢莺脸上露出惊慌之色。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治吗?因为要想治,得这样才行。” 说着,封越贴近了谢莺,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中映出狼狈的自己,别过脸去。 “说了让你滚,怎么不听?” 谢莺呼吸一滞。 难不成是要…… 这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病症? “再给你一次滚的机会。” 封越翻过身,躺到另一侧,喘着气,没再看谢莺。 谢莺茫然地望着帐篷顶,耳边是封越越发粗重的呼吸声,她咬咬牙坐起身,瞪向封越。 “我说了今儿这事我偏管定了!” 封越一脸愕然。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交汇,一个坚决,一个惊讶。 就在他们僵持不下之时,外头响起了刘副将的声音。 “将军,冰水已经备好了,现在抬进来吗?” 谢莺一愣。 封越已经起身,捡起地上的衣裳,扫了她一眼,慢吞吞地走出去。 “抬进来。” 谢莺:…… 一直到封越迈进冰水桶里,谢莺才终于回过神来。 她没错过刘副将进来时那八卦的眼神。 什么啊,他这病明明可以用冰水解决! 方才不过是在等着抬冰水过来,她又对着封越说了一堆什么? 她就不该进来! 现在脸都丢光了。 封越分明就是在捉弄她,说什么要那样治才行,傻子才信他说的话! 谢莺捂着脸抄起地上的拐杖就要往外跑。 “现在知道跑了?” 封越的声音不咸不淡地从身后传来。 谢莺恼羞成怒,转头就把手里的拐杖甩过去。 “捉弄我很好玩吗?” 封越没避开,抬手抓住了那根拐杖,放到一边,目光幽深地望着谢莺。 “你在担心我。” 第74章 被狗叼走了 谢莺看到他的时候,第一反应竟然是,他的症状似乎真的减轻了些。 意识到了这一点,谢莺往后退了一步。 她不对劲。 安宁侯的声音也在耳边反复。 封越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他鲜少笑,即便是笑,也多是冷笑,此时的笑却温暖得多。 “过来。” 他招了招手,跟召唤一只炸毛的小猫没什么差别。 谢莺扭头就走。 过去才有鬼! 连她自己都没弄明白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此时还是不要再让自己陷入混乱之境。 刘副将看着谢莺连拐杖都不要,一瘸一拐地往回奔,忙让人追过去护着,免得走夜路摔着。 他转而进入营帐,看到封越正倚在冰桶里,脸上的笑意未散,他不由一怔。 将军向来疾言厉色,鲜少露出这等笑容,但谢大姑娘方才逃也似的模样分明是闹了别扭,多半是将军这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被气走的。 但看将军这模样,也不知在高兴什么。 刘副将心思转了转,走到封越身边,低声道:“将军,您吩咐的事,属下已经着人去查了。” 封越随意应了一声,眸光微敛。 “你今日赶得及时,都是谢莺让你做的?” 提起此事,刘副将压不住心头的感叹,一股脑将白日所做之事都与封越说了个仔细。 封越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声音也跟着沉闷了些。 “她倒是什么都与你说。” 刘副将愣住。 不是?这是重点吗? 重点是谢大姑娘料事如神啊!没想到她心思如此缜密!做事又如此周到! 刘副将默默看帐篷顶,觉得现在的将军旁的话都听不进去。 这种时候应话就是在找死。 刘副将清楚得很。 过了好一会,封越从冰桶里起身,刘副将忙不迭将衣服递过去。 封越又道:“再查一查这三年清平县都发生了什么。” 那陈县令所在的县便是清平县。 刘副将应声:“属下明白。” 他看到封越身上的抓痕,低声道:“将军,您已经许久不曾犯病了。这回怎么……” 封越只是看了他一眼,语气轻描淡写。 “有人设局请我入瓮,还好你来得及时。” 刘副将急忙道:“那可要将千灵子请过来?” 封越轻哼一声:“不必。他来了只会徒增烦恼。” 刘副将想起千灵子的行径,轻咳了一声,便没再提。 …… 原本以为会辗转难眠的谢莺,奔回营帐以后沾床就睡,什么念头都抛到脑后。 等她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谢清婉那张放大的脸。 谢莺一巴掌扇过去。 谢清婉反应得快,退后两步,捂住自己的脸,瞪圆了眼睛。 “你一大早便这般凶!哪还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谢莺坐起身,板着一张脸。 “我们现在还谈得上大家闺秀?” “……” 谢清婉噎住。 谢莺不紧不慢下床:“你还幻想做安宁侯小姐呢?倒不如想想之后到了流放地该怎么养活自己。” 谢清婉依旧瞪着那一双大眼珠子。 “还要自己养活吗?” 谢莺白她一眼:“难不成你是来北疆享福的?这条命没丢都算福气大了。” 谢清婉似是想起了什么,抖了抖身子,靠近了谢莺。 “可是我相信爹不是背信弃义之人,他绝不会做出叛国之事,难不成我们谢家要一直背负着这叛徒的骂名吗?” 明明脸上皆是惧色,但说出的话,却意外得中听。 谢莺难得高看了她一眼。 “你只要少给我整些幺蛾子,我会想办法。” 谢清婉闻言垮下脸。 “我何时整过幺蛾子?爹爹一直夸我乖巧懂事,可没你整的幺蛾子多!” 谢莺没继续这个话题。 “扶我出去,我要上茅厕。” 谢清婉这才反应过来。 “你拐杖呢?” 左看右看没看到谢莺的拐杖,谢清婉一头雾水。 谢莺面色一白,她的拐杖落在封越那了。 她抿起唇,语气有些不好:“被狗叼走了。” 谢清婉满脸疑问:“这军营里的狗还会叼拐杖啊?” 谢莺推她:“别管那么多,快走,我要憋不住了。” 结果一出营帐,谢莺就看见一道挺拔的身影站在几步开外,手里把玩着的,可不正是她的拐杖? 谢清婉认出是封越,下意识缩到谢莺身后,又忍不住探出头来,小声问好:“见过封将军。” 封越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目光转到谢莺脸上,她方睡醒,尚未梳洗,几捋头发卷翘着,小脸苍白,眼底有一片乌青,瞧着与所谓的大家闺秀相去甚远。 可他的目光就是不由自主地在她身上停留。 封越缓缓勾起唇,低头看向手中的拐杖。 “本将军也不知,军营里养的狗还会叼拐杖。” “……” 社死现场。 谢莺面色一僵。 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去了多少,左右不过骂了他这么一句,好巧不巧还就被他给听了去。 她僵着脸一瘸一拐上前。 “多谢将军替我送回来。” “那是自然。往后本将军也会好好管教军中的狗,不得如此放肆。” “……” 根本笑不出来。 谢莺在心里给封越的小人划了无数遍,这才伸出手要接过拐杖。 封越将拐杖递过去,在谢莺快握住的时候又冷不防收了回去。 谢莺没料到这一茬,身子没站稳,一头栽进了封越怀里。 天杀的!她要跟封越拼了! 谢清婉慌忙背过身去,捂住眼:“我我我什么都没看见!将军恕罪!” 封越扶住谢莺的腰,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谢大姑娘不必对本将军行此大礼。不过既然谢大姑娘非要道谢,那本将军便却之不恭了。” 却之不恭个蛋!分明就是故意的! 谢莺深吸一口气,猛地抬头要质问他,却对上了他那双含笑的眼。 真他喵的惑人。 没事长那么俊俏干什么? 骂都骂不去嘴。 封越已经松开她,将拐杖放进她手里,轻笑着:“谢大姑娘不是急着如厕?快些去罢。” 谢莺陡然想起来这桩事,狠狠瞪了他一眼,拄着拐杖气呼呼地奔向茅厕了。 谢清婉忙不迭追过去。 “等等我!” 她可不敢跟封越待在一块,他杀气腾腾的,感觉多待一刻就小命不保。 第75章 又生事端 谢莺如厕出来想着封越应该走了,结果一抬头就看到安宁侯和封越站在不远处。 安宁侯神情严肃,封越的面色也十分沉冷。 两人不知在交谈什么,气氛僵滞得可怕。 谢莺莫名地有些紧张。 随后二人的目光一致朝她望过来。 谢莺更是如芒在背。 安宁侯朝她递了个颇有深意的眼神。 封越则是扭头就走。 谢莺眼皮突突直跳。 她不由想起那晚安宁侯说的话,他该不会真找封越讨要说法去了吧? 谢莺忙不迭上前,想要从安宁侯这里探探口风。 安宁侯已经走到她面前。 “莺莺啊,爹已经为你铺好路了,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谢莺瞪大眼睛:“哈?” 安宁侯却只是笑笑,没多做解释。 谢莺还要再问,刘副将匆匆赶来。 “谢大姑娘,童家村那边出事了。” 谢莺神色微变。 “怎么回事?” 说着她往童家村的方向跌撞走去。 刘副将忙喊了人抬担架过来。 谢莺的脸皮厚了不少,坐上去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今日童家村的村民依照姑娘的意思去田里,结果发现那些地都被人动过,种下去的全毁了。” 谢莺面色一沉。 有人忍不住出手了。 会是谁呢? “有查到是谁吗?” 谢莺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赵敏敏,但看她昨天的情形,又不太像。 如果是赵敏敏做的,那昨日就不会多此一举还派人来招惹她。 而且以赵敏敏现在的能力,暂时还做不到把那些栽种下去的种子在一晚上都毁了。 刘副将面露忿恚。 “暂时还没查到。昨日恰好带人离开,没有留下人守着,否则定然不会出现此等情况。” 谢莺明白他的意思,她这边带人去了清平县,封越也带了人出行,留在童家村看着的人并不多,加上封越那会突然回来,估计调派了不少人手,也就无人看守这些田地。 童家村的人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茬,等谢莺赶到的时候,一众人都哭丧着脸。 “夫人!您可算来了!求您救救我们!我们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啊!” “是啊!究竟是哪个天杀的坏了我们的田!” “……” 他们好不容易看见的一缕希望,此时也被掐灭了。 哭求声在谢莺耳边回荡。 谢莺皱眉:“你们别吵,我看看情况。” 她一出声,众人当即噤声,都小心翼翼地瞧着她。 毕竟谢莺身后跟着一群气势汹汹的将士,一个行差踏错就会丢命。 谢莺从担架上下来,刘副将忙不迭给谢莺递过来拐杖,谢莺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不知为何,今天的刘副将看起来格外狗腿。 谢莺慢吞吞地走到田地里,看到那些被翻过的土地,点点绿色藏在其中,确实是被人毁了。 谢莺还算镇定,一转头就对上了一众人眼巴巴的目光。 她沉默了一瞬,语气还算平静。 “不必担心,我这种子多的是,重新栽下便好。只是往后须派人守着,以免又出现今日之祸。” 她的储物空间里囤了不少种子,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原本是为了飞到全国各地都能不愁种子,没想到会在这里派上用场。 村民们一听还有种子这下都来了精神。 “那我们赶紧种下罢!时间紧迫!不可再耽误了!” 村民们干劲十足,接过谢莺手中的种子就都迅速播种起来。 有了前两日的经验,他们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谢莺则是转头对刘副将道:“查一下,军中可能有奸细。” 刘副将顿时变了脸色,先是环顾四周,随后压低声音对谢莺道:“谢大姑娘,此话不可乱说。” 谢莺睨了他一眼。 刘副将急道:“将军御下甚严,军中断不可能出现奸细!” 说完他顿了顿,因为他心头也生出了这个念头。 这几日奔于童家村一事,难免会有人浑水摸鱼。 刘副将抿起唇,又问道:“谢大姑娘为何会有此怀疑?” 谢莺冷哼一声,扫了眼那人动过手脚的土地,道:“他们是半夜行事,动作仓促,没有好好善后,地上留下了不少鞋印,这些鞋印的形制特殊,我相信你也能辨认出来。” 刘副将一愣,顺着谢莺的目光看去,前两日下过雪,地面是湿润的,果然能看到不少泥泞的脚印。 他俯下身去观察,这鞋印的确醒目极易辨认,确实是军中的样式。 他当即起身。 “属下这便去查个仔细。” 谢莺:“既是昨夜行事,那此时应当还来不及换鞋,仔细盘查那些鞋底带泥的即可。哦对了,我在这些田里专门下了不少药水,若是来过此地的,身上也会有异味。” 刘副将越听越心惊,谢莺的心思缜密至此,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层,而她却早就做了准备。 未雨绸缪也不过如此。 没想到一个将门之女竟如此细腻。 刘副将连声应下,转头离开。 谢莺则是托腮看着那些脚印,联想到昨日在清平县的经历,总觉得,这背后藏着深不可测的秘密。 这塞外异族能派人潜入这边疆三年按兵不动,可见耐心十足,谋划之物想必也是更为惊人。 民以食为天,先从这些田地入手,一步步蚕食傲云国,再想将傲云国一举击溃,真是好算盘。 而且能悄无声息地混入封越带的兵里头,手段更是非凡。 也不知那狼图腾代表的究竟是什么异族,竟能做到如此地步,想来是傲云国的死对头了。 偏偏让她摊上了这个事。 她若是不插手,等边疆战事一起,谢家上下也难逃一劫。 还是得早做盘算才行。 这般想着,谢莺察觉到有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扭头看过去,就看到封越正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看着她。 谢莺:…… 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要走。 封越已经大步追上来。 “跑什么?” 谢莺回头接着瞪他:“将军说错了,我这断了条腿的,想跑也跑不起来。” 封越并未恼,只是道:“那我背你。” 谢莺吓得连连后退。 “大可不必。” 第76章 妖言惑众 刘副将的动作很快,回去后就抓到了几个嫌疑最大的。 谢莺闻讯赶来看热闹。 这等事本应避讳,不过封越没让人拦着她,就让她在一旁看着了。 封越的营帐前跪了五名将士,军衔从高到低的都有。 对谢莺来说,这些都是陌生面孔。 五人神色各异,有的面露困惑,有的愤愤不平,有的紧张忐忑,还有的平静无波。 “不知将军喊我等来,所为何事?” 有人大着胆子率先出声,但不敢与封越对视。 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他们面前,如鹰隼般锐利的视线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 封越并未出声。 谢莺拄着拐杖走过来的时候,恰好和那询问之人对上了视线。 那人顿了顿,随后高声道:“将军,难不成你就听这女子的一面之词就要定我等的罪了!我等为了傲云国出生入死,今日就为了她的片面之词便要枉送性命吗?” 其他四人并未出声,只是目光一致朝谢莺看过去。 瓜还没吃上的谢莺一头雾水,指了指自己:“你是在说我吗?” 那名将士冷笑一声。 “不然还有谁?谁不知将军为了你这女子破例多少次!一个将门之后竟使得一身狐媚手段,迷惑将军为你不顾军法,如今还要对我等下手,你真是个妖女!” 谢莺:…… 她刚来,啥也没干啊,就成妖女了? 封越则是和刘副将对视了一眼,刘副将沉下脸,上前一步。 “将军不曾说过要定你们的罪,谢大姑娘也不曾在将军面前诋毁你们,你如此急不可耐,难不成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人一惊,面色陡变,得知自己身份暴露,转身欲逃。 下一刻,便被一刀砍了腿,血溅当场。 凄厉的尖叫声划破天际。 刘副将留了他一命,准备从他嘴里套出些什么。 那人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闷哼一声就倒地了。 刘副将暗道不好,快步上前,试探此人的鼻息,黑着脸转过来看向封越。 “将军,他……咬舌自尽了。” 封越并不意外,只是微微扬眉。 谢莺唏嘘不已,这人太冒进了,这还没开始试探他呢,自己就忍不住露出马脚,心态还是不行啊。 随后她将目光转向剩下的四人。 刚才那人闹了这一遭,他们的脸色也有了变化。 这有点像以前玩的卧底游戏,找到真正的卧底,对谢莺来说还挺有意思。 这四个人也许只有一个是卧底,也可能四个都是卧底。 她方才观察过了,这些人的鞋底都沾了泥,都去过童家村那开垦过的荒田,都有破坏的嫌疑。 这四人的长相平平,并不算起眼,放在人堆里也是过目就忘的类型。 不过这种人反而更应该警惕。 谢莺之所以会这般想,都是之前在现代的时候的经验。 一开始接触电商这个陌生的行业,踩了不少坑,也被人骗过不少回,带的小组里有内鬼,窃取了内部的信息转而跳槽,害得她损失惨重。 而那名内鬼,恰好就是大家都不会怀疑的,平时存在感极低的人。 这也就养成了她凡事留一手的习惯。 吃一堑长一智,并非没道理的。 谢莺的目光渐渐变得幽深。 “谢大姑娘,依你之言,这四人里,可还有奸细?” 封越的声音冷不丁在耳边响起,谢莺哆嗦了一下,猛地看他。 怎么这么直接就说出来了? 而且现在来问她的意思,可不就印证了前面那人的话。 但她什么也没说啊,风评被害,风评被害啊! 果然,一听到“奸细”两个字,四人中有了变了脸色。 “将军明鉴,属下忠心不二,绝不可能会当那叛国奸细!” 说话的是跪在左手第一个,一脸不可置信,对着封越的方向就开始砰砰磕头。 磕得那叫一个响亮,额头很快就见红了。 谢莺眼皮一跳。 随后其他三人也跟着磕头。 “将军,我等一心为国,绝不是奸细!” 刘副将见到此情景都有些蒙圈,下意识看向谢莺,不知她会怎么说。 莫名的,他觉得谢莺能找到真正的奸细。 封越没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谢莺。 谢莺被他盯得浑身发毛,看来今天是非要她说出个子丑寅卯。 她抬手指了指最先磕头那个。 “这个应该不是,可以让他先回去了。” 话落,那被点名的人愣住了,显然没料到自己会被排除嫌疑,大喜过望,朝着谢莺疯狂道谢。 “多谢谢大姑娘为属下说话。属下感激不尽。” 封越扬眉:“理由。” 谢莺的视线仍旧落在那三人身上,没有错过他们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 “理由嘛,很简单,一般人听到自己被当成奸细的话,都会急着想证明。其他三人明显慢了些,要么是心里早有准备,要么就是——” 谢莺适时地停顿了一下,已经有人坐不住了。 “要么就是,想要蒙混过关。” 左手第二个人出声道:“谢大姑娘没有证据,仅凭猜测便想定我等的罪名,是想置将军于不义之地吗?” 谢莺瞅了他一眼,扣了扣手指,声音多了几分委屈。 “封将军,是你先问我的看法,我上哪里找证据呀?我当然只能凭我自己的猜测,怎么就是置你于不义之地了?” “……” 封越嘴角一抽。 刘副将见到谢莺这扭捏做作的模样也禁不住后背一麻。 那人也跟着一愣,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立即低头。 “属下、属下不过是为将军着想,不想让将军被人蒙骗。” 谢莺托腮:“依我看,你不如为自己想想,身份被识破了该怎么死比较不痛苦。” 那人脸上多了慌乱之色。 “将军,莫要听她污蔑陷害,属下是被冤枉的!安宁侯本就是叛国被抄家流放,指不定她也是叛国奸细!将军为何不抓她,还在这里听她妖言惑众?” 开始泼脏水了。 谢莺懒懒地看向封越。 “将军,现在你该看明白了吧?” 封越沉声道:“刘副将。” 刘副将当即会意,将此人拖下去,未免他像前一个人咬舌自尽,直接一个手刀将人劈晕了。 第77章 自然是为了诈你 左手第一人低下头,嘴角难以抑制地上扬。 剩余二人,一人变了脸色,另一人依旧平静淡定。 谢莺将他们这些模样尽收眼底,转头朝封越勾了勾手。 封越垂眸看她。 谢莺见他不动如山,咬牙:“过来啊!有话和你说!” 封越微微扬眉,这才迈开步子走到她身侧,看着她脸上狡黠的笑,心头微动。 谢莺又勾了勾手,道:“你低头啊,我现在腿脚不方便!” 一边说,她的余光一边瞥向那三人,左手第一个果然忍不住抬头多看了她几眼。 封越俯身到她脸颊边,谢莺收回目光就看到他离自己只有分毫之遥,吓得浑身一激灵,下意识拽住了他的衣袖。 “要说什么?”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脸颊上,谢莺难免红了脸,堪堪别开脸,不敢同他对视。 随后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封越原本散漫的眸光渐渐变得晦暗,不经意地往那三人身上一瞥。 那三人察觉到了封越的目光,皆是心神一惧。 也不知谢莺究竟和将军说了什么,每个人都忐忑不安。 就连那原本神色平静之人都皱起眉。 谢莺最后扬声来了一句:“就这两人是奸细,将军自行决断吧。” 她这话一出,左手第一个人对着身边两人露出惊慌之色。 “没想到你们俩竟是奸细!将军待你们不薄,你们为何要做出此等叛国之事!我为你们感到不齿!你们便是五马分尸也不为过!” 这话是越说越狠。 谢莺眼皮跳了又跳。 其余二人脸上都露出了错愕之色。 “将军,属下当真不是奸细!” “属下也不是奸细!请将军明鉴。” “谢大姑娘都说了,她的话将军自然是信的,你们既然做了此事,就要想到会有今日!” 封越神情冷漠,只是对刘副将道:“抓起来。” 刘副将颔首会意,将那二人拖下去,最后只剩下一人。 那人笑弯了眼。 “谢大姑娘慧眼识人,当真是我等的福气。” 谢莺歪头一笑,眼底满是戏谑。 “是啊,的确是你的福气。说说吧,你混进来多久了?幕后主使是谁?” 那人的笑瞬间僵在脸上,看得出来极为勉强。 “属下、属下不明白,谢大姑娘这话是何意?奸细不是已经揪出来了吗?” 谢莺眯起眼,拉长了语调:“自然……是为了诈你啊。” 那人陡然变了脸色,笑意全无,取而代之的是决然狠意。 “我自问没有半点纰漏,竟被你发现了端倪!” 如今这般哪还有方才那唯唯诺诺的模样。 谢莺摊手:“你要说纰漏,那可太多了,你的演技还是不过关啊。” “受死吧!” 他见行迹败露,便想玉石俱焚,暴起朝着谢莺的方向扑过来。 下一刻,他就浑身绵软,踉跄倒地。 “你、你何时对我下手了?” 谢莺不紧不慢从腰间取出一袋香囊。 “我可没对你下手。我只是在那片荒田里施肥,那些肥料若是没人翻出来,也不会有事。偏偏你去过那块田,还好巧不巧将里头的地翻了,再配上我这香囊里特制的香料,那可就成了软筋散,能让你一个时辰内无法动弹。” 这也是谢莺偶然间发现的,有一次去田里干活,干了一会就发现浑身不得劲,回去躺了大半天才好,后来发现是这俩玩意的功效。 这回竟也派上用场,揪出了一个内鬼。 哦不,是两个。 除去已经自尽的那个,还有一个内鬼。 谢莺看向封越:“剩下一个,你的人应该能找出来是谁吧?” 封越扬眉:“自然。” 总共三名奸细,最后一名是那神色最平静的,事出反常必有妖,太平静也不是什么好事。 谢莺重点观察了他一会,他一直在浑水摸鱼,试图蒙混过关。 这会被带下去以后就会露出马脚,想自杀也难,再之后的事就是封越的活了,她没必要插手。 谢莺扭了扭脖子,这一天天的,总有一堆事要忙活。 一转头就对上了封越审视的目光。 谢莺心头一跳。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封越的目光如锐利的剑:“你早知军中有奸细?” 原来问这个,谢莺脸不红心不跳:“我当然不是早就知道,这两天发生的事太多,我根据那些事猜测的。” “那你怎知会有人对童家村的田地动手?” 封越离得近了些,目光一直在她脸上逡巡。 谢莺迎上他的目光,理直气壮:“当然是为了保住我那五万两黄金。万一赵敏敏对那些田地动手,我的五万两黄金不是打水漂了?谁知道刚好诈出了这些内鬼。” 封越:…… 这么听起来似乎并没有毛病。 只是她这小心谨慎未雨绸缪的毛病,并不似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侯府大小姐能做到的,她从前,在府里过得不好吗? 封越眯起眼,又想起安宁侯所说:“我亏欠莺莺良多,自小让她受了不少委屈,一直想着弥补她。你若真心待她,便不可辜负她。” 兴许,从前在侯府的日子并不开心。 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柔软。 于是在谢莺眼中,封越的眼神变得极为诡异,她心头一颤。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没有的话我先走了!” 封越经验老道,难免会从她身上瞧出些端倪,要是判断出她并非原主,那她接下来的路就更不好走了。 谢莺见封越没回答,便挪着步子准备溜走。 刚溜出两步,衣领就被人拽住了。 谢莺泄气:“你还想怎样?” 封越则是把她扛上肩头。 “你腿上的伤,很久没用药了。” 谢莺直接血液倒流,大脑充血,人被颠得一晃一晃的,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你先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我……” 头晕啊! 封越没理会她,只当她是不愿意故意找的托词,一路扛回了营帐。 军中不少人见到了这一幕,都暗暗讨论:这谢大姑娘虽是戴罪之身,但看这架势,离成为将军夫人的日子也不远了。 赵敏敏自然也见到了这一幕,几乎咬碎了后槽牙。 “封越!你不将我放在眼里也就罢了,竟然还为了这个女子做到这般地步!我定要让爹参你一本!” 第78章 狮子大开口 后续奸细如何谢莺就没管过了,也没有打听,毕竟这种事算是军中机密,她主动去问未免太冒昧了。 还是刘副将在田里跟她闲聊的时候提起来。 说她的猜测果然没错,那两人都是敌国派来的奸细,不过出人意料的是,两人并非来自一个国家。 这个消息让封越大为震怒,他不容许自己带的兵里出现任何隐患,当即清洗了一遍军中的将士。 还真抓出不少内鬼。 谢莺咬了一口村长专程送过来的冻梨,冻得牙齿一激灵,她咳嗽了两声。 “那后来这些人都咋样了?” 刘副将面露为难:“谢大姑娘还是莫要知道了,太血腥。” “……” 谢莺白他一眼,那说这么多吊人胃口呢? 这时,村长喜笑颜开地快步过来。 “夫人!果真冒绿芽了!” 这才过去几天,这种子当真发芽了! 谢莺没来之前,这土地根本是油盐不进,什么种子栽下去都没动静的。 没想到谢莺来了以后,才短短几天,竟然就让这沉寂许久的土地恢复了生机。 原本只是渺茫的希望,现在整个童家村的村民都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童家村有救了! 村长看向谢莺的眼里多了不少感激。 这在谢莺的意料之中,她点了点头。 “照着我给你的那些法子,继续耕种即可,不出半月,这地里的菠菜就可以收了。先收一波,辟开几处种谷物,种子便用我给你的那些,日后收成了接着播种即可。” 谢莺有条不紊地给村长安排接下来的活,村长连连点头,谢莺说的每一个字他都不敢遗漏。 谢莺又道:“我在这待的时间不会很久,之后若是还有什么问题,只能自己解决。” 村长面色陡变。 “这么着急离开吗?” 谢莺默然。 当然着急,她现在是戴罪之身,他们谢府上下都是在流放途中,要不是封越有意拖延了去北疆的进度,恐怕她也不会在这里待这么久。 至于封越为什么要拖延,约莫和前阵子发现的事情有关。 异族潜入本身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原本北疆动乱,封越是想快速前往平乱。 但一路上发生的事情耽误了行程,这才会发现其中的猫腻,兴许北疆动乱和这些异族内鬼脱不了干系。 谢莺能想到的,相信封越也能想到。 村长见谢莺没应声,知道此事不是他能知晓的,也就不再多问。 谢莺则是想起了另一桩事,转头对刘副将道:“刘副将,上回让你盯着的那两人可有异动?” 刘副将应道:“不出姑娘所料,他们二人带着包袱去投奔了清平县的陈县令。此事属下已经禀报给将军,相信将军会有决断。” 谢莺闻言挑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刘副将放心,我可不是那种咸吃萝卜淡操心的人,我只是突然想起来这桩事,既然封将军自己会派人盯着,我就不多管闲事了。免得到时候把我认成了奸细叛徒,我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 刘副将登时面红耳赤,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正想着找补,谢莺已经越过他往外走去。 如今这荒田有了起色,她也该去收账了。 “五万两黄金,本小姐现在拿不出来。” 赵敏敏面露不快。 “赵姑娘的意思,是要赖账了?” 谢莺鄙夷地看向赵敏敏。 赵敏敏登时被激怒:“谁说本小姐要赖账了?本小姐只是现在拿不出黄金,但是五万两银票还是能拿出来的。” 谢莺歪头:“那赵姑娘的意思,是还欠我五万两银票?” “什么?” 赵敏敏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赵姑娘,算起来都是我亏了,明明说好五万两黄金,如今只收你十万两银票,怎么看都是我在亏啊。” “……” 有这么算账的吗? 这五万两银票都是赵敏敏掏空了自己的小金库才凑出来的,全都便宜了这谢莺,她居然还在这大言不惭地说什么收十万两银票? 她当真是狮子大开口没脸没皮了! 赵敏敏气得伸出手指着谢莺要骂,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怎么骂。 毕竟五万两黄金是她先凑不出来的,理亏在先,剩下的话全让谢莺说完了,她根本不占理。 这时谢莺已经递了一张欠条过来。 “赵姑娘在这里签个字吧,以后等你有钱了,再补上也不迟。” 赵敏敏瞪圆了眼睛。 “你、你早就安排好了?” 谢莺弯唇一笑:“未雨绸缪嘛,担心赵姑娘贵人多忘事,哪天就给我这五万两银票给忘了。” “你!” 赵敏敏气得说不出话来。 谢莺则是从婢女那里接过那盛着五万两银票的盒子,笑眯眯地离开了。 “谢莺!我一定要你不得好死!” 赵敏敏瞪着谢莺离开的方向,狠狠握拳。 …… 童家村的事算是告一段落,谢莺也不用再天天跑田里看情况,窝在营帐里养腿伤。 这段时日涂抹了封越的膏药,腿伤恢复得很快,没几天就能自行走路了,只是走路的姿势还是有些别扭。 谢莺慢吞吞地从营帐里走出来,准备去找安宁侯。 上次疫病之后,安宁侯的身子如今已经好全了,壮得跟头牛似的,天天有力没处花,这几天正好大军修整,安宁侯干脆就给封越练兵去了。 安宁侯从前的名头摆在那,军中无人敢质疑他的能力。 即便如今被圣上褫夺了侯爵,威慑力依旧,加上有封越的默许,众将士都跟着安宁侯操练,没有半句怨言。 “喂,谢莺。” 谢清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谢莺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她,眉头微皱:“名义上,我是你嫡长姐,你要唤我一声阿姐。” 谢清婉神色一滞,站在营帐门口,手抓着帐帘揪成一团。 “你之前……不是最讨厌我喊你阿姐吗?你从来没有承认过我这个庶妹。” 谢莺也跟着愣了一下。 原主记忆里好像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从小没了生母,将仇恨转移到柳姨娘和谢清婉身上,对谢清婉从未有过好脸色,也许曾经谢清婉也试着和她好好相处,但被原主刺得也蜷成了浑身是刺。 谢莺眨了眨眼:“哦,是吗?那……我勉强允许你喊上一回。” 她不是原主,只想好好过日子。 第79章 何为吹牛逼 在短暂的沉默以后,谢清婉最先别开眼。 “我才不喊。” 谢莺料到她会这么回话,并未往心里去,只问:“那你唤我做什么?” 谢清婉想起自己的目的,忙道:“你脚伤未愈,真要一个人去找爹爹,路上磕着碰着可没人管你。” 谢莺不由挑眉。 “你这是要陪我去?” 谢清婉抬头看向天空,语气别扭:“谁说要陪你去?只是爹爹交代了要好好照顾你,若是你出了事到爹爹跟前告状,我上哪儿说理去?” 谢莺忽地笑起来,朝谢清婉招了招手。 “那你过来。” 谢清婉听到她笑有些羞恼。 “你笑什么?!”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了谢莺身边,伸出手,一脸嫌弃:“我就勉强让你扶一下。” 谢莺自然地挽住了谢清婉的手:“走吧。” 谢清婉身子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随后恢复了自然。 “有什么事不能等爹爹回来再说,非得现在去找他?” 