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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真假随娘子

作者:随栖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寒冬腊月,长安城大雪飘飘,随知许穿着破烂的道袍在东市众人的注视下,扯下门口发丧的白布,敲响丞相府的大门。


    “随家主和丛相之女随知许今日归家,请舅舅允我进门!”


    随知许顶着苍白的小脸站在风雪之中,口中怯怯地喊了一遍又一遍,路过者无不为之动容。


    周围的百姓窃窃私语,言语间甚是怀疑随舅爷贪图随家主的位置。


    此话一出,掀起波澜一片,随知许佯装身子一歪,差点倒在冰天雪地中,巧妙地露出额头上的伤口。现场愈演愈烈,猜测怀疑,辱骂指责,所有的脏水全都泼在随舅爷身上。


    随知许垂眸,侧耳去听人群的风向,目前一切还在她的掌握之中,她不能独自去见名义上的舅舅,他坚绝不认,一定会把她赶出府或者趁着父亲母亲二人在宫中未归提前解决她。


    她要把事情弄大,迫使舅舅来见她。


    随知许深吸一口气,寒风灌进肺腑,一股寒意直击脑海,借着凉意她迫使自己平静下来,安心等待舅舅出来。


    随舅爷听着门房来报,顿时咬牙切齿,随知许是他姐唯一的女郎,按照族规是名副其实的少主人选。他不甘心,只要随知许死了,随家家主的位子就该落在他的后辈身上。


    他姐隔一段时间就为女郎担忧活不到十八,他多年来真以为随知许熬不过十八岁大劫,没想到人还活着。


    门口形式,他望了一眼灵堂安排的假尸体,抬脚往外走,他决不能让随知许回来。


    开门的一瞬间,随舅爷的视线一眼就放在随知许身上,除了她身上的血迹斑斑,更重要的是她那张脸,分明和他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双桃花眼还像极了姐夫。


    谁能不说这是他们的女郎!


    他口中却喊,“你是何人?敢在丞相府门前闹事!我家外甥女昨晚回来的路上已经没了,灵堂好好摆前厅,你又是那个?哪里来的就回哪去,再待下去,小心我拉你去官府报官!”


    随知许眼底闪过冷意,很快掩饰下去,面上期期艾艾,还上前走了两步,“舅舅这是在做什么?我是阿许啊?十八年前国师大人算出我命有一劫,父亲母亲特地将我养在道观十八年,十八年期限已到特来归家,舅舅怎么能如此咒我?”


    “哼,你知道的倒是不少!正是十八岁大劫我那可怜的外甥女没有熬过,这才去了。本想着接近年关,要她回家团圆,可惜啊可惜,可惜我的外甥女自小没有和家人团聚过,没在我阿姐膝下尽过一日孝就没了啊。”


    随知许见随舅爷在她面前拿袖子擦拭眼上的不存在泪珠,口中带着哭腔,一幅深情款款的模样,嘴角扯出淡淡嘲讽的笑。


    随知许脑中盘算神秘声音告知的详情,话一半一半的朝他吐出。


    “舅舅难道不知道,道观十八年就是国师当年给我的破解之法吗?要不然父亲母亲为何将我放在道观?”


    随知许手不自觉摩擦身上沾血的道袍,桃花眼微眯,她不归家如何有能力和宣平郡王抗衡,如何能够报仇雪恨。


    任何人别想阻拦她回丞相府。


    随舅爷:“这……”


    “舅舅是在怀疑国师大人的能力吗?”


    随知许听见周边有人因为随舅爷一开始的话倒戈,不慌不忙,对着他步步紧逼,她可还提前安排了人。


    下一秒,人群里开始起哄了,诉说国师多年对朝廷的的功绩,自己也因为国师的预言而逃过冬日雪灾。


    随舅爷死死盯着人群中起哄的人,殊不知他说完就跑了,根本不给随山留下机会。


    人群再次吵嚷起来,随知许眼底闪过满意,隐隐期待随舅爷的答复。


    他硬着头皮道,“我怎么会怀疑国师……”


    “那舅舅为什么就认定我死了,一路上我遭人暗害,多亏有国师大人保佑才能平安到达长安,没想到最后却是在自家门口被拦,还是怀疑我是个假的。”


    他能哭,随知许也能哭,举起沾血的道袍,哭的比随山更让人心疼,毕竟比起小娘子没人愿意看年纪不小的男人哭泣。


    随知许偶尔瞄一眼他发青色的脸色,估摸这场戏应该快了。


    “国师长居国师殿,如何就能保佑千里之外的你!还把脏水往我身上泼说我暗害你?”随舅爷气上心头,自认抓住了随知许的错处,“我看你就是个假的,说!你是谁派来丞相府的奸细,还不速速招来。”


    暗害她的人当然不是舅舅,但不妨碍她现在说。


    随知许听了他的话一脸疑惑,“舅舅又不知吗?国师大人还给了我一块玉佩,保佑千里之外的我平安无事。舅舅作为母亲的弟弟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小娘子鸦青的睫毛上挂上点点泪珠,多情的桃花眼让人瞧着楚楚可怜,风向再一次倒向随知许。


    随舅爷:“……”


    他确实不知道,随知许出生的时候他远在老家荆州还没有入长安,怎么会知道。


    随知许在等,她用道袍挡住眼睛,余光瞥向宫门的方向,应该快了。


    随知许悄悄瞅了瞅气的眉头直跳的随舅爷,手还指着她老半天没有动作。


    “有人去宫里递信吗?小娘子长的如此瘦弱,这场雪再下大些,她就该病倒了。”


    “有的有的,裴国公几家都往宫里递了信,相信用不了多久随家主和丛相就回来了。”


    随舅爷听了,神情顿时紧张起来,什么!


