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火急火燎的跑去不卜庐，打算请白术先生出诊给客卿看看。结果到了地方一看，嚯～只有阿桂一个人在称药打包。
“阿桂，白术先生呢？”
“胡堂主啊，白先生前两日带着七七去轻策庄义诊，本来打算今天回来的，可惜下了这样大的一场雨耽搁了行程，怕是后天才能回来。”阿桂道，“可是要给谁问诊？我虽才疏学浅，但日常病症也可诊疗一二。”
胡桃无奈：“是我们家钟离客卿啦，他把自己关在屋里两天没出来，方才我去看他，脸色白得跟纸皮一样。说自己是感染风寒……”
胡桃这边还没说完，就有妇人带着啼哭的婴孩踩着长阶来不卜庐：“白术先生可在？阿桂先生，能否给我家孩子看看？自打淋了雨便高烧不退，本来身子就弱，我实在是不敢拖啊……”
阿桂对胡桃露出抱歉的眼神，医者救急，胡桃也理解，提了包治疗风寒常见的药材又飞奔离去。
跑到半路她想起什么，脚步一拐，朝着居民区去了。
太阳已经落山，璃月港炊烟袅袅，小六端着一盅番茄炖排骨上桌，突然听见前院传来的敲门声。
再回头，就见客人起身来。
“好像有人来了。”谢苗听见了脚步声，示意封阳和他一起去，“晚上上门的肯定是熟人。”
封阳疑惑，两人快步去往前院，门房已经将来人引入大堂奉茶。
“胡桃？怎么突然想到来我这儿了？”封阳觉得稀奇，瞥见对方手里提着的药包眉头一皱，“你生病了？”
“不是我，是客卿。本来要去不卜庐请白术先生的，阿桂说他和七七去轻策庄到现在还没回来，又有妇人带孩子求药。我想着从封阳哥你家借一个医师，给钟离看看病。”胡桃吸吸鼻子，“这场雨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封家是全璃月最大规模的药材供应商，产业遍布五国，门下自然养着医师，主家也多的是人精通医理药理——封阳这小子是个例外，幼时学武去了，医理并不精通，最拿手的是辨认药材。
封阳难得见这小丫头情绪低迷，把她往屋里带：“好，请医师来还需要点时间，你肯定没吃晚饭就跑出来了，先和我们吃顿饭，然后带医师回去给客卿看病。”
“别怕昂，客卿肯定没事的。”
“谁怕了。我就是担心他没法还债。”胡桃嘴硬，不过好歹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然后注意到一直沉默的谢苗穿的是封阳的衣服。
你问她为什么知道？
璃月稍有些底蕴的家族都有自己的特殊家纹绣在衣服上，融入家宅中。封家是卷草纹，常绣在袖口和衣领。
小姑娘眼睛滴溜溜转，俺道这两人进度挺快的嘛。
匆匆扒完饭，几人打着灯笼去往生堂后面的员工宿舍——璃月话来讲这是老东家提供的住宅。
老医师上了年纪，本来是有些忌讳大晚上去殡葬地方出诊，但架不住东家少爷撒娇，瞅了一眼少爷旁边矜贵清冷的至冬男人，迷信的觉得几个大老爷们火气旺能压得住鬼魂，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雨后的夜晚空气潮湿，听得见草叶间的虫鸣。钟离点了灯坐在屋里看书，算着到底几日才能让太阳晒干雨水腥气。忽闻一行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心道这是堂主请来的客人，于是屏气凝神，几分钟后房门被敲响。
“客卿？客卿你没睡吧？我看见你点了灯哦。封阳哥请了大夫来给你瞧瞧，快开门快开门。”
堂主的确好心。
钟离自知逃不过这一劫，起身开门迎人近来。老医师捻着胡子挎着药箱进来，客套一番例行望闻问切，胡桃在旁边搓着手，只希望真的是风寒，不是什么心病隐疾。
谢苗也来了往生堂，不过没进去，守在门外吹晚风。
好腥。
院子里草木葳蕤，白日下的雨痕迹未消，常人只觉得雨后空气清新，谢苗闻见一股子鱼腥，只能抬手捂着鼻子。
封阳见他一直不说话不进屋，凑近了些低声道：“怎么了嘛？不舒服？”
“……你有没有闻见一股鱼腥味？”
小狗闻言在自己身上嗅嗅，闻闻空气，又贴着谢苗仔细感受了一下，黝黑的眼睛里全是诧异：“没有呀，或许是雨后土腥气？一些人确实是嗅觉灵敏，能闻到旁人闻不出的气味。”
压根不是土腥气。
谢苗不知道要怎么说，为了不让小狗多担心只能点头：“或许吧。”
屋子里的医师问诊也结束了：“……这位先生身体并无大碍，脸色苍白有冷汗，想是心神不定。老夫开一剂镇心散，若不愿喝药，日常食补也可。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就很好。”