谢莺就没指望从她口中听到些什么顺耳的话,听到她这口吻也没露出不悦的神色,只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我自然是有话要与爹说。” 谢清婉冷哼一声:“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谢莺偏头看了她一眼。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 谢清婉磨了磨牙,正要反驳,谢莺已经出声:“知道太多,仔细你的小命。” 身边的人抖了抖身子。 谢莺咧嘴一笑,知道她是听进去了,便没再说。 找到安宁侯的时候,他倒是没在操练将士,而是坐在一堆将士中间,在那高谈阔论,听声音那是中气十足。 谢清婉过来的路上看到这么多将士还有些发怵,见到安宁侯这个模样不免愣神。 “爹爹这是在……?” 她扭头去看谢莺,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吃惊。 毕竟在侯府时,安宁侯向来严肃沉稳,板着一张脸,随时随地都是要呵斥教训的模样。 如今在将士面前倒呈现了另一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谢莺站在原地浅听了一下,嘴角一抽:“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和人吹牛逼。” 谢清婉那一双细细的柳眉拧到了一处,皱巴巴的。 “何为吹牛逼?牛逼是牛的什么部位?” “……” 谢莺一时默然。 算了,跟她这个古代人解释不清楚。 她随便糊弄了两句:“意思就是爹在跟这些将士聊自己从前的辉煌经历。” 果然,放在哪个时代都改不了吹牛逼的毛病。 不过他是安宁侯,他有吹牛逼的资本。 谢莺就和谢清婉在边上静静听着。 安宁侯从他之前的战事说到最近的战役,慷慨陈词神情激昂,最后又提到了自己的女儿,神色变得柔和下来。 谢莺察觉到原本身边的谢清婉还跟着笑的,听着听着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安宁侯口中提到的女儿很明显是谢莺,而不是她谢清婉。 谢莺的太阳穴已经开始痛了。 这做父亲的一碗水怎么端不平呢? 不过这是她现代人的思维,放在古代,嫡庶之分已是固化思想,加上安宁侯本就对原主宠爱有加,自然没分给谢清婉什么关注。 并不能全将过错推到安宁侯身上。 只是当下,身边这位又该如何自处? 谢莺头皮发麻,早知道不把人喊过来了,谁知道这安宁侯在这吹牛逼还能扯到她身上? 全是在夸她如何如何的,没有一句话提到谢清婉,但凡有一句提到,谢清婉都不会是这般沮丧的神色。 别说了,人姑娘都快哭了! 谢莺尝试着安慰:“爹他喝醉了,说胡话,你别信。” 谢清婉没看她,只是别过脸,声音有些小。 “酒后吐真言,他心里只有你一个女儿。” 谢莺眼皮一跳。 “话不能这么说——” “你不也是这么认为的吗?在你眼里,我一个庶出的就该任你差遣任你践踏!” 谢清婉神色变得激动起来,甩开了谢莺的手,猛地后退了两步。 谢莺愕然。 谢清婉红着眼,脸上写满了不甘和愤恨。 “从小便是如此,你是如此,爹也是如此,既然你们都不喜欢我,为何要让我来到这世上!” “不是,我——” 谢莺想解释什么,但那些都不是她所做的,原主留下的烂摊子,她又该如何辩解? 在这沉默的片刻,谢清婉已经转头跑了。 谢莺这腿还没有恢复全,追也追不上。 这边的动静惹来了安宁侯的注意。 安宁侯看到谢莺时眼前一亮,当即止住了话匣,快步朝她走过去。 “莺莺,怎么不好好在营帐待着?外头天冷,快回去歇着。” 说着,安宁侯将自己身上的披风取下来披到谢莺身上。 谢莺原本来找安宁侯是想谈接下来到流放地的事,但依现在的情形,还是先解决家宅内乱比较好,人心不齐,做什么都是白搭。 于是谢莺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安宁侯递过来的披肩,神色也跟着冷淡下来。 “爹,在您眼里,只有我是您的女儿吗?” 安宁侯一怔。 谢莺:“爹,做父亲不能太偏心。” 其实她也一直在忽视,从一开始穿到这个地方,就对谢清婉抱有莫名的敌意,许是原主留下的深刻印象,又或者是她潜意识里就把谢清婉当做敌对方,从一开始就没给过她好脸色。 可谢清婉又做错了什么? 不过是投错了胎,是个庶女,自小就要伏低做小看脸色行事,想要为自己争取些什么,只能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也不过是为自己谋利。 站在每个人的角度,谁都没错。 错的是这个世界。 趁现在谢清婉还没有彻底走上歪道,早日解决家宅的问题,之后才能一致对外。 原来的世界谢莺没有亲人,却也见过不少难念的经,家里的事一团糟,这个家就成了一团散沙,难成气候。 兴许史书上记载的谢家满门都死在这流放路上,也与这家宅内乱脱不了干系。 但想要一时间扭转他们的观念,也并非易事。 谢莺轻轻叹了口气。 “我与清婉都是您的女儿,即便我与她互相看不顺眼,但您不该如此。” 安宁侯又是一愣。 第80章 我还想喝 有些话谢莺没有说的太明白,只点到为止,随后挪着步子去找谢清婉了。 安宁侯站在原地,看着谢莺稍显笨拙又急切的背影,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 谢天谢地,谢清婉没有想不开自寻短见。 找到谢清婉的时候,谢莺脑海里最先蹦出的是这个念头。 谢清婉正蹲在营地的最边缘,这里只有零星几个人看守。 她还算机灵,知道找有人的地方蹲着,不然在这种非常时期,被那异族人摸进来拐走都没人发现。 “还好,不算太蠢。” 谢莺放慢了脚步走过去。 谢清婉手上握着根树枝,在地上圈圈画画,扭头看到谢莺过来,撇撇嘴。 “呵,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巴不得我死外头,这样爹爹的心里就只有你一个女儿了,没人跟你争抢。你放心好了,我这辈子都跟你抢定了。” 谢莺笑了笑,在她身旁蹲下。 “你爱抢抢呗,我也不会让着你。” 谢清婉瞪了她一眼,继续低下头在雪地上画画。 谢莺扫了眼,画的是三个小人。 其中一个小人被打了个叉,恩,原来古代也流行画个圈圈诅咒你吗? 谢莺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个被打了叉的小人是谁,她嘴角抽了抽。 真是幼稚。 但仔细看的话,这个被打了叉的小人边上紧紧挨着一个小人。 …… 封越发话了,明日拔营动身,多半是事情尘埃落定,他要奔赴北疆上前线了。 童家村一事让谢莺在军中又出了一次名。 大家都知道那安宁侯的闺女不仅制作出了严寒冬日保暖的暖贴,还教会了火头军摊煎饼,更是解决了荒地之苦,简直就是个神人。 加上之前疫病时期她研制出的面罩,为众将士找到了解决病症的方子,军中众人对她现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即便谢莺如今是戴罪之身,大家亦是不敢轻慢她。 谢莺在营地中四处走动,见到的将士都会主动问好。 谢清婉见了就忍不住酸两句。 谢府上下包括大伯父二伯父那两家人都因为谢莺得到了不错的待遇。 原本还对谢莺颇有微词的人这会也都不再当面说些难听的话了。 而此时的谢莺,正被童家村的村民求着去赴宴,说是给她办了一个送别宴,表达对她的感激。 原本谢莺只是去童家村那些田里转转,见没什么毛病就准备走人,结果乌泱泱的一群人过来。 领头的就是村长,看到谢莺就是大喊一声:“夫人!” 这一声吼离了三里地都能听见。 谢莺的眼皮突突直跳,看到这阵仗转头就要跑。 但她一转头就撞上了一堵墙,拦住了她的去路。 谢莺揉着额头,瞪了眼这碍事的封越。 封越也垂眸看她。 二人僵持不下。 村长已经带着人奔过来:“将军,夫人,您二位就捧个场吧?这是我们童家村的一番好意,还请你们……” 结果就是,谢莺和封越一起被拉到村里的喜桌上吃席了。 看到桌上那些菜品,看得出来是下了血本了。 家里能端出来上得了台面的吃食都摆出来,就为了报答谢莺。 谢莺叹了口气,这种时候扔下筷子离开未免太伤人心。 还是那句老话,来都来了。 谢莺往封越碗里夹了块腊肉,压低声音:“来都来了,吃开心点,别板着脸,你瞧桌上其他人敢说话不?” 封越皱起眉,扫了眼桌上其他人,果真如谢莺口中那般局促不安,他逐渐舒展眉头,举起筷子,将谢莺塞过来的腊肉夹起来放进嘴里。 谢莺眨了眨眼:“味道怎么样?” 封越淡淡地应了一声:“尚可。” 这话说完,桌上一干人都松了口气。 原本僵硬的气氛瞬间热闹起来。 “今天大伙吃得高兴喝得高兴!不醉不归!” 村长放了话,大伙也都高高兴兴地吃酒,这也算是这段时日来童家村最热闹喜庆的时候了。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明明未到年关,提前挂上了红灯笼。 想来已经没有安稳过个好年了。 谢莺被这喜庆感染,也跟着笑,不由多贪了几杯酒。 不知道这具身体酒量如何,要知道之前她都是千杯不醉,去应酬谈判喝倒一堆都不在话下。 加上这流放路上根本没有喝酒的机会,酒瘾犯了。 这农家酿的酒就是好喝啊。 三杯下肚,谢莺还要再倒,封越已经按住她的手,眼神警告她。 谢莺又是眨了眨眼,双眸水汪汪的,似是盛满了星河。 “我还想喝。” 按照封越以往的性子,这会定会坚决驳回她的请求,但此时此刻,他收回了自己的手。 “嗯。” 谢莺弯唇一笑。 “多谢将军。” 也不知道在谢什么。 封越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便转开了。 村长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将军,多谢您的不杀之恩,也多亏了夫人,才让童家村有了生机。小人代童家村上下敬二位一杯。” 村长过来敬酒,其他的村民也纷纷过来敬酒。 封越不紧不慢地起身,将谢莺挡在身后。 “她不胜酒力,不必敬她了。” 村长觑了眼谢莺,将军夫人不是喝得挺欢快的吗?怎么就不胜酒力了? 不过既然将军都发话了,他们也不敢再去问谢莺敬酒。 于是这些酒都落入了封越的肚。 村长又道:“童家村没什么能招待二位的,都是些家常菜,还请将军不要嫌弃。” 封越瞥了眼谢莺,她倒是能吃,那一盘腊肠快见底了,他轻咳了一声:“腊肠不错。” 村长眼前一亮,当即道:“将军喜欢吃腊肠!快来人!再上一盘腊肠!” 不多时,桌上就摆上了两盘腊肠。 谢莺埋头嚼嚼嚼,压根没听他们说了什么。 好久没吃到过这么丰盛的农家菜了!这流放路上不是吃干巴巴的面饼就是吃煎饼,她都快吃吐了,一会打包带点回去给爹他们吃。 “嗝~” 谢莺摸了摸鼓起的肚子,打了个饱嗝。 这才有空去看身边的封越,他的手边不知何时摆着好几罐酒。 她不由瞪圆了眼睛:“你这么能喝啊?” 封越睨了她一眼。 “比你能喝。” 好胜心蹭蹭上涨。 谢莺扯了扯衣领,拎起一罐酒。 “来!比一比!” “……” 第81章 小伙子长得还怪讨人喜欢 酒最后还是没能比上。 谢莺刚提起来一罐,身子就晃晃悠悠地坐了回去,脑袋发蒙。 “完蛋,我好像醉了。” 身体不受控制,软绵绵的。 拎在手里的酒也差点摔了,还好她有意识地放回了桌上。 封越看到她双颊飘红,眼神也显得散乱,不由抿起唇。 “贪杯。” “咚——” 谢莺的脸趴在桌上,双眼迷蒙地望着封越。 “谁让这具身体这么废物啊,我才喝了几杯酒就顶不住了。” 她说得含糊,迷迷瞪瞪的,一张沾了酒水的红唇开开合合。 封越下意识倾身过去,听清楚她说了什么以后,眉头拧得越发紧。 她总是在胡言乱语。 完全不似安宁侯那样板正的人的后代。 朦胧间,谢莺看到封越离得近了,忍不住伸出手覆上他紧皱的眉头。 封越呼吸一滞。 “谢莺。” 他连名带姓地喊她。 放在平时,谢莺惯会看眼色行事,知道这是封越要发怒的征兆,但这会的她有些神志不清,全凭自己心意行事。 她嘟囔着:“叫我名字干什么呀?你皱眉的样子好丑,难看死了。” 嘴上没停,手上的动作也没停,逮着封越的眉头就在那里薅,硬生生给薅平了。 封越几乎是错愕地望着她,却也没有出手制止。 柔软的手指在眉头揉搓,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 那股淡淡的谷物香混着酒香涌入鼻尖,传到四肢五骸,身子竟在此时僵直。 谢莺那张小嘴还在叭叭:“平时就板着个脸,一天天的跟谁欠你八百万似的,还有你这张嘴,吐不出几句好听的话,真想给你缝上。” 说着她的手就从封越的眉头转到他的嘴边,捏起脸颊肉,用力一扯。 封越:…… 他目光沉沉地望着谢莺,眼底似乎有火苗在窜动。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还有,八百万是什么?银子吗?安宁侯何时攒下这么多银子了?都被抄家了难不成还有私藏?安宁侯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难不成是她藏了八百万? 正思索间,谢莺突然咯咯笑起来。 她的手扒拉着他的脸,随后捏住他的下巴,左转右转,反复转了几遍,才慢吞吞地说:“小伙子长得还怪讨人喜欢的。” “……” 封越陷入了沉默。 而同桌的其他村民见到这一幕都不由窃窃私语。 “将军和夫人感情真好啊。我瞧着将军那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还以为他多狠呢,没想到居然惧内!” “是啊,就这样任由夫人拿捏!当真是宠妻啊!” “可不是吗?你们可别忘了,当初阿牛爹就因为要将夫人卖去青楼,被将军给……” 后面的话就没说下去,大家都是一哆嗦,至此看向谢莺的目光都变得敬畏起来。 坐在不远处的阿牛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谢莺浑然不觉,只是一味地调戏封越。 “要不从了姐吧?你这身材不做男模可惜了,姐兜里有点米,养你一个还是没问题的。” 封越眯起眼,视线往谢莺的衣袖上扫了眼。 “难不成你还想养几个?” 谢莺眨巴了一下眼睛,似是在认真地思考。 “几个也不是不行,但男人太麻烦了,如果都像你一样脾气这么臭,我宁愿一个都不要。” 封越铁青着脸。 “一个、都不要?” “嗯呐。” 封越霍地起身,整桌的人都跟着站起来,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谢莺被甩开手,有些茫然,随后又扒拉上封越的衣袖,轻轻扯了扯。 “喂,你站起来我就看不到你俊俏的脸蛋了,让我多看会啊?” 封越铁青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裂痕。 在众人困惑不解的目光中,封越重新坐下来,抬手闭上谢莺的眼。 “你喝醉了。” 谢莺复又睁开。 “喝醉了就不能看你吗?” 封越的喉头有些哽塞,到了嘴边的话转了半天,才吐出一句:“随你。” 谢莺咧嘴笑了,她笑起来的时候鼻尖那一颗小痣也跟着晃动。 封越的眸光微黯。 谢莺又拉着他说了一堆胡话,最后抓着他的手眼巴巴地央道:“我想洗澡。” 身上感觉有蚂蚁在爬。 这一路过来,除了那回在封越的营帐里泡过热水澡,基本都是擦拭一下身子,总感觉身上臭臭的。 封越正想皱眉,想起她方才说的话,舒展眉头,声音不自觉放柔了些。 “你方喝了酒,不可沐浴。” 谢莺晃着他的手,接着求:“让我洗呗。” 封越又是一哽,耳根覆上了一抹红晕,语气僵硬。 “等你清醒些。” 谢莺猛地拽过封越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用力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 “我很清醒啊!再不洗我要臭掉了。” 她从未用过这般绵软的口吻同他说话。 喝醉了倒是比平日讨人喜欢些。 封越难免联想到她前头所说的“讨人喜欢”,唇抿得更紧。 “依你便是。” 谢莺嘿嘿傻笑,贴着他的掌心蹭了蹭。 “你真是个大好人。” 掌心划过柔嫩的脸颊,从指尖开始触电般的感觉窜过四肢五骸。 村长一听说谢莺要沐浴,忙安排了个婶子去烧热水,腾出了一间干净的屋子让谢莺休息。 谢莺从酒席上站起来的时候没站稳,身形晃悠悠的。 封越干脆拎起她的衣领扛到肩上,对着一旁目瞪口呆的婶子道:“带路。” 谢莺被他颠得想吐,带到屋子门口的时候没忍住,哇的一声,全吐他身上了。 封越黑沉着脸。 婶子看得心惊肉跳的,大气不敢出,声音打着颤:“将、将军啊,您、您这身衣裳、要不、要不也给您换了?” 封越侧目看了眼肩头晕头转向的谢莺,“先替她更衣。” 把人放床上,她就软趴趴地倒下去,一双眼珠子倒是提溜提溜地转。 封越扯了扯衣领,有些嫌弃。 “我回去换身衣裳,你在这沐浴,别闹事。” 谢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封越又叮嘱了婶子两句,这才转身离开。 他一走,谢莺就从床上跳起来,在婶子震惊的目光中直奔热腾腾的浴桶。 婶子说话更不利索了:“夫、夫人?” 第82章 就是为了勾引我 谢莺麻利地脱衣裳,朝婶子摆摆手。 “我自己就行,婶子去忙你的。” 婶子原本还有些担心,但看到谢莺那清醒的模样,也就不再多待,悄悄地退了出去。 谢莺迈进浴桶,爽得头皮发麻。 太久没泡过热水澡,感觉已经飞升天堂。 这身体确实废物啊,前面头重脚轻的,脑袋都晕乎乎的,吐出来一些还算好些。 只是全吐到了封越身上,说起来还有点难为情。 脑海里又浮现出方才在酒席上调戏封越的场景,太阳穴隐隐作痛。 要不然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不然见面就是社死。 谢莺趴在浴桶上,在热气升腾中,有些困意翻涌上来。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打开。 谢莺懒懒地抬眼,隔着道门帘看到一个身影进来。 封越换衣服应该没这么快,难不成是婶子又回来了? 她扬声道:“婶子,不必麻烦,我自个儿就行。” 说完没人应声,那人依旧在往屋里走。 谢莺这才意识到不妥,那人身形也不像婶子,婶子偏矮,但来人要高挑些,体型也更瘦。 她面色陡变,翻出浴桶,当即抓上一旁的衣裳给自己披上。 “你是何人?谁让你进来的?” 谢莺刚说完,就看清了帘后之人。 她不由后退一步:“阿牛,你来做什么?” 阿牛掀开门帘走进来,看向谢莺的目光带着狂热和痴迷。 “我自然是来找你的。” 谢莺的眉头拧得死紧,也不知道这阿牛发什么疯,估计是趁婶子走了混进来的。 “男女有别,你如果不想被发现就赶紧走,我不会告诉别人你来过。” 阿牛的眼中只有谢莺,他迈大了步子,显出了内心的急切。 “不是你让我过来的吗?我听你的话,乖乖过来了。” 谢莺:??? 不是,她什么时候跟他说过话了啊? 她一脸莫名其妙:“我何时与你说话了?” 阿牛已经走到谢莺几步开外的地方,视线在她的脸上流连,露出了极度痴迷。 “你暗示我了,是你勾引我过来的。” “……” 谢莺头皮发麻,这人真的是疯了。 这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孤男寡女的,若是被人撞破,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话来。 谢莺没再给他好脸色,沉下脸:“你现在滚蛋,我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阿牛却快步上前,伸出手要去抓谢莺,谢莺一个闪身避开了他的动作,他扑了空,有些恼。 “你本来应该是我的媳妇!你是我的人!” 这又是什么疯话? 谢莺知道和他多说无益,也懒得与他周旋,趁他情绪激动之时,便迈开步子夺门而出。 但她忘了,她的腿还没有完全恢复,原本预想中已经奔到了门口,却因为腿伤发作摔在地上。 该死! 谢莺一抬头,就看到阿牛正痴痴地笑着走过来。 “我明白,你在欲擒故纵,你不想离开我的,对吗?” 对你个大头鬼啊对! 跟神志不清的人是谈不拢的。 谢莺挣扎着起身。 刚站起来,阿牛就已经扑过来狠狠地抱住了她。 “你身上好香。你故意来这里洗,就是为了勾引我。我都明白,所以我来了,今天我就让你彻底成为我的人。” 谢莺嘴角一抽,奇葩她不是没见过,但像阿牛这样奇葩又莫名自信的男人真是头一次见。 “松手。” 谢莺警告他。 阿牛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依旧死死地抱着她,已经循着她的脖颈贴着她的脸颊要亲她。 谢莺恶心得想吐,二话不说就抬起手肘朝着阿牛的肚子来了两击。 阿牛对谢莺不曾防备,没料到她娇小的身躯竟然有这样的爆发力,被肘击了两下,疼得连连后退。 “你——” 谢莺冷笑一声。 “想碰我?也看你够不够格。” 她的手里不知何时提了一把大砍刀,刀身锃亮。 阿牛吃惊地看着她。 “你……你什么时候……” 谢莺自然不会告诉他这是从随身空间里取出来的,大砍刀划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她一步一步慢吞吞地走到阿牛面前,抬起手,将那大砍刀提起来,抵在阿牛的腰身上。 “不想被我一刀两断,就给老娘滚蛋。扰了老娘的清净,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阿牛看着谢莺那举刀的动作,不敢动弹,但面上愤愤。 “你心里明明是有我的,为何要这般对我?就因为那个什么将军?我知道你们不是真夫妻!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我什么都能做!” 谢莺一怔,他怎么知道的? 没有多想,谢莺冷冷地盯着他。 “那让你现在去死你也能做到?” 阿牛又是摇头:“除了这个,我都能为你做。如果我死了,便不能和你长相厮守!” 癫!太癫了! “那你还是去死吧。” 谢莺猛地回头,声音从身后传来。 封越不知何时已经踏进了屋,大步来到她身边。 他上下打量着谢莺,口吻极其嘲弄。 “还算聪明,知道保护自己。” “……” 阿牛见到封越出现登时变了脸色,发了疯一般往封越这边扑过来。 “我杀了你!为我爹报仇!” 可他手无寸铁,就挥舞着拳头,怎么可能是封越的对手? 下一刻,谢莺就看着阿牛被一脚踹到了墙上,闷哼一声摔落下来。 自寻死路。 谢莺别过脸,不忍再看。 封越则是低头看她。 “酒醒了?” 谢莺眼皮一跳,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封越看到她稍显凌乱的衣裳,眉头拧得极紧,随后又看到她手上的大砍刀,眼底掠过一抹疑虑,随后道:“既然醒了,便随我回去。” 谢莺乖乖地点头。 本来想好好泡个热水澡,没想到被打搅了,真扫兴。 临走前,谢莺犹豫地往屋里看了眼,阿牛还趴在地上昏迷不醒。 “怎么?担心他?” 封越面上显出不虞。 谢莺摇摇头,凑到封越身边小声道:“我是担心他醒了以后出去乱说话,要不要把他毒哑了?” 封越一怔,随后眼底阴霾散去,道:“你倒是狠心。” 谢莺拍了拍胸脯:“无毒不丈夫!” 哦,忘了,她不是丈夫,她是小女子。 “那换个更阴险的法子,直接让他断子绝孙,免得他打别的姑娘的主意,怎么样?” “……” 第83章 要不咱换个姿势 走出两步,封越突然停下脚步。 谢莺诧异地看他:“还有事?” 封越的目光凝在她腿上。 “腿怎么了?” 他一眼就察觉出谢莺的腿的不妥。 谢莺满不在乎地回他:“没事,摔了一下而已,养几天就好了。” 其实有点疼,但她还能忍。 封越已经走到她面前,二话不说把她扛到肩上。 这熟悉的姿势真是让人头疼。 谢莺和他商量:“要不咱换个姿势?这样扛着你不累吗?” 封越顿了顿,偏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应了一声。 于是从扛着的姿势变成了被夹在臂弯里。 谢莺难堪地咬唇。 “要不还是我自己走吧?” 丢死人了。 封越唇角勾起,将人打横抱起。 谢莺下意识勾住了他的脖颈,一抬眼就是他凌厉的侧脸。 这好像又太暧昧了点。 算了,不管了,总比被人夹在胳肢窝好吧。 谢莺干脆用袖子挡住脸。 封越没带她回宴席,而是回了营地。 谢莺忙道:“我自己回去就行。” 这里人多眼杂,童家村的人以为他们是一对,但军中的人都知道她是什么身份,未免惹人非议,还是避嫌点好。 封越没理会她,径直带她回了他的营帐。 谢莺捂住脸,耳边尽是将士们的起哄声。 封越到底能不能管?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会遭人非议的。” 谢莺被封越抱到榻上,一头雾水。 封越睨她:“你来的次数还算少吗?现在知道会遭人非议了?” 谢莺:…… 她竟无法反驳。 罢了,人封越都没放在心上,她在这矫情什么? “伤哪了?” 封越手上已经拿着药膏。 谢莺反应过来他这是要给自己上药。 已经不是头一次来这里上药了,谢莺也就没管那些繁文缛节,掀开衣摆,指了指膝盖上的淤青。 “伤到这了。” 这腿骨折刚好几天,又摔了,真是天降横祸。 谢莺托腮望着封越敷药,他已经换过了一身衣裳,约莫是村民那里随便取来的,并不合身,尤其是收紧的窄袖,露出了一截手腕。 普通的衣裳穿在他身上竟也多出了几分气度来。 “方才的事,多谢你了。” 即便封越没赶过来,谢莺也有把握对付阿牛。 封越头也没抬。 “酒醒了?” 谢莺一顿,意识到了什么,后颈一缩,警惕地望着他。 “那方才酒席上的账,也该跟我清算一下了。” “……” 酒席的账…… 谢莺心头咯噔一声,面上则是竭力保持镇定。 “什么账?我喝醉了,记不得了,我对你做了什么事吗?” 封越抹药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谢莺,眼底满是戏谑。 “谢大姑娘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刚吐了我一身,这么快就忘了?” 原来是算这个账。 谢莺笑得十分勉强:“怪不得你换了一身衣裳,原来是我的错。那我赔你一身衣裳,封将军意下如何?” 封越看穿了谢莺的把戏,并未拆穿,只道:“听说谢大姑娘女红过人,想必一身衣裳应是不难的,我便等谢大姑娘几日。” 谢莺面有讪讪:“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原主女红过人吗?骗鬼的吧?她怎么不知道? 封越就是想让她亲手做衣裳折磨她。 “安宁侯前几日与我提起过,说你在女红上颇有造诣,让我有机会见识一下。” “……” 谢莺抿起唇。 安宁侯可不会提这个,印象里原主也没给安宁侯做过什么女红,多半是封越借安宁侯来威胁她。 她没再迟疑,“我答应你便是。” 封越满意一笑,收起手中的药膏。 “方才酒席上的事,你当真记不得?” 谢莺僵着脸:“记不得。将军想让我记起什么?” 封越直起身,没再看谢莺。 “记不得便算了,左右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不重要你还在这问问问。 谢莺心里吐槽了两句,便告辞离开。 这次封越没送她,让刘副将给她放担架上抬了回去。 坐在久违的担架上,谢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朝回到解放前,这腿刚恢复了一些又摔回去了。 回去后谢清婉看到她又是被抬回来,等人走后才面色发白地走到她身边:“你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又招谁惹谁了?明日便要拔营了,你这腿还怎么上路?是不是那赵敏敏又找你的麻烦?” 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谢莺听得头大,连忙打住她。 “不小心摔的,别多想。” 谢清婉这才松了口气。 “方才爹来过了,你不在,我替你找了个托词,说你被封将军喊走了,他便没再问了。所以你去何处了?” 谢莺眼皮一跳,去吃席时走得匆忙没有交代,谢清婉会多想也是正常。 不过提起这事,突然想起来她原本准备打包带回来些吃食,因为阿牛的出现让她的计划泡汤了。 谢清婉见谢莺不出声,又凑上去。 “难不成真被我说中了?你真和封将军在一块?你老实和我说,你和封将军……” 谢莺打断了她的话:“别胡说,我和他没关系。” 谢清婉不信:“真没关系?那他方才怎么命人送了一堆吃食过来?这军营也是好起来了,吃食都变好了。” 谢莺一愣:“方才?” “是啊,就在你回来前不久,刘副将送过来的。” 想来是封越命人将酒席上多的吃食送过来的,他想得周到,也算体贴,如此一想,给他做件衣裳也不算亏。 谢莺这么一想以后心里也舒坦多了,对谢清婉道:“那你去吃吧,我要忙会,别打扰我。” 谢清婉瞪了她一眼,扭头走了。 翌日清晨。 谢莺刚睁眼,就看到枕边放着一团大红,她惊得坐起身。 谢清婉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封将军命人送来的,说是那什么童家村的村民送给你的衣物,让你一路都穿着,还不快穿上。” 谢莺陷入沉默。 她还是咬牙穿上了。 美观与否不重要,毕竟在这个非常时期,保暖最重要。 大红袄子穿上身,步伐都变得蹒跚起来。 谢清婉毫不留情地笑出声。 出了营帐,谢府的人都已经在外头收整好准备上路了,一看到那白雪皑皑中艳丽的一抹红,不由转了视线过来。 随后就是接二连三的嘲笑声。 第84章 我棺材板都替你备好了 当然,谢莺分得清这些嘲笑多半不是恶意的,只是大家实在没绷住。 换做她,也会忍不住嘲笑的。 恩,这么丢人的衣服,封越让人送过来还一定要她换上,就是想提醒她昨晚的事。 这个小肚鸡肠的男人! 偏偏这是童家村村民的心意。 算了,撇开这俗气的外表,穿起来还是十分暖和的。 谢莺面无表情地看向围观众人:“再笑就把你们身上的暖贴和雪地靴脱了。” 众人瞬间如鸟兽般散去。 重新收整上路。 谢莺那一抹红在人群中极为显眼。 她又取出之前的拐杖,准备拄拐行走。 一匹高头大马已经走到她面前。 谢莺漠然地绕过那匹精壮的马,视若无睹。 谢府其他人见到这一幕,只敢远远地观望,不敢上前。 刘副将在一旁咋舌不已。 “果然还得是谢大姑娘,将军的面子是一点都不给啊。换做别的女子,早就被将军吓得瑟瑟发抖了。” 有士兵跟着嘀咕道:“那将军动怒了该如何?” 刘副将则是露出鄙夷的目光。 “这你们便不懂了。有谢大姑娘在,将军是不会动怒的。” 士兵皆是一脸震惊。 “难不成传闻都是真的?” 刘副将冷哼一声,“总而言之,你们往后对谢大姑娘都敬着些,别看她如今是戴罪之身了,有将军护着,没人能动,否则你们一个两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士兵们连连点头。 再看马背上坐着的封越,看到谢莺无视他,只是露出不悦的神色,却并未发作,骑着马跟在谢莺身后。 她走两步,马蹄踏两步。 大部队走在前头,一人一马就慢吞吞地落在后头,也无人敢说不是。 谢莺就这么憋着一口气走了大半天。 原本停了两日的雪又重新飘落下来。 大雪纷飞。 放眼望去,一行乌黑的人都被染了一身白,与这天地融为一色。 谢莺身上的艳红也被压淡了不少。 她的步伐越来越慢。 每走一步,拐杖都深陷入雪地里,复又拔出来,再重复这个动作。 谢莺的气息紊乱,身子也跟着左右摇晃。 封越拢紧眉,察觉到她的异样,当即翻身下马。 “谢莺!” 这一声刚喊出来,谢莺便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再也拔不出陷入雪地里的拐杖,直愣愣地往前摔去。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谢莺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封越抱在怀里,五感似是正在离她远去,耳边是封越略显慌张的喊声。 “谢莺!谢莺!” 一定是她听错了。 封越怎么可能会慌张? 不过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喊她全名。 冒出这样一个念头以后,谢莺就闭上眼,彻底失去了意识。 …… 谢莺再睁眼的时候,入目是纯白的纱幔。 她几乎以为回到了现代。 看久了营帐的篷顶,乍一看到纱幔都有些恍惚。 “姨娘,她都躺了三天了,还没醒,不会真如大夫说的准备后事了吧?” 是谢清婉的声音。 随后响起的便是柳姨娘的声音。 谢莺竟有些失落。 她还在古代。 等等,哪个庸医说要准备后事的? 谢莺猛地咳嗽起来。 屋外的人当即推门进来。 “你可算醒了?我棺材板都替你备好了!” 谢清婉快步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 谢莺挣扎着起身,却发现浑身发软,四肢酸痛无比,尝试了两次都跌了回去。 谢清婉见状忙放下手里的汤药,上前将人扶起来。 “你慢些,真准备入土为安啊?” 