    怎么这么快,他对上随知许的视线,眸光沉沉。


    先把她弄进去再说,必须在阿姐回来之前解决掉她!


    “舅舅不是……”


    他刚想把话圆回来将随知许迎进门,却发现面前的小娘子朝着宫门的方向望,他暗道不好。


    下一秒——


    “阿许!”


    刚刚在风雪之中据理力争的小娘子歇下坚强的伪装露出柔弱,扑倒在来人的怀里。


    “母亲,我好痛——”随知许只说了一句便悠悠晕了过去。


    “演戏太难了。”随知许埋在母亲怀里,默默在心里抱怨了一句。


    听见随知许的心声,神秘的声音道,“害,柔弱的小娘子更让人同情,这对你现在的局面有利嘛!”


    刚下马车的随家主刚接住随知许,随知许就晕倒在她怀中,她大惊失色。随后下车的丛相好不到哪去,焦急下车抱起随知许,直直往丞相府里去。


    随家主瞥了一眼随舅爷,交待下人速速叫来太医,匆忙进去。


    随舅爷身子软下去,他完了,他就不该听那个人的话。


    不!不不不,他是阿姐的亲弟弟,她不可能放弃他的。


    随知许被抱进家门,丞相府门前的众人渐渐散去,范令璋站在街角拐弯处,望向丞相府。


    “随小娘子对自己真狠,这冰天雪地的,穿了她破破烂烂的道袍就来了,也不怕伤了自己。”


    范令璋扬眉,“确实狠。”


    腰间的玉牌早就不在,范令璋不能在手中无法把玩,挥手作罢。


    回想不久前在范令璋的别院。


    范令璋和随从在屋外讨论时,随知许推开门,身着绽放血花的道袍,袖子衣摆到处都是裂口。


    不施粉黛的脸,神情恹恹地望向范令璋,“请范郎君帮我找几个人造势,我现在去丞相府。”


    “你就这样去?”范令璋收起故作风雅的折扇,语气疑惑。


    “对,现在去。我会记得你的恩情,待我归家你便能登上丞相府的船。”


    随知许半晌没有听见范令璋回话,有些不耐烦,“你在犹豫什么?机会只有一次,我没回去,以后你想和丞相府扯上关系比登天还难。不想找你娘子死亡的真相了吗?”


    “去雇几个人到丞相府门口,把东市的人引过去,说有好戏瞧。”范令璋落下话音,看了眼随知许单薄的身子,后退两步,如此执拗的性子让他有些熟悉,让他心里萌生出一层妄念。


    “再借一下你的玉佩。”


    至此,随知许在丞相府门口演了一场好戏。


    丛相抱着随知许去蒹葭阁,她偷瞄了一眼,四周环境幽美,是二人早早给随知许准备好的闺房,院子里应有尽有。


    她目光停留在丛相踩过飘落在地的梅花,装作无意识地拽了拽他的衣袖,呐呐自语,“我不是奸细……我只是想回……回家……”


    断断续续的话,听的作为母亲的随家主潸然泪下。鹅毛大雪下,小娘子的脸惨白,清秀的脸庞上额头的伤势骇人。


    她的女郎,她一眼就能认出面前穿着破烂道袍的小娘子是她的女郎。


    屋内,案几上鎏金香炉冒起缕缕云雾,香气伴着微风扩散,瞬间弥漫在室内,淡雅的兰花香浸人心脾。


    丛相动作轻缓,尽量不碰到随知许身上的伤,却依旧惹得随知许哼哼唧唧。


    “太医呢?”丛相与随知许同出一脉的桃花眼微眯,他都不忍心去看,一个孩子身上怎么能有这么多的伤,还能坚持回到长安,他不敢想她一路上到底吃了多少苦。


    “来了,来了。”随知许闭着眼偷听到下人把太医恭敬地请到屋内。


    “你快看看这孩子。”


    太医掀起随知许的衣袖,青紫的痕迹与擦伤留下的结痂映入眼帘,腹部伤口还包扎过,见此随家主狠狠抓住丛相的衣袖才没出声。


    太医给随知许把过脉后,简单描述随知许伤势严重,虽有包扎过,但仍需要好好修养。


    丛相微微颔首,随家主听完太医的话后,直冲冲去见了随舅爷,他自知拦不住她,放任她去。蒹葭阁里服侍随知许的侍女早已安排妥当,丛相不好一直待在随知许的闺房,太医交代好后,也跟着出去。


    屋内剩下侍女和随知许。


    随知许鼻尖微动,悠悠睁眼,开口问屋里的侍女,“在熏香吗?”


    “是,娘子。奴婢丹红是家主派来照顾娘子的。”丹红不等随知许发问,机灵的告知了自己的名讳。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把熏香撤下去,熏的我头疼。”


    丹红愣了一下,连忙道,“是。”


    等丹红下去,随知许试着问,“你是国师月龄,对吧?你说你会法术,能帮我转魂续命的人世上可不多。”


    耳边没有传来熟悉的声音,随知许不认为自己猜错了,“我虽然没有了记忆,但除了父亲母亲,谁会如此详细的知道我的十八岁大劫。除了亲自算出来的你,还有谁,只有你会对此格外清楚。”


    “哎呀呀,我是,你怎么这么快猜出来了,本来打算着先让你归家,等你再问我的时候告诉你呢,可惜我现在因为宣平郡王被困在国师殿,不能和你当面说……”


    她的话没有说完,随知许侧耳听见窗外母亲和舅舅的争执,母亲口中提到了宣平郡王?


    舅舅如此策划背后之人居然是宣平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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