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酒自双唇滑落滚入颈窝,冰凉的触感却难消浑身灼热。傅雾枭仰颈抓着床单,弯翘的睫毛微微颤抖。
她睁开眼,含泪的琥珀双瞳清纯而破碎,上挑的狐狸眼尾却尽显娇媚。凝脂琼鼻高挺,鼻尖似缀着晶莹露珠,在开合的樱唇间吐露无限风情。
“啊~~”湿润的舌尖缠绵过她肌肤每一寸,最终痴迷啃吻上锁骨红痣,随着浑身闪过的一阵酥麻电流,傅雾枭终于难以自持地发出舒服轻吟。
可下一秒,身上之人便停下了动作。
“可是弄疼袅袅了?”
摇摇头,傅雾枭娇羞避开晏籍鸣炽热的眼神,目光一寸寸向下游移。
窄腰薄肌、颀长挺拔,明明在战场上英勇又霸道,偏生一到床上便温柔得要命。
傅雾枭的心底再次涌上一阵遗憾,怪只怪自己当初为勾引他佯装柔弱娇气,此后欢好才次次都不得尽兴。
可今日怕是最后一次了……
悔恨同不甘在脑海中疯狂叫嚣,在晏籍鸣虔诚吮吻她眼角泪珠的那刻,**和冲动终于战胜了理智,傅雾枭翻身将他压坐在身下。
青丝如瀑落下,婀娜楚腰娇嫩而有力。晏籍鸣那张一贯冷静的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讶色,撞入傅雾枭眼中顷刻化为浓艳的四字——不可亵玩。
“夫君,跟上我的节奏。”将晏籍鸣双手举过头顶用力按着,她那软糯勾人的尾音难掩兴奋。
酒盏被打翻在飞扬的青纱间翻滚,摇曳的红烛照尽恋人的缠绵。
□□愉,直至东方吐白。
“备水。”
“喏。”
无需仔细吩咐,门口守夜的婢女立刻忙碌起来。
傅雾枭累得睁不开眼,偏偏晏籍鸣已经抱着她下了床。
寒风拂面,她皱眉往晏籍鸣怀里蹭了蹭,依稀听见婢女的轻声闲聊。
“将军体贴又专情,真羡慕夫人。”
“也唯有夫人这样才貌双绝、娴静端庄的名门闺秀才配得上将军。若非她冲破阻碍执意相嫁,怎会有那倾城一吻,更无今日。”
“才子佳人,艳羡旁人啊。”
“我看你是也盼有郎君夜夜为你沐身……”
动不动就要洗澡,有时凛冬寒夜也要洗个三四回,烦死了烦死了!
傅雾枭忍不住在心底疯狂吐槽,一直到身子被放入浴桶都未能消停。随后她听见晏籍鸣温柔得能掐出水来的声音:
“袅袅,水温可还舒适?”
“多谢夫君,袅袅甚喜。”傅雾枭睁开眼,娇羞的模样同样可以掐出水来。
*
也不知折腾到几时,傅雾枭再醒来时床侧已经空了,屋外一片嘈杂。
她伸了个懒腰,坐起轻唤:“椒儿。”
一个梳着双髻的圆脸婢子很快应声跑了进来,许是才同人吵过,双颊还泛着潮红,圆润的杏眼仍有怒意。
傅雾枭嫁入府时并未带下人,椒儿是婆母安排的。这丫头自幼跟在婆母身边,年纪虽小却极干练爽直,在府中颇有威信。
“该死的二夫人。”椒儿一进屋就咬牙切齿地跺了跺脚,眼眶急得发红,“夫人您别听她胡扯。”
一副生怕傅雾枭被骂哭的模样。
晏府人丁单薄,晏籍鸣父亲安康伯早逝,爵位未能世袭。除他夫妇及掌管内务的晏母外,只余晏籍鸣的胞弟晏名扬一家。
此时在门外生事的便是晏名扬的正妻万钰儿。
“大夫人天天睡到日上三竿,从不给老夫人请安。好吃懒做,狐媚淫骚。三年了,老母鸡好歹下个蛋,而她呢?”
“嬷嬷,别说了,家丑不可外扬。”矫揉造作的声音添了几分阴阳怪气,“嫂嫂,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因善妒不许兄长纳妾已犯七出,可莫再讳疾忌医。钰儿专为嫂嫂请了大夫,何苦躲着羞于见人。”
傅雾枭轻笑一声,垂眸掩去眼底飞快闪过的不屑。她面无波澜地起身走向梳妆台,唯有余光扫过床上枕头时,灵动的双眸有几分黯淡。
一番梳妆打扮又是半个时辰,等傅雾枭推门出去时,万钰儿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
屋外围了很多贵府女眷,不用想,万钰儿定又准备了一出大戏。
自两人成为妯娌后,傅雾枭对这类动静也已见怪不怪,更何况今天这样的特殊日子。
“钰娘,何故如此无礼纵性?”远山黛眉微微蹙起,傅雾枭开口不疾不徐。悦耳温声似珠玉落盘,院内顿时安静下来。
万钰儿眼中顷刻泛起妒意,当即厉喝护卫围上。四名粗使嬷嬷上前蛮横按住傅雾枭主仆,随后那所谓的大夫装模作样走上前,将断指搭在傅雾枭脉上。
“大夫人确有不孕之症,应是纵欲过度所致。”
“兄长不常在家,如何纵欲过度?”万钰儿尖声惊讶道:“早听闻嫂嫂同府里马奴不清不白,莫不是——来人,速将那马奴擒来!”