谢莺盯着她。 谢清婉被她盯红了脸,端起汤药递过去。 “你看我做什么?喝药!” 谢莺则是环顾四周,这是一间陌生的屋子,里面的摆设十分齐全。 “这是何处?” 头有些疼,想起自己似乎是晕过去的,再后面的事情就记不得了。 “你先喝药。” 谢清婉见谢莺没动作,板着脸:“我没下药,你喝便是。若是你死在我手里,爹爹第一个饶不了我。” 谢莺扯了扯嘴角,没力气接那药碗,便就着谢清婉的手喝。 “你发了高热,拔营那一日晕倒在地。封将军他快马加鞭带着你来到这个叫什么清平县的地方,找了个客栈落脚,让你先养身子。” “爹呢?” 没看到他。 “我便知道你醒来要问这个,爹和大伯父二伯父一家随大军先行一步,我与姨娘留下来照顾你。怎么?嫌弃我与姨娘?担心照顾不好你?” 谢莺没理会她的嘲讽,只道:“那封越呢?” 谢清婉摇摇头:“他的行踪我也不知,但他留了人护着。” 说到这里,她不免又开始阴阳怪气:“那日他抱着你进客栈,拎来了好几个大夫,都说你回天乏力,要为你准备后事。他偏不信,就这么一直用药喂着你。” 谢莺喝完了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也不信,不是吗?” 谢清婉一滞,收起手中的碗,霍地起身往外走。 “我得去把我定好的棺材给退了。” 柳姨娘在一旁听她们俩拌嘴,一脸为难,怎么也插不上话,现在看到谢清婉气走了,对着谢莺迟疑了片刻,还是转头追了出去。 谢莺知道谢清婉不是真的生气,她就是耍耍脾气闹闹性子,过会儿就会回来了。 重新躺下,脑子跟着活络起来。 刚才谢清婉说她们如今在清平县,就是那个陈县令所在之处。 虽然周边城镇并不多,但封越独独选在此处,定然不是无意为之。 之前封越被算计,想必一路上有人暗中盯着,才能知晓他的动向,内鬼也揪出了几个,但不知揪干净了没有。 兴许封越这一趟来,除了为她治病,还有别的目的。 那些异族处心积虑多年,指不定这北疆一带的城镇都埋了不少眼线,封越进入清平县的消息应当被人知晓了。 若是能将幕后主使抓出来,那安宁侯背上的通敌叛国罪名,或许有机会洗刷。 等封越回来,探探他的口风,若他也是为了此事,兴许她能帮得上忙。 这么想着,窗外忽地传来异响。 谢莺眼神一凌。 第85章 夫人能吃是福 有人来了。 不从大门走,要翻窗进来,来者多半不善。 谢莺从随身空间里取出一把防身的匕首握在手心,闭眼静静等着。 窗户被打开,一道寒风袭来,谢莺鼻头一皱。 风声戛然而止,是有人将窗户关上了。 来人没露出脚步,但谢莺能感觉到来人正在往她所在的床榻走过来。 能做到不露出动静,大抵是有武功傍身的,若是武力高强的角色,她应付起来恐怕没那么容易。 不过…… 她没记错的话,谢清婉说封越留了人护着她的,那现在暗处应该也有人注视着这间屋子吧?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躲在暗处,但若是她真的有危险,应该也不会置之不理。 思及此,谢莺的心便踏实了些。 屋子静悄悄的,半响都没有动静。 谢莺眉头微微拢起,正欲睁眼看看情况,忽地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登时绷紧了身子。 来了。 手中的匕首也悄悄地挪上来。 纱幔被人掀开,发出了异样的动静。 谢莺的心跳骤然加快。 有人慢慢贴近了。 是要对她下手了吗? 谢莺猛地睁开眼,提起自己手中的匕首就指向来人。 “你是何——”看清来人以后,她的神色一滞,最后一个“人”字也消音了。 匕首被人轻而易举地取走,捏在掌心把玩。 “谢大姑娘还真是机敏,病倒了依旧如此警觉,不愧是安宁侯之女。” 入目便是封越那张英俊的脸。 原本冷若冰霜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 谢莺有些恍惚,脑海里却浮现出了晕倒前的一幕。 耳边听到的那一声,会是幻觉吗? “不过这匕首,倒是新奇,谢大姑娘一直随身带着?” 听到这句话,谢莺心头咯噔一声,浑身戒备,一把将封越手中的匕首夺了回来,默默地放在枕头底下。 “封将军误会了,当初抄家之时不是都已经把府上的东西都抄干净了?这是童家村的村长赠予我的。” 他总不会闲得没事去查这个事吧? 若他真去找村长,那自然是查无此事。 谢莺面不改色,佯装镇定道:“将军若是不信,大可去问村长。” “我信你。” 封越这不假思索的态度反倒让谢莺一怔。 “你——” 封越看到了谢莺藏匕首的举动,只道:“有匕首傍身亦是好事,方才以为我是贼人?” 谢莺呐呐地点头,不知为何觉得有些脸热。 封越颔首:“今日是我来得匆忙,没走正门,翻窗进来惊扰到你了。” 谢莺又是一愣。 不是,怎么个事?她一睡醒怎么封越对她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啊? 她声音不自觉低了些:“那将军匆忙的方式的确与众不同。看来平时这窗户没少翻。” 封越:……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死嘴,能不能说点别的话? 谢莺都想扇自己俩巴掌。 最后还是封越先开的口:“我有派人留守此地,若有异动,定会及时铲除干净,不会搅扰到你休养。” 谢莺讪讪一笑:“多谢将军。不过我的身子已经没什么事了,过两天就可以上路。” 封越则是定定地看着谢莺的脸,蹙眉道:“大夫说你体虚,这段时日寒气入体,若是不精心调养,恐怕——” 谢莺慌忙坐起身,她的身子绵软无力,刚直起身就跌了回去。 封越及时按住她。 “躺着便是。我知你想说什么,我是将军,便由我说了算,即便有什么后果,也由我一力承担。” 谢莺有些愕然。 封越扶着她躺回去,面色沉冷。 “更何况如今我带你来清平县,并非只为了你,你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模样。 谢莺一时以为方才的须臾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她脸上的笑有些僵:“我知晓将军的意图,大抵是为了调查异族一事。”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压得有些低,还是担心隔墙有耳。 封越扬眉,知道她聪明,却没想到她竟心思敏锐至此。 “此事你不必知晓,免得引火烧身。” 谢莺点了点脑袋表示明白。 “若是此事与我爹被诬陷有关,还请将军为我谢府做主。我也想为爹爹尽点绵薄之力,不能眼睁睁看着我谢府满门忠烈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封越看着她这般信誓旦旦的模样,忽地道:“若是安宁侯并非被诬陷的,你待如何?” 谢莺瞪圆了眼睛。 “绝无可能!” 她绝不相信安宁侯那般精忠报国之人会做出这种事。 封越见她反应这般激烈,笑了笑。 “同你开个玩笑,不必当真。此事我自有安排,你安心休养便是。” 谢莺松了口气,随后意识到不对,封越这是在诈她。 暗暗瞪了他一眼,不愧年纪轻轻就坐上镇北大将军这个位置,不仅武力过人,心眼子也不少。 和封越说话处处都是陷阱,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 封越没再说什么,留下一包东西就翻窗离开了。 谢莺看着他翻窗然后重新把窗关上,嘴角一抽,有大门不走非得翻窗,估计是不想被人发现他来过,偷偷摸摸地搞得好像他们在偷情一样。 随后她的目光来到床头摆着的那包东西上。 轻轻嗅了嗅,有些甜香。 谢莺忍不住伸出手碰了碰,咦,还是热的。 居然是吃的吗? 谢莺来了兴致,艰难地翻身将那包东西打开,金黄的糖饼上面裹着一层粉,鼻尖充斥着甜香,令人垂涎欲滴。 原本喝了谢清婉送过来的药后胃口全无,现在看到这糖饼倒是生出了些食欲来。 他怎么知道她喜欢吃这个? 想必是回来路上随手买的,方才他提都不带提一句。 不过谢莺还是很高兴,坐起来一口一口慢吞吞地把那糖饼吃完了。 “她都吃完了?” 封越抬头望向谢莺所在的屋子。 一道黑影立在他身旁,看不清面容,只躬身道:“都吃完了,一点都没剩。” 说完他还补了一句:“将军,夫人能吃是福。” 封越斜睨了他一眼,嘴角却缓缓上扬。 第86章 我方才替你试毒 谢莺在这客栈里躺了两日,都没再见过封越,但吃食是不曾落下的。 床头总是会多出些不一样的吃食包装,有甜食有咸口,甚至连烤鸭都有。 现在能吃点荤腥了,看到烤鸭的时候谢莺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看了眼外头,谢清婉和柳姨娘去后厨熬药了,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但偷偷吃烤鸭总有种罪恶感。 转念一想,这几日都是如此,为了不暴露封越回来过的消息,她每次都让守在暗处的人出来把那些包装纸带走,免得被谢清婉发现端倪。 于是谢莺便又像之前一样,把守在暗处的人喊出来。 蒙着面,一身黑衣,看不清模样,只知道是个男子。 谢莺斟酌着道:“这烤鸭劳烦你转去给后厨,让他们装个盘子再送上来,辛苦了。” 老这样偷吃不合适,得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才行。 于是当谢清婉惊喜地端着烤鸭进屋的时候,谢莺亦是表现得十分吃惊。 只是当她看到这烤鸭缺胳膊少腿的时候,嘴角一抽。 谢清婉面不改色:“我方才替你试了一下毒,这烤鸭没问题,你尽管吃便是。大夫说你已经可以吃点荤腥,恰好小二送了过来,便宜你了。” 还真是谢谢你了。 谢莺意味不明地笑了。 当晚,谢莺早早地歇下,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里反复的是晚上时谢清婉带回来的消息。 她说:“我听说这个县里最近死了不少人,诡异得很,等你病好了,咱们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死的都是什么人?” “听说连县令都死了,吊在城门上死的,你说可不可怕?” “你出门看到他的尸体了?” “你怎么知道?我白天出门特意往那边走了一圈,尸体还挂着呢,干巴巴的,吓死人了。” “还有谁死了?” “那我不清楚了,听说也是什么官,怪不得出门都瞧不到什么人,指不定哪天这个县的人全没了。” “……” 谢莺睁眼看着房顶,越盯越清醒。 这些人的死,绝非偶然。 多半是封越的手笔。 他这么做,未免也太招摇了。 以他的性格,这般行事定然是有意为之。 难不成他是想引蛇出洞? 谢莺翻了个身,眉头拧在一处。 但杀的是县令,这个官职可大可小,知情的人尚能明白封越的用意,但不知情的是大多数,此事传回京城,也不知上头那位会怎么想。 若是还有心人从中作梗,那封越的一世英名恐怕要毁于一旦,莫要说这将军头衔,恐怕性命难保。 谢莺猛地坐起身。 原来封越打的是这个主意。 既知道陈县令身份的人,又知道陈县令是被谁杀的人,同时还能给封越安上罪名的人,这三者加在一处,那幕后之人的身份便昭然若揭了。 封越久是在等这些异族细作跳出身份,如此好一网打尽。 真高明的手段。 谢莺越想越心惊。 如此一来,她倒不用担心封越的处境了。 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谢莺重新躺下去,长长叹一口气。 谢清婉还打听到了别的消息,关于他们流放地的消息,据说离清平县不远,此时安宁侯和谢府其他人应该到流放地了。 那一片都是荒地,归最近的太和县管。 也不知安宁侯他们如何了,有没有受到不公的对待,有没有找到合适的落脚之处。 各种问题一一从脑海里冒出来,谢莺的思绪乱成了一锅粥。 “叹什么气?” 耳边乍然响起一道声音,给谢莺吓得一哆嗦。 她下意识拔出枕头底下的匕首,反应过来说话的是封越以后,这才悻悻地放回去。 “你怎么来了都没动静?” 谢莺看了眼严丝合缝的窗户,封越这回来她竟然毫无察觉,警戒心有待提高。 说完她又嗅了嗅,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一股血腥味,面色陡变。 “你受伤了?” 屋内已经灭了灯,只有清冷的月光洒落进来,看到封越一袭黑衣站在床前,身影依旧高大挺拔。 谢莺坐起身,掀开纱幔去看他。 封越已经在床边坐下,淡淡一笑。 “无妨。小伤。” 谢莺没理会他,伸手去扒他的衣领。 “我看看,伤何处了?” 封越只是望着她,眼底闪过丝丝柔情。 “就这么担心我?” 谢莺不语,只是一味地扒衣服。 封越笑着握住她的手。 “已经处理过了,的确是小伤,不必如此紧张。” “我没紧张。你是大将军,身经百战,什么样的伤没见过。我是小女子,见的太少了,想看看又怎么了?” 封越意识到谢莺语气不同以往,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腾出手抬起她的下巴,对上她泛红的眼眶,不由怔然。 谢莺也不知道怎么了,这几日脑子里总会浮现出封越的模样,每天收到他悄悄送回来的吃食都雀跃不已,如今得知他受伤的消息更是难以抑制内心翻涌起来的古怪情绪。 鼻头莫名其妙泛酸。 再看到封越这般若无其事的模样,她心里更是说不出的堵。 封越更是手忙脚乱,嘴唇动了动,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干脆扒了自己身上的衣裳。 “当真是小伤。你、你别哭。” 谢莺看清了他上身的伤,的确是些擦伤,并不算严重,一想到自己刚才的反应就有些难为情,别过脸,咬着下唇,恼极了:“我没哭!你把衣服穿好!” 说完吸了吸鼻子。 “……” 莫名其妙地就红了眼。 封越穿好衣裳,定定地望着谢莺,看她那张鹅蛋脸上露出羞愤的神色,心头掀起了不少波澜。 “你身子已经好了大半,明日便可动身,我会命人护送你到太和县。” 谢莺转过脸来看他,“你呢?” 封越轻轻笑了,知道瞒不住她,道:“我今夜便动身。你到了太和县若是遇到棘手之事,可以凭借这块令牌到驿站行事,会有人听你差遣。” 话落,谢莺的手里便被塞了一枚令牌。 这个令牌谢莺在刘副将手里见过。 上面刻着一个“封”字,谢莺抚摸着令牌的纹路,低低地应了一声。 一时无言。 好一会,封越才抬起手抚摩着谢莺的头发。 “等我处理完这桩事,便告诉你一个秘密。” 谢莺呼吸一滞。 第87章 她还想出风头 翌日清晨,天灰蒙蒙之时,谢莺一行人已经踏上了前往流放地太和县之路。 他们一路马不停蹄,在三日后抵达了太和县。 谢莺的腿伤也在那几日养好了许多,一路驾马狂奔顶多就是屁股遭殃。 封越的手下将她们三人送到流放地便悄然离开。 “这就是我们的流放地?这种地方怎么住人啊?” 谢清婉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荒凉的景象,脸上难免浮现出错愕和嫌恶之色。 谢莺早就做过心理准备,所以看到那遍地覆雪一地荒芜之景并不算意外。 这比童家村那片荒地的景象还要惨不忍睹。 四周光秃秃的,只有几株光杆司令东倒西歪。 在这漫天雪地中,有几间漏风的茅草屋,在风雪中飘摇。 谢莺沉默了片刻:“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接下来会住在那几间茅草屋里。” 谢清婉的天都塌了。 “我不要住这种鬼地方!我不要!” 她疯狂摇头。 柳姨娘也是面露苦涩,安抚道:“婉儿啊,今时不同往日,只能忍忍了。” 谢清婉还要再抱怨,却看到谢莺陡然变了脸色。 她不由愣住。 谢莺已经朝着雪地一处踉踉跄跄奔过去。 谢清婉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又是一愣。 只见雪地上有一行人的手脚被套上了镣铐,肩头挑着担子,步履蹒跚,还有几名捕快模样的人挥着鞭子催促。 那是…… 谢清婉瞪大了眼睛。 “姨娘,那不是爹爹他们吗!” 她们也跟在谢莺后头奔过去。 谢莺的腿还没有恢复完全,这一路跌跌撞撞地奔过去。 “爹!” 安宁侯瞧着倒是没吃什么苦头,和其他弱不禁风的谢家人比起来,这点担子对他来说轻如牛毛。 只是脸上的风霜明显增添了不少,模样和以往比起来狼狈了些。 “莺莺!你的身子……” 安宁侯见到谢莺亦是眼前一亮。 他刚迈出一步,一个鞭子就挥到他面前。 “做什么?休想在小爷眼皮子底下偷懒!” 安宁侯被迫后退了两步。 谢莺看到那鞭子实打实地挥到了安宁侯身上,大步上前,一把夺过那捕快手中的鞭子。 “为何要对我爹动手?你们是什么人?” 谢莺拦在安宁侯身前,余光在谢家人身上一一扫过,个个形容狼狈,敢怒不敢言。 她已经对这些捕快模样的人的身份有了底,但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谢莺的出现让几名捕快聚在一处,他们都轻蔑地打量着谢莺,一脸凶神恶煞。 “我等是何人?呵,自然是朝廷派来镇压你们这些叛徒的!你便是这叛徒之女吧?耽误了日子竟还敢在此大放厥词!没将你绑去游街示众已是让你逃过一劫,你若再放肆,休怪我等不客气了!” 谢莺则是听出了这话里其他的讯息。 难不成她还没来的这几日,安宁侯他们已经被绑去游街示众了? 怪不得他们一个个都灰头土脸,神情黯淡无光,早没了当初的锐气,自尊心被人碾在脚下,又哪里能抬头做人? 精神和肉体的双重受挫,但凡是个人都受不了。 谢莺咬着牙:“圣上只下令将我谢家一族流放此地,并未过多苛责,你们这是以下犯上!” 捕快闻言不以为意,反倒一脸讥讽。 “这女子就是女子,上不得台面也听不懂人话。我等自然是奉命行事,哪儿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谢莺还要再说,安宁侯已经上前拉住她。 “莺莺,不得无礼。” 谢莺转头看到安宁侯用眼神制止她,心中再有不满,也只能强忍下来。 她明白安宁侯的意思,想要息事宁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时他们皆是戴罪之身,无权无势,无依无靠,这些捕快也能随意欺辱他们。 他们若是反抗,恐怕要迎接的狂风暴雨会更猛烈。 安宁侯是在为谢府上下考量。 她要是咽不下这口气强出头,恐怕遭罪的就是谢府满门。 “这女子就是麻烦,还不赶紧戴上镣铐!” 捕快催促之下,谢莺等人也被戴上了镣铐,背上了重重的包袱。 谢清婉那细胳膊细腿能背得动什么,刚背上去就一头往地上栽去。 一个鞭子挥到了她身上。 “还不赶紧爬起来!休想偷懒!” 谢清婉尖叫一声,痛得眼泪花闪烁,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重新背上那又臭又脏的包袱。 她的脊背被压弯了,步伐走得极慢,身形摇摇晃晃,仿佛被压弯的柳枝,随时能被折断。 谢莺看她一边哭一边闷声扛,皱着眉头上前,夺过了她身上的包袱,背在自己身上。 谢清婉一顿,其他捕快亦是一愣。 谢清婉最先反应过来:“你的腿伤还未痊愈……” 谢莺已经扛着两个包袱往前走,想必那茅草屋就是目的地,那里堆积了不少东西,这些便是要搬过去的。 谢清婉看到她略显笨拙的步伐,想到她刚恢复的身子,眼眶不自觉红了一圈。 捕快们对视一眼,随即有人冷声道:“既然你这么能干,那这些人的活全由你来干。想出风头,让你出!我倒要看看你这女子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说完,这些捕快都命令谢家人统统放下手上的活。 谢家人都有些犹豫,目光齐齐地望向谢莺。 有人低声道:“她到底在逞什么英雄?非要让我们的日子更难过是吗?从前便爱出风头,如今都沦落到这般田地了,她还想出风头!” 说话的是二伯母,早早撂了手里的活计,等着看谢莺的笑话。 二伯父迟疑了,并未制止她说话。 反倒是谢清雨皱起眉头:“娘,之前疫病若不是她出面,你我都没活路,你不该落井下石。” 二伯母瞪了谢清雨一眼。 “你是我儿,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替她说话?” 谢清雨正色道:“娘,你别忘了,我们都姓谢,都是谢家人,如何算得上是胳膊肘往外拐?” “……” 二伯母不吭声了。 而此时的谢莺被拦住去路,一个个都等着看她的好戏。 “不是想出风头吗?喏,地上这些活,都是你的。” 第88章 杀了我 面对捕快们的讥讽与刁难,谢莺并未做出过激的举动。 一时的忍耐只是为了将来更好的反击。 至少现在,她还不能和他们明着作对,否则一家子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谢莺一声不吭,除了扛在背上的两个包袱,手上也提了些重物,朝着茅草屋的方向慢吞吞地走去。 她的身形本就纤瘦,这些重物将她裹在一处,显出了几分悲壮。 沉重的镣铐拖了一路,在雪地上留下蜿蜒的痕迹。 一行人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谢莺踽踽独行。 安宁侯亦是一言不发,沉默地拎起地上的重物便抬脚跟上去。 谢清婉咬住下唇,“想出风头?我偏不让你出!” 她也拎上东西追上去。 其他人见状,恍然惊醒,纷纷拾起自己的活计。 反倒是那些捕快们面面相觑,露出错愕的神色。 这和他们预料的背道而驰。 他们原本以为谢莺会大闹一场,如此他们便能借此狠狠敲打她一下,顺带折腾这些谢家人,毕竟上头吩咐了,绝不能让他们有好日子过。 孰料谢莺根本不上套,说干活就干活,完全不受激将法的影响。 捕快们抓不到错处,只能狠狠地挥动鞭子。 “还不赶紧走!走快点!磨蹭什么!” 一路上都是此起彼伏的咒骂声和哭泣声。 谢莺的背上和腿上也被抽了几鞭,她都忍了下来。 等到了茅草屋,卸下身上的重负,正准备坐下来歇会,一根鞭子挥到她脸上。 这次她抬手抓住了。 一名捕快瞪着她:“让你坐下了吗?站起来!” 谢莺冷笑:“官爷还有什么吩咐?” 捕快要抽回鞭子,拔了一下发现竟没拔过谢莺,愣了愣,随即恼道:“县令交代了,要盯着你们,半月内若是盖不好这屋子,便要将你们发配去边疆做奴!” 谢莺皱眉。 盖屋子? 在这鸟不拉屎的荒地上? 谢莺看了眼身后这破烂又飘摇的茅草屋,再看看地上这些东西,眼皮突突直跳。 她转头去看安宁侯。 “爹,这茅草屋……该不会是你们这几日盖出来的?” 这能顶什么用? 安宁侯老脸一红。 “官府只给了这些东西,爹……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谢莺的头更痛了。 捕快见自己被人无视了,趁机拽回自己的鞭子,扬声道:“这屋子往后便是你们的居所,想要偷懒耍滑,那也是你们自己遭罪!不想遭罪就赶紧干活!” 谢清婉听到这些话差点晕过去。 当真要住在这破烂居所吗? 半夜冻死都没人管。 这些捕快就在一旁挥鞭监工,一众人敢怒不敢言。 谢莺则是看着这些破烂玩意,再看看这拾掇了一半的茅草屋,心里长叹一口气,任重道远啊。 这房子根本没法住,都不用等建好,以现在这恶劣的天气,没几天就活活冻死。 她必须得想办法才行,手头的材料想要建造现代那种简易的水泥房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等到午时饭点的时候,有人提着几个食盒过来。 捕快这才哼了一声:“放饭了。” 这算是休息的信号,大家都悄悄地松了口气。 放下手里的活计,原地等饭。 为首的捕快走到谢莺面前,打开了手中的食盒,却睨了谢莺一眼,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谢莺扬眉,合着是不准备给她饭吃了? 其他人见状皆是一愣。 而那捕快走到安宁侯面前,将食盒里的馒头取出来,丢到他跟前。 “哟,怎么没接住啊?没事,捡起来还能吃。” 捕快脸上满是嘲弄。 这个举动让谢府一家人都愤懑不已。 他竟敢对安宁侯如此不敬,放在以往早就丢了性命,但如今侯府被抄家流放,连这些捕快都敢对他们颐指气使。 众人再愤怒也不敢出声。 安宁侯只是静静地望着地上那沾了尘的馒头,面色从容地俯下身,作势要将那馒头捡起来。 下一刻,安宁侯面前的捕快被人一脚踹在地上。 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 而那名捕快扭头往身后看去:“哪个混账竟敢——” 他话音未落,就被人按住后颈,整张脸埋在地里,将那馒头压扁了。 谢莺手上的镣铐绕着他的脖子一圈,狠狠勒住。 “是你姑奶奶我,在教你做人!” 谢莺说这话的时候模样凶狠,气场全开。 不单是在场的其他捕快,就连谢府上下都震惊了。 不是震惊谢莺的凶悍,而是震惊她竟敢在这流放地做出这般冲动的举动。 她一定是疯了。 难不成她想拉着所有人的性命做垫背吗? 安宁侯眼底流露出欣慰,面上还是一板一眼开口:“莺莺,不得无礼。” 谢莺冲安宁侯一笑:“爹,我很有礼貌的,但对于这种渣滓烂货,我可要蛮不讲理了。” 渣滓烂货怒抬头:“贱人!你竟敢对我下手!你不要命了?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 谢莺没让他说完,用力勒住了手中的铁链,那名捕快被勒红了脸,发出闷哼声。 其他捕快登时回神,纷纷抄起腰间的佩刀指向谢莺。 “贱人!还不赶紧松手!否则要了你的小命!” 谢莺一脚蹬地,另一脚踩在那捕快的背上,舔了舔下唇,脸上露出一个诡谲的笑。 “好啊,你们有本事便来取。毕竟圣上只是让我谢府流放此地,没说要了我们的性命,若是我死了,你们县令如何向陛下交代?他的饭碗保不住了,你们还能保得住?大不了一起死!” 说着说着她便笑起来。 “动手啊?还愣着?杀了我,然后给我陪葬!” 她笑得狂,一时间众人都被她震慑住了。 几名捕快站在原地犹豫不决,不敢动手。 谢莺说的没错,若是死在流放路上与他们无关,但现在这些人都归他们管,若是死在他们手上,他们谁都脱不了干系。 上头只说要折磨他们,没说弄死他们,真要弄死了,他们也别想有活路。 有人迟疑着出声:“那你、先放了他,我们不与你计较。” 谢莺冷笑。 “他浪费粮食在先,除非他把地上这馒头捡起来吃个干净,我就放了他。” 第89章 离心 谢莺最见不得人浪费粮食,火气蹭蹭往上涨。 手中的铁链勒着人,没有半点松劲,目光在面前的那些捕快脸上一一扫过。 “怎么?你们没人饿过肚子?你们都是自小便衣食无忧吗?” 捕快们俱是一愣,谢莺此番话勾起了他们的回忆,面色各异。 而被她勒住之人则是奋力挣扎。 “你们别听她妖言惑众!先——啊——” 他话没能说完,窒息感涌上来,整张脸憋成了青紫,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 谢莺二话不说就拽过他的头,将地上的馒头捡起来,径直塞进他的嘴里。 那人被堵住嘴,哼哼了几声,一双眼翻白,几乎要背过气去。 谢莺的脸上没有半点笑容。 “别招惹我,大家还能相安无事,否则我就闹得你们这里鸡犬不宁,看你们怎么回去交代!” 她说得凶狠决然,捕快们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他们彼此交换了眼神,最后有人站出来道:“你先将他放了,一切好说。” “好说?” 谢莺冷哼了一声,一眼就看穿了那人的心思。 “看来你们都不想救他,那有什么遗言赶紧交代,我还能给你个痛快。” 众人皆是心惊肉跳的,就连谢清婉都要以为谢莺将会从此背上一条人命。 “什么条件你尽管提,我们都答应你!” “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反悔?” 眼看谢莺手中那人的面色越发青紫,出声的那名捕快忙道:“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大家都是人证,若是反悔了,我们这些人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古代人信神得很,这种话说出来,可信度还是比较高的。 但谢莺并不满意:“那你们都发毒誓,若是反悔,媳妇跑路孩子不孝,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 好狠毒的誓。 一众人沉默以后,在谢家人的注视下发了毒誓。 谢莺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我也不为难你们,只要往后不要故意刁难,你们安排什么活,我们也会尽力完成。但你们若是像他这样——” 说着,谢莺将手边的人勒了一下,听到他发出闷哼声,随后接着说下去:“像他这样非要刁难的话,我也不介意和你们鱼死网破。我谢莺说到做到。” 她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态度坚决。 捕快们自然不想将事情闹大,都想尽快息事宁人,否则闹出人命,他们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我们答应你便是。只是县令大人交代了,你们务必在半月内完成工期,否则便要将你们遣送去边疆,此事并非我等能左右。” 谢莺挑眉:“我还是那句话,你们别来招惹我,我也不会让你们为难。” 双方达成了意见一致。 谢莺松手放人,捕快们接住人,将那些食盒丢下以后便走了,留下话说晚些时候再来督工。 言外之意便是今天先让他们自由活动,旁的事他们不会来管。 谢莺松了口气,后背已经生出了不少冷汗。 看来这招软硬兼施的法子还是很有用的。 至少这些捕快都被她唬住了。 谢莺一回头就看到安宁侯走到自己身侧,他的脸上露出了欣慰之色。 “莺莺啊,不愧是爹的女儿。” 谢莺冲他笑了笑,将颤抖的手放到身后,轻声道:“爹,您没事便好。” 谢清婉则是站在一旁,看到了谢莺悄悄攥紧的拳头,目光不自觉落在她微曲的腿上,垂下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督工的捕快一走,没人挥着鞭子催促工程进度,谢家人也终于能喘口气。 不过还是有人对谢莺的举动表示不满意。 “谢莺胆子未免太大了,从前在侯府胡作非为也便罢了,怎地如今都被流放了竟还差点背上人命,难不成她想拉着我们谢家人一起陪葬吗?” 说话的是二伯母,她前头便对谢莺不满,如今谢莺闹了这一出,她更是有由头对谢莺发难。 此时众人刚歇下,对方才的事还心有余悸,闻言都将目光转到谢莺身上。 谢莺正在啃馒头。 这些捕快拎过来的食盒里除了馒头还是馒头,连咸菜都没得拌,只能将就着吃了。 听到二伯母这话,谢莺只是掀起眼皮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并未作态。 二伯母见谢莺不吭声,更是来劲,朝着谢莺的方向拔高了嗓音。 “要我说啊,安宁侯府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她定然逃脱不了干系。谁不知三弟最是牵挂她,这叛国通敌一事指不定就是她撺掇的!就是想毁了我们侯府!” 此话一出,众人都变了脸色。 二伯父拉住她,出言制止。 “够了,莫要胡言!” 安宁侯的脸色亦是极差。 二伯母甩开他的手,脸上皆是不满。 “我并未胡言,你们心里不都这么想吗?我不过是将你们心里的念头说出来,若非她这个小女子从中作梗,我们侯府如何会沦落到被抄家流放的地步?不仅一路受苦受难,还要在这里被刁难欺负!我儿本高中有望,如今却只能在此地干粗活受累,难道不是受她牵连?” 二伯父看向谢莺,随后别开眼,长叹了一声。 大伯父一家也面色各异,无人出声,想来也是赞同二伯母所说。 二伯母见众人沉默,越发觉得自己占理,站起来指着谢莺的鼻子就骂道:“你自小便不省心,侯府上下都被你折腾得鸡犬不宁,现在你满意了,整个侯府都背上了骂名,我们这些长辈还要因你受累,你好歹毒的心肠!” “二嫂!” 安宁侯呵斥她。 二伯母当即冲着安宁侯骂:“怎么?三弟还想为她辩解不成?你放着好好一个侯爷的身份不要,偏被她撺掇着去通敌叛国,拉上全府上下遭殃,你心里无愧吗?” 安宁侯一张脸上憋得通红,许是不曾和女子发生过争执,又或者是顾忌着兄弟之间的情面,正要开口反驳,谢莺已经抬手按住了他。 她将手里的馒头屑放进嘴里吃了,随后才看向二伯母,脸上的神情很淡,瞧不出情绪。 谢莺拍了拍手。 “那二伯母的意思,是觉得我爹当真干了通敌叛国之事,而此事便是受到我这小女子的撺掇,这才害得谢府满门被抄家流放?” 二伯母不解,但还是梗着脖子:“难道不是吗?铁证如山,陛下都降罪了,难不成还有假?” 第90章 耍大小姐威风 “爹他绝不可能做那通敌叛国之事!” 谢莺还未接话,谢清婉便忍不住站出来反驳。 二伯母轻哼一声:“事实摆在眼前,我们谢家都已经被流放到此地,你一个庶女还在这与我争辩什么?若非侯爷行差踏错,谢家名誉便不会受损,我们也不会蒙此大难。难不成你还痴心妄想为侯府平反吗?” 说着,便忍不住开始指责安宁侯。 谢清婉在谢府里向来不受人待见,听到二伯母这番话更是红了眼眶,你了半天没能说出合宜的话来。 谢莺把人拉到自己身后,瞥了她一眼,“说不过人非要逞强做什么?” 谢清婉眼眶更红了。 