胡桃迅速拿个小本记下。
谢苗随意往里间瞥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位客卿的脸色被烛灯衬得更加惨白。
最后胡桃感谢几人大半夜陪她闹腾，许诺过几天请他们吃饭。封阳和谢苗将老医师送回去，钟离被胡桃关起门促膝长谈。
“客卿，我真得好好说说你了。有什么心事但说无妨啊，我口风向来紧，乃是诉说心事的不二人选啊。”
“这个什么，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我看就挺好，镇心散也用上，明天我就去抓药给你炖汤煎药。放心，我一定选最好的材料，你可要快快好起来。”
钟离摇摇欲坠：“……那便多写堂主美意了。我看喝药就足够了，汤不必——”
“唉——这怎么行，你看你这脸色白的，正好炖汤补补。”胡桃热情得很，“多喝汤，活得长长久久，虽说按年纪你是要走在我前头，但太早也不太妙啊。好了好了，这更深露重的，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明日也给你放假，好好睡觉吧。”
胡桃来去如风，走前细心的关好了门窗。
钟离真不知道现在该作何感想了。
往生堂后面的事谢苗就没再关注了，他直觉那场雨带来的腥气不对劲，将重点放在云来海遣人调查，发现璃月对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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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海有记载的消息左右逃不过海中大魔几个字。
璃月人素来喜爱歌颂岩神的功德，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讲岩神在魔神战争期间是如何击退诸多魔神，或者将他们封印在璃月各处的。云来海在古时埋葬无数魔神的追随者，岩神用岩枪将海之魔神封印于此，岩枪历经日月风蚀形成如今的孤云阁一带——这是有确凿史料可查的。
按理说，一位神明的封印应当不会轻易松动或者释放吧。何况那是有武神美称的摩拉克斯。
谢苗站在南港码头远眺孤云阁，目光沉沉。
海之魔神，孤云阁的封印，近日奇怪大雨的腥气……这些要素让他警觉，将搁置许久的神之心谋夺计划重新提上日程。
以释放魔神作为要挟吗？
这个猜想刚冒头就被他迅速掐灭，谢苗心道自己还没如此本事去掺和魔神级别的战斗。而且摩拉克斯还没死，一旦发现他这渺小人类居然胆大包天想要释放魔神牟利，一梭子岩枪把他钉死都算网开一面大恩大德了。
我真是糊涂了，怎么会不自量力想到这个可能。
谢苗捏捏眉心，他对神明的敬畏程度太低了，一些冒犯的想法总在不经意间窜出头来。
想要得到摩拉克斯的神之心，只能同祂交易。问题是，人类要如何拿出能让神都满意的同等价值之物呢？
谢苗将目光逐渐挪到忙碌的人类身上。
魔神爱人，对吧？
谢苗幼时接受的教育是：魔神天生爱人，但女皇陛下背负了太多，不会再爱人。身为冰神的子民，就要有忍受苦寒的觉悟与毅力，如此才能追随女皇，效忠女皇，为她取得她想要的一切。
与其说这是至冬的爱国教育，不如说是爱神教育更合适。
每个至冬人都被教导要去爱神明，去爱神明的冰冷，爱神明的无情，爱神明给予的苦寒。多数至冬人弄不明白女皇背负的具体什么东西，不知道女皇做这些是要干什么，但无条件的选择为女皇夺取她想要的一切。
就像达达利亚面对神之心的态度：管它什么东西，女皇想要，我们就来取。
因为那是女皇陛下啊，是在北境守护我们数百年安定的伟大神明啊。
谢苗并不信仰神明，但即使是他这种人也会无条件的为女皇付出一切。他因为女皇的政策能够长大，他因为女皇的恩赐受到教育，他因为女皇的认可得到力量。他有什么理由不会女皇效命呢？
璃月也是如此，璃月人对他们的神明也是如此。
愚人众收集到的有关摩拉克斯的情报里，有七成是璃月人对神功德的赞颂。神明对人三千七百余年如一日的庇护，人对神明三千七百余年如一日的爱戴。神和人的感情从来都是双向奔赴的。
神之心、神之心、尘世的权柄，无上的力量。
神明会因为人类而选择交换自己的权与力吗？
谢苗不知道，但他希望是这样。
他也是个卑劣的人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