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争吵过后,院中竟当真清静如水。不必晨昏定省,无需跪冷石板,连饭食都添了胭脂鹅脯。她故意打翻茶盏扯破罗裙,赵陵竟连眼皮都不掀,当真是撒手不管了。
不管正好,乐得轻松自在。
京中时疫得到控制。据说是太子日夜不休,终于制出一副药方,御医们研究透方子也试验过,发现对付疫症可靠,便在民间大力推广,如此压制住来势汹汹的疫症。
三月下旬,距春日宴不过十五日。
这日天光甚好,萧懿安与萧有仪练完舞后,在花园里赏花扑蝶,两人玩闹累了,找了棵大树,就着荫凉地纳凉。
远远的,萧懿安看见孙逸飞挎刀巡视,她赶忙追上去,在垂花门下截住人。
"上回送药之恩还未谢过。"她隔着雕栏递眼色,"托阿暮捎的银钱可收到了?"
孙逸飞慌忙从怀中掏出锦囊:"孙逸飞惶恐,能为小姐效力已是三生有幸,岂敢收此厚赠?"
说着将锦囊捧过头顶,"日日将此物贴身携带,只盼得见小姐时完璧归赵。"
推让间萧懿安瞧见他的脸有些红肿,仔细看,还有很浅的几道印记。
她指指孙逸飞的左脸,问道:“你的脸怎么了?”
孙逸飞神色慌张,一只手迅速抬起,装作不经意地捋了捋头发:“多谢小姐关怀,孙逸飞无碍,只不过前几日被……猫抓了几下。”
那可不是猫爪印,那是手指印。
对方比他矮半个头,手很小很细,应当是个女子,面对孙逸飞站着,一伸手掌掴,应该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在他的脸上留下这样的掌印。
萧懿安细细分析着,眼神很专注。
孙逸飞见萧懿安的视线就要在他脸上戳出洞来,挠头苦笑:“好罢,是叫人打了。”
“你心爱之人?”正面挨打,不会是偷袭。孙逸飞是侍卫,身手不错,仍叫人给打了,若非对方武力更强,那便是对方打了孙逸飞也不愿还手。
“不,但与她……有关吧。”孙逸飞眼底泛起涟漪,又迅速归于平静,"倒是小姐手上的伤可大好了?"
萧懿安晃了晃缠着素纱的右手,杏眼忽亮:"果真是你!"
孙逸飞点头答是。
萧懿安心中有些感动。那时府上禁严,赵陵下定决心让她独自反思,严厉禁止任何人给她送吃的,就连萧有仪阿暮都不敢冒险,孙逸飞一个与她非亲非故的侍卫,居然能顶住赵陵的压力给她买吃的,不愧同为萧起受害者联盟中的一员!
一想到他最后的下场,萧懿安不自觉地摇摇头,老天无眼,好人没好报啊!
孙逸飞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小姐,孙逸飞是命不久矣了吗?”
萧懿安回过神来,道一声歉,又轻咳两声:“我正巧问你,红枣糕在哪买的啊?我还从没吃过那么香软可口的红枣糕。”
“红枣糕?”孙逸飞脸上讶异,须臾后道,“哦,红枣糕。红枣糕那家店……我前几日经过时,已经倒闭了,据说店主得了时疫,病故了。”
萧懿安满脸低落:“那太可惜了,这家的红枣糕,比我之前吃过的都好吃呢。”永别了,美味的红枣糕!
晚饭前,萧懿安踩着夕阳往萧从林院里蹭。
萧从林的院落静谧而古朴,青石板路蜿蜒曲折,两侧遍植槐花树。
槐树下,石桌上摊着本兵书,萧从林正捏着片槐花出神。见女儿来了,忙把花瓣塞进书页:"安儿?"
"爹,女儿有事同您商量。"萧懿安道。
这时,老槐树抽着白生生的花串子,风一吹簌簌往下掉。
萧懿安下意识伸手去接槐花,就听萧从林道:“你娘她生前最喜欢槐花。”
原来是谢婉喜欢槐花?
她罚跪祠堂时,刺梅每三日换新鲜瓜果时,也会在供桌上的白瓷瓶上,插上一束新鲜的槐花树枝。
她原以为这花是萧家哪位先祖喜欢,故而才置于案上供奉,却未曾想,这花是奉给谢婉的,还是赵陵奉上的。
赵陵不是讨厌谢婉吗?那怎么会给情敌献花?