谢莺则是看向二伯母,面色平静地开口:“那二伯母当初得知我谢府被抄家流放之时,怎么不自请下堂与我谢府再无瓜葛?” 二伯母瞪圆了眼睛:“那如何使得?我与敬松感情和睦,又怎会在此时弃他于不顾!” 谢莺歪头,笑了一声。 “原来二伯母也知不能弃人于不顾,若是爹真想通敌叛国,此时还会与我们在这里吃苦受罪吗?” 二伯母一惊。 二伯父谢敬松终于出声,拉住了二伯母。 “够了,还嫌在小辈们面前闹得不够吗?且不说此事真相如何,往日三弟如何待我们,你难道不清楚吗?” 二伯母还要再说:“可是——” 沉默许久的安宁侯也开口了。 “谢府沦落到今天的局面,我万死难辞。但事已至此,二嫂有什么怨言尽管冲我来便是,莫要出言伤我孩儿。” 大伯父也在此时发话:“三弟,依你的意思,你当真做了那通敌叛国之事?” 他这一问,众人的目光都纷纷转到安宁侯身上。 这也是大家都想知道的。 当初那精忠报国的侯爷,难道真成了那背信弃义的无耻之徒? 安宁侯只是垂下眼,扯了扯嘴角。 “大哥,我是何人,你难道不清楚吗?” 言尽于此。 安宁侯不再多做解释,转头朝着茅草屋走去。 大伯父闻言一怔。 这场闹剧就这么戛然而止。 谢莺回头看到谢清婉在那抹眼泪,皱着眉头走过去。 “还哭?指望谁来同情你?” 谢清婉哽咽着瞪她。 “我不信爹是这种人,他为什么不和大伯父他们解释?” 谢莺则是望向安宁侯所在的方向,又看向逐渐放晴的天,轻声道:“因为,清者自清。” 又或许,他也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总觉得这件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 吃完这些馒头,众人也都没闲着,开始修葺茅草屋。 那些捕快说了,这屋子要在半月内建好,接下来就是他们的居住之所。 只是简易的茅草屋的话,几天就能建好,但是要塞下他们一大家子,还要在接下来很长的时间里都住在此处,那决不能草草了事。 但谢府的大房二房早就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干得了这种粗活,多半都是安宁侯在做。 谢莺没来的这几日,便都是安宁侯在干活,大房二房都是在一旁站着干瞪眼,不知从何下手。 大房的儿子谢清风搬个东西不小心刮伤了手,大伯母就在那哭。 “我可怜的儿啊……” 二房谢清雨亦是手无缚鸡之力,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二伯母也开始哭天抢地。 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谢莺看到那混乱的场面头疼得要命,再看谢清婉咬牙去帮忙结果帮了倒忙忍不住掉眼泪的时候,终于没绷住,走上前,厉声道:“都给我停下!” 连刚架住梯子,准备爬到茅草屋顶的安宁侯都愣住了。 谢府一众人都不明所以地看向谢莺。 谢莺深吸了一口气,在众人困惑的目光中,出声道:“都给我停下你们手中的活。接下来,都听我的。” 这话一出,一众人都露出了鄙夷不屑的神色。 “谢莺啊,你还当是当初安宁侯府的千金大小姐呢?还在对我们这些长辈颐指气使啊?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说话的是大伯母,本就为自己儿子受伤不满,这会将气都撒在了谢莺身上。 大伯父也没忍住,指责道:“谢莺,如今我们都已经狼狈至此,你还在这里耍什么大小姐威风?当真以为这个家没人治得了你了吗?” 二伯父附和道:“从前有三弟护着你,我们对你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闹闹大小姐脾气便罢了。现在大家都自身难保,你还要闹什么?” 谢莺挑眉。 方才二伯母那便不叫闹,合着到她这做什么都是闹呗? 双标得不要太明显了。 不过她也没在意,毕竟之前原主确实闹得够呛,只是她运气不太好,过来做了个背锅侠,一堆锅子全往她头上扣。 安宁侯只是有些疑惑,问道:“莺莺啊,你打算做什么?” 谢莺的视线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随后不紧不慢地开口:“把这茅草屋,全拆了。” 她脸上露出了嫌弃之色。 这破烂茅草屋压根住不了人,继续修葺只是浪费时间,到时候还没被歹人害死就先冻死了。 “谢莺你疯了?” “你又在发什么疯?” 一众人都不可思议地瞪向谢莺。 “谢莺,我不知道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但这茅草屋是我们这几日不辞辛劳赶出来的,岂是你说拆就拆了?你将我们当玩笑不成?” 一直不曾出声的大房儿子谢清风终于忍不住责备谢莺。 大伯母也跟着道:“我儿这几日辛苦得手都磨出泡了,晚上亦是睡不好觉,他何曾吃过这般苦头?今日你却说要将这茅草屋拆了,你想断了我们谢家人的生路吗?” 二伯母还心存怨气,道:“她不就是记着方才的事吗?不想让我们大伙有好日子过,这才撺掇三弟要毁了这个家,你就是丧门星!你这姑娘真是蛇蝎心肠,三弟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目无尊长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 众人的唾沫星子都砸在谢莺脸上。 她面无表情地抹了把脸。 “不拆是吧?我自个拆。” 说完,她便越过众人,走到茅草屋前,抄起地上一根棍子,当着众人的面将那摇摇欲坠的梁子推了。 第91章 哭得好给你十两银子 “谢莺你当真是疯了!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拦住她!” 大伯母叫起来,推着大伯父往前。 大伯父等人如梦初醒,纷纷上前要去拦谢莺。 而安宁侯虽然不明白谢莺的用意为何,还是下来跟着谢莺一道将这搭建了一半的茅草屋给推了。 谢清婉见状也上前去帮忙。 于是场面登时变得混乱起来。 谢莺几人忙着拆房,其他人则是忙着拦。 不过有安宁侯在,他们也拦不住的。 安宁侯几掌就将那摇摇欲坠的茅草屋劈塌了。 “轰——” 大房二房都愣在原地。 大伯母干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连形象也不愿意维持了。 “这天杀的谢莺就是来祸害我们谢家的,我们唯一的避难所都给拆了,我们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啊?” 二伯母见状也跟着坐下来哭。 “是啊,这让我们可怎么活啊!本来就被流放了,结果还要被这姑娘祸害,我们谢家怎么就出了这种混账!” 她们俩又拼了命地给柳姨娘使眼色,想要将柳姨娘也拉入她们的阵营。 若是放在从前,柳姨娘说不定就拉着谢清婉一道指责谢莺,但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她并不觉得谢莺是个无的放矢之人。 兴许她真的有什么办法。 柳姨娘干脆当做什么也没瞧见,帮着谢清婉一起拆屋。 谢莺一扭头就看到两个长辈坐在地上撒泼,嘴角一抽。 这离开了安宁侯府的庇护,也不过是普通人,遇到这种时候也难免会露出些本性。 平日里那贤惠优雅的模样也装不下去。 谢莺推了隔壁的谢清婉一把。 谢清婉一头雾水。 “做什么?” 谢莺催她:“你也去哭,哭得好给你十两银子。” 谢清婉:?? 她懵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丢了手里的东西,几步跑到两位伯母身边坐下,也开始嚎啕大哭。 “爹啊,姐姐这么做一定有她的苦衷的!两位伯母怎么以大欺小啊呜呜呜!当初疫病的时候要不是姐姐伺候着,咱们一家的性命都要保不住了!他们现在身上还戴着姐姐送的暖贴,脚上还穿着姐姐做的雪地靴!他们怎么还在骂姐姐啊!当真是蛮不讲理!呜呜呜!” 她哭得极大声,一边哭还一边声情并茂地指责。 这一番话出来,一干人等瞬间噤声。 毕竟谢清婉这话说的没错,侯府已经被抄家流放了,这一路上若非有谢莺照拂,他们一家人恐怕都难熬过疫病那一劫,都说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软,他们身上都有谢莺送的东西,现在却在骂她,那不是恩将仇报吗? 一时间鸦雀无声,面上都露出了尴尬窘迫之色。 谢莺则是挑眉,谢清婉倒是比她想象中明事理得多了,这一哭一闹的,效果比她亲自出面管用多了。 安宁侯看到谢清婉这模样,亦是眼皮一跳,目光往谢莺的方向扫了眼,看到她眼底的笑意,知晓这是她的主意,无奈地摇摇头。 “莺莺,你不必再卖关子,说说你究竟想做什么?” 这也是大家想知道的,一众目光再次汇聚到谢莺身上。 终于愿意安静下来听她说话了。 谢莺在心里叹了口气,随后开口:“往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谢府一家人都要居住在此,难不成大家都想住在这不遮风又不挡雨的茅草屋里?何必浪费时间继续建下去?” 大伯父沉声道:“县令只给了我们半个月的时限,若是盖木屋,半个月根本来不及,到时候咱们都得去边疆做奴!你说的倒是轻巧,难不成你还有别的法子?” 二伯父附和道:“茅草屋是最好的办法,虽说不如木屋遮风挡雨,但至少能应付过去,等到之后再改建房子亦来得及。” 谢莺则是看向两位兄长。 “二位兄长也这么觉得?你们也想住在这样破烂的茅草屋里?若是染了风寒伤了身子,往后又该如何?” 提到此事,大伯母便拉着大伯父小声道:“如今清风身子骨弱,上回又受了疫病,不可再染风寒了。只要他好好的,往后咱们自然能东山再起。” 大伯父陷入沉思。 谢清风和谢清雨则是对视了一眼,随后看向谢莺:“依妹妹之言,有何良策?” 谢莺微微一笑:“自然是有的,只是需要大家的配合,若是你们不愿听我的,那你们便自己住这茅草屋。”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谢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谢莺见无人应声,又道:“我先将丑话说在前头,我手底下不想见到任何一个阳奉阴违之人,哪怕你们是我的家人,但涉及生死关头,我也不会纵容姑息。不过只要你们听我的安排照做,我保证你们能在半月内完成屋舍的建造,还能住上遮风又挡雨的屋子。” 谢莺这一番话说的让人更是摸不着头脑。 她究竟有什么法子能让大家在短时间内完成工期还能住上这般好的屋子? 在这北疆天寒地冻之地,能遮风挡雨已是极好。 “此话当真?” 大伯父迟疑地开口。 二伯父仍旧疑窦丛生:“那你究竟要如何做?” 谢莺面色严肃:“你们只需答应或不答应,不必多问,我自有安排。” 大伯母小声道:“那万一你诓我们呢?那到时候没法在半月内完成,我们岂不是都得完蛋?” 谢莺冷冷地看她:“那大伯父一家可以继续搭建茅草屋,不必掺和此事。我们各建各的,如何?” 大伯母闻言有些恼:“我看你分明就是在胡言乱语,你压根就没有法子,就是不想让我们一家子好过!相公,莫要听她的,我们继续盖草屋便是!” 说完她拉着大伯父和谢清风转头就走。 二伯父一家还在犹豫。 谢清雨倒是对谢莺的提议深信不疑,道:“爹,娘,便依妹妹之言照做吧。” 二伯母还记着之前的事,有些搁不下脸面。 “那万一没建成该如何?” 谢莺:“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听我的安排照做,我保证让你们住上大房子。” 第92章 告诉你一个秘密 于是大房继续修葺茅草屋,将推倒的重建。 而二房则是跟着谢莺,谢莺让他们做什么他们便做什么。 安宁侯和二伯父被安排去附近的空地里挖土。 当他们得知此事时,脸上都露出了些错愕的神色。 “莺莺该不会是想用这土造房吧?这北疆的土虽有粘性,但支撑不了一个房子,经不住半点风吹雨打,根本住不了人。” 安宁侯面露忧色,显然对谢莺的举动十分不解。 二伯父和安宁侯是一个想法,对此举颇有微词。 谢莺重复之前的话:“听我的安排,照做即可。” 二人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照做。 于是两人依着谢莺的安排,将一部分粘土挖出来,高高地叠了两个小山。 谢莺说了,这粘土越多越好。 他们也就不再多想,埋头苦干。 谢清雨见两个长辈都去干活了,便主动提道:“妹妹需要我做何事?” 谢莺点头:“自然是有的。” 说着她从袖子里取出一张配料单,递给谢清雨。 “二哥可有办法将上面的东西制作出来?” 她记得谢清雨学识上比谢清风要好些,只是一直被大房压一头,很少有出头的机会,兴许这次能让他试试。 谢清雨接过谢莺手中的单子,将上面的配料公式来回看了几遍后,才惊讶地看向谢莺。 “妹妹此物是从何处所得?竟……前所未见!” 谢莺眼皮一跳,当然前所未见,这是她从现代带过来的石灰石配方,专门做水泥房用的。 没错,她要做的就是现代水泥房,但不是那种常规的,而是便捷式。 常规式的要在半个月内完成更是天方夜谭,光是打地基什么的就够呛的。 但便捷式的水泥房半个月足以。 幸好她之前在外面农庄里出差的时候有过建房的经历,否则这会还真是束手无策。 说来也是离奇。 那会农庄恰好赶上暴风雪,他们被封在山里,不得不就地取材,建出一个快速水泥房来,既遮风挡雨又能保暖。 当时农庄遍地都是材料,建成一个水泥房根本不在话下。 谢莺便将当时那些物品记录都保留了一份,没想到这时派上了用场。 只是此地不比现代,许多东西都不是现成的,有的还需要加工。 让安宁侯他们挖的粘土就是做水泥房的材料之一。 若是谢清雨能将这石灰石做出来,那大半的材料都有了。 剩下唯一需要的,就是铁矿粉。 这玩意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到,矿脉一向是由官府在管,若是去市面上买,价格只高不低,更何况以他们现在这种情况,压根就不可能出去买铁矿粉。 那些捕快也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听他们的意思,分明是上头有人故意施压,所以才这般催促工期。 运气不错的是,上回被抄家时去申侯府收了不少物资,那物资里头便有不少铁矿石,她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将这些取出来磨成粉即可。 毕竟铁矿石这东西还是太过稀有,她若是太招摇反倒容易惹来祸事。 只是…… 申侯府里头怎么会有这么多铁矿石? 不管原因为何,至少要将眼前这个任务给完成了,才不会让幕后之人有机可乘。 思及此,谢莺便对谢清雨道:“此物名为石灰石,乃是我要建造的房子所需之物,二哥可有办法将这方子上的石灰石做出来?” 谢清雨沉吟半响:“倒是不难,只是此物新奇,需要用到之物怕是……” 他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谢莺道:“只要二哥能做就行,东西我都会替你备好,不必担心。” 谢清雨一怔,旋即道:“既然妹妹能解决,那剩下的事便交给我罢!” 说完他便拿着那张方子去一边研究了。 而谢清婉和柳姨娘二伯母就站在不远处,时不时探头看她,一个个脸上都有些不安。 谢莺则是朝谢清婉招了招手。 “你过来。” 谢清婉原本还有些忐忑,闻言眼前一亮,快步走到谢莺面前。 “要我做什么?你说吧,我勉为其难替你做了。” 谢莺看到她那稍显雀跃的模样,笑了笑,没拆穿她的小心思,只道:“你先随我来。” 这片荒地是依托着一座荒山,常年无人开垦,和童家村的比起来,这里的地都已经烂的不能再烂了,放眼望去一片荒芜。 皇帝将他们流放到这里,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这里恶劣的环境,还是说本来就打算让他们一家自生自灭? 但安宁侯府多代的功绩就一点都不作数了吗? 谢莺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到如今依旧没有半点头绪。 只能从封越和安宁侯的态度中隐约瞧出些端倪来。 至少,皇帝没有想置他们于死地,这就意味着一切都有可能。 有操作空间总比没操作空间好。 谢莺没再多想,领着谢清婉到荒地后头的山上。 她方才在底下搬东西的时候就观察过这里的地形,这里地处背风坡,短时间内水泥房是建不起来的,没道理让一家人住在那没成型的水泥房里,还是得另外想个暂住的法子。 此地最适合搭建帐篷。 这是谢莺得出的结论。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谢清婉一头雾水,视线落在谢莺手上的铁链上,她前头便是用这东西勒住了那捕快的脖子,差点将人送上黄泉。 她吓得一激灵。 “你你你你别乱来啊!” 谢莺:“……” 她翻了个白眼。 “我带你来,是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谢清婉一愣,随即四下看了看,大家都在忙碌,没人往这边瞧过来,这才小声道:“你要告诉我什么秘密?难不成我不是爹娘亲生的?你要将我赶出去不成?” “……” 这孩子的脑回路真是怪新奇的。 谢莺深吸一口气,强忍住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心平气和地开口:“你收起那些不该有的想法。你生是谢家的人,死是谢家的鬼,既然活着,就要为谢家出一份力。” 她开始给谢清婉洗脑。 谢清婉似懂非懂地点头。 “所以接下来,我要交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 第93章 他待你当真不错 当谢清婉看清楚面前摆着的这些奇形怪状之物以后,瞠目结舌。 “这、这些究竟是何物?” 她不过就是转个头的功夫,地上就冒出了这些她从未见过之物。 瞧着像是屏风,但模样又与屏风不同,五颜六色的,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 谢清婉迟疑着要不要上前伸手一探。 谢莺已经将地上散落的帐篷捡起来。 之前在户外待过不少时间,对于简易帐篷这方面也做过不少攻略,加上她也带过这种登山帐篷的货,囤了些货,数量不多,但这一家人肯定是够用的。 “这些是——” 谢清婉已经低呼起来。 “原来你早知此地藏着这些好东西,难不成是封将军偷偷说与你的?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旁人此物的来历。” 不等谢莺开口,谢清婉便已经露出了然的神色,还表示会替她遮掩。 随后她又搓了搓手,意有所指:“不过,你得照之前的翻倍给我才行。” 谢莺嘴角一抽,合着在这等她呢。 这样也好,省得她费心思找借口蒙骗谢清婉,既然有了现成的理由,她也就不多费口舌,免得到时候还要找别的谎来圆。 谢莺佯装不满,随后才算是勉为其难应下。 “二十两银子,成交。” 谢清婉笑眯眯地弯下腰,伸出手去戳地上那些东西,“那你该告诉我,唤我过来究竟所为何事了吧?” 谢莺跟着弯腰将那些帐篷的散件拾起来,道:“自然是要你一起干活,将这帐篷搭建起来。” “帐篷?” 谢清婉愣了一下,又仔细看了眼那帐篷的模样,瞧着与她们这段时日路上居住用的营帐相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明白了,怪不得封将军会给你此物,是为了让你暂时休憩之用,他待你当真不错。” 说着,谢清婉还朝谢莺挤眉弄眼。 谢莺:…… 这孩子的脑洞开得有点大了。 “如今不嫉妒了?先前不是还追着要给人献身吗?” 此话一出,谢清婉瞪圆了眼睛。 “你如何知晓……” 她登时上前捂住了谢莺的嘴,下意识左右瞧了瞧,没看到旁人这才压低了声音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此事只有姨娘知道,难不成姨娘出卖我了?不可能!她绝对不会出卖我的!” 谢莺看到她那焦急的模样,笑了笑。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当真以为你所做之事无人知晓呢?” 谢清婉慌乱得不行。 “你你你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谢莺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告诉她,转开话题:“你先学会搭建这帐篷我再与你说。” 谢清婉抓心挠肝的,但看到谢莺这模样,知道是问不出来结果,只能郁郁寡欢地跟着谢莺教的步骤将第一个帐篷搭起来。 谢清婉手劲小,将那支架举起来的时候有些费劲,气喘吁吁了半天,才完成了一半。 谢莺没眼看,上前搭把手。 谢清婉拦住她,觑了眼她的腿,道:“你还是别忙活了,大夫交代过,你腿伤未愈,不可过度操劳,免得落下病根。到时候你想将黑锅扣到我头上,我可不会背。收起你那心思,我绝不会上当!” 谢莺顿了顿,心头难免划过一丝丝暖流,笑道:“你不会以为如今这情形,我还能独善其身吧?我若是不干活,谢家其他人的唾沫星子不得将我淹了?” “……” 谢清婉想了想觉得言之有理,方才大房二房的态度,啧啧,完全是要将谢莺生吞活剥了似的。 记得刚抄家之时,她也是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谢莺身上,认为此事皆是因她而起,可随着这流放一路上的经历,她知道谢莺并非他们口中那种人。 适才仗义执言站在谢莺这边,也是看不下去他们都逮着一个人欺负,绝不是为了那区区十两银子。 两人配合着搭建好第一个帐篷,大小可以容下两到三个人。 谢清婉围着搭好的帐篷走了一圈,又钻进去瞧了瞧,脸上满是新奇。 “当真遮风,里头竟一点都不冷!” 谢莺看着她兴奋的模样,应了一声:“这几日暂住帐篷,我这里还有几顶,你将姨娘和二伯母喊过来一起搭,我去瞧瞧二哥。” 谢清婉学会了如何搭建帐篷,正得意着,闻言连连点头,忙不迭跑下去喊人上来。 当柳姨娘和二伯母见到那搭好的帐篷时都大惊失色。 “这、这是……” 谢莺已经去找二哥谢清雨,谢清婉还记着答应谢莺的事,只道这是不经意间寻来的,但三言两语中也透露出封越的手笔,柳姨娘瞬间便明白了,二伯母仍是一头雾水。 不过有了帐篷,那他们接下来几日的居住之所便有了着落,不用担心住在茅草屋那般破烂的屋子里。 如此二伯母也有了盼头,觉得跟着谢莺实在是个明智的决定。 像大房他们不愿意听谢莺的,自个去修葺茅草屋,接下来的日子还不知多难熬。 二伯母心惊不已,暗暗庆幸自己听了儿子的话。 于是三人将谢莺留下的剩下几顶帐篷搭建好,刚好他们二房三房两家人居住。 没有给大房他们留。 谢清婉算过以后不由咋舌,谢莺还真是说到做到,只要听她安排行事便会住上大房子。 她对于之后即将建成的屋子越发期待。 而此时的谢莺来到了谢清雨身边,谢清雨正在找她。 “妹妹!为兄知道如何做出这个名为石灰石之物!其中的这些东西你可能寻得?” 谢莺微微一笑,将刚才走下来路上准备好的东西从背后拎出来。 “我方才去附近寻了寻,想必这些就是二哥要用到的东西。” 谢清雨眼前一亮,接过谢莺手中的包袱,将里面的东西都清点了一遍,大喜过望。 “没错!就是这些!不知妹妹需要多少?” “当然是越多越好!” “为兄明白,这便去做。” 于是一行人忙得热火朝天。 再看大房,正在费劲修补被谢莺推翻的茅草屋,即便恢复成原来模样,也依旧是那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仿佛大风过境就会将这屋子卷跑。 大伯母往谢莺他们的方向瞧了眼,冷哼道:“他们到现在都没有建屋子,今夜可别想过来蹭我们的屋子住!” 第94章 齐家干活 谢莺见众人都有活干,自己也没闲着,到僻静之处将随身空间里的铁矿石取出来。 铁矿粉也是做水泥房的必需之物。 只是此事隐秘,不可为人知晓,谢莺特意避开人悄悄为之。 大半日过去,安宁侯和二伯父已经将这附近的粘土挖出了几座小山般高。 谢莺拖着一麻袋的铁矿粉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面前几座粘土堆成的小山,眼皮直跳。 “爹,这才半日,你们便挖出这么多?快歇会罢。” 谢莺担心累坏了安宁侯的身子,上前拉住人,喊人停下。 满头大汗的安宁侯见到谢莺过来,脸上露出了笑。 “莺莺放心,爹有的是力气,不必担心。” 二伯父没有安宁侯这般强健的体魄,到底是个文弱书生,早就气喘吁吁,双手双腿都打着颤,要不是拼着一口气,这会早就瘫地上了。 谢莺见状叹了口气,将水壶递过去。 安宁侯一口喝了干净。 二伯父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舔了舔嘴唇。 谢莺又递了一个水壶过去,二伯父迟疑了一瞬,窘迫一笑,接了过去。 “莺莺,这些可够了?不够的话爹再接着挖!” 安宁侯撸起袖子就准备接着干活。 谢莺拦住他:“够了爹,太够了,不必再挖了,歇会吧。剩下的事交给我。” 盯着两位长辈去休息后,谢莺就看到谢清雨兴致冲冲过来。 “妹妹,你快来瞧瞧,我照着这配方做出来的可对?” 谢莺跟着谢清雨去瞧了一眼,点头:“二哥聪慧过人,没错,就是此物。” 到底是侯府出身,这世家大族养育出来的后辈不会太差劲,资质的确过人。 万事俱备,可以动手了。 谢莺将这些东西按照比例和在一处,搅拌出了建造水泥房最需要的东西——水泥。 安宁侯等人都围在边上瞧她和出来的灰不溜秋之物,神色各异。 “莺莺,此物究竟有何用?” 二伯父亦是一脸好奇:“难不成屋子便是用此物建造?当真是闻所未闻!” 谢清雨面露讶色:“书上也不曾记载此物,妹妹是从何处知晓此物的?” 搭好帐篷过来的谢清婉等人见到这些水泥同样一脸震惊,杂七杂八地问了一堆。 问题太多了,谢莺没打算一一回答,只道:“你们等着瞧便是。” 天色黑得很快,今天估计做不了太多活,打个基底差不多。 这几日过来路上已经停雪,天象上看接下来几日都会是晴天,对谢莺来说也算是个好消息,这样更有利于晾干水泥,早日完工。 谢莺提着一大桶水泥找了个较为平坦开阔之处,开始铺地。 铺地前,她在平地上大致划出了房屋的面积规划,只建一层平房的话,还是要尽可能宽敞点。 不过这片荒地足够开阔,这太和县的县令也没说能盖多大的房子,那自然是越大越好。 一人安排一间屋子的话,不算大房,至少也得七间屋子,但长长一排未免太难看,看起来并不雅观,谢莺想起了现代四合院的布置,便照着那个样式做出了的规划。 一众人跟在谢莺后头,看到她在平地上做各种标记,都伸长了脖子瞧。 安宁侯倒是看出了些其中的门道,猜到谢莺的用意,看向她的目光染上了几分深思。 他的掌上明珠竟在他不曾注意之时悄悄地成长了这般多。 从前对她的忽视太多,但愿从今往后,能将她的每一刻成长都珍重保存。 建房第一步,先把水泥地铺好。 谢莺见他们一干人等都在那看热闹,干脆一人分配了一桶水泥。 “把这些我做好标记的地方填满,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在众人一头雾水之时,谢莺给他们打了个样,将一块地方用水泥铺满,铺得方正。 “瞧见了吗?就这么铺。” 谢莺指挥着众人。 众人不理解,但大为震撼,照着谢莺的话将那些做过标记的地方都铺满了。 当然,中间还是出了不少岔子。 谢清婉头一回干这种活,那一桶水泥差点没拎动,踉踉跄跄提到一边,刚准备倒地上,脚底一滑,直接跌进了刚倒出来的水泥中。 幸好双手撑着,没有将脸埋进去,不然这张脸算是废了。 她觉得有些丢人,没敢看谢莺,默默地爬起来,但那水泥黏糊糊的,她试了几次都没能起身,结果就是摔了一身的水泥。 谢莺看不下去,上前把人从水泥地里捞起来。 “还没到饭点呢?怎么就饿坏了?看见什么都想吃啊?” 谢清婉:…… 她红着眼快哭了:“我要跟爹说你欺负人。” 谢莺拎起她丢到一边,一脸嫌恶。 “不想变成石像就去找个地方洗干净。” 谢清婉气跑了。 谢莺只能去收拾她留下来的烂摊子。 柳姨娘和二伯母也没干过这种活,不是这里缺一角,就是那里铺高了,这水泥地铺得是大起大落,像这坎坷的人生,起起伏伏。 谢莺默默上前将水泥地铺平。 安宁侯和二伯父倒是对此事上手得很快,没出什么乱子。 谢清雨铺到一半就晕过去了。 二伯母尖声叫起来,忙上前扶住人。 “清雨,清雨!你别吓娘亲!你醒醒!” 二伯母吓得心惊肉跳。 谢莺上前看了眼,替他把了下脉,恩,人倒是没事,纯粹就是力竭晕过去的。 体力还是太差劲了,这样下去根本没法干活,家里的男丁不管用也不行,得想办法提升身体素质。 这边的动静早就惹来了大房他们的注意。 大伯父暗中观察了许久,看到他们从挖粘土到铺水泥,看不明白他们究竟在做什么,想上去问又想起前头的事,实在不好开口,也就只能在不远处默默观察。 大伯母见到谢清雨晕过去了,不免幸灾乐祸。 “就说那谢莺将我们这一家搅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这下好了,二房的谢清雨都被折腾成什么样子。幸好没答应跟着那谢莺做事,不然遭殃的就是我儿了!” 说完她就拉过自己儿子谢清风的手,看到上面磨红的水泡,心疼得不行。 第95章 不必逞强 天色渐渐乌沉。 水泥地已经铺好,谢莺负责收尾,将水泥地铺平整。 今天也算是落下帷幕了。 等她收拾完准备去附近清洗一下时,大房三人已经从茅草屋那边走过来,正在奚落他们这块平地。 大伯母最是好面子,又心疼自己儿子因为谢莺吃了不少苦头,此刻见到谢莺灰头土脸地出来,一脸幸灾乐祸。 “方才大姑娘不是还在信誓旦旦说会造个大房子出来?结果呢,就这啊?二房也是疯了才会听你的话,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能懂什么?这下好了,连今夜的住处都寻不到。我们那茅草屋可装不下你这尊大佛。” 这奚落嘲讽的话语实在难听。 安宁侯等人脸上都露出了不悦之色。 安宁侯为了维护女儿,出面道:“不过是捱几日风霜,怕什么?” 他们还不知有帐篷一事,这会是真想跟着谢莺一起风餐露宿。 谢莺闻言难免有些动容。 二伯母这会刚照顾完谢清雨,见他清醒了,便忙不迭赶过来,指着大伯母道:“谁稀罕你们那破烂屋子?漏风又漏雨!你放心好了!我们今晚有的是地方住!” 大伯母只当她是为了面子在这胡扯,并不信她所说之言,笑了两声,道:“老二家的,你家清雨刚才都晕倒了,你还帮谢莺说话呢?她就是在捉弄你们,压根就没想让你们住上大房子。也就你们犯傻,非得听她的,早跟我们一起住茅草屋不好吗?这下天黑了,连个住处都没有,这日子可怎么办呀?” “清雨那是累晕的!他自己愿意出这份力,我拦不住,关大姑娘什么事?我都与你说了我们有地方住,你何必在此说这些难听的话?” 二伯母如今也是站在谢莺这边,和谢莺算是一条船上的人,自然不会允许旁人指责她。 大伯母听了更想笑。 “那等着瞧吧,别晚些时辰没地方住了再回来求我!我可不答应!” 大伯父见气氛如此剑拔弩张,便过来当和事佬,对安宁侯道:“三弟,你也莫要固执了,为了个不懂事的大姑娘搭上二房不值当,还是快些搭个茅草屋吧!忙活半日,这地方如何能住人?” 说着他往那铺了一地的水泥地瞧了瞧,止不住地摇头叹息。 连个房子雏形都没见着,如何能住人? 难不成真要在这荒凉破败之地以天为被以地为席?这般恶劣的天气,迟早会冻坏身子,伤及性命也不为过。 他可不想给自己的弟弟们收尸,正准备出言劝说,自家媳妇已经过来把他拽走。 “与他们说那么多做什么?总之这茅草屋我是绝不会让他们住的!这可是我们清风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手都弄伤了!怎么能让他们占这个便宜!” 谢清风倒是一言未发,看向谢莺时的神情却多了几分窘迫。 谢莺算是听明白了,这是觉得他们今夜没有去处住,来落井下石的。 她露出困惑的神色:“大伯母,谁与你说我们今夜无处可住的?” 大伯母闻言指着那块水泥地讥笑道:“你们忙活了一天就只是铺了地,这上头瞧着也不像是能住人的模样?不然那你们还能住哪?难不成都盯着我那茅草屋啊?我今日话就摆在这,你们谁都别想来占便宜,那茅草屋除了我们大房,谁都不能住!” 谢清婉看不下去,出声回怼:“大伯母,谁稀罕你那破烂屋子啊?咱们有地方住,比你那好太多了!” 大伯母依旧不信:“那你倒是给我瞧瞧屋子啊?这哪里像是能住人的地方?真没地方住也不必撒谎蒙骗我们吧?” 谢清婉气得发抖:“我为何要撒谎?姐姐早就为我们寻了住处,还用得着大伯母在这里嚼舌根?” 谢莺闻言不由挑眉,多看了她一眼。 难得听她喊自己姐姐,没想到在这里听上了。 别扭的小孩。 大伯父也忍不住开口:“此地……如何能住人?不必再逞强了。” 谢莺轻轻一笑。 “既然大伯父和大伯母都不信,那便跟过来瞧瞧吧。” 说着谢莺拍了拍手,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 安宁侯和二伯父则是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毕竟他们并不知还有帐篷一事。 