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凯旋的眼睛陡然就睁大了。
他左右看了一眼,拉着陈河走到无人处:“拿出来我看看。”
不验货,他不放心。
陈河就从怀里拿出来了六个木罐子,每个罐子都装得满满的。
这是他自己做的木罐子,还用刀雕出了个狗獾子的图案。
东西值钱,包装得劲。
价值翻倍。
秦凯旋光是看到木罐子就知道这小子不简单,等打开盖子一闻,心里就更踏实了。
货很纯,没有加猪油什么的滥竽充数。
“你想怎么出?”
陈河来的路上就想好了,当下脱口而出:“一口价,十块钱现金,十斤米票,十斤油票,十斤面票,五斤鸡蛋票,外加你刚刚买到的灯塔牌大肥皂,我只要一块。”
秦凯旋听笑了:“小子,你是来卖东西的,还是来打劫的?”
这年头城里人在厂子里上班的,每个月也就十几块现金,外加二十斤粮票。
他这两斤半的狗獾子油,要的竟比工人一个月的薪水还多。
当他冤大头了?
见他嫌贵,陈河也不着急,淡淡道:“这东西是硬货,碰上急需的客人就是无价之宝,仙丹妙药。”
“你消息放出去,用不了多久就有人找上门来打听,到时候是要一百还是二百,还不是你说了算?秦爷,别以为我年纪小就不懂行情,我要的并不多。”
几分钟后,陈河怀里的狗獾子油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十块钱的零碎票子,厚厚一叠粮票和一块大肥皂。
他心满意足。
抬头看看日头,估摸着也就九点钟的样子,就打算进镇上买点东西再往家走。
黑市的东西太贵,只适合卖,不适合买。
买东西,还是得去国营的供销社。
就是不知道家里头情况如何,丈母娘没上门去找媳妇麻烦吧?
正想着呢,面前忽然有人挡住了道儿。
陈河绕往东走,挡道儿的人挪到了东边。
绕往西,他就跟着挪到了西边。
这就是成心的了。
陈河抬起头,一眼就认出了此人。
黑市有名的刺头,薛大平。
别人来黑市都蒙着脸,生怕被认出来。
就连秦凯旋都戴着帽子,遮着下巴壳。
唯独薛大平,不但不遮脸,还到处宣扬他的名声,生怕别人不认识他。
因为他来黑市就是为了当霸王,到处讹钱收保护费的。
反正在这做买卖的人被讹被抢,也不敢告公安,只能忍气吞声。
再加上他五大三粗,还有几个看着就吓人的兄弟,没家没口的,光脚光得相当彻底。
谁招惹他,那是纯纯不想过好日子了。
陈河上一世就经常看到薛大平,还曾亲眼目睹过他把人打个半死不活。
不过当时他卖的东西都小打小闹的,薛大平根本看不上,两人一直没什么交集。
没想到他刚卖了两斤半的狗獾子油,就被薛大平给盯上了。
薛大平目光不住盯着他的胸口,显然连钱和粮票放在哪,他都一清二楚。
“小子,头回来吧,见了你薛爷都不知道问好?”
陈河手往腰间一摸,语气冷硬,丝毫不给面子:“黑市我只认识一位爷,姓秦名凯旋,你算哪门子爷?”
薛大平顿时愣住了,我操,有日子没见这种硬骨头了!
看来今天要活动活动筋骨了。
他当即抹起袖子,准备破口大骂。
只是冲到嘴边的国骂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刀口已经抵上腰间。
陈河逼近他,毫不犹豫把刀尖往他衣服里捅了进去。
不深不浅,刚好够在他的皮肤上割个小口,流点小血。
薛大平就傻眼了。
我操个腿,来黑市带刀,这特么是个要钱不要命的!
穿鞋的怕光脚的。
但光脚的遇上了不要命的,他也怂啊。
薛大平的脸色立即变了一变:“兄弟,有话好说别冲动,我只是看你脸生想跟你打个招呼,没别的意思,为了几句话拌嘴就闹出人命,不值当的。”
两人的动作很快就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尤其是秦凯旋。
薛大平就是他养的狗。
两人一个唱红脸,客客气气花钱买东西。
一个唱白脸,软硬兼施再把钱抢回来。
三七分成,一直以来都很顺利。
直到碰上陈河。
他竟直接动刀!
秦香也惊讶不已,连忙转头看向秦凯旋,用眼神询问要不要上去帮忙。
秦凯旋朝她摇了摇头。
这小子交易的时候就显得非常沉稳,底气十足,只怕是有来头的。
万一是军方的背景,得罪了他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还是先隔岸观火再说!
陈河眯起眼睛,轻轻转了转刀尖:“薛大平,你就这么点本事也学人家打家劫舍?把手举起来!”
薛大平疼得冷汗都冒出来了,却一动都不敢动。
万一这小子冲动,真给他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他哭都找不到地方哭去。
闻言连忙抬起了双手。
“转过身去。”
薛大平哪儿敢不遵?
乖乖转过了身。
只是刚转过去,屁股就狠狠挨了一脚,往前一个踉跄瞬间扑倒在地,狠狠摔了个狗吃屎。
周围人全看懵了。
长久以来,他们每天都看着薛大平作威作福,欺负老实人。
今天开了眼了,竟然有人教训起薛大平了!
但即便薛大平如此狼狈,他们也不敢直勾勾盯着看,只能假装忙碌,间或偷瞄一眼。
只有不远处的秦香噗嗤笑了出来。
秦凯旋无奈看了女儿一眼。
自家人被打了,她笑得这么开心?
薛大平吐出口中的泥沙,撑着地面像个癞蛤蟆似的爬将起来,怒不可遏,脸上的肌肉扭曲得可怕。
回头却发现陈河已经无影无踪!
只剩下周围幸灾乐祸的眼神。
“操他大爷的,人呢!”
他死死瞪向周围的人,可周围的人哪敢回应?
纷纷低下头去装忙,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好好好臭小子,敢打老子,你他娘的给老子等着!只要你再敢踏入这里一步,老子不把你的头拧下来喂野狗,老子不姓薛!”
刚骂完秦凯旋就走了过来,凉凉看了他一眼。
“别吵吵了,不够丢人的,想办法打听出这小子的来历。”
……
陈河紧赶慢赶,赶在吃午饭的时间回了村。
正是农忙时节,村里不管大人小孩都下地干活去了,基本上看不到什么人。
可他刚靠近家门口,就听到了张丽华尖锐的吼声。
“小娼妇!开门!再不开门我叫人来砸门了!你是不是以为老娘不敢砸,行,有种你就一辈子不出来!今儿老娘跟你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