不,她回忆起赵陵几次提到谢婉,都是表达对萧从林的不满,她从来没有攻击过谢婉本人,从来没有说过谢婉半句不是。
如此说来,那日赵陵与萧从林争执,谈及苛待萧懿安皆有背后的考量,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萧懿安猛地摇摇头,不要扯什么“为她好”的大旗,为她好的方法有上百种,这不是禁足、罚跪祠堂的理由。
不过,赵陵应该是被萧从林那句话伤透了心。
那句——“陵娘,我知道你往日就不喜欢安儿,但她不仅是谢婉的女儿,更是我的女儿。”
就是从这一句话开始,赵陵与萧从林爆发了争执。
萧懿安望着手里的槐树花,久久出神。
“安儿不是有话想说吗?”
萧从林的一句话拉回她的思绪,萧懿安想起来这里的正事,正色道:“爹,女儿想将孙逸飞赶出萧府。”
若她的恶意度没达上限,萧起不会杀自己,但杀孙逸飞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今日得知孙逸飞在她罚跪之时两肋插刀,这样讲义气的人,她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继续留在萧府,成为萧起的剑下亡魂呢。
赶走,走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出现在萧起的视线里。
她只有这一个办法。
她说完后,便等着看萧从林的反应。
萧从林什么反应都没有,表情淡然:“就为这事?赶便赶了,这等小事......”
???
“那之前夫人想赶走萧起,您缘何坚决反对?”萧懿安心中不满,小声地嘀咕。
萧从林是练武之人,耳力很好:“你为何想赶萧起走?”
萧懿安咬住舌尖——总不能说他以后会捅我一刀吧。支吾半晌,指甲在石桌上抠出白痕。
萧从林道:“安儿,你只需要记住,萧起对你忠心耿耿,除了为父,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害你的人,你娘也是这样想的,所以那日没赶走他。”他指的是卜卦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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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从林目光如炬,字字掷地有声。
如果萧懿安不是手握剧本开天眼的女人,她一定相信了。
一把淬毒的匕首还能成了护心镜?
父女二人在槐树下的谈心,最终以谈崩结尾。
倒不是因为萧起,而是因为萧懿安说了一句:“爹,女儿觉得,您之前误会了夫人,夫人她好像伤透了心,爹爹该给夫人赔不是。”
萧懿安不喜欢赵陵,可她也不愿赵陵因她被误解受委屈。
萧从林听了之后,双眉倒竖:“我一大男人怎可向她一弱女子道歉,岂有此理!”一甩衣袖,大踏步走出院落,朝着膳堂走去,独留萧懿安一人风中无语。
膳堂内烛火摇曳,萧从林、赵陵、萧懿安三人异常沉默地坐在饭桌上吃饭,这是萧懿安罚跪后,三人第一次一起吃饭。
偌大的食厅,除了碗筷轻微碰撞声,再无一人说话。仆从们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安静地侍奉在侧。
如此沉默丝毫不影响萧懿安的食欲。她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饭桌上压抑的氛围,自顾自大快朵颐,吃完第三碗饭,想再添一碗时,习惯性地去瞧赵陵的脸色。却没有预想中的瞪眼嗔怒,赵陵面色如常地吃着自己的饭,甚至不多说半句。
萧从林呢,也很古怪。
以往吃饭,就算赵陵与萧懿安交锋得水火不容,他也只管埋头吃,早早吃完便去书房看书。而今日,他一个劲地给萧懿安夹菜,叮嘱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虽然听起来有点像临终的关爱,但也算父爱的体现吧。
有一次,不知是不是他夹错了,居然夹了一块肉到赵陵碗里。
赵陵并不理会他的好意,毫不客气地将肉挑出来,眼皮也不抬一下:“怎敢承萧将军的好意。”用词是礼貌客气的,语气是阴阳怪气的。
萧从林面上挂不住:“夹错了,想夹给安儿的。”
萧懿安:……爹,我在这头,夫人在那方。
萧从林一股脑地给萧懿安夹菜,愁得萧懿安看着垒成小山的碗叹气。
赵陵却来了劲,悠悠开口:“也对,萧将军一个大男人,怎可替我一个弱女子布菜呢?”
萧从林皱眉不语。
萧懿安问:“夫人,您都听到了?”
“哼!”赵陵不睬她,继续阴阳怪气,“怪我,好心去请人来吃饭,却听到不该听的。”
萧懿安挠挠脸,真是自讨没趣,赵陵又“哼”她!
一顿晚饭,最后再没人说话,在诡异的沉默中落下帷幕。
孙逸飞办事可靠,人品也好,但为了保住他的小命,萧懿安只能忍痛赶走他。
阿暮转述孙逸飞走时的不舍和凄凉之态,萧懿安那叫一个痛心疾首,只希望拖阿暮给的银两能支撑他找到下一份活计。
没有完成任务的系统音,萧懿安点进系统。
《宁朝那些事》仍然停留在第二卷第一集“萧起杀孙逸飞”,她想翻开下一页,仍不成功,孙逸飞已经走了,这件事还没结束吗?
难道,孙逸飞真的非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