二伯父有些担忧,拉过二伯母,低声道:“咱们这屋子都还没建呢!大姑娘这是打算带人去哪里?” 二伯母诧异地看他:“自然是带去我们的住处!” 二伯父瞪圆了眼睛:“真有啊?” 安宁侯也不禁凑过去听。 二伯母白了他一眼:“当然有,难不成你也以为我们在撒谎?” 二伯父面有讪讪,不再多言。 安宁侯则是露出欣慰之色,他就知道莺莺还留了后手。 当真是长大了,凡事都考虑得如此周到,蓉儿在天有灵,得知此事也会高兴的。 谢莺领着人一路到了后山,大伯母走了好一会,有些不满,认为谢莺是在诓骗她,停下脚步。 “大姑娘,你也不必再瞒着我了,都是一家人,没地去便没地去,何必如此折腾?难不成你找了个现成的山洞?” 谢莺回头看她,耸了耸肩。 “大伯母若是不想折腾,回去便是。” 大伯母噎了一下,心里实在好奇,想看看谢莺到底拿什么来堵她的嘴。 她可不信在这么短时间内还能整出别的屋子来。 很快就到了一处平坦开阔之地,这里搭着四个帐篷,颜色各异,模样新奇,和他们之前住过的营帐有些相似,但眼前这个帐篷更简单轻便。 大房一家见到这些款式新奇的帐篷登时愣在原地。 大伯父瞠目结舌:“还、还真有住的啊?” 大伯母很快反应过来,哼了一声,“这东西瞧着便不结实,半夜刮风下雨还不知会如何呢!到时候被吹跑了可就遭殃了!” 谢莺只是笑:“大伯母放心,这帐篷比你那茅草屋结实,防风防水,不是龙卷风还刮不走。” 谢清婉看不惯大伯母那副做派,走到一个帐篷前,打开那上面的拉链,当然,她练习过很多次了,第一次夹住了手,试过很多回才能轻松将那拉链口子拉下来。 “这里头可真宽敞,还有枕头被子,哎,姐姐真厉害。” “……” 第96章 难不成你真想毁了这个家 “这是从何处来的?谢莺,你老实说,莫不是……用了什么旁门左道?还是……” 大伯母猛地瞪大了眼睛。 “难不成你与那些捕快之间有什么勾当?” 这个词一出,在场之人无不闻之色变。 安宁侯怒道:“大嫂!莫要胡言!” 就连大伯父亦是惊出一身冷汗。 大伯母冷笑一声:“怎么?当真做了此事不敢承认?否则她这些东西是从何而来?那些捕快为何这般怕她?定然是她——” 话未说完,便有一道身影上前,对着她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不仅打蒙了大伯母,也打蒙了在场的所有人。 就连谢莺都不由愣住。 只见从头到尾都不曾出声、几乎沦为背景板的柳姨娘竟冲出来做出了这个让众人为之一惊的举动。 大伯母捂住火辣辣的脸颊,怒不可遏地瞪向柳姨娘。 “你一个姨娘也敢对我放肆?” 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柳姨娘身上,尤其是谢清婉,她最是惊愕。 没料到一向在人前安分守己不争不抢的姨娘竟然动手打人。 柳姨娘挺直着腰杆,同样瞪着大伯母。 “大姑娘尚未出阁,自是清白之身。你这般污言秽语玷污了她的清白,若是蓉夫人在世,定然也不会纵着你胡言乱语!” 她口中的蓉夫人,指的便是谢莺的生母。 大伯母闻言面色一僵。 柳姨娘平日里说话软绵绵的,虚弱得很,这会倒是硬气了不少。 “蓉夫人不在,妾身虽只是姨娘,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姑娘的清誉受损。这一巴掌,是你应受的,就算侯爷要罚妾身,妾身甘愿受罚。” 说完这番话,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他们都忘记了,谢莺的生母在很多年前就已经离世,谢莺如今也不过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大房却将这个糟糕的名声扣在谢莺头上。 这对一个女子来说,将是多大的伤害? 安宁侯沉声道:“莺莺绝不会做出此事,大嫂你如此污蔑,让我莺莺往后如何自处?柳枝此事虽做得冲动,但也是为了莺莺,我不会怪你。” 柳枝是柳姨娘的原名。 二房没眼看下去,二伯母也挺身而出:“老大家的,空口白牙诬蔑之词你可不兴说啊!大姑娘为了我们特意寻来的帐篷,怎地到你口中便是同那些捕快有什么勾当了?前头那些捕快如何待我们难道你眼瞎吗?还是说,你瞧见我们有安稳的住处便不高兴了?” 刚恢复一些的谢清雨也快步走过来,对大哥谢清风道:“妹妹到底是个女子,清白极为重要,往后该如何自处?大哥劝着些,莫要让大伯母伤了妹妹的心。” 谢清风抿唇,看向谢莺的目光更是窘迫不安。 就连大伯父也转头呵斥大伯母。 “无凭无据之事不可胡言!难不成你真想毁了我们这个家?” 大伯母面露悻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被这么多人指责,连平日里低声下气的柳姨娘都敢扇她巴掌,她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我、我这也不过是担心大姑娘受人蒙骗!那不然这些东西她是从何处寻来的?也没见她解释一二啊?这可不能怪我。” 谢莺将众人的举止都看在眼里。 老实说,名不名声的她并不在意,自小就是孤儿,过怕了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名声对她来说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 但还是会有人为她在意,为她着想。 心头难免生出了几分酸涩。 她清了清嗓子,道:“大伯母不是想知道此物从何而来?不妨去问问封将军。” 大伯母僵住了脸。 那可是镇北大将军封越,她一介妇人怎么敢去问的? 先前封将军便对谢莺优待有加,此物是他留下的也不足为奇。 其他人原本也心存疑虑,一听谢莺此话瞬间明了。 原来不是谢莺的功劳,是封越的功劳。 如此也能解释这些帐篷突然出现在此地的原因了。 谢莺见他们都对此信以为真,稍稍松了口气,有封越做挡箭牌,接下来的事便顺理成章多了。 大伯母想到前一刻所说恨不得扇自己俩耳光,当真是丢人现眼。 可转念一想,她又忍不住埋怨谢莺:“那既然封将军留下了此物,定然也有我们大房的份,大姑娘为何不取出来给我们大房用?难不成是我们大房不如你的心意,你便要从中作梗吗?” 又是一口锅。 谢莺微微一笑。 “大伯母怕不是弄错了,此物是将军留给我用的,为何会有大房的份?再说了,先前大伯母不是信誓旦旦说要住那茅草屋,不肯跟我一道吗?我瞧着大伯母非要住那茅草屋,拦也拦不住,也便没再多言。如今怎么还怪上我了呢?” 大伯母一时语塞,半响都说不出应答之话。 大伯父不想继续丢人,急忙拉着人离开。 谢清风则是在原地踌躇,等自己爹娘走后,才朝着谢莺走去。 “莺妹妹……” 他说话吞吞吐吐的。 谢莺知晓他的来意,只道:“大哥,我们是一家人,不必说旁的话。” 谢清风面色一滞,随后正色道:“莺妹妹说的是,既然是一家人,那自不必说两家话。我娘方才说了些伤人的话,我代娘亲向你赔罪,还请莺妹妹莫要往心里去。” 谢莺心头感叹。 这谢府大房二房的长辈看着不顶用,生出来的儿子一个两个倒是挺不错的,这个谢府还算是有救。 看在两位兄长都不错的份上,她能帮一把是一把。 “大哥言重了。只是那茅草屋的确难以遮风挡雨,不宜住人,不如……” 她话还没说完,谢清风已经摇摇头。 “莺妹妹的好意我明白,但此路是我爹娘选的,得让他们长些记性才行。” 谢莺一怔。 原来他并非不知爹娘的问题,只是出于孝道,许多事无法诉诸于口,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转变他们的思想。 等谢清风离开,谢清雨也走到了谢莺身边,轻声道:“妹妹放心,有二哥在,二哥会竭力护着你。” 谢莺鼻头泛酸。 不是,这一个两个的,今天怎么都搞煽情啊? 第97章 解决晚饭 住处的事告一段落,天色也已经彻底漆黑。 谢清婉的肚子咕咕叫起来。 一众人的目光都朝她望过去。 谢清婉赧然地捂住肚子,试图掩盖身体因饥饿而发出的反抗声。 其他人也纷纷露出苦涩一笑。 他们这一天下来,也不过啃了中午送过来的馒头,忙活到现在早就饥肠辘辘。 谢莺皱起眉。 这个时辰还没有捕快来送饭,多半是不想给他们送饭,想借此刁难他们从而消磨一下他们的意志。 看来今天的晚饭不能指望会有人送过来了。 安宁侯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走过来对谢莺道:“莺莺,爹这里还备着些干粮,你若是饿了便将就着吃。” 一边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鼓包,里头裹着的便是干粮。 谢莺一看便知这是安宁侯留着自己的口粮,那被摩挲过不知多少回的痕迹透露出他这几日并不好过。 从今日那些捕快的行径便不难瞧出,他们这几日过得水深火热,不止被催促打骂,想必在吃食上也克扣了不少。 安宁侯何曾受过这样屈辱的对待? 谢莺的视线转到其他人身上,他们的面色并不好,经过了几日的摧残,此时都已经心力交瘁。 她想了想,旋即轻轻一笑。 “爹,不必吃这个,我来准备晚膳,绝不会饿着大家。” 安宁侯一怔。 二房的人听见了也都惊异地望过来。 他们如今对谢莺的话分外信任,毕竟这一路走过来,她所说的话都一一实现了。 她这般说,定然是有了主意。 而谢清婉则是兴致冲冲跑过来。 “难不成你要摊煎饼?” 谢莺嘴角一抽:“自然不是。” 谢清婉闻言不由丧气。 “也是,我们这一路过来都没带什么干粮,更不要说摊煎饼吃了。” “今天不摊煎饼,吃别的。” 谢清婉叹了口气:“还有什么能吃?午时他们送过来的馒头都已经吃完了。”随后她顿了顿,猛地看向谢莺:“难不成你偷偷藏了吃食?” 谢莺直接赏她一个板栗。 “你看我这一身上下何处能藏吃食?” 谢清婉吃痛地捂住额头,一脸疑惑。 “那你要如何弄来吃食?” 柳姨娘亦是露出忧虑之色。 “饿一晚上无妨,只是莺姑娘莫要做些出格之事。” 显然是白天对捕快那一桩事耿耿于怀,还有些阴影,担心谢莺会有过激之举。 谢莺明白柳姨娘的意思,朝她展颜一笑:“姨娘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 说完她对着谢清婉勾勾手,嘴角微翘:“随我来。” 谢清婉太熟悉她这个神情,心头一跳,下意识就跟上了谢莺的步伐。 谢清雨也追上来。 “妹妹可要二哥搭把手?” 谢莺求之不得:“二哥也来罢。爹和二伯父二伯母先在此处小憩,我去去便来。” 三人匆匆离开,留下安宁侯等人面面相觑。 二伯父望着谢莺离开的背影,低声对安宁侯道:“三弟,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莺姑娘与以往不同了。” 安宁侯抚掌而笑:“那依二哥之见,此乃好事还是坏事?” 二伯父瞧见他这模样,也跟着笑了。 “自然是好事。” …… 谢莺寻到了一处寒潭。 这是来的路上看到的,特意留心记了一下位置。 谢清婉见到那冒着森森雾气的寒潭时不由一惊。 谢清雨亦是相同的神情。 他们都不明白谢莺的用意。 “你带我们来此地做什么?” 谢莺已经撸起袖子,将前头拎过来的两个桶塞给他们一人一个。 “做什么?自然是来抓鱼。” 谢清婉蓦地瞪大眼,慌忙拉住谢莺。 “你疯了?这是寒潭!你这么下去会冻死的!这里头怎么可能会有鱼?” 谢清雨也觉得有些不妥,劝道:“妹妹,你是姑娘家,若是贸然入寒潭,寒气入体,会落下病根,不若还是我来罢。” 谢莺心头有暖流划过,笑着解释:“放心,我不会有事。这寒潭底下会有鱼,相信我,今夜咱们一家的伙食便有着落了。” 谢清婉和谢清雨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那是寒潭!难不成你真想钻下去抓鱼?” “你的腿伤还没痊愈,不能下去!” 两人仍旧坚持劝说。 谢莺叹了口气,该怎么跟他们解释她学过水下闭气,这种寻常的寒潭根本奈何不了她,冷是冷了点,但其实水下的温度并没有表面上看着这么寒冷。 谢清雨道:“妹妹若是执意要下去,便让二哥随你一道,也好有个照应。” 谢清婉用力点头,“我不识水性,便不随你们下去了,在此地等着你们。若是真遇上什么不测,也能及时救人。” 说完她又呸呸两声:“绝对不会有事的!” 谢莺闻言松了口气。 又省去了解释。 幸好谢清雨会水,不是个旱鸭子,不然谢莺带个拖油瓶下去还真不能保证安全。 入寒潭前,谢莺往谢清雨腰间挂了一圈绳。 谢清雨拦住她:“我不必此物,妹妹带上便好。” 谢莺摇头。 “二哥听我的。” 谢清雨抿起唇,不再提出异议。 谢莺做好准备工作以后便和谢清雨一道入水。 谢清婉紧张得来回踱步。 “可一定要安然回来。” 寒潭底下果真不冷,甚至还有些暖和。 谢莺往下潜游,不多时就看到了来回游荡的鱼群,她的猜测果然没错。 从前在现代的时候,她偶然掉入过一个寒潭,原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底下竟别有洞天,就连手中这随身空间戒指也是在那里头捡的。 谢清雨也见到了那些鱼群,微微瞪大眼,下意识看向谢莺。 谢莺在水下给他做了个手势。 天色漆黑,其实看不太清,但谢清雨很快就反应过来谢莺的意思,这是让他动手。 谢清雨会意,将准备好的鱼饵丢出去,很快便有鱼群奔涌而来。 这么多鱼的游动,带动了水下的波澜。 谢清雨感受到身边的水一波又一波朝他席卷而来,心头生出了些许不安。 他猛地抓住谢莺的手,朝她不断摇头。 谢莺也意识到了水下的异常,往谢清雨身后望过去,随后看到了令她心跳骤停的一幕。 第98章 虚惊一场 一双发光的眼睛正在水下深处静静地望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那双眼睛几乎有一个人那般大小,可想而知,拥有这双巨大眼睛的生物将会是多么庞然的大物。 谢莺大吃一惊,这寒潭底下竟然藏着这种怪物! 她一时之间也难以判断这个水下怪物究竟是敌是友,便反握住谢清雨的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谢清雨跟着谢莺回过头,也看到了那水下怪物,心头大骇,但还是紧紧抓住了谢莺,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谢莺见到他这举动有些眼热,随后将注意力放在那怪物身上。 它正在渐渐靠近,那双发光的眼睛正在不断逼近。 谢莺警惕地将手放在腰间,那里藏着一把匕首。 只是这毕竟是在水下,要是真动起手来,这把匕首也不管用。 这个怪物在水下有着天然优势,她还要受到水的阻力,只会处处受限。 但也不能坐以待毙。 谢莺的大脑飞速运转。 顷刻间,那水下怪物就已经冲到了他们两人面前。 一双大眼珠子与他们等身大小,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他们。 也在此时,谢莺看清了它的全貌。 竟是一条鲸。 在这寒潭里,怎么会生活着一条鲸? 这寒潭并不深,也算不上汪洋大海,怎么容得下这条鲸? 还是说,这寒潭底下连通着别的水域。而他们俩运气不太好,刚下来就遇上了偶然到此的鲸? 这也太糟心了。 他们总不能被这条鲸当做食物一口吞了吧? 看它这身材,少说也得有二三十米长。 谢莺正要深吸一口气,随后意识到自己正在水下,忙停止了这个愚蠢的行为。 而那突然出现的鲸,也只是盯着他们俩瞧,瞧了好一会,终于有了动作。 谢莺一惊,它要动嘴了吗? 下一刻,鲸便张开它的血盆大口。 谢莺当即拔出防身匕首,正要抵挡它的进攻,随后愣在了原地。 只见那鲸凑上来,一口将散落在水中的鱼饵吞吃下去。 谢莺:…… 虚惊一场。 它是来觅食的,幸好食物并不是她。 谢莺松了口气,看来它对这些鱼饵很感兴趣。 谢清雨显然也被吓了一跳,见到这怪物的目标并非他们,朝着谢莺点了点头。 谢莺见到鲸是为这鱼饵而来,便将身上剩下的鱼饵都放出来。 鲸果然欢快地围着他们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发出低沉的闷哼声。 看来他们遇上的这头鲸脾气还不错。 危险解除,谢莺便趁着那头鲸用食之际,将其他游散的小鱼捞进网里。 这些游鱼个头不算小了,但和面前这头鲸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不过今日的晚饭算是有了着落,谢莺并不贪心,见好就收,拍了拍谢清雨,示意他该离开了。 就在这时,那正在埋头干饭的鲸忽地转过来看向谢莺。 谢莺后背一凉,扭过头就看到那鲸窜到了自己跟前,她吓得连连后退。 那鲸围着谢莺转了两圈,尾巴在谢莺身上扫过,带动整片水域的晃动。 谢莺停在原地不敢动弹,不明白它要做什么,随后她目光一凝,鼻尖闻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 是血的气味。 鲸离得越近,那股气息便越浓郁。 谢莺这才注意到,那鲸停留在自己面前的部位上面正往外汩汩流血。 谢清雨也见到了这一幕,不由攥紧了谢莺的手。 谢莺反应过来,这鲸是在向自己求救。 她慢慢游上前,面前的鲸也没再动作,只是扭过头眼巴巴地望着她,那双发光的眼睛里似是藏了什么情绪。 谢莺心头一软,伸出手触碰上那块伤口。 这伤口足足有一个盆大小,放在常人身上早已失血过多丢了性命,也亏得是伤在这鲸身上,还能撑到现在。 谢莺借着水底的微光,看清了它的伤口。 伤口溃烂,看不清是因为什么受的伤,不过看这形状,多半是被别的鱼类咬掉了身上的肉。 想必斗争十分激烈,才会留下这般狰狞的伤口。 谢莺没再多想,背着谢清雨,取出随身空间里的创伤药,不知对鲸能不能派上用场,先用了再说。 这里又是水底,许多药物都用不了,她干脆将药丸混进鱼饵里,让鲸一并吞下去。 它倒是乖巧,依着谢莺照做。 原来是头温柔的乖乖鲸。 谢莺喂它吃完药,又给它的伤口简单处理了一下,便抬手碰了碰它的脑袋。 鲸登时将他们俩顶起来,抬在背上往上游。 谢莺和谢清雨二人都吓了一跳。 谢清雨猛地攥住了腰间的绳子。 一直在寒潭边上守着的谢清婉察觉到绳子发生猛烈的晃动,当即拽住了绳子,用力往上拽。 她还没使什么力气,就见寒潭里冒出了两个人,她则是踉跄摔在地上,随后跌撞起身。 “谢莺!谢莺!” 谢莺骤然跃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谢清雨还有些茫然,看着周遭的情形,再看到身边一起出来的谢莺,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神情。 “妹妹你可有何不妥?方才那——” 他顿了顿,往水下望过去,哪里还有什么怪物的影子,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方才那怪物可有伤着你?” 谢莺摇摇头,被谢清雨扶着到岸上。 看来他们还不知道这鲸是何物,看到谢清雨这魂不守舍的模样,她低声道:“二哥,方才之事,莫要宣扬。” 说话的时候,她看了眼奔过来的谢清婉。 谢清雨注意到了谢莺的举动,稍稍稳定心神,点头会意。 “二哥明白。” 谢清婉赶过来看到他们俩都安然无恙,长吁一口气。 “没事就好,我还以为你们……” 她不敢继续说下去,随后看到谢清雨手上拎着的渔网,瞪圆了眼。 “二、二哥!你你你竟带了这么多鱼回来!” 谢清雨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手中的渔网,看到里头活蹦乱跳的鱼,终于露出了笑。 “莺妹妹果然没说错,这寒潭底下竟有这么多鱼,当真是大开眼界。” 最后一句话只有谢莺能懂。 谢莺也跟着笑,将湿漉漉的衣服拧干了些,道:“我们该回去了,不然爹他们要担心了。” 第99章 你若是不愿意 寒风凛冽。 谢莺和谢清雨一路哆嗦着回去。 谢清婉则是帮他们拖着那一网鱼,难免有些兴奋。 “没想到这寒潭底下真有鱼,我们今夜不必愁了!明日还能接着吃!” 谢清雨笑了笑。 “多亏了莺妹妹,否则我们今夜只能挨饿。” 回到帐篷驻扎地,已经升起了篝火。 安宁侯远远地瞧见他们回来,大步迎上来,看到谢莺那湿漉漉的模样,大惊失色。 “莺莺,这是怎么回事!快去换身衣裳!” 说着他又喊柳姨娘过来扶着谢莺去更衣。 谢莺冲他摇头一笑。 “爹,我没事。” 二房一家也匆匆赶来,看到谢莺和谢清雨这狼狈的模样都是一惊,随后又看到谢清婉手中拖着的那一网鱼,当即明白了谢莺的用意。 原来她这是下水抓鱼去了。 这么寒冷的天还敢下水,当真是不要命了。 众人又看到谢莺那苍白虚弱的模样,难免有些动容。 她这么做,也是为了给大家解决温饱,她是真心想为大家解决难题。 想到这流放路上谢莺的一举一动,他们不禁陷入了沉思。 柳姨娘最先回过神,扶着谢莺回帐篷换干净的衣裳。 谢清雨也被二伯母扶回去更衣。 帐篷里只有谢莺和柳姨娘二人,谢莺有些不自在,并不习惯别人伺候,便道:“姨娘,你出去吧,我自己来便好。” 柳姨娘却坚持替她更衣。 “你自小到大都不曾让我伺候过,如今让我伺候一回又如何?” 谢莺一怔,随后垂下眸不再动作。 原主的记忆中,对柳姨娘和谢清婉多半都是糟糕的印象,出于嫡庶之别,自小对柳姨娘便没有好脸色。 也许最开始的时候,柳姨娘也是想和原主好好相处的。 只是原主浑身是刺,见到人便刺挠,日积月累,柳姨娘也生出了厌恶的心来。 如今却对她说出了这番话,谢莺心头五味杂陈。 “姨娘,从前的事……” 柳姨娘手上的动作一停,抬手轻轻地触碰着谢莺濡湿的头发。 “姨娘从不曾了解过你,但愿现在还来得及。” 谢莺神色一滞,惊讶地看向柳姨娘。 柳姨娘姿容算不得上乘,但也并不平庸,这一路风霜雨雪将她的形容吹刮得愈发憔悴。 此时此刻的柳姨娘,正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 “昔日你不愿给我这个机会,如今可还愿意?” 她总觉得现在的谢莺不同了,才会大着胆子说出这番话。 谢莺别开眼,心头酸涩,她本就是孤儿,原主也不曾体会过母爱,柳姨娘这般与她说话,她更是百感交集。 柳姨娘见她沉默,脸上露出了些许慌乱之色,忙道:“你你若是不愿意,便罢了。” 说着她手上的动作也快了些。 谢莺握住她的手,低声道:“那从今往后,便劳烦姨娘费心照顾了。” 柳姨娘眼眶一热,连声道:“好、好、好!” 谢莺换了那身童家村村民送的大红袄子出去,虽然穿着有点招笑,但这套最保暖了。 出去后众人见到她也没再笑话,安宁侯招呼她:“莺莺,你方才让爹将这些鱼处理了,爹已经照你的话杀了个干净,接下来你要如何?” 谢莺闻言眼皮突突直跳。 他是会说话的。 看到地上摆着的那些开膛破肚的鱼,谢莺更是嘴角一抽。 安宁侯这个当爹的执行能力就是不一般。 谢清婉好奇地伸手戳着地上那些被处理过的鱼,有的死了还晃动两下,给她惊得一屁股坐地上。 谢莺瞧见她这窝囊的模样给个面子嘲笑了两声。 谢清婉恼得不行,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爹,姨娘,二伯父二伯母,你们先去歇着,这里交给我,一会等着吃便是。” 安宁侯有些不放心。 “真不用爹帮忙?” “不用不用,您去歇着。” 谢莺推着人去帐篷。 谢清雨更衣完也过来搭把手,谢莺倒是没让他走,喊上他一道。 安宁侯见状有些无奈。 “莺莺从前可不愿和清风清雨来往,没想到如今竟也融洽。” 柳姨娘在一旁附和道:“毕竟血浓于水,都是一家人。” 安宁侯欣慰地点点头。 谢莺准备做烤鱼,但不想像电视剧里那样插根枝条放火上烤,那烤出来的不是焦黑就是干巴巴的,真有人会觉得好吃吗? 之前野外生活的时候谢莺便试过,结果烤得黑不溜秋,根本难以入口。 她趁人不注意从随身空间里取出了两块铁板,有人问起便说是附近捡回来的,也没人怀疑。 还是铁板烤鱼比较简单又好吃。 她选的落脚处是背风坡,风并不大,篝火极盛,用来烤鱼再好不过。 谢清雨看到谢莺备好了铁板,将鱼放在上面烤,还有滋滋冒油,惊道:“妹妹何时学的手艺?” 谢莺面色寻常,解释道:“路上随军时同火头军学的手艺,这些调料便是火头军那顺过来的。” 如此也能解释这油和调料粉的由来。 谢清雨果然深信不疑,不住地点头。 “妹妹当真好学,即便是这种时候都不忘学些本领,倒教二哥惭愧。” 谢莺莫名有些心虚:“二哥是要成大事之人,自然不必拘泥小节。” 谢清雨哂笑道:“妹妹谬赞,只是如今这形势,又如何能成大事?” 谢莺正色道:“无论身处何地,身陷何种境地,都不能失去对未来的希望。二哥要坚信终有一天能出人头地。我也相信二哥,蒙尘的明珠终有大放异彩的一日。” 谢清雨闻言一愣,随后莞尔。 “那便借妹妹吉言。” 两人相谈甚欢,谢清婉在一旁动了动嘴唇,插不上话,干脆便不吭声了。 谢莺看了她一眼,取了一块鱼肉给她。 “你来试试。” 谢清婉反应过来是和她说,热气腾腾的鱼肉已经递到嘴边,怔愣了一瞬,下意识张嘴,鱼肉就塞进了嘴。 她急得跳起来。 “烫烫烫!烫!” 谢莺和谢清雨都笑出了声。 谢清婉瞪向谢莺。 “你故意的!” 谢莺只问她:“好吃吗?” 谢清婉又是一顿,尝了尝嘴里的鱼肉,吞咽下去以后,别扭开口:“还、还不错。” 第100章 我没上族谱 安宁侯等人闻香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两大盘鱼正架在火上烤着,滋滋冒着热油。 他们俱是一惊。 那鱼肉混着调料的香味,他们在帐篷里休息的时候便已经闻到了。 此时看到那两大盘烤鱼都不由目瞪口呆。 他们从未见过这般吃鱼的。 那鱼上面撒了不知什么调料,香味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谢莺仍旧有些惋惜,这里没有葱姜蒜,也没有别的配菜,不然一定更入味。 安宁侯啧啧称奇。 “没想到莺莺竟还有这手艺。” 谢莺笑着招呼他们坐下来一道吃。 二房一家也没吃过这般模样的烤鱼,都露出惊奇之色。 品尝过那鲜美的鱼肉以后都朝谢莺猛猛点头。 “莺姑娘当真是好手艺啊!” 谢莺笑而不语。 大家饿了大半日,早就饥肠辘辘,这会也没再多说,埋头干饭。 而远处茅草屋里住着的三人,正掰着干粮往嘴里送。 大伯父忽地皱起眉,动鼻子嗅了嗅。 “夫人,你可有闻到什么味?” 大伯母也顿了顿,脸色微变:“这是什么香味?何人在做菜?” 问完她便愣住了。 这片荒地上还能有谁? 除了安宁侯和二房别无他人。 难不成他们找到吃食了? 大伯母禁不住起身,快步往外走,迎着寒风遥遥地看见那帐篷处有篝火窜动,隐隐有谈笑声传来。 这日子当真能过得这般惬意吗? 大伯母转头对谢清风道:“清风,你去瞧瞧,他们究竟在吃什么?他们竟私藏吃食,难不成是故意将我们晾在这的?” 谢清风只是淡淡地看了眼自己娘亲,道:“娘,他们吃什么与我无关,我不去。更何况,是娘执意要与他们分开来此地住的,怨不得旁人。” 大伯母瞪圆了眼睛。 “清风,你竟敢忤逆为娘!娘将你养大,你便是这般待娘的?” 谢清风面色未变。 “娘亲也莫要忘了,从前的生活都是安宁侯府给的。” 大伯母愣住,指着谢清风,有些动气。 “你、你这不孝子!你竟这般待为娘!你真是——” 她说不出后面的话,大伯父上前扶住她,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好了,别气了,气大伤身。” 大伯母又瞪向大伯父。 “还有你,偏偏不成气候,若是能干出些名堂来,得了陛下的赏识,我们早便分家了,又怎会跟着你那三弟沦落至此?” 大伯父闻言登时变了脸色,松开大伯母,厉声道:“我与三弟是兄弟,同是谢家人,理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从前他如何待我们大房你都忘了吗?清风说的不错,没有安宁侯府,我们也不会过惯好日子。今日若非你执意来此,三弟如何会这般待我们?” 大伯母红了眼眶。 “谢敬胜!你现在是在怪我吗?难道你自己心里不也是这么想的吗?你现在反倒过来责怪我,合着只有我是个罪大恶极的坏人?你们爷俩啥也不沾边,是吗?” 大伯父陷入沉默。 谢清风见到两人吵架,不知该如何劝说,干脆也闭口不言。 这时,有人踩着雪地过来。 大伯母听到动静慌忙抬手抹眼,再抬眼看过去,就看到谢清雨正端着一个铁盘过来,上面热气腾腾的,有食物的香味袭来。 大伯父和谢清风亦是一怔。 谢清雨已经走到他们面前。 “莺妹妹做了烤鱼,托我将这些送过来,让大伯父大伯母尝尝。” 剩下三人都愣在原地。 大伯父面色有些窘迫。 “当真是莺姑娘让你送过来的?” 谢清雨笑着点头,将手中的铁盘递给谢清风。 “大哥,仔细烫。” 谢清风抿唇接过,低声道:“替我向莺妹妹道谢。” “这是自然。” 谢清雨送到以后便转身离开了,没再多说别的话。 留下大伯父和大伯母面面相觑。 大伯父长叹一声:“你瞧瞧,你只想着自己,从未为旁人着想过,前头还对莺姑娘说那般的话,现在人家还惦记着你,当真是惭愧。” 大伯母看着谢清风手中那冒着热气又香味四溢的烤鱼,咬着唇,神情有些复杂。 “那、那我不也是为了清风好吗?不想让清风吃苦,我做错了吗?” 谢清风对着自己娘亲正色道:“娘,我是男子,吃点苦头不算什么,你也不必以我为借口找妹妹的茬,她不欠我们大房什么。” 大伯母有些恼:“随你说!我不管了!” 她转身愤愤进屋。 大伯父则是拍了拍谢清风的肩膀,“走吧,进去尝尝莺姑娘的手艺。” …… 谢莺看到谢清雨回来,将刚烤好的鱼肉放在自制的石头碗里递过去。 谢清雨在她身侧坐下,笑着接过。 “妹妹蕙质兰心,往日是二哥看走了眼,怠慢了你。” 谢莺脸上的笑有些勉强。 什么蕙质兰心,只是他们不知道这具身体换了个芯子罢了。 原主的亲缘单薄,自小便在府里无法无天,也就不曾尝过亲情的温暖。 而她则是从未尝过,厚着脸皮占据了这具身体,试图感受亲情,她是一个卑劣的小人罢了。 谢清婉也凑上来道:“你方才为何要让二哥送烤鱼去给大伯父一家?他们前头这般污蔑你,你竟然不生气?换我让他们自生自灭了!” 谢莺看了她一眼,瞧见她那气呼呼的模样,笑了笑:“因为我们都是谢家人,既来到了此地,便得同心协力,如此才能过上好日子。” 谢清婉有些晃神。 “我、们吗?” 谢莺白她一眼:“怎么?你不姓谢?” 谢清婉垂下眼,神色有些暗淡。 “你忘了吗?我没上族谱。” 谢莺一顿,看向隔壁的谢清雨,他脸上并无意外之色,显然他也是知道的。 又有什么信息被她给漏掉了? 谢莺竭力在脑海里搜刮,忽地想起了一桩事。 原本谢清婉是可以上族谱的,但因为原主从中作梗,安宁侯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谢莺面色一白,那这账不是得算在她头上? 谢清婉见谢莺不吭声,声音也低了下去。 “我知你一直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不上族谱便不上族谱,反正我还是姓谢,我叫谢清婉,没人能夺走我的名字。” 第101章 咱俩半斤八两 “说得好!” 谢莺这话让暗自神伤的谢清婉猛地抬起头。 “什、什么?”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谢莺居然在肯定她? 从前的谢莺一直都是打压她、否定她的存在,现在却…… 谢莺偏头看她,侧脸在篝火的晕染下柔和了不少,也减了往日的凌厉之色,多了几分不常有的温柔。 “你没说错,你既是谢清婉,生是谢家人,死是谢家鬼,上不上族谱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谢清婉呼吸一滞。 就连谢清雨听到谢莺这番话都不由对她侧目。 谢莺状似平静地收回目光,继续烤手上的鱼:“想上族谱还不简单,等洗刷了安宁侯府的冤屈,我第一个让爹把你的名字写进族谱,让世人都知道,你谢清婉是我们谢府的一份子。” 谢清婉眼眶泛热,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谢莺撇嘴:“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我不喜欢你的事实。” 谢清婉一怔,随后别扭地转过脸:“我也不喜欢你!” 谢莺闻言弯唇笑了。 谢清雨目睹了两人拌嘴的过程,知道她们两人皆是口是心非,也无奈地笑了。 安宁侯转过注意力就看到自家两个女儿在闹腾,轻咳了一声。 “莺莺,你是姐姐,莫要和妹妹置气,得让着她些。” 谢莺挑眉,顺着他的话接下去:“爹教训的是,莺莺明白。” 反倒是谢清婉有些愣神。 记忆中的安宁侯威严高大不可冒犯,只会对谢莺温柔笑意,面对她时永远是森冷严厉,若是她们二人发生争执,安宁侯也永远只会站在谢莺那边,一味地责怪她。 如今……这是在为她说话吗? 安宁侯见谢清婉不出声,便又对她道:“你姐姐被爹宠坏了,你若是受了委屈,也莫要自己憋着,告诉爹,爹虽然无法保证一定替你教训她,但至少不会让你受委屈。” 谢莺:…… 逆天了老爹,这说白了,还是真宠啊。 她给鱼翻了个遍,轻哼了一声:“教训就教训呗,我皮糙肉厚的,不怕。” 谢清婉噗嗤笑出声来,眼角分明带泪,她悄悄地抹去了。 “就你这,还皮糙肉厚呢?” 谢莺瞪她:“咱俩半斤八两,你也别笑我。” 一众人都跟着笑起来。 气氛前所未有的融洽。 而此时,太和县内某一处宅院的气氛并不算融洽。 “啪——” 茶盏碎裂的声响,伴随着滚烫茶水的溅洒,紧接着响起的便是尖锐的嗓音。 “本小姐养你们这群废物真是白瞎了银子!” 地上跪着一行人,皆低着头。 “小姐,我等也没料到这一路上会有人护送那谢莺,压根就近不了身。” 赵敏敏怒道:“不过一个女子,如何近不了身?还会有谁护送她?” 几人不敢出声。 赵敏敏则是反应过来,除了封越还能有谁? 真该死,那个女人竟然将封越迷得团团转,还为了她动用了自己的暗卫,难不成真把她当成心尖上的人了? 定然是那女人给封越灌了什么迷魂汤!她绝不会让谢莺好过! 新账旧账一起算,在这太和县,就是她只手遮天之地,她就不信折磨不死这个谢莺。 婢女上前一步,低声道:“小姐,太和县的沈县令来了。” 赵敏敏皱起眉头:“这都几时了,才来?没将本小姐放在眼里?” 婢女解释道:“沈县令说是公务缠身,这会才有空过来。” 赵敏敏冷哼,甩袖走到主座上坐下。 “唤他进来。” 沈县令快步进来的时候,恰好看到一行黑衣人退下,不动声色地走进大厅,看到了主座上的女子。 衣着华丽,气质不凡,的确像是京中养出来的千金小姐。 听说是赵丞相的千金,不敢怠慢,忙完手中的活便赶过来,也不知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沈平见过赵姑娘。” 他对着赵敏敏行了一个礼。 赵敏敏居高临下望着他,看到他那张平平无奇的脸,轻嗤了一声:“沈县令好大的官威,竟要本小姐等着你!” 沈平忙道:“下官不敢,只是公务繁忙,才耽搁到这个时辰。不知赵姑娘找下官有何事?可是赵丞相有何吩咐?” 赵敏敏皱眉:“难不成只有我爹能使唤得动你,本小姐便使唤不动了?” 沈平暗道这千金大小姐不是那么好应付的,只好毕恭毕敬道:“自然不是,赵姑娘是贵客,下官自然以礼相待。只要下官能办到,赵姑娘尽管吩咐。” 赵敏敏的脸色这才转好了些。 “前些日子你可收到密令了?” 沈平心头一惊,没料到赵敏敏也知道密令一事。 那密令中写道要好好对待安宁侯府一家,这当中的“好好对待”自然不是字面意思上的,大意就是该怎么折磨怎么折磨,别把人弄死了就成。 沈平也听说过安宁侯府的功绩,没想到有朝一日竟成了通敌叛国之徒,全家被抄家流放,没有株连九族都算是圣上宅心仁厚的。 可他的记忆中,安宁侯并非此等利益小人,但他不过是个小官,人微言轻,自然不敢同旁人提起此事,收到密令之时还有些震惊。 看来安宁侯在朝中还是树敌颇多。 因为这样的密令,他收到了不止一封。 而赵敏敏的出现,便是明晃晃的告诉他,这当中还有赵丞相的手笔。 沈平只能照着密令上的要求做,结果派去的捕快半日便回来了,其中一人还受了伤,听说是安宁侯之女干的,可不曾听说安宁侯府有个泼辣的千金。 他听其他捕快提起了当时的情形,知晓这安宁侯一家并非轻易能招惹的,但密令在身,他思虑半响,便让捕快们明日再去,先晾一日,不放饭饿一日,明日兴许便会安分些。 没想到赵敏敏催着见他,又提起密令一事,不知想要弄什么名堂。 思及此,沈平点点头。 赵敏敏:“本小姐听说今日谢莺在荒地上闹事,你不曾惩处她?” 沈平面色微变,她竟连此事都知晓。 第102章 我再给你二十两 “啪——” 赵敏敏见沈平不出声,当即拍案而起。 沈平眼皮一跳,头低了几分。 “密令便是教你这般做事的?看来沈县令这官是不想做了?还是说,沈县令那卧病在床的夫人不想好好救治了?” 沈平瞬间慌了神色。 “赵姑娘,是下官失职,还请赵姑娘高抬贵手,莫要对内人下手!” 赵敏敏冷笑:“本小姐劝你一句,不要想着阳奉阴违,让你做什么你照做便是。明日本小姐会派几个人扮作捕快去荒地替你教训她,你可有异议?” 沈平自然不敢有,连声点头。 从宅院里出来以后,沈平抹了把额头冒出的冷汗,回头看了眼宅院,没想到这表面上看着乖巧温柔的丞相千金竟是这般乖张跋扈的性子。 当真不好招惹。 不过安宁侯府的千金也不是个善茬。 只是一边失势,一边正当红,究竟该如何做,他还是会审时度势的。 …… 谢莺睁开眼,听到耳边辗转反侧的声音,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决定出声:“谢清婉你不想睡就滚出去。” 虽然很不情愿,但事实就是她们俩挤一个帐篷。 谢清婉这一晚上翻来覆去的,折腾得她也没睡着。 漆黑的帐篷里,谢清婉的声音弱弱地传出来。 “我、我有点害怕。” 谢莺转身去看她,就看到谢清婉浑身缩成一团,正在瑟瑟发抖。 她一怔,伸出手去碰她,有些莫名其妙:“怕什么?” 谢清婉下意识往前抱住她的腰:“好好好大的风!我感觉我要被吹跑了!” 谢莺:…… 就这么大点风给她吓成这样,胆子忒小。 她抬手拍了拍谢清婉的后背。 “怕什么?这帐篷防风,这点风还刮不走你,别想太多,安心睡。” “真的?” 她还是有点怕。 谢莺觉得谢清婉这惧意来得奇怪,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你那么怕被吹走吗?” 谢清婉抱得有些用劲,她觉得这姿势别扭极了,挣了挣,没挣开,索性让谢清婉继续抱着了。 谢清婉小声说:“从前被风刮走过,姨娘费了好大劲才把我找回来。” 谢莺一愣。 真被吹跑过啊? 又有什么记忆被她漏掉了? 总不能…… 谢莺试探着问:“这件事和我有关系吗?” 谢清婉不吭声了,抱紧的手稍稍松了些力气。 完犊子,还真和她有关系。 愧疚感油然而生。 谢莺在心里叹了口气,还得给原主收拾烂摊子。 帐篷外的风声越发猛烈,带动着发出哗啦的声响,风声如同呜咽喑哑不成调。 谢莺抚摸着谢清婉的头,斟酌着开口:“从前,我对你做了些不好的事,我跟你道歉。” 谢清婉没有说话,只是一味地将她抱得更紧。 “你不说话就当你是接受我的道歉了。” 谢莺又叹息了一声。 说起来谢清婉也才多大,跟原主就差了几个月,十六岁的小姑娘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不过是想要有人疼有人爱。 否则一辈子被一个“庶”字压得喘不过气来。 谢清婉这才小声道:“我、我从前也对你做了许多不好的事。” “我已经忘了。” 既然现在接管这具身体的人是现代的谢莺,那她也就不再计较两人过往的旧事,一切往后看吧。 只是原主若是还活着,不知她会如何想。 她是会想要看到谢清婉被折磨至死,还是希望谢府一家能够平安喜乐。 谢莺不是原主,不能替她做决定,但当下,只想做好自己。 谢清婉的声音闷闷的,似是在抽噎。 “那、那我也忘了。” 谢莺心头一软。 谢清婉又道:“那你可以不要不喜欢我吗?” 谢莺一怔。 想起晚饭时和她拌嘴说的话,没想到她还记在心上,想来她对此耿耿于怀。 正要开口,谢清婉已经迫不及待接着说:“我不用你非要喜欢我,只是——” 谢莺抬手捏住她的脸,打断了她的话。 谢清婉瞪圆了眼睛看她,似是受惊的小兔。 真可爱啊。 谢莺笑着说:“你是我妹妹,我又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从那双大眼睛里冒出来,噼里啪啦的掉在谢莺手上。 谢莺被那滚烫的眼泪惊到了,话都说不利索。 “不是,你、你别哭啊,怎么好端端哭了啊?” 这一说,本来还是无声地哭,这下直接哭出声了,哇哇地哭,给谢莺整不会了。 她没有亲人,不太清楚怎么安慰人,以前同事伤心了她就是打钱让人买点好吃的,现在这情况,要不—— 谢莺顿了顿:“你别哭了,要不,我再给你二十两?你别哭了成不?” 谢清婉哭着哭着听到这句话停下来,又瞪着那双大眼睛看着谢莺。 “二、二十两?” 谢莺见这个法子有效,连连点头:“二十两,你不准哭了。” 谢清婉登时止住泪,“那我不哭了,你欠我四十两。” 谢莺:…… 还挺会记账啊这小妞。 她还要再说些什么,外头忽地响起了骚动。 似乎是安宁侯的声音,隐约还听到了二伯父的声音。 听他们的语气似乎有些急切,发生什么事了? 谢莺对怀里的谢清婉道:“别怕,你先自己待会,我出去瞧瞧。” 说着她起身穿衣服,谢清婉也跟着起身:“我也去。” 于是帐篷外一家人都聚齐了,除了大房。 谢莺看到安宁侯和二伯父快步往外走,追上去。 “爹,发生何事了?” 安宁侯则是看向那茅草屋的方向,神色凝重。 “这风势太猛烈,茅草屋被刮塌了,爹担心大哥他们有事,便过去瞧瞧。莺莺你不必过来,继续休息便是,明日还要起早,别累着了。” 谢莺闻言一惊,转头看到原来的茅草屋果然变了形状,隔着有点远,看不真切具体的情形,但估摸着不会太妙。 谢莺知道人去了太多也帮不上什么忙,便点头道:“那我在这里等爹。” 安宁侯露出欣慰之色,随后便和二伯父谢清雨一道飞奔过去。 二伯母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大哥大嫂他们不会有事吧?哎,他们非要住那破烂茅草屋,这下好了,出事了吧!” 柳姨娘还算镇定,安抚道:“吉人自有天相,他们不会有事的。” 话是这么说,眉宇间也是染上了一抹忧色。 第103章 拿捏人心 没多久,山下便传来动静。 谢莺循声快步走去。 随后就看到安宁侯和二伯父二人身上各背着一人,谢清雨则是扶着踉跄的谢清风,看模样并不算太好。 “爹,大伯父他们……” 谢莺上前看到他们背上陷入昏迷的大伯父和大伯母,目光一顿。 安宁侯道:“莺莺不必担心,他们性命无虞,只是被柱子砸晕了,歇一歇便好。” 谢莺点头:“那便好。” 半夜突发事端,谢莺猜到大房一家已经无处可去,刚才就已经和谢清婉搭了一个新帐篷出来。 安宁侯看到那新冒出来的帐篷时愣了下,随后看向谢莺,朝她露出欣慰的神色。 把大房一家背进去歇着,剩下的就交给二伯母去照顾。 谢清风则是被谢清雨扶到自己的帐篷躺下。 谢莺递了药过去,谢清风也没好到哪里去,脸上隐约可见的伤痕,身上看不见之处想必更多。 那房子塌了,难免会伤到人。 谢清雨接过药,手一直在颤,半天没涂好药。 谢莺嘴角一抽,干脆上前夺过他手中的药膏,替谢清风上药。 这一个举动让两个哥哥都有些窘迫。 谢清风抿起唇,别开眼不敢看她:“多谢莺妹妹。” 谢清雨则是轻咳了一声:“这手怎么不听使唤?” 谢莺看了眼谢清雨,回道:“二哥是文弱书生,干了几日的脏活累活,手脱力是常事,明日起来或许会更严重。” 谢清雨面露异色:“那如何是好?明日还要干活。” 谢莺笑道:“二哥放心,一会我给你推拿即可。” 谢清雨一怔,随后也跟着笑:“那便多谢莺妹妹了。” 看到二人如此亲近,谢清风自觉被无视了,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愈发咬紧了唇。 谢莺回过来看到谢清风快把那开裂的唇咬破,眉毛微挑,手上加重了擦药的力道。 谢清风不得不闷哼出声。 谢莺道:“大哥,痛便喊出来,莫要藏着掖着,我自会轻些。” 谢清风顿住,被戳穿了心事,莫名有些慌乱。 谢清雨闻言也听明白了些,笑道:“大哥素来腼腆,疼了也只会忍着,你莫要伤着大哥。” 谢莺回头瞪了他一眼:“二哥这是怀疑我居心不良?” “不敢不敢。” 谢清雨当即认怂。 谢清风见状又有些忍俊不禁,刚咧嘴就扯到了伤口,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 谢莺啧了一声:“大哥,看热闹是要吃苦头的,忍着吧你。” 谢清风有些脸热,低声道:“那莺妹妹下手轻些。” 倒也不是个榆木脑袋,这会知道张口了。 谢莺很满意,但下手依旧老重了:“大哥,痛才能长记性。” 谢清风脸上登时露出了痛苦之色。 谢莺和谢清雨都在这时笑起来。 谢清风一边皱眉一边也有些想笑。 谢清婉端了碗柳姨娘熬好的鱼汤进来,见到三人笑成一团,有些拘谨地站在一边,也没出声。 谢莺的余光瞥见她,招呼她:“过来给大哥上药,我先尝尝这鱼汤味道如何。” 谢清婉愕然,“这这这不好吧?” 谢莺已经走上去,接过她手里的鱼汤,又把药塞进她手里。 “去吧,我尝尝姨娘的手艺。” 谢清婉懵了一瞬,小声道:“这是姨娘让我给大哥的。” 谢莺哼哼:“那我尝尝又如何?” 谢清婉没话讲,咬着唇小心翼翼走到谢清风身边。 “那、大哥,我给你上药,疼了与我说。” 谢清风面色淡淡地点头,并未拒绝。 谢莺在一旁尝了一口鱼汤,味道确实鲜美,忍不住喝完了。 谢清婉回头看到那碗鱼汤见了底,眼眶都红了。 “姨娘让我给大哥吃的!” 又重复了一遍。 谢莺咳嗽了两声,借此掩饰自己的尴尬。 “姨娘那应该还有多的,我再去盛一碗。” 谢清雨跟着出去:“我也去尝尝。” 谢清婉见两人都走了,留下她和不善言辞的大哥在一块,难免紧张。 “大、大哥,疼吗?” 谢清风:“无妨,你随意。” 和谢莺那力道比起来,谢清婉这软绵绵的,压根没有半点感觉。 谢清婉紧张的心情因为这句话稍稍冲淡了些。 等谢莺端着鱼汤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人有说有笑的。 毕竟同为谢家人,血浓于水,难免会不自觉想要亲近。 谢清风见到谢莺进来,主动问道:“我爹娘他们……” 谢莺将鱼汤递过去,道:“大伯父他们已经醒了,没什么大碍,倒是大哥你,伤得是最重的,怕是要休养两日了。” 刚才她出去盛鱼汤的功夫,就看到大伯父和大伯母正被搀扶着出来,要给谢莺赔罪。 谢莺原本还想摆摆谱,毕竟前头两人的确过分,但想到如今大家都身处逆境,想要为自己谋求出路是人之常情,想想便罢了。 她云淡风轻的模样让大伯父二人更是惭愧。 毕竟他们这般对谢莺,不仅言语中伤她还意图撺掇众人排挤她,但谢莺没有怀恨在心,又给他们送烤鱼又是为他们搭建新的帐篷,他们怎能不惭愧? 大伯母更是声泪俱下:“莺姑娘,先前之事是大伯母对不住你,大伯母给你跪下了。” 谢莺叹了口气,上前扶住人,免得她真跪下了。 “大伯母,我们都是谢家人,在这种时候自然要团结一心,如此才能解决难题。若是大难临头各自飞,那只会是一盘散沙,谢家再无兴复之日。” 场面话还是得说的,毕竟她也带过团队,深知拿捏人心的重要性。 大伯母果然热泪盈眶。 大伯父也在一旁感慨:“是我们错看莺姑娘了。莺姑娘不愧是三弟的孩子,有我们谢家的风度。” 谢莺淡淡一笑。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谢家人,只是误打误撞来到这个世界,进入了这个同名同姓之人的身体。 为了生存,她自然要将大家拧成一股绳,把力往一处使,既是为了她,也是为了保全谢府,更为了将来筹谋。 谢清风的声音拉回了谢莺飘出去的思路。 “莺妹妹不必担心,我身子无碍,明日能帮你们一道干活。” 谢莺弯唇一笑:“那就劳烦大哥了。” 第104章 替她兜着 晚上谢清风就跟谢清雨睡一个帐篷。 谢莺忙活完刚躺下,就有人抱了过来,动作还挺熟练。 谢莺嘴角一抽,拍了拍人。 “喂,这么大块地方,非得粘着我睡?” 谢清婉仗着漆黑一片没人看清她的神色,哼哼了两声。 “我害怕。” 风都停了,还在怕。 谢莺懒得喷,挣了两下没把人扒拉走,也就放弃了。 “随你便,睡了。” 是真累了。 折腾一天了,感觉比直播还累,有点怀念直播带货的日子了。 伴着这样的想法,谢莺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生物钟让她很早就醒了。 一醒来就看到谢清婉跟个八爪鱼似的黏糊在她身上,怪不得睡觉时总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原来是这小妞坏事。 谢莺一巴掌呼过去。 “还睡,太阳晒屁股了还睡!” 谢清婉被打蒙了,猛地跳起来。 “发生何事了?” 脸颊辣辣的。 谢清婉一睁眼就看到谢莺正戏谑地看着她,委屈地捂住脸颊。 “你打我。” 谢莺已经起身。 “打的就是你这个懒猪,出去干活了。” 谢清婉清醒了些,没再耽搁,也跟着起身。 谢莺走出帐篷,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好家伙,更冷了。 她刚伸展一个懒腰,就看到远处那铺了水泥地的地方有人影在晃动。 这会天刚蒙蒙亮,怎么已经有人干活了? 谢莺定睛一看,认出了人。 谢清婉也认出来了:“那不是爹爹和大伯父二伯父吗?他们竟这么早便去了?” 柳姨娘已经招呼她们过去用早膳。 昨日谢莺带回来的鱼还有好些,柳姨娘便用这些做了鱼羹,拌着干粮让她们垫垫肚子。 谢清风和谢清雨也差不多时辰出来。 谢莺看到他们一瘸一拐的模样笑出声:“大哥二哥这身子骨不行啊,还得练。” 两人都有些赧然。 谢莺打算等自己腿伤痊愈了就带着他们去锻炼身子,否则这娇生惯养的身体根本受不住北疆这寒冷恶劣的气候。 强身健体是当务之急。 大伯母见到谢莺还是有些讪讪,走出来的时候朝她露出了些尴尬的笑容,谢莺倒是不以为意,正常打招呼喊了一声大伯母。 大伯母有些脸热,转头走了。 吃完早饭谢莺就打算去上钟,顺便带上提前画好的图纸。 经过一晚风吹,水泥地干得很快,谢莺倒是有些庆幸,按照这进度,水泥房建成的速度应该比预期要更快一些。 她准备齐全东西便带着谢清婉等人一道下去帮忙。 安宁侯记着昨晚谢莺说的还要那粘土,天未亮就起来和俩兄弟一起挖粘土,照着昨日谢莺给的法子做出了水泥。 谢莺来的时候已经看到那堆得跟小山似的水泥,有些吃惊。 安宁侯的行动效率高得可怕,这放在现代那是妥妥的天选打工人啊。 安宁侯见到谢莺来了,忙不迭上前:“莺莺,怎地这般早便过来了?不多休息会?这里有爹在,你不必操劳。” 这爹还真是吃苦耐劳的典范。 谢莺心头暖暖的,将手中的图纸递过去。 “爹爹,我昨日已经辟出了几间屋子,你照着这上面所画,将这些屋子用水泥堆叠起来即可。” 安宁侯本就是行军打仗的良木,看到谢莺递过来的图纸,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奥妙,连连点头。 “莺莺这是从何处得来的图纸,这世上竟还有这种屋子!爹爹闻所未闻,当真新奇!” 谢莺轻咳了一声:“封将军临行前赠予我的,我也不曾听闻过这种屋子,实在新奇。” 反正什么事都往封越身上推就行,没人会怀疑。 此话一出,安宁侯果然不再追问,不住地感叹。 “不愧是傲云国最出色的年轻大将军!” 谢莺嘴角一抽,好名声全让他给赚了。 封越若是知道不得乐疯了。 也不对,以他那性子,多半只是冷笑,随后轻描淡写地来一句:“不过尔尔。” 一个浑身上下嘴最硬的男人。 而这个嘴最硬的男人在北疆边境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刘副将见状立即将披风递上前。 “将军,保重身体。” 封越看着远处升起的狼烟,眉头紧皱。 “太和县那边,可有消息?” 刘副将早知他会问,当即道:“谢大姑娘刚到荒地便差点要了一个捕快的性命,太和县的沈县令召回了捕快,暂时没有旁的举动。” 封越嗤笑一声:“她倒是烈得很,也不怕给自己招祸。” 刘副将不语。 封越又道:“她身边的暗卫再添几个,若真闹出了人命,替她兜着。” 刘副将对此见怪不怪,嘴上说着谢大姑娘不好,却还要命人护着她,当真是嘴硬心软。 …… 有优秀的课代表安宁侯在,都不用谢莺一个个去解释,他已经安排好了大家的活,男丁负责干活,女丁负责……端茶倒水。 谢莺看着他们忙上忙下,想上去帮忙,都被人赶了出来。 安宁侯严肃地瞪着她:“你身子弱,腿伤未愈,不可操劳,去歇着。” 大伯父和二伯父皆是附和之声。 谢清风和谢清雨兄弟两人正在干苦活,那弱鸡身材哆哆嗦嗦地挑着担,闻言也都投眼神过来让谢莺好好休息。 谢莺见他们如此体贴不免有些感动,不过也没闲着,他们负责建房,那她得想想办法怎么把这片荒地开发起来。 在她的观念中,没有耕不了的地,只是没有因地制宜对症下药。 她一定能想到办法将这荒地利用起来。 在大家干得热火朝天之时,她在荒地附近转了一圈,时不时扒出泥土闻闻,时不时又趴在地上听动静。 谢清婉跟在她边上看到她做出一堆奇怪的举止,一头雾水。 “你在做什么?” 谢莺没看她:“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谢清婉不服气。 “我已经及笄了。” 谢莺抽空看了她一眼:“那你也比我小,不是吗?” “……” 谢莺又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做出不同的记号,一晃眼大半天过去,竟也出了一身汗。 她正准备去喝点水,目光骤然一凝。 有人来闹事了。 第105章 何惧罪加一等 谢莺赶到的时候,安宁侯一行人正和几名捕快衣着的人对峙。 看这些人的模样,并无昨日熟悉的面孔,一个个皆是陌生的脸庞。 谢莺微微皱眉,这太和县的县令好手段,隔了一日竟将人都换了。 只见为首的一人挎着佩刀,趾高气昂地对安宁侯道:“尔等竟敢放肆!当真是不知死活!” 又来了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谢莺暗暗骂了一句,走上前打算开口。 安宁侯已经拦住了她,眼神示意她不要冲动。 谢莺到了嘴边的话只能生生咽下去。 安宁侯挡在众人身前,背脊笔直挺拔,不怒自威。 “县令既定了半月之约,此时为何又来找麻烦?” 为首之人留着虬髯,眯起一双眼,不怀好意道:“我可不管什么半月之约,今日你们既得罪了我,就别想好过。” 说罢他又拔高了声音。 “来人,给我把这里都砸了!” 安宁侯终于变了脸色,但此时和这些捕快起冲突那便被人拿住了错处,到时候只会面临更严酷的惩罚,他不能搭上整个谢府。 大伯父和二伯父都不愿见到这样的局面,但也知不可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捕快挥着锤子将他们刚堆砌好的墙给砸了。 那是安宁侯他们的心血! 谢莺实在忍不下去,上前要拦住他们。 “住手!” 那些捕快听到声音这才转过头来看谢莺。 那虬髯捕快上下打量着谢莺,冷笑一声:“你便是那不知死活的娘们,昨日伤了我的弟兄,今日还敢在我面前叫嚣?” 谢莺面无惧意,昂头同他对视:“怎地?你也想步你弟兄后尘,栽在我手上?” 那人大笑起来,又用轻慢露骨的目光审视着谢莺,啧了一声。 “小爷倒是愿意栽在你的床上,你这身段滋味,应当很不错吧?” 说着他舔了舔下唇,还伸出手揉搓了一下,模样极为下流。 谢清婉没忍住对着他呸了一声:“无耻之徒!” 柳姨娘慌忙捂住她的嘴,生怕那人先拿谢清婉开刀。 虬髯捕快转头看到一脸白净的谢清婉,啧啧称奇:“这姑娘倒是对小爷的胃口,不如跟了小爷,小爷保你吃香喝辣,也免受这荒地之苦。” “啪——”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脸上就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那人被打得踉跄了两步,身旁的捕快忙扶住他。 “大哥!” 虬髯捕快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怒火冲天,猛地瞪向扇他之人。 “你个下贱蹄子也敢对小爷动手?今日小爷便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说着他便朝着谢莺动手。 谢莺正准备迎战,面前忽地闪过一道黑影,挡住了那捕快的进攻。 谢莺一怔,惊道:“爹。” 安宁侯回头看了她一眼,“莺莺放心,有爹在,无人能欺辱你!” 安宁侯的武力值和她比起来,只高不低。 没想到他竟然出手了。 原本以为他会顾忌诸多而踌躇不前,这也是谢莺昨日动手的原因。 安宁侯本就是忠勇之士,如今被抄家流放,更不可能会做出以下犯上之事,也不会想着生出旁的端倪,否则不会在此地被折磨几日都隐忍不发。 可他此时此刻却为了她动手了。 谢莺心头有些酸涩。 那虬髯捕快见到安宁侯出手,只是诧异一瞬,旋即道:“安宁侯,你别忘了,如今你是戴罪之身,难不成还想株连九族吗?” 安宁侯没与他废话,一拳挥过去,带着罡风和冰冷的铁链。 即便双手受制于铁链,但对付这种人,他不需要使出全力。 虬髯捕快没料到安宁侯真的会动手,躲闪不及,压根接不住他两招,被打得节节败退。 其他捕快见状也纷纷加入打斗。 可即便如此,他们依旧没从安宁侯手底下占到任何便宜,反而一个个都被打趴下了。 谢府众人都站在后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谢清婉扒拉着谢莺的衣袖,低声道:“爹……爹他也太厉害了!” 谢莺倒是看得意犹未尽,闻言睨了她一眼:“你以为安宁侯这个侯爷的名声是怎么来的?都是靠爹一手打出来的。” 大房二房自然知晓安宁侯的厉害,知道他在战场杀敌英勇至极,却不曾亲眼瞧见,如今见到这般阵仗,他还游刃有余,一个个都感叹不已。 谢清雨叹息一声:“侯爷有如此能耐,怎会做出通敌叛国之事?若是真的叛国了,定然不会在此受罪。” 他这一番话也点醒了其他人。 他们一开始都因为这抄家流放的圣旨而心慌意乱,并未深思这当中的曲折,如今细细想来,又有诸多疑点。 只是此时此刻,已经由不得他们多想。 安宁侯将这些人耍得团团转,打趴了一地的人。 “敢欺负我谢敬良的掌上明珠,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阵上杀敌无数,又岂会将这几名小喽啰放在眼里? 那虬髯捕快踉跄起身,指着安宁侯怒骂道:“你竟敢对我等动手,当真不怕县令治你的罪吗!” 安宁侯大笑起来。 “你怕不是忘了,我本就是戴罪之身,又何惧罪加一等?天高皇帝远,今日便是陛下亲临,我也要教你们这些仗势欺人之徒做人!” 说着安宁侯又挥起拳头上前。 那些捕快见状纷纷后撤,都面露惧色。 虬髯捕快仍在做最后的挣扎。 “你今日这般举动,当真不为他们着想?待我等回去,定然会告你一状,届时——” 话音未落,一拳就已经轰到了他的脸上。 那人闷哼一声,摔倒在地,吐了一口鲜血,隐约听到有牙齿崩落的声响。 谢莺不由咋舌。 这安宁侯下手还真是快准狠,完全不给人半点机会啊。 安宁侯收起拳头冷冷一笑。 “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想对付我们谢家,尽管冲我来。今日且留你们性命,下次若再来犯,定然要你们有来无回!” 疯子!这才是真正的疯子! 他们收到消息以为这谢莺是不好惹的,没想到安宁侯才是最不好惹的。 他们怎么忘了?那可是杀敌无数拥有赫赫战功的安宁侯! 第106章 哪个蠢货 自从安宁侯府被抄家流放后,似乎所有人都忘了,安宁侯在继承侯爵之前,也是阵前无敌的利刃,又岂会在这些人面前落了下乘? 只是冬眠蛰伏的巨兽,借着遮掩,竟也有人敢露出獠牙试图行不轨之事。 谢莺有些心惊。 若是安宁侯愿意,真要反了这傲云国,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他是心甘情愿被牵制到这一步的。 个中缘由,还真教人捉摸不透。 那虬髯捕快面对安宁侯压根没有还手之力,被左右之人搀扶起来,红肿着一张脸气愤地瞪向安宁侯,可偏偏他们一行人面对安宁侯一人都束手无策。 “你、你给小爷等着!主子定然不会放过你们!” 安宁侯往前一步,他们便纷纷拖着人往后退一步。 “那便喊你们主子过来,我倒要瞧瞧,哪个蠢货竟敢对我谢府下手?” 谢莺听到这话没绷住,看着那些人吓得屁滚尿流跑路,无奈地摇头。 这个当口明目张胆地动手可不就是蠢货吗? 谁不知如今圣上下旨抄了安宁侯府的家,却只是让他们一家流放,并未说要株连九族,那便是不想取了谢府上下的性命。 此时他们已经到了荒地,那真要出了人命,想要顺着蛛丝马迹查到幕后之人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如此一想,谢莺忽地明白为何是封越来押解他们到荒地了。 名义上是押解,实则是为了保护谢府上下。 毕竟整个傲云国,除了封越,兴许没人能周旋至此。 否则封越这一路上为何对他们如此关照?若非如此,实在解释不通。 而且之前她就在封越那打听过,他虽没有告诉她实情,但也透露了些许口风。 看来她的猜测十有八九是对的。 只是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谢莺没再继续想下去。 那些捕快走后,他们还要收拾被砸烂的水泥墙。 刚砌了半日的墙就这么被推了,他们这半日的活都白干了。 谢清婉在那吐槽,谢清风等人亦是面露忧色。 大伯父则是走到安宁侯身边,道:“三弟,你此举未免太过冒进了,若是太和县的县令当真带人过来治我们的罪,我们该如何应对?” 二伯父倒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大哥,若是我们此次委曲求全,让他们欺辱女眷,往后他们岂不是更要得寸进尺?我以为三弟此举甚好,既到了荒地,我们在期限内造好房子,他们便没有理由寻我们的错处。此番也是他们先来寻衅,我们为何不能反击?” 二伯父这一番话说得极好,谢莺都忍不住出声附和。 大伯父闻言不由陷入沉思。 安宁侯转过来对他们二人道:“大哥二哥放心,即便太和县的县令当真带人前来,我也有法子应对,绝不会让你们陷入危险。” 大伯父一怔,随后摇头:“三弟,我并非此意。我们既是一家人,有难自然同当。当务之急,还是得将这些修补好才是。” 就在大家准备继续忙碌之时,谢莺拉住了安宁侯。 “爹,不若今日先歇息罢。” 安宁侯一顿,脸上露出诧异之色,但还是耐心地询问:“莺莺打算做什么?” 其他人听见了谢莺这句话都变了脸色。 大伯母连连摇头。 “如今已经过去好几日,离半月之期所剩不过十日,若是歇息,那怕是难以完工。” 二伯母不明所以,但也顺着大伯母的话说下去:“是啊,我们好不容易有了盼头,今日却被这些人坏了事,更该赶日程才是。” 谢清风和谢清雨同样疑惑地望向谢莺,却并未出声,他们下意识觉得,谢莺这么说定然有她的道理。 谢清婉眨了眨眼睛,等着谢莺开口。 谢莺在众人困惑不解的目光中解释说:“爹,大家昨日已经干了不少活,大哥二哥都有伤在身,若是勉强,怕是会落下病根,不如白日先歇一歇,等入夜了再干活也不迟。” 说着她的目光在两位兄长身上转了一圈。 两人皆是面色发白,双腿还打着颤,鲜少做过体力活,这会都有些遭不住,看得出来是在强撑。 大伯父已经出声询问:“入夜了那岂不是伸手不见五指?” 谢莺笑着回:“大伯父,难不成你想一夜之间将房子盖好吗?” 大伯父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有些窘迫。 “可这夜里干活不比白日,这工期上兴许会延长不少。” 谢莺摇摇头,道:“放心,有我在,不会出岔子,你们照我说的做便好。” 她没有解释太多,毕竟有些话说出来担心他们听不懂。 她算过这几日都是大晴天,晚上将墙砌好,白天就可以休息,让那水泥墙自然风干,到了晚上继续加工处理,进度只快不慢。 谢莺这话一出,大家都没再多问。 前头有过经验,谢莺既然这么说了,定然是有她的道理。 而且照她说的做,准没错。 于是一家人心怀忐忑地收拾好那些被推翻的水泥墙便回到帐篷歇着了。 他们本就起得早,又接连劳累了几日,进入帐篷倒头就睡。 谢莺倒是没能睡着,她前面本就在清平县养伤,日子过得比他们舒坦多了,这两日也没干什么活,自然也没那么累。 脑海里回想的是今日来找茬的那一群捕快,他们的口音和昨日那些并不同,听起来更像是京城人,看起来也更肆无忌惮些,而且他们并不在乎什么工期,也不催促干活,更像是专门来搞针对的。 这让谢莺很难不想到是有人在暗中使绊子,不想让他们谢家人好过。 只是安宁侯在朝中树敌众多,她也不认识谁是谁,无法去推测这幕后之人,但看样子,既然有这一回,后面就还会有别的人来作乱,她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才行。 除此之外,她刚才在荒地上走了一圈,发现了几处不错的土地,可以用来开垦播种,具体规划还是得再研究研究。 这么想着,谢莺竟也慢慢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见到了一个人,骑着高头大马,腰间配着弯刀,身姿挺拔,肩膀宽阔,再往上,露出的就是一张冷峻的脸。 第107章 上工 原本生人勿近的面容在此时缓缓露出浅淡的笑意。 那人驾着马朝她走来。 直到在她面前站定,连同身下那匹马都弯曲前蹄,半倾着身子,一副请君上马的恭敬模样。 平日里狂狷不羁的男子也朝她伸出手,嘴角噙着一抹笑。 “夫人,久等了。” 听到这一声“夫人”,谢莺惊得睁开眼。 一旁的谢清婉被她拍了一巴掌也惊醒了。 “房子塌了吗?” 谢清婉被打蒙了,一屁股坐起来就在那嚷嚷。 谢莺又呼了一个巴掌过去。 “闹腾啥,闭嘴。” 谢清婉这回清醒了,看清了谢莺以后,捂住自己的脸,委屈极了。 “不是你将我打醒的吗?” 谢莺面不改色:“是你做梦将我喊醒,我担心你有什么不测,这才将你打醒。” 谢清婉懵了又懵。 “当真是我说梦话了?” “当然。” 就这么被谢莺糊弄过去。 两人从帐篷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漆黑一片。 竟然到戌时了。 谢莺以为自己只是眯了一会,没想到也睡了大半天。 外头有阵阵肉香袭来,谢莺和谢清婉对视了一眼,彼此脸上皆是疑惑。 两人刚往外走了几步,柳姨娘便过来招呼她们。 “侯爷去山中猎了一头野猪回来,熬了些肉汤,你们先来喝点热热身子。” 谢莺一听是野外的猪,还记着之前的疫病一事,难免生出些担忧。 “那野猪可有仔细检查过?” 柳姨娘明白谢莺的意思,点点头:“侯爷早便查过,应当无碍。” 谢莺松了口气,转念一想,即便真的还有什么病毒,他们已经服过解药,身上产生了抗体,寻常的病毒还是能化解的。 如此便不再多想。 那野猪被吊在一旁,猪头已经被割了下来,身上的皮也被剥得干净,剩下的体格依旧很大,得顶上两个谢莺了。 安宁侯已经卸了一条猪腿下来给他们烤着吃,大房二房一家都在边上围着瞧,时不时感叹安宁侯的手艺。 谢莺看到安宁侯那大刀阔斧的模样,连连摇头,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快步上前:“爹,交给我来吧。” 安宁侯见到谢莺过来,忙退位让贤,脸上堆满了笑。 “论厨艺,我还是不如莺莺。莺莺随了她娘亲,心灵手巧,什么都会。” 太会夸人了。 谁说当兵的嘴笨不会夸人的? 安宁侯就是个例外。 谢莺被他夸得红了脸,硬着头皮上前,在众人注目之下将那被架在火上烤的猪腿取下来,取出小刀在上面划了不少,又撒上了自带的调味粉,这才重新放上去烤。 大家对谢莺手中出现一些新奇的玩意已经见怪不怪。 谢清婉递了一碗热汤过来。 谢莺闻着有些腥,微微皱眉,但还是接过来喝了。 非常时期,挑剔不得。 借着火光,谢莺看清了安宁侯脸上的伤,她拧紧眉。 “爹,怎么弄的?野猪弄伤的?” 这脸都快破相了。 安宁侯被自己女儿这么质问,有些难为情,轻咳了一声。 “被树枝划的,爹对付这头野猪那可是轻轻松松,不费吹灰之力!” “……” 大伯父和二伯父都沉默不语,只是一味地吃肉。 谢清雨坐在谢莺身边,低声道:“听我爹说,是他们去山上寻猎时突然窜出来的,费了好大功夫才将这野猪拖回来。” 安宁侯耳力过人,闻言不禁瞪了这小子一眼。 谢莺浅浅笑了。 “没想到此地竟然还有野猪,想必还有旁的在此地寄居的猎物,白日若是睡不着,也可以再去寻,说不定能寻到些皮毛,到时候我给大伙做些新衣裳。” 提到衣裳,她好像还欠封越一身衣裳。 那么问题来了,封越的尺寸是多少? 柳姨娘有些诧异,出声询问:“莺姑娘从前不爱做女红,如今怎地连衣裳都愿意做了?” 安宁侯也跟着点头。 “之前还会纳鞋,咱们这雪地靴不都是莺莺做的吗?” 谢莺心头咯噔一声,轻咳道:“从前在府里不愿意做这种活,大小姐当惯了,如今总要为大家着想,自然不能再藏着掖着。” 这话一出,众人都有些黯然。 毕竟从前的安宁侯府也极为辉煌,府中吃喝不论,日子过得的确惬意。 这一句话给大家干沉默了,谢莺忙又调动气氛:“我这烤好了,谁吃?” 谢清婉忙道:“我吃我吃,我饿坏了!” 谢莺没给她:“爹先吃,你等着吧。” 谢清婉瘪嘴,眼巴巴地看着谢莺手里的肉送到安宁侯手中,但也没有怨言,只能点点头。 “那我等着吧。” 谢莺没绷住,弄了块小肉给她。 大家见状都笑了起来。 用过晚膳,大家没再闲着,开始上工。 谢莺给安宁侯他们分发了图纸,一人安排一个活。 谢莺解释得很清楚,他们听了一会也都听明白了,同时都在心里暗暗感叹谢莺的聪明才智。 男丁都分配完了活,女丁还在那等着谢莺发号施令。 大伯母面对谢莺时依旧有些尴尬,只能跟一边的大伯母说话来缓解她的窘迫。 谢清婉则是忍不住问:“那我们做什么呀?难不成我们就干看着呀?” 谢莺睨了她一眼:“急什么,瞧你那猴急的模样。放心,我一定给你安排最重的活。” 谢清婉:…… 要不她还是不说话了。 柳姨娘在一旁看到谢清婉吃瘪也没不高兴,反倒捂嘴笑。 她知道谢莺并无恶意。 谢莺则是从袖子里取出四个香囊,这是她刚才整理好的,每人手里都分发了一个。 “这每个香囊里装着的都是种子,只是种类不同,我们今天的任务,便是要摸黑将这些种子种下去。” 大伯母和二伯母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为难之色。 “莺姑娘啊,我们……可都没干过农活,也没下过地,万一种坏了可就不好了。” 谢清婉也有些迟疑。 “我也不会……” 柳姨娘轻声道:“妾身从前在地里干过活,还记得些,不若都让妾身来吧。” 谢莺没答应。 “我今天就是要手把手教你们,不会也无妨,有我在,包教包会。” 第108章 现场教学 谢莺给四个人一人发了一把锄头。 还好这锄头是公家发的,不然谢莺又得从自己那随身空间里翻,到时候还得想借口解释来源,麻烦得要命。 四个女眷握着锄头,皆是一脸无助地望着谢莺。 谢莺好歹也有培训过不少人的经验,听话的刺头的都见过,拿捏这几个家宅女子还是易如反掌。 “接下来你们就看我操作,眼睛不许眨,懂?” 四人站成一排,连连点头。 谢莺满意极了:“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最讨厌不懂装懂的人,要是被我发现谁上课不认真听讲,我就把她和那死猪绑一块晾一晚上!” “……” 四人又是猛猛点头。 虽然听不太懂,但大为震撼。 如今在谢莺面前,大伯母和二伯母也不再摆长辈的谱,毕竟这是生死存亡之际,定要齐心拧做一根绳用力活下去。 这一路走来,也经历了不少事,听谢莺的话准没错。 今晚的月光并不给力,乌云遮月,这地里漆黑一团,只能看见隐约的轮廓,一不注意便有可能从垄上跌下去。 谢莺为了避免出现这种安全事故,搞了几个火把,将准备耕的那块地四周都插上,于是那片地登时明亮。 这块地她之前就做过标记,最适合拿来做示范。 谢莺将袖子撸上去,谢清婉在一旁替她绑好带子,谢莺冲她笑了笑,就走到地里去,指着脚下的土地,道:“这一片地荒废已久,直接播种并不行。故而在这之前,我们先要将这土翻一下。至于怎么翻,你们看我的动作。” 四人专心致志认真学习。 谢莺给她们示范了一下动作,她特意侧着身子好让她们看清自己的动作,过程也特意放慢了些。 “看明白了吗?” 一回头就看到四个人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她。 谢莺顿了顿:“看得明白吗?” 谢清婉大声回道:“看明白了!” 大伯母和二伯母则是面露迟疑,并未应声。 谢莺皱起眉:“那我找个人抽查一下学习成果。” 她锐利的目光在四个人脸上转了一圈,谢清婉的头昂得最高。 “那就大伯母来吧。” 大伯母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我?” 谢清婉则是如同泄气的皮球,肩膀也跟着耷拉下去。 二伯母推着大伯母往前:“快去。” 谢莺又道:“二伯母也来。” 原本二伯母还松了一口气,闻言脸色也垮了下来。 两人硬着头皮提着锄头下地,循着方才谢莺的模样,在地里翻起来。 谢莺一脸严肃,声音也极为沉冷。 “你们这么翻,翻到猴年马月也别想播种!刚才我示范之时没有认真瞧吗?” 她说话完全不留情面。 被小辈批评,两位长辈难免有些窘迫,但还是咬咬牙道:“我们再试试!” 第二次果然要比前一次好一些,但谢莺还是不满意,直接上手教她们该如何使力,如何动作。 “现在明白了?” “明白了!” 两人回答得中气十足。 “那开始吧。” 谢莺把她们领到另外四块地,将她们那些地都插上火把,这才道:“等全翻完了来喊我,我一一检查,谁偷懒我就鞭子伺候。” 说着她挥了挥随便找的树枝,吓唬她们。 谢清婉见谢莺要走,不解地问道:“那你做什么?” 谢莺冷哼一声:“我做什么?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 又是这句话,谢清婉气嘟嘟地转头翻地去了。 谢莺笑着离开。 她自然是要去搞那些有难度的地。 分配给她们的地都是翻翻新就能用的,她要去解决那些因为历史遗留问题而荒废的困难地,越困难她越来劲,这样干起活来才有意思。 这简直就是她的统治区。 谢莺干劲十足。 …… “啪——” 又是熟悉的一声摔杯。 “废物!都是废物!” 赵敏敏砸了手里的茶杯,瞪着跪在地上的那几人。 婢女面不改色又极为熟练地收拾掉地上的茶杯碎片。 “连点事都办不好!爹养你们这群饭桶就是来气本小姐的吗?” 跪在地上其中一人鼻青脸肿的,朝着赵敏敏磕了几个头。 “小姐,是我等办事不力,只是那安宁侯实在是……我等着实不是他的对手。” “本小姐何时说过不准你们下死手了?你们有什么法子尽管使,他们如今手无寸铁,难不成还能将你们都解决了?” 赵敏敏气得不轻。 全是废物。 “小姐!就是我等一起上,也干不过那安宁侯。那安宁侯实在是太可怕了!” 赵敏敏冷笑:“那就给他下毒!明着不行那就来阴的!” 几名手下皆是一怔。 “不可!赵姑娘不可!” 沈平闻讯赶来,刚踏进来便听到赵敏敏这番言论,给他吓得不轻。 “赵姑娘手下留情!若是谢府上下在太和县出了事,下官的项上人头就不保了!” 赵敏敏瞪向他:“你的项上人头关本小姐何事?” 沈平暗骂这千金大小姐不动脑子,耐心解释道:“下官的小命是小,但此事若是查到小姐身上,再牵连到赵丞相,怕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赵敏敏皱起眉:“你威胁本小姐?” 沈平连连摇头:“下官不敢,只是安宁侯毕竟有功,陛下也定然记着这一点,否则不会还留他们一府性命。若是在太和县出了事,你我都跑不了。” 赵敏敏磨了磨后槽牙,就应该在流放路上将他们都解决了,否则不用到现在还要顾忌这顾忌那。 若是死在流放路上就什么都查不出来。 赵敏敏深吸一口气:“难不成你就让本小姐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干等着!” 沈平忙道:“赵姑娘不必担心,下官今日已经派人去探查过,昨夜那茅草屋被大风吹塌,他们这一日都无所事事,想来是苦于造房。等半月一期一到,下官便可携令将他们遣去边境,届时他们的生死便由天了。” 只要别在他的地方出人命就行。 “此话当真?” 赵敏敏将信将疑。 “自然!赵姑娘尽管放心!” 第109章 喝了立马送你上西天 谢莺已经做好了她们干一会就歇菜的心理准备,忙完自己手头的活抽空过去瞧了一眼,大伯母等人都在奋力翻土,没有半句怨言。 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原本都是养尊处优的人,现在乍一过上这种辛劳的生活,多半还是会不适应的。 没想到她们竟然都坚持了下来,让谢莺刮目相看。 谢莺简单巡视了一圈,看到谢清婉蹲在地里半响没起来,察觉到不对劲,当即快步上前。 “怎么回事?” 她弯下腰去察看谢清婉的情况。 只见火光映照下,谢清婉面色惨白,双目紧闭,嘴唇发紫,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嘴里时不时蹦出些咿呀不成调的呓语。 谢莺的神色变得凝重,伸出手去触摸谢清婉的额头,冰凉一片。 她又转而去给谢清婉把脉,发觉她内里紊乱。 “月事来了?” 谢莺反应过来。 谢清婉艰难地点头。 谢莺二话不说就将谢清婉打横抱起。 谢清婉原本痛苦的神色因为谢莺这个举动瞬间变得呆滞。 就在附近的柳姨娘听到她们这边的动静也放下手里的活赶过来,“婉儿这是怎么了?婉儿?” 谢莺看了她一眼,简单解释了两句。 “她月事来了,身子撑不住,我先抱她回去歇息。姨娘继续干活便是,不必担心她。” 柳姨娘一听是月事来了,越发紧张。 “婉儿她……每回来月事都像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当真……当真无碍吗?” 谢莺停下脚步:“姨娘这是不信我?” 柳姨娘顿了顿,这才摆手道:“妾……妾身并非这意思。” “那姨娘便安心做事,有我照料她,不会有事。” 柳姨娘又问道:“不若还是随你一道回去,你这般抱着她可吃力?” 谢莺头也没回就抱着谢清婉离开。 “姨娘大可放心,她这小身板,我还是抱得动的。” 看她那背影轻松自如,柳姨娘虽还是有些担心,但也没再追过去。 谢清婉不曾被人这么抱过,头一遭还是被姑娘家抱,赧然极了,把头埋得更低。 谢莺低头瞥了她一眼,看到她这举动,啧了一声。 “怎么?跟我还羞上了?” 谢清婉没接话,就当自己痛晕过去了。 谢莺见状也就没再逗弄她,抱着人回到帐篷,先取出暖贴给她的小腹贴上,随后就转身去外头烧热水。 她一要走,谢清婉就紧张地拉住她。 “做什么?” 谢莺诧异地回头,谢清婉躺在那眨着一双无辜可怜的大眼睛望着她。 “……” 谢莺皱眉,重新俯下身,捏了捏她的脸,口气并不好:“我去给你烧热水,月事用的我已经给你备在一边,你自己能换吧?还是说要我给你换。” 谢清婉红透了脸,连连摇头。 “我、我自己来!” “能自己来就行。” 谢莺转身出去了。 听柳姨娘的意思,谢清婉似乎每次来月事都会很痛苦,多半是身子没调理好,加上如今这恶劣的环境,想要过舒坦日子没那么容易。 短时间内是没办法改善的,只能先减缓痛楚了。 谢莺熬了锅红糖姜茶,还好之前带货的时候留了一些自己用,都存在随身空间里,这会也派上了用场。 谢清婉闻到那股奇怪的味道时有些惊讶。 “这是何物?” 谢莺把人扶起来,道:“这是毒药,喝了能立马送你上西天的。” “……” 谢清婉都习惯被她吓唬了,就着谢莺的手乖乖地把那姜茶给喝完了,但那小眉头一直皱着没松过。 谢莺不由咋舌,这也不难喝啊,怎么给小姑娘苦成这模样? 等人喝完了,谢莺看到谢清婉正眼巴巴地望着她,皱眉:“盯着我做什么?这不是安宁侯府,没有蜜饯给你吃,这里头已经够甜了,你还觉得苦啊?” 谢清婉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道:“我并非这个意思。” 谢莺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你来月事的时候怎么不疼啊?” “……” 谢莺嘴角一抽,原来是在意这个,她冷哼道:“我身子骨比你好得多,自然不疼。” 谢清婉扁嘴。 “可明明自小我的身子骨便比你好,你时常唤大夫过去诊治,我都不必使唤大夫。” 谢莺眼皮跳了跳,真论起来,原主这小身板的确遭不住。 要不是她在这一路上勤加锻炼,硬生生把这身体素质提高了些,不然这会连公主抱都费劲。 想当初她那身子可是一手扛一个都不成问题,毕竟扛过不知多少袋大米,那力气杠杠的。 谢莺轻咳了两声。 “你也说了是小时候,如今你得过疫病,身体自然大不如前,好好休养便是。” 谢清婉闻言煞有介事地点头。 “你竟没染上疫病,当真是匪夷所思。” 谢莺只是笑笑没接话,说明天无绝人之路,如果她染上了疫病,那她这穿越就是白给,老天不想让她那么早死,她便会铆足劲活下去。 只是这当中之事不好为外人道,她便没有多说。 谢清婉的状态明显比刚才要好多了,她也换了干净的衣裳,起身准备和谢莺一起离开。 谢莺皱着眉拦住她。 “你做什么?” 谢清婉亦是一头雾水。 “我现在身子好多了,可以去干活了。” 谢莺把她按回去。 “躺着,这几日不用你干活了。” 谢清婉有些受宠若惊,但又有些惶恐。 “这不好吧,大家都在干活,我……” “我让你躺着,没听见?” 谢清婉二话不说乖乖地躺回去,又忍不住伸出手扯谢莺的衣摆。 “我躺好了,你……你别动气。” 谢莺看到她那窝囊样也没了气,只觉得好笑。 “不过你也别想着偷懒,我还有别的活给你干。” 说着,谢莺跟变戏法似的从帐篷后取出一本书,塞到谢清婉手里。 “给你三日,把这本书看完。” 谢清婉看着手上那奇怪的封面,好奇地翻出来瞧了瞧,看到里面一堆数字,脸上愈发困惑。 “这便是我的活?” 谢莺应了一声。 “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 谢清婉小声道:“姨娘说过,女子无才便是德。” “那都是放屁,从现在开始,你都得听我的。” 第110章 你还太嫩了 谢莺给谢清婉的是入门级的数学教材,虽然她也不太记得为什么这书会出现在她的随身空间里,但既然看见了,便拿出来给谢清婉用了。 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都是狗屁,肚子里装点墨水比什么都重要。 她这段时日发现谢清婉对数字比较敏感,兴许在这一块能抓一抓。 谢清婉这个年纪放在现代都没过九年义务教育,该学还是得学点。 谢清婉还要再说些什么,看到谢莺那严肃的面容,低声道:“那若是我学好了,定然会比你更厉害。” 谢莺听到这话轻轻一笑。 “想超过我,你还太嫩了。” 谢清婉一怔,随后咬牙道:“终有一日我会超过你!” “那我便等着瞧。” 安顿好谢清婉,谢莺也没闲着,往安宁侯那边去转了一圈。 有安宁侯在,工作效率简直不要太高。 即便是像谢清风谢清雨这种从未干过苦活的公子哥,也在安宁侯的训练下掌握了窍门,除了体力跟不上以外,进展还是比谢莺预料之中的快一些。 谢莺将刚才熬红糖姜茶时一并熬上的鱼汤拎过去给他们喝。 几人满脸冻得通红,双手也因为暴露在寒风之下生出了些刺痒的冻疮,看着触目惊心。 谢莺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微微抿起唇。 “爹,先歇会,喝点热汤。” 她又喊上大伯父和二伯父几人。 他们便放下手里的活围过来,哈着气,脸上倒是没有半点怨气,相反,他们一个个都挺兴奋。 “莺莺,你这水泥法子甚好,这才过了一天,这地面已经如此结实,若是盖起房子,挡住这些寒风定然不成问题!” 安宁侯接过谢莺手中的热汤,也不嫌烫,一大口一大口往下灌。 谢莺吓得不轻,忙拦着他。 “烫啊爹,慢些喝,喉咙要烫坏的。” 安宁侯被闺女管着只是呵呵笑,倒是没喝那么快了。 谢清风等人喝得斯文,见到安宁侯这般模样跟着笑起来。 谢莺检查了一圈,他们快将这几间房的墙壁筑起来了,两天应该能盖好,到时候就是做一下室内设计就好了,可惜她在这块并不擅长,只能借用现代的审美来做了。 这炕是有必要弄上的,跟古代的地龙有点相似,做不到像现代那样精良,但至少基本的保障要做到。 谢莺已经开始规划后头的事。 安宁侯则是跟在谢莺后头,见她左看右瞧,时不时点点头,望着她的目光渐渐变得幽深起来。 趁这会休息,谢莺给他们几人那皲裂的双手上了药。 谢清雨有些好奇:“莺妹妹这治伤药也是封将军给的?” 谢莺轻咳了一声:“之前随军时从军医那顺的。” 老用封越的名头也不太好,容易惹人起疑。 谢清风话不多,但这会也想跟谢莺说两句,便接了句话:“封将军对莺妹妹倒是关照有加。” 谢莺抬头看了他一眼,手上加了点力度。 谢清风疼得直皱眉,闷哼了两声。 谢莺这才笑了笑:“许是看在爹的面子上才对我关照有加,这一路上,封将军对我们一家不都挺关照的吗?” 谢清风不敢出声了。 谢清雨看出了其中的门道,笑而不语。 提到封越,谢莺便忍不住想起前头做的那个梦,好端端的,怎么就梦到他了? 也不知他现在到边境没有,有没有解决那外敌之祸。 不过这种事,想来也没那么容易解决。 以他的雷霆手段和能力,应当也不会出事。 摒弃心头生出的古怪情绪,谢莺收回思绪,跟安宁侯交代了接下来的事,便往大伯母她们的方向走去。 等她走后,大伯父才走到安宁侯身边,道:“莺姑娘如今倒没了从前的任性,颇有大家主母之风,还是三弟教导有方。” 安宁侯淡淡一笑,也望着谢莺离开的背影。 “大哥此言差矣,我不曾如何教导过莺莺。流放一路走来,她的所作所为大家都有目共睹,她一心为了谢府,我们做长辈的,又如何能有所懈怠?” 他这番话一出口,一行人都陷入了沉思。 于是也没再耽搁,继续专心投入造房。 柳姨娘在地里干活有些不安,时不时往帐篷的方向望过去,瞧见谢莺快步走来,便也急忙放下手里的锄头,迎上去。 “婉儿她……” 谢莺:“都说了姨娘不必担心,她好得很,我给了她别的活计,如今正忙着。” 柳姨娘长吁一口气。 “那便好,多谢莺姑娘了。” “都是一家人,不必言谢。” 说完谢莺便下地看了一圈,满意点头。 “姨娘的农活干得不错,再松松土便可以播种了。” 柳姨娘面露赧然,没想到会被谢莺夸赞。 “毕竟……毕竟是贱籍出身,干过不少农活。” 谢莺回头看她,正色道:“姨娘,事在人为,这与你是什么身份无关,我们如今不都入了奴籍?终有一天,我们都会摆脱这身份。” 柳姨娘抿着唇,低下头连声应是。 谢莺没再多说,去了附近的大伯母和二伯母的地,她们干的活就有些差强人意了,不过也能理解,谢莺没多说什么,说了几句鼓励的话,便去忙自己的活了。 等天快蒙蒙亮时,女丁这边已经将谢莺安排的种子都播种下去。 大伯母忐忑地看着那些种子。 “莺姑娘啊,这些当真能活吗?” 谢莺瞧了眼,当然活不了。 她上去翻了几下,压严实了,道:“到时候照我说的每日来浇水施肥即可,和伯母种花一样的道理。” 大伯母闻言面露喜色:“种花大伯母拿手得很,绝对不会有问题!” 谢莺将这些地转了一圈,确保都已经种下去,这才道:“今日就到这吧,伯母姨娘也劳累了一晚上,可以回去歇着了。” 天光跃出地平线时,映亮了几人的面容,皆是灰头土脸,众人对视时都不由笑出声来。 虽然身子累,但不知为何,竟觉得十分轻松。 柳姨娘抿唇笑道:“妾身去做早膳。” 大伯母和二伯母见状道:“我也去!” 第111章 那我宁愿做那末流之人 日子就这么在忙忙碌碌中飞逝。 三日后,谢清婉兴致冲冲地跑到田里找谢莺。 “这本书我已经倒背如流了!” 谢莺正在施肥,头也没回。 “乘法口诀背一遍。” 谢清婉没有丝毫犹豫就将那口诀背了出来。 柳姨娘在一旁竖耳听了一会,谢莺说的都是她听不懂的语言,她困惑的同时又有些欣慰。 谢莺倒是不意外,又出了几道题目考她,谢清婉的脑子转得快,心算一下子就算出来了。 “还不错,那我再考你一道,若是这道答上来了,我就准你继续下一个课程。” 谢清婉胸有成竹:“你尽管考,我定然答得上来!” 于是谢莺便出了道鸡兔同笼的题目。 难度稍微有点大。 谢清婉果然没有第一时间答上来,额头开始冒冷汗。 谢莺懒懒地看着她,笑道:“怎么?答不上来了?还是回去再读读吧。” 激将法对谢清婉最有效,她被激得飞快转动脑子。 很快就给出了一个答案。 没出错。 谢莺还算满意,点头,又从身上掏出了一本书:“接着学吧。” 谢清婉兴高采烈地捧着书走了。 柳姨娘还是头一遭见到谢清婉对读书这桩事如此热衷,来到谢莺身边时脸上都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 “莺姑娘,婉儿她……毕竟是个女儿家,往后若能出嫁也用不上这些,学了怕是也……” 话是这么说,但她分明是高兴的,只是担心白用功。 固化的思想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扭转的,谢莺也没多费口舌,只道:“姨娘此言差矣,学了的知识将会是她的底气,也会成为她日后的倚仗,你且等着瞧便是。” 柳姨娘有些不解,但也愿意相信谢莺所说,便没再提此事。 这寒冬之日想让地里的种子生根发芽显然没那么容易,自然不可能听天由命,谢莺还是做了人工干预。 用现代化的技术来讲,就是创建一个温室,让它们能更快地生长发育。 搭棚的活让女丁来还是有些费劲,谢莺就趁天亮时喊了安宁侯和两位伯父来帮忙搭棚。 安宁侯等人现在对谢莺是言听计从,一听说她要搭棚,二话不说就扔下手里的活赶过来,他们虽然没做过这种活,但听谢莺的描述基本就明白了。 不多时那大棚便搭好了,比不得现代那般,不过对谢莺来说已经够用了。 这几日除了忙活田里和造房一事,谢莺回去歇着的时候也没闲着,给一家人都做了保暖手套。 说是做,其实就是从随身空间里取出那些未拆封的保暖手套自己改良了一下,免得被他们瞧出端倪来。 正好安宁侯又去山中打了不少猎,猎回来不少皮毛,她便以此做借口,也没人起疑。 谢清婉则是反复瞧着那保暖手套,感叹道:“这么好的手艺,若是能拿去卖银子便好了。” 谢莺闻言不由挑眉。 谢清婉这话倒是提醒她了。 她沉吟道:“如今我们受制于此,尽管平日里没人来监督,但在外头应当有人守着,想去县里并不容易,等往后有机会,再行商贾一事。” 谢清婉听到谢莺这话有些迟疑。 “商贾一事当真可行吗?姨娘早先便同我提过,商人最末,我们即便回不了当初的安宁侯府,难道要做那最末流之人吗?” 谢莺睨着她:“那依你的意思,先将之前给你的银子还给我。这银子赚了你不就是最末流之人?” 谢清婉闻言忙捂住自己的小钱袋,猛猛摇头。 “那我宁愿做那末流之人。” 谢莺笑了。 “还算机灵,放心罢,等此间事了,我便带你赚银子。” 说完这话,谢莺一时竟有些恍惚。 记忆中有人也是这么说:“等此间事了,我便告诉你一个秘密。” 也不知是什么秘密,他要这般藏着掖着。 就这么过去了一周。 一个水泥版四合院已经初具雏形。 谢莺站在大门口看着那几间四四方方的房子,摩挲着下巴,这初成果她还是比较满意的,模样和现代是没法比,但舒适性和安全性上已经足够了。 她还专门挖了个地下室,面积和地上的差不太多,既可以作为食物的储藏间,也可以作为临时的避难所,以备不时之需。 安宁侯等人也站在谢莺身旁满意地点头。 “莺莺这能耐不去当军师真是可惜了,若是遇上了持久战事,也可以照着这个原地建房,这可比营帐要舒适多了。” 谢莺闻言嘴角一抽,安宁侯不愧是大将出身,这满脑子都是行军打仗。 大房二房看到这些房子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莺姑娘,那我们是不是今晚就可以搬进去了?” 问话的是大伯母,脸上皆是喜色。 谢莺摇头。 “今晚还不行,得等它再晾晒两日,而且这屋里还未布置好,要住进去最早也得过个三五日。” 大伯母听了露出些许失望,但也难掩欣喜,毕竟三五日还是能等的,到时候县令来查,他们也有了交代,不会被带去边境受苦了。 其他人听了心里也有了谱,都盼着住进新房的一天,这种感觉比住在安宁侯府还要更激动。 谢清雨出声询问:“那莺妹妹,我们这两日可否歇息了?” 谢莺循声望过去,看到谢清雨那张年轻的脸上稍显倦怠,轻轻笑了一声。 “这几日还得辛苦些,等熬过这几日便可以歇息了。” 谢清雨也跟着笑了。 “好,都依莺妹妹。” 今日的活算是结束了,谢莺让大家吃点东西就熟下,等天黑了再起来干活。 不远处的柳姨娘忽地响起了叫声。 “快来人,快来啊!” 她的声音急切,众人纷纷变了脸色,担心又是那县令派人来闹事,一行人匆匆朝着柳姨娘的方向赶过去。 “发生何事了?” 安宁侯最先赶到,四处张望,都没看到柳姨娘身边有人,惊道:“人呢?怎么只有你在此?” 柳姨娘一脸惊吓,指着地上一堆血腥的猎物尸体,“侯、侯爷,在、在这呢……” 第112章 我?讨人喜欢? 一众人赶到的时候,就顺着柳姨娘指着的方向,看到了满地的尸体。 野熊、野猪、野山羊、野兔……野山鸡都有。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大房二房见了纷纷露出诧异之色。 “难不成是太和县的县令故意将这些丢到这里来威慑我们?俗称……杀鸡儆猴?” “若是当真如此,县令又何必大费周章将这些都宰了丢在这?自己带回去享用不好吗?说起来,我还真没吃过野山羊,一会便给它炖了。” “那倒也是,说起来这些像是专门为我们准备的,连尸体都清理干净了。” 这话一出,众人仔细一瞧,要不是那死状惨烈了些,现场还真看不到什么血迹,明显是人为处理过的。 谢莺看到了以后则是眉头微皱,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望向四周,随后眉目逐渐舒展开来。 “咳。” 谢莺咳嗽了两声,试图吸引众人的注意力。 “依我之见,应当是有人雪中送炭。” 她一出声,大家的目光接二连三地望过来,随后看到谢莺脸上古怪的神色,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冒出了一个想法。 于是他们纷纷点头。 “原来如此!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就在大家恍然大悟之时,谢清婉一头雾水,她还拽着缓过神来的柳姨娘问:“姨娘,他们都在说什么?是谁在雪中送炭?” 柳姨娘在刚才的惊吓之后此时也恢复了不少,闻言不由伸出手点了点她的鼻子。 “婉儿平日里聪慧得很,怎么这时候不开窍?” 谢清婉瞪圆了眼睛,她到底错过了什么? 柳姨娘见到她那模样,无奈摇头。 “有人愿意雪中送炭,自然是奔着我们这的某一人而来,你再想想,会是谁呢?” 说着,柳姨娘往谢莺的方向看了眼。 谢清婉顺着她的目光看到谢莺,这才反应过来这当中的“有人”究竟是谁。 “竟然是封将军啊?” 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被谢清婉大声说出来,他们都笑眯眯地看向谢莺,皆是露出一副吃瓜看热闹的模样。 谢莺面不改色:“封将军应当是看在爹的面子上如此接济。” 说完响起一片唏嘘声。 谢莺的耳根悄悄地爬上了红意,她置若罔闻,提起地上的野山鸡就往帐篷走。 “走,谢清婉,给你炖鸡汤。” 谢清婉快步追上去,跟在谢莺身边追着问:“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和封将军有私情?” 她现在说话越来越放肆了。 谢莺径直把手里的野山鸡塞到她手里,谢清婉吓得扑棱起来。 谢莺弯唇笑道:“我与他并无私情,你莫要胡乱造谣。” 谢清婉将野山鸡丢回去,还是没忍住凑上去。 “那就是他对你情有独钟,我就道之前他对你不同,还以为你使了什么手段,不过如今看来,他钟情于你也实属常事。” 谢莺挑眉。 “此话怎讲?” 谢清婉抿唇咳嗽了两声。 “你如此讨人喜欢,封将军毕竟是人,也无法避免吧?” “……” 这话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我?讨人喜欢?” 谢莺指了指自己,脸上露出了些不可思议。 她若是真讨人喜欢,自小就不会被亲生父母丢在街头无人问津。 她若是真讨人喜欢,就不用一直依靠自己拼命生活下去。 她若是真讨人喜欢,就不必事事周全面面俱到只是为了能笼络人心。 说什么讨人喜欢,不过都是事在人为。 她不是银子,做不到人人都喜欢。 谢清婉会错了意,别扭道:“我可没……没说你讨我喜欢了……我……我才不喜欢你!” 谢莺回过神来看到谢清婉那扭捏的模样,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她没搭理谢清婉,拎着野山鸡走了。 谢清婉被无视了,气得原地跺脚。 柳姨娘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又与你姐姐置气了?” 谢清婉扭头:“姨娘!她分明就是故意气我的!” “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她是在逗你玩的。” 谢清婉更气了。 “我看起来很好捉弄吗?” 柳姨娘笑而不语。 …… 谢莺和一家人把那些从天而降的猎物收整了一番,一部分用来腌制做腊肉,一部分则是冻进了地窖作为食物储存,剩下一部分就作为这段时日的食物。 只是光有肉补充蛋白质还是不够的。 得弄点粮食来。 大家身上仅存的干粮已经快吃完了。 她的储物空间里倒是有不少大米,但直接拿出来不免会惹人起疑,于是她依着今日这般如法炮制,凭空变出了几袋大米。 大家都以为是封越暗中命人送来的,高兴极了。 封越的名头果然好使。 谢清雨倒是忧心忡忡地来到了谢莺身边。 “莺妹妹。” 谢莺刚画完室内设计的图纸,正打算拿给谢清雨看,就见到他满面愁容,奇道:“二哥,这是遇到什么事了?” 谢清雨定定地盯着谢莺看了一会,才吞吞吐吐开口:“莺妹妹,那封将军……该不会当真觊觎你?” 谢莺心头一跳,随后哭笑不得:“二哥这是说的什么话?封将军乃是堂堂镇北大将军,他若是对我感兴趣,也谈不上觊觎,反过来说,以我现在的身份,应当是高攀了。” 谢清雨却绷着脸摇头。 “莺妹妹此言差矣。若是我们能摆脱困境,以妹妹之能,自是有大把良人任你挑选,但那封将军乃是虎狼之辈,听说杀敌无数性情暴虐,若是你与他当真……怕是要毁了你的下半辈子。” 这么夸张吗? 谢莺的眼皮突突直跳。 谢清雨又道:“二哥曾听学院同窗提起过此人,说他身世不祥,性格凶恶。若非三叔对他有过知遇之恩,怕是这一路都不会让我等好受。” 谢莺张了张嘴:“二哥,这……” 谢清雨正色道:“我只是想提醒妹妹,他待我们好兴许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抑或是三叔的面子上,但他这般殷勤,定然有所图谋,妹妹还需警醒些才是。” 谢莺听谢清雨给她分析了这么一堆,知道他是为了自己着想,笑着道:“我明白二哥的意思。至于封将军的为人,我只信我听到的和我看到的,旁人所说未必为实。二哥放心,我心里有数。” 第113章 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半月之期转瞬即至。 太和县县令沈平带着师爷和一帮捕快气势汹汹赶到的时候,谢莺一家人正在跨火盆。 跨火盆自然是为了消灾驱邪庆祝新房建成。 一家人都眉开眼笑的,望着那崭新又温暖的房子,想到未来住在这里,都觉得不可思议。 沈平前一刻还在与师爷道:“今日要将这谢家捉去边境,不可出差池,就算他们哭着求本官,本官也绝不会答应!” 下一刻,他便看到那一片荒地上立起的新房,与北疆那黄土木架搭建成的房子截然不同,是他从未见过的方正屋子。 那屋子占地极广,立在荒地上十分突兀又显眼。 放眼望去就是一个白墙黑砖房,墙上画着一堆栩栩如生的图案,一面是山水墨画,一面是家人其乐融融的美景,还有一面……是不忍直视的信笔涂鸦。 沈平看到那面墙的时候嘴角一抽,当真是败笔。 屋前挂上了两盏大红灯笼,看着极为喜气。 中间挂着一个木制牌匾,瞧着不如寻常牌匾那般大气,但胜在精细,上面用遒劲的书法写着两个大字——谢府。 大门敞开,里面的情形清晰可见。 进门便是庭院,地面平坦开阔,中间设了几道连廊,辟出几块空地,似是要做花园,边上的屋子形制也新奇,至于里面的摆设,便看不清楚了。 沈平还想踏进去细看,身边的师爷拦住了他,低声提醒:“大人,莫忘了正事。” 原本还沉浸在对房子的探究当中,沈平猛地回神,大步朝着谢莺等人走去。 此时的谢莺正拉着谢清婉跨火盆。 谢清婉脚上拴着铁链,见到其他人都跨过去了,她还是有些紧张。 谢莺嘴角一抽。 “怕什么?跨个火盆而已,又不是让你跳火海,难不成真能给你烧了?” 谢清婉瑟瑟发抖:“我我我害怕……” 谢莺不知道她这一天天都在怕什么,二话不说就拎起她的衣领跨过去。 谢清婉哆哆嗦嗦地抱紧了谢莺,呜咽了两声。 谢莺正要说些什么,忽地瞧见大家的面色都变得凝重起来,意识到今天是什么日子后,转头看向那些不速之客。 一个县令模样的中年男子领着一群捕快,正往这边赶来。 那县令身边还跟着一个男子,束发戴帽,一身洗白的长衫,模样瞧着文质彬彬,年纪要稍轻些,多半是出谋划策的师爷。 一看便是来者不善。 谢莺皱起眉头,正要抬脚迎上去,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谢莺一顿,抬眼看到安宁侯眼神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迟疑了片刻还是停下了脚步。 安宁侯最先上前,他体格健硕,和那些捕快比起来要显得更高大些,加上气场强大,一时间那些捕快竟也不敢直视他。 饶是县令沈平也被这强大的威压震慑,但一想到自己的来意,还是直起了腰杆。 “尔等见了本官还不跪下?” 一干人等面面相觑,没有一人跪下。 沈平见无人搭理他,面上有些挂不住,憋红了脸,深吸一口气,拔高了嗓音。 “罪臣谢家,见到本官还不下跪行礼?” 话落,他身后那些捕快纷纷朝着安宁侯一行人拔刀。 大房二房有些惊惧,躲在安宁侯身后不敢动弹。 安宁侯轻轻一笑,面上风轻云淡,不为所动。 “不知阁下何人?我谢敬良要跪也得跪有名有姓之人。” 沈平有些恼,身边的师爷已经替他开口:“此乃太和县的县令沈平沈大人,见了沈大人还不跪下行礼?难不成你们都要挨板子?” 安宁侯挑眉:“原来是县令沈大人,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话是这么说,但他站如松,仍旧没有半分要下跪的意思。 沈平被下了颜面,有些难堪。 “安宁侯,不,如今你已经被褫夺了爵位,不再是当初那个战功赫赫英明神武的安宁侯,你既是罪臣,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安宁侯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便是当今皇帝,也免了我的跪礼,你一个县令,难不成受得起我的跪礼?” 沈平闻言大惊,面色变了又变。 师爷还算镇定,低声道:“大人,您莫要被他诓了去。从前他是陛下跟前的红人,自然不必行跪礼,但如今已是戴罪之身,您想如何折腾他,不都是由您说了算?” 沈平这才缓和了脸色,又想起赵敏敏所言,腰杆挺直了不少。 有赵丞相托底,只要不闹出人命,他想如何折腾都没问题。 他便又厉声道:“事到如今你还以为是当初的安宁侯吗?你已是陛下的弃子,陛下视你如草芥,否则你怎会被流放至此?还想在本官面前耍那侯爷的威风,真以为本官不会动你吗?来人!” “在!” 一众捕快提刀上前,吼声震天。 除了安宁侯和谢莺,其他人都吓得后退了两步。 安宁侯冷笑一声。 “看来今日沈大人是非要我行跪礼了。沈大人说的不错,如今我已是弃子,被流放至此,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便会重新夺回爵位,届时,沈大人可还受得住我这跪礼?” 此话一出,不止沈平,就连谢莺也不由侧目。 她原本以为安宁侯已经安于现状选择认命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般念头,怪不得这一路上隐忍不发,是想养精蓄锐暗中观察。 思及此,谢莺有些心惊。 她又怎么能忘记? 安宁侯是何人? 那是大名鼎鼎的安宁侯!年少成名久经沙场一国栋梁,又岂是碌碌之辈? 他能屹立至此还被后代传扬,自有其不为人知的能耐。 若不是这段时日以父女相称,未曾表现出他的半点能耐,她都要忘了他那辉煌的履历和战绩。 谢莺越想越心惊,兴许她自以为能瞒天过海的伎俩,早就被安宁侯识破了。 联想到这几日安宁侯看她的眼神,谢莺后背生出了不少冷汗。 看来还是得找机会试探一下,免得离心。 而那沈平被安宁侯这番话又搅乱了心神,佯装镇定。 “你莫要口出狂言,既已沦落至此,又怎会有东山再起之日?当真以为本官会信了你的狂言?来人!给本官将他们拿下!每个人一百大板!” 第114章 要想动我谢家人 沈平此话一出,那些捕快不再迟疑,抽刀上前要将他们都逮住。 安宁侯见状挺身上前,呵道:“我看今日谁敢动我谢家人一根汗毛。” 他的声音洪亮,气场全开,只是往那一站,便犹如一座巍峨高山,拦在捕快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捕快们见到安宁侯这般模样,心头莫名一颤,不由自主便停下了脚步。 沈平没料到安宁侯竟威吓至此,连他也禁不住有些胆怯,但一想到此处乃是他的地盘,便壮着胆子道:“你你你要做什么?你要以下犯上吗?本官……本官可以治你的罪!” 安宁侯徒手就将那最前头的捕快佩刀给捏断。 啪嗒一声,断裂的刀摔在地上,也如同巨石砸入湖面,在每个人的心头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沈平一个文官哪见过这种场面? 登时瞪大了眼,忙道:“有、有话好好说,莫要动粗!” 一声嗤笑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沈平羞恼地循声望过去,心道一个谢敬良对付不了,其他谢家人他还应付不来吗? 当他看到一张面上染了灰发髻稍乱却依旧掩不住那貌美姿容的女子时,忍不住神色一滞。 谢家何时出了这般姿容的女子? 他竟半点不曾听到风声? 再看那女子的眉眼,和安宁侯的确有几分相似,鹅蛋脸上透着桀骜与英气,此时的眼眸满是戏谑,似是在嘲笑他的无能与懦弱。 沈平反应过来这名女子的身份,便是那赵丞相之女口中骂着的贱女子。 这端的一瞧,倒也瞧不出哪里贱? 倒是这脾性,与安宁侯如出一辙。 “沈大人,要想动我谢家人,不如问问我手里的这把镰刀乐不乐意。我便是豁出性命,也要守住我谢家人。沈大人若是执意行事,我也乐意奉陪。” 谢莺手上不知何时提着一把镰刀,放在手里跟拨浪鼓似的来回转,不带半点迟疑,那镰刀锋利得似是能削铁如泥。 沈平见到此景不禁脖子一凉。 想到那日捕快回来禀报她的狠辣举止,沈平的后背也渐渐爬上了些许森寒。 他也突然意识到,即便安宁侯被褫夺爵位,整个谢府被抄家流放,但也不是他一个地方小官能轻易招惹的。 那安宁侯在战场上都是以一敌百的无敌存在,更不要说他带过来的这几个小喽啰,怪不得最开始派来的人都灰头土脸地回去。 若是当真惹恼了安宁侯,他反正已经是穷途末路,被逼急了要将他们一行人都送上黄泉也不是没有可能。 师爷适时地在耳边提醒:“大人,不可鲁莽,莫要忘了正事。” 沈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来意,深吸了一口气,将手背在身后,殊不知那手心早已冒汗,双手紧握成拳还在颤抖。 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他脸上露出了一个还算和善的笑。 “安宁侯误会了,下官也是奉命行事,只是担心安宁侯不听皇命,未免误入歧路才出言提醒安宁侯。” 还真是能屈能伸的大丈夫。 谢莺收起了手里的镰刀,冷笑道:“沈大人说笑了,我爹如今已经不是安宁侯,若是被有心人听见,沈大人这官帽怕是保不住了。” 沈平闻言讪讪一笑,心道这侯府出身的女子的手段比起那位只会摔杯耍横的赵家小姐要厉害多了,并不是好相与之辈。 他还是得谨言慎行才行。 “多谢姑娘提醒,只是本官之职便是管理好这方太和县,如今你们谢家被遣至此地,自然也要听从上头的指令,不然本官实在难做。” 这都卑微成啥样了? 看来还是个惜命的。 谢莺哂笑一声,转而看向安宁侯,冲他笑了笑,随后对沈平道:“那沈大人今日造访,所为何事?” 她当然知道沈平的来意。 沈平果然迟疑了一瞬,目光越过他们看向那一间间新房,到了嘴边的话一时间难以启齿。 他该怎么说他气势汹汹带人过来是要将他们押去边境的?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谢家人能在荒地上建起房子,若是茅草房,根本经不住这里的大风,等他来验收之时早就被吹塌了。 他自然有借口将他们押走。 但此时此刻,面前矗立着的这些房子,都在啪啪打他的脸,想到他在赵敏敏面前应下的承诺,他已经能预想到赵敏敏摔杯的气愤模样了。 半响他都没出声,只能求助身边的师爷,让他来救场。 师爷的目光也在那新奇的房子上流连,斟酌开口:“大人的意思,来此地自然是来瞧瞧你们所建之房。半月之期已到,大人要来验收你们建造之房,如此才能回去向上面交代。” 沈平听了连连应声:“不错,正是如此!” 谢莺道:“如今你们已经看到了,这便是我们如期建成的房子,既然我们已经在半月内建成,那沈大人也好回去复命了。” 沈平面色一僵,正愁如何应话,身边的师爷低声道:“大人,既是来验收,便得进去看看,万一外头的只是幌子呢?” 沈平闻言当即点头,对谢莺道:“本官既然来此地查验房子,自然要进去一一审查,若是你们有偷奸耍滑之疑,本官也决不轻饶!” 后面这话压根就没必要加。 他们这一行人加起来都没有安宁侯一个人的战斗力。 谢莺腹诽了两句,轻蔑一笑。 “那沈大人请吧。” 说着她便领人进院子。 至于谢家其他人也跟在后头,有些紧张忐忑。 谢清婉不安极了:“姨娘,他们当真不会将我们抓去边境做奴了?” 这话算是问出了其他人的心声。 柳姨娘噎了一下,道:“姨娘不知,不若问你爹去。” 众人的目光又望向安宁侯。 安宁侯回头过来递给他们安抚的眼神。 “放心吧,有莺莺在,还有我坐镇,谅他们不敢寻衅滋事。” 众人悬在半空的心这才落地。 而此时的谢莺已经职业病犯了,身板挺直,面带微笑,一只手贴在腹部,另一只手则是五指并拢指向周遭一处,开始介绍。 第115章 小人有一计 “方才大人进门时走的台阶是三步,为何是三步?三步端正招吉事,五步贪狼金贵吉,七步金堂多福禄。这三步台阶寓意平衡和谐,能促进财运和家庭关系。” “当然,若是大人不信邪,想试试偶数台阶,例如二步‘朱雀起官灾’,四步‘动瘟疫’也无妨,届时若是凶事频发,可就别怪我没提醒。” 沈平听了瞪圆了眼睛,转头去看师爷,师爷也是两眼发直,但在沈平面前还是要装作胸有文墨的模样,不住地点头:“谢姑娘说的有理。” 沈平听了也跟着点头。 “那师爷记一下。” 师爷已经拿出小本本做笔记。 而身后的谢家人听得云里雾里。 谢清风问身边的谢清雨:“二弟见多识广,可知道此事?” 从前这安宁侯府宅皆是圣上赐下的,不必他们亲自置办,这当中的门道他们也不曾去钻研过。 谢清雨颔首:“莺妹妹说的不错,此事在《鲁班经》中有记载,乃是阳宅风水之论,并无不妥。” 他这话落在众人耳中,都对前头的谢莺肃然起敬。 没想到谢莺竟然如此博闻广识,不仅会建造宅院,连这风水都如此精通,平日里不显山露水,当真是小瞧她了。 而谢莺则是拎起腰间的壶,喝了两口水。 原本她也是不懂风水的,可偏偏有甲方让她去卖房子,她便去简单研究了一下,顺便将农村那一带的风水也研究明白,这样直播的时候也有话讲,免得冷场。 在这片荒地上建房的时候她就已经考察过附近的风水,依山傍水能聚气,是一处妙地。 只可惜无人问津,也无人会用,便闲置成了荒地。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这个地方的气候不合宜,加上这个时代的技术还没有那么发达,寻常人家都不愿意住在这种穷乡僻壤之处,也就成了流放之地。 “大人再看此处,此乃会客大厅,招八方之财,须得设得敞亮些。” 沈平点头不停。 师爷狂记笔记。 谢莺又领着人将四周的屋子都转了一圈,这里给谢家人都安排了房间,每个房间的尺寸得宜,又不显拥挤,还专门辟出了独立卫生间,,灶房设在后头的院子。 当沈平进屋时瞬间瞪圆了眼睛。 外头霜冻雪寒,这屋内却分外暖和。 “你你你竟烧了地龙?这不是皇亲贵胄才能——” 师爷扯住了沈平,制止道:“大人,您再仔细瞧瞧,这与那宫中所用地龙又有所不同。” 沈平仔细瞧了瞧,发现是那石板模样的床底下烧着炭火。 他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这些你是从何处寻来的!难不成你们竟敢在本官眼皮子底下溜出去了!” 谢莺面不改色地回头看他。 “大人可在此地住过?” 沈平一怔,他自然是没住过的,不解地摇摇头。 “没住过又如何?” 谢莺哦了一声:“那大人不知也是情有可原,此地乃是风水宝地,许多东西都是小女与家人在山中捡拾而来,这才拼凑出了这房子。原来大人不知道这有好东西啊?当真是可惜了。” 说着谢莺还露出了遗憾之色,偷偷给谢清雨挤眉弄眼。 谢清雨会意,咳嗽了两声。 “后山那一带有不少好东西,还有那寒潭里,好东西多了去了,全是那里头捞到的。大人若是感兴趣,不妨带人去瞧瞧。” 谢莺悄悄给他竖起大拇指。 沈平猛拍身边的师爷:“还不快记下来!” 师爷奋笔疾书:“在记了在记了!” 沈平将这些屋子都转了一圈,每个房间的内部布局摆设都不同,明显是费了不少心思,虽说用的材料参差不齐也十分残次,但整体效果看起来和那些达官贵人府上的也无甚差别,甚至他都想将自己的府宅搬到此处来。 他暗暗感叹这屋子的构造,当世罕见。 “这……都是谢姑娘的点子?” 谢莺正要答话,身后的安宁侯已经出声:“这是我谢家人共同所为,大人还有何疑虑?” 谢莺闻言看了眼安宁侯,对上他的目光,心头已经有了分寸。 这是不想将她推到风尖浪口,免得被人盯上。 沈平则是拉着师爷到一边,瞧了眼谢莺等人。 “师爷以为,该如何是好?本官该如何回去复命?若是就这么放他们一马,上头怪罪下来,本官这顶乌纱帽就保不住了。” 当下他也无法动用强硬的手段,毕竟安宁侯那块头,能将他带来的人都给解决了,若是真逼得他们狗急跳墙,他别说这顶乌纱帽,怕是项上人头都保不住。 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只是现在想应付好上头,得想想法子才是。 师爷则是沉吟道:“大人,小人有一计,兴许能让大人交差。” 沈平眼前一亮。 “师爷请讲!” 师爷便在沈平耳边说了几句话,沈平的眸光越来越亮,脸上也浮现出喜色,连连点头。 “此计甚妙!此计甚妙啊!” 谢莺也在和安宁侯交谈。 “莺莺以为,他们可会执意为难我们?” 安宁侯看向谢莺的目光满是温和。 谢莺看了他们一眼,道:“如果他们不想死,就不会故意为难我们。” 安宁侯笑了。 “那莺莺觉得他们会如何行事?” 谢莺摩挲着下巴。 “他们要回去交差,必然不可能空手而归,兴许在打什么算盘,抑或是同我们做交易,只要这利益给得够多,他们也可以为我们所用。” 坐以待毙不是她的风格。 她方才介绍这么多,也是瞧出了沈平的性子,论为官之道,他的意志不够坚定,性子又十分软弱,如同墙头草左右摇晃。 这种人最好拿捏。 只要抛出足够多的诱惑,不信他不上钩。 把房子介绍这么仔细就是为了让沈平动心,沈平不够聪明,他带过来的师爷总是个聪明人,如果会审时度势的话,应当知道怎么做最好。 谢莺静静地等着。 果不其然,沈平堆着一脸笑朝他们走过来。 “安宁侯啊,兴许有些话,我们可以借一步谈谈。” 第116章 文官就是矫情 “不必,有什么话就在这谈吧,没什么不能听的。” 相对于沈平的遮遮掩掩,安宁侯显得坦荡得多。 大伯父和二伯父倒是拉住了安宁侯,小声道:“你们谈你们谈,我们先避一避。” 沈平见到他们这般反应满意极了。 “此事还是单独和安宁侯谈比较合适。” 安宁侯冷哼一声,目光转向谢莺。 “那我要莺莺随我一道听听,沈大人究竟要谈何事。” 沈平一怔,也跟着看向谢莺。 她手上已经没了那把镰刀,可不知为何,总让人觉得她脸上的笑容瘆人无比。 谢莺冲沈平一笑。 “沈大人意下如何?” 沈平只觉得身子一寒,哪里敢不答应,只得硬着头皮接下。 “若是谢姑娘的话,那应当无妨,无妨。” 不过一介女子,总不能主事?多半还是得看安宁侯的脸色,只要将安宁侯说动了,他不信讨不到便宜。 于是其他捕快和谢家人都退到外头去,屋子里就剩下四人。 沈平稍显拘谨地对安宁侯开口:“本官有一事,想与阁下商议,还望阁下能谨慎考虑。” 安宁侯挑眉:“何事?” 沈平看了眼身边的师爷,得到师爷肯定的目光后,正色道:“如今阁下已是戴罪之身,上头多的是人想刁难阁下。” 安宁侯皱眉:“直说便是。” 文官就是矫情,喜欢说客套话。 谢莺暗暗吐槽了一句。 沈平闻言轻咳了两声,有些尴尬。 “本官不过是一介地方官吏,身份低微上不得什么台面,自然只能听从上面的指示,若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阁下,还望阁下莫要与本官一般见识。” “……” 安宁侯的眉头拧得更紧。 说了半天还在这不知所云。 谢莺换了个站姿,嗤笑道:“沈大人,我爹他是个粗人,听不懂你这些文绉绉的腔调,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不必拐弯抹角。” 沈平面色更窘迫。 “那本官便直说了,此地建房精妙,且在短短半月内就建成如此规模,实属罕见。本官想与阁下做个交易,若是阁下能交出这建造房屋的秘籍,本官可保谢家在太和县无虞。” 安宁侯听到这话有些意外,谢莺的神情倒是没什么变化,这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沈平见安宁侯没出声,端看他的神色也瞧不出端倪,以为他是不满意自己的条件,和师爷交换了个眼神,又道:“不知阁下还有什么条件,在本官能允诺的范围内,尽管提。” 安宁侯尚未出生,谢莺则是笑了笑。 “依沈大人的意思,这是打算阳奉阴违了?” 沈平一怔,面色有些恼,瞪向谢莺:“谢姑娘一介女子,若是不懂便莫要胡言,免得毁了本官的清誉!” 谢莺只是笑。 毁了清誉可还行,还以为他是女儿家呢。 不过当官嘛,也能理解,想要提高绩效又不想奉命行事,左右为难之下只能阳奉阴违了。 沈平说的也没错,他只是一个偏远地区的小官,许多事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他能做的有限,也不能指望他鼓起勇气去和那些高官抗衡。 那不就是让人家当活靶子送命去的? 安宁侯听了沈平这话很不满,面色一沉。 “沈大人此话何意?这是瞧不上我家莺莺?一介女子又如何?她又说错了什么?如何毁了沈大人的清誉?” 这几连质问给沈平问得头皮发麻。 他对上安宁侯时声音都弱了几分。 “阁、阁下莫要动怒,本官不过是据实说罢了。谢姑娘长于内院,自然不懂官场之事,本官也是在好意提醒,并无他意。” 说着说着,他抬手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 这大冬日的,他竟生出了一身冷汗。 谢莺依旧笑着,只是那笑容不及眼底,凭空生出了几分凛冽之意。 “爹,依我看啊,沈大人并不是真心想与我们做交易,还是不要答应他了。” 安宁侯自然是听她的。 “那便依莺莺的,不同他做交易。” 沈平听急了眼。 “安宁侯!你怎能仅凭一个姑娘家的话便否决了本官的提议!本官也是为了你们谢家好!你们如今皆是戴罪之身,若是无本官护着,你们还能在此地安稳几日?你莫要因一个姑娘家毁了整个谢家!” 这威胁对安宁侯来讲不痛不痒。 “沈大人,我谢家人自然由我来护着,还轮不到你来。” “……” 看来这交易没法谈了。 沈平脸上清白交加,但又想到方才师爷所提之事,若是能谈下这桩生意,他让太和县的百姓都盖上这种房子,那他离加官进爵的日子便不远了。 这可比折腾谢家来恭维上头来得更有利。 到时候夫人也能得到更好的诊治,不必拘在这糟糕的环境。 师爷也在一旁劝:“大人,不若再谈谈。” 沈平只能重新收整好自己的情绪,对着安宁侯挤出一个笑。 “那依阁下的意思,要什么条件才可以答应本官?本官定竭尽所能。” 安宁侯看向谢莺:“那你得问我家大姑娘,我们谢家,她说了算。” 沈平一滞,看向谢莺的目光都多了几分呆愣。 怎么这么年轻的一个姑娘来主事呢? 难道不都是听安宁侯的吗? 安宁侯又道:“你方才所说的建造房子的秘籍,也只有她有,同我说了皆不算数。” 此话一出,沈平和师爷两人都大吃一惊。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傲云国罕见的房屋竟是由一个长于内院的姑娘家造出来的?当真是匪夷所思。 沈平现在冷汗冒得更多了。 那他刚才还说了一堆贬低谢莺的话,结果现在知道她才是那真正的话语者,脸颊莫名得火辣辣。 沈平硬着头皮转向谢莺,不敢同她对视,道:“谢姑娘,方才多有怠慢,还请不要见怪。” 这见风使舵的本事堪称一流。 不过看在沈平能审时度势的份上,谢莺也不打算继续摆脸色,毕竟她最开始的目的也是为了和沈平谈合作。 只是他给了这么一个梯子以后,她能从中获益的就更多了。 如此,谢莺微微一笑。 “沈大人,我的确有几个条件。” 第117章 不是,他们有毛病吗 “姨娘,爹和谢莺怎么在里头这么久还没出来?该不会出事了吧?” 谢清婉在外头等了半天都没见到人出来,有些紧张,拉着柳姨娘说个不停。 不止是她,谢家其他人也都面露愁容,不知里头的情形,多少都有些担忧,不知他们是否得罪了这太和县的县令,担心前路渺茫性命生忧。 柳姨娘拍着谢清婉的手,柔声道:“放心,有你爹爹在,绝不会有事的。更何况以莺姑娘的聪明才智,定然能逢凶化吉。” 话正说着,屋子里传来了动静。 一众人的目光都转过去,随后就看到安宁侯和谢莺一道走出来,沈平在后面陪着笑容。 看样子是没出事,众人都松了口气。 只见沈平出来后,便招呼了捕快过来:“去,将他们的锁链都解开。” 捕快愣了一下,还有些迟疑。 “大人,当真要解?” 沈平一巴掌呼过去。 “让你解便解!” 捕快被扇晕了,忙不迭提着钥匙串过去给谢家人解了。 沈平这才转头看向谢莺。 “谢姑娘,您看,此事本官已经做到了。” 谢莺淡淡一笑,表示满意。 下一刻,她就将手里的锁链用力一挣,连头带锁全碎裂在地上。 沈平瞪圆了眼睛。 安宁侯见了也笑着挣断了手脚束缚着的铁链,面色轻松,毫不费力。 沈平和师爷连带着一众捕快看到这一幕都变了脸色。 沈平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惊愕让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不是,他们有毛病吗? 明明有能力解开锁链,非得借着他的由头解开? 这么一想,沈平越发心惊。 安宁侯他们这是想警告他,锁链这点束缚对他们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们若是想反,早就反了,如今不过是给他一个面子,愿意在此地安分下来。 若是惹恼了他们,他的性命就如同这断裂的锁链一般,不堪一击。 沈平心头一颤,转头对师爷道:“还是师爷有先见之明,没有与他们硬来,否则今日本官真要交代在此处。” 师爷早就看出了其中的门道,这才拦着沈平,闻言笑着点头:“如今既已经达成了合作,大人便不必担心,安宁侯乃是言而有信之人,必不会轻易违约。小人瞧着那谢大姑娘也是个有主意的,如若能为大人所用,太和县想要改变如今的现状,指日可待。” 沈平心绪稍宁,便走到谢莺面前,努力挤出一个笑。 “谢姑娘,方才答应的地契,明日便着人送过来,到时谢姑娘签字画押即可。” 谢莺点头。 “那便劳烦沈大人了。” 沈平又道:“那谢姑娘,这建房的秘籍何时能……” 谢莺从袖中取出那水泥的配方,递给沈平。 “这便是水泥房的配方,沈大人有任何疑虑皆可来寻我。” 沈平连忙接过那配方,递给师爷瞧,他自然是看不懂的。 师爷接过看了以后神色凝重地点头。 “的确是前所未见之物,在下斗胆一问,谢大姑娘是从何处寻来的方子?” 谢莺微微一笑。 “师爷还是莫要打听了。” 师爷闻言识趣地没再多问。 沈平得了配方没再继续待着,领着人匆匆离开。 他得赶紧建设新县,依照这工程进度,月余后便能让太和县改头换面焕然一新! 等人走后,谢家大房二房才围上来,不住地感叹:“三弟,你是怎么说动那沈大人的?他竟然解了我们的禁锢?当真不怕我们跑了吗?” 安宁侯则是笑着看向谢莺:“这都是莺莺的功劳。我并未出力。” 于是众人的目光都转向谢莺,脸上满是惊异。 谢莺耸肩:“大概是那沈大人有求于我,这便答应了我提出的条件。” 谢清雨出声道:“这解开禁锢便是你提出的条件?” 谢莺应了一声:“这是其一。” 之所以提这个,也是为了日后出行方便,这几日都戴着这些沉重的枷锁,实在麻烦。 而且被困在这方寸之地,也无法去县里做买卖,这也是为后面的计划做铺垫。 当然,她方才在沈平面前直接挣脱锁链,只是为了警告他,他们谢家完全可以不听他的,让他识时务。 他的确上道,让谢莺省了不少心。 谢清婉好奇地问:“那其二是什么?是那张地契吗?” 谢清风也忍不住出声:“那是什么地契?” 谢莺看到大家都盯着她瞧,眼皮突突直跳,点头:“是那张地契。第二个条件就是让沈大人将这片荒地的地契交给我,从今往后,这片地便都是我谢家的地盘。” 此话一出,众人都露出了惊愕之色。 “这、这么大一片地……都是我们谢家的?” 这片荒地加起来可有几百亩上千亩。 谢莺点头:“不错。” 大伯父发出疑问:“可我们要这么多荒地做什么?这既然是荒地,无人问津,我们要了也无用,往后还得征税,岂不是亏大了?” 二伯父也道:“是啊,这么多地就算征税少,那加起来也得不少银子。” 大伯母拽着自己夫君,瞪了他一眼:“谁说这些荒地无用的?你难道忘了我们前几日跟着莺姑娘去地里播种吗?” 大伯父一愣,他把这一茬给忘了,那大棚还是他亲自搭的呢! “可这么多荒地,都能种出东西来吗?兴许有大半都耕种不了吧?” 大伯母骂他:“你这是不信莺姑娘的能耐!人都在半月内造好这么大的房子了,那她要这些荒地的地契自然是有办法解决的!还用得着你在这瞎操心?” 谢莺见大伯母在帮她说话,大伯父被骂得唯唯诺诺,忍不住笑起来。 “大伯父也是担心罢了,大伯母莫要责备他了。不过我已经和沈大人商量好了,除了得到这些荒地的所有权以外,他不会征收我们这块地的税。” 原因很简单,沈平不相信他们能将这片荒地利用起来。 荒废多年的地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用上的。 他这才大方地提出免税。 但谢莺并不是常人,她来自新时代,带着新时代最先进的农业技术,要想改变这里的土地情况,不过是时间问题。 第118章 你果然还在怪我 正式搬进新房第一天,谢莺便没让大伯母她们继续下地干活,放一天假,顺便调整作息。 之前都是昼伏夜出,现在也该回归正常作息。 既然如今沈平解了他们的禁锢,那正好明日去县里置办一下家用,现在屋子里的东西还是不齐全。 桌椅什么倒是不缺,都是安宁侯和大伯父二伯父他们去山上砍了树木下来亲自做的。 不过被褥什么的还是太单薄了,并不保暖。 谢莺这回就没再从随身空间里把那些未拆封的羽绒被取出来,毕竟那些包装太现代了,就算用封越的名头也很难解释这些东西的来历,毕竟在这个地方从未出现过。 看来得种点棉花,这样也好来年打些棉被做些棉衣过冬用。 谢莺陪着大家高高兴兴吃了一顿饭,便独自去了之前的寒潭一趟。 自从那日入潭遇到受伤的鲸以后,谢莺每日都会去寒潭边喂食。 鲸并没有冒出来,但是谢莺看到那寒潭里掀起的波澜就知道它正在欢快地进食。 只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太久,谢莺已经好几日都没再看到它。 丢入潭水中的吃食没过多久就漂浮上来,被其他的小鱼分着吃掉。 谢莺猜想,它多半是养好伤势离开了。 这也是她最后一次来寒潭探望鲸了,即便知道不会再见到它,但还是抱着一丝期待,在岸上坐了许久。 身边有人掀袍落座。 谢莺偏头过去,就看到了谢清雨那张温和的脸。 她笑了笑:“二哥。” 谢清雨的目光则是望着那平静的寒潭,“你在等它?” 没指名道姓,但二人都心知肚明。 “它应该离开了。” “这方天地本就不是它的委身之所,以它之能,应当去了更广阔之地。” 谢莺点头:“二哥所言极是。” “你亦如是。” 谢清雨转过脸来看向谢莺,眼底满是期盼与相信。 谢莺一怔,没料到谢清雨会这么说,有些意外。 “二哥此话何意?” “爹娘自小便与我说男子志在四方,不该囿于这窄小的后院。但我觉得,妹妹也应如此,此地也并非你的委身之所。” 这不是谢清雨第一次夸她了,但这么真情实感的夸赞还是免不了让谢莺生出了几分酸涩和感动。 “二哥不会觉得女子不如男吗?” 谢清雨苦笑了一声:“从前兴许是有的,那时自满又傲慢,目中无人,以为世上无人能及我。可当侯府被抄家,拴上锁链被赶上流放之路才知自己有多无能,守不住家人护不住自己。” 谢莺没说话。 毕竟一开始她就觉得侯府的兄弟姐妹看起来都很废。 当然,这话说出来容易招恨,她选择闭口不言。 谢清雨则是看了她一眼,又道:“我知你在心中编排我,当初得了疫病之时,若非你忙前忙后,或许我们早已丢了性命。” 谢莺面露讪讪,原来他都知道。 “你与封将军用煎饼交易一事我也略有耳闻,从前你在侯府中十指不沾阳春水更不要说入灶房,没想到竟是在藏巧。果然先生说的对,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安宁侯府又何尝不是如此?我还以为能借此平步青云,不过是借着安宁侯府的势罢了,旁人不知如何笑话我。” 谢莺没料到会听到谢清雨这番话,更没料到他会这般轻易就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 谢清雨见谢莺神色讶异,又自嘲一笑:“你若想笑话我便笑罢,从前我待你并不算好,若非你是侯爷的女儿,我也不会与你虚与委蛇。但如今,我是真心将你当成妹妹。” 他的确坦诚。 坦诚到谢莺不知该如何是好。 半天才吐出一句:“二哥言重了。” 谢清雨闻言眉眼一黯。 “你果然还在怪我,怪我不曾护好你。” 谢莺连连摇头。 “没有,二哥,你莫要这么说,我们如今是一家人,我又怎么会怪你呢?” “当真?” “自然!” 随后谢莺就看到谢清雨脸上露出狡黠一笑,反应过来以后伸手去拍他。 “二哥,你捉弄我!” 谢清雨忙不迭起身:“疼疼疼,妹妹下手轻些!” 二人在这里嬉闹,不远处有道身影站了许久,沉默离开。 …… “这是何物?” 谢家每个人手里都发到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几行字。 大伯母看着手中的纸,又看了看身边的大伯父的,奇道:“你的竟与我的不同?” 其他人也都各自瞧了瞧,发现每个人手中写的都不同。 谢清婉看了眼身边姨娘的,奇道:“姨娘,你这里写着歇息,我怎么是读书啊?” 柳姨娘摇头说不知,嘴角的笑倒是没停过。 谢清风和谢清雨也交换看了下,他俩的倒是大差不差。 他们都围坐在一张大圆桌上,谢莺则是站在最中间有个圆洞的地方,双手背在身后,视线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 “这是我给你们每个人量身定做的时间计划表。三日后开始执行。这两日便给你们先调一调作息,免得到时候身子不适。” 安宁侯捏着自己手中那张计划表,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一堆,好似回到了上战场时军师给他写的一堆密密麻麻的章程,头已经开始大了。 他面露难色:“莺莺啊,这……一定要照做吗?” 其他人也都想问,见到安宁侯问出口,都纷纷点头。 谢莺微微一笑:“爹,一定要照做呢。” 安宁侯的眉头拧成了团:“这……” 谢莺又道:“我呢,也是个赏罚分明之人,只要你们照着这上头的做到了,当天便发奖励。” 大伯母好奇道:“什么奖励?” 谢莺伸出一根手指:“十文钱。” 大伯父嗤笑了一声:“十文钱,能买什么?从前在安宁侯府,一日花销便要多少?” 二伯父则是无语地瞧了他一眼。 “大哥现在兜里能掏出一文钱吗?” 大伯父面色一僵。 那自然是没有的。 二伯母出声:“十文钱也是钱,一百日便是一两银子,虽说与从前的日子不能比,但好歹也是银子。” 大伯母则是露出疑惑之色:“侯府已经被抄家,莺姑娘是哪里来的银子?”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谢莺身上,神色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