不足一刻钟,一个跛脚马奴就被抓来磕头认了罪。
“心肝儿,还不救救牛哥,昨日马厩你不是还缠着哥哥要了你?”那面容猥琐的马奴认罪后便污言秽语不止,引得围观众人一阵恶寒唏嘘。
“晏夫人怎不反驳?”有人轻声嘀咕。
“如何反驳,像市井妇人一般同那马奴对峙?啧,岂不更**份。”有人冷嗤。
“我看是人赃并获没话说了,不是说马厩里还藏着大夫人的肚兜吗?”几人说着忍不住低笑起来。
很快,众人翘首以盼的肚兜同一个哭嚎的婢女一起被带了进来——
“不好了二夫人,蛮哥儿中毒了。”
蛮哥儿是万钰儿的独子,尚在襁褓。
此话一出莫说旁人,便连傅雾枭都微变神色。她难以置信地看向万钰儿,惊诧对方竟连亲骨肉都……
“大夫人的袖子里怎么有药包?”
“这正是小郎君所中之毒!”
“傅雾枭,你好狠的心。”
“不可能是夫人,你们栽赃,我要去找将军——”
“啪!”混乱的场面最终在椒儿挨下一巴掌后渐渐安静。
“刁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年纪轻轻如此不知检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这马奴也有一腿,你三人私下少不得做出不上台面的腌臜事。大夫人偷情下毒,定和你这坏心眼的贱蹄子脱不了干系。”
万钰儿身边的老嬷嘴巴就像淬了毒,哪里是椒儿这个不经人事的小丫头能吃得消的。椒儿气得满脸通红又百口莫辩,很快就委屈地嚎啕大哭起来。
而整场闹剧中,傅雾枭始终未发一言。
汴梁闺秀自小熟读《女则》,《女则》头两条便是:宠辱不惊,讷言敏行。无论何故,女子都不可与人争辩,更不能外露情绪。
“嫂嫂不想说什么?”挥手遣退按着傅雾枭的老嬷,万钰儿昂首走了过来。
傅雾枭敛眸虚抚了下裙裾,这才缓缓掀起眼皮,“你想要什么,拿去便是。”
清淡的语气像在说一件寻常小事,万钰儿眼底的笑意顿时一扫而空。
她恶狠狠地瞪着傅雾枭,片刻后冷笑道:“说出来丢人,嫂嫂出嫁傅家一分钱未出,连嫁妆都是婆母私下贴的。今日你做了对不起安康伯府的事,这嫁妆理应归还。”
话音未落,她的随从已经将傅雾枭的嫁妆抬了出来。
万钰儿勾唇扫过嫁妆,走出几步忽又转身折返,飞快拔下了傅雾枭头上的金簪。
傅雾枭紧攥裙裾,直到此刻眼底才升起几分寒意。
“这是我祖母亲手所做,还望归还。”
“哦,是吗?”万钰儿夸张地挑眉轻呼,指尖一松,金簪砸在地上。
傅雾枭急忙去捡,才弯腰就被人踢了一脚,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笨手笨脚的奴才,还不扶起嫂嫂。”万钰儿笑道。
说是扶,傅雾枭只感觉很多只手狠狠掐着她的关节,锦衣被撕破,云髻被扯乱,她狼狈得像是杂扮戏子,引得周围爆发阵阵笑声。
她从未与人交恶,但明月坠渊,似乎真的很容易照出人性的阴暗。
傅雾枭心底腹诽不止,却始终维持着抱头的姿势,像只缩头乌龟——直到笑声戛然而止,一双温暖的手轻轻覆在她头上。
“娘来了,没事了。”
最终外客都被“礼貌”请走,嫁妆也被晏母强硬留下,手握证据的万钰儿则被不分青红皂白偏袒傅雾枭的婆母气哭跑了。
傅雾枭睫上挂着尘土,翦水双瞳却依旧平静。她敛衽向晏母行了礼,闺仪一如往昔严整。
晏母素来温和慈蔼,低眉怜爱地替她擦好脸,便一路哄她回了自己屋里,好似要把所有绫罗绸缎、珍馐美馔都让她用上心里才能好受些。
傅雾枭才换好新衣端着酥酪,外出当值的晏籍鸣已经心急火燎地冲进屋,连带着哭哭啼啼的万钰儿和脸色惨白的晏名扬。
傅雾枭本不觉得今日之事有什么,她从不如表面那般娇气。可不知为何,当晏籍鸣眼底寒光在望向她的瞬间敛收为温柔春水时,她突然觉得好委屈,嘴角也不由撇了下来。
“我没事的。”窝在晏籍鸣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冷梅香,傅雾枭闷声道:“就是委屈椒儿这丫头了。”
“那便让椒儿还一巴掌。”晏籍鸣摸着傅雾枭的脑袋柔声道。
他说得云淡风轻,万钰儿却立刻炸了毛:“你要让一个奴婢打我?!”
“她做的这些腌臜事人证物证俱在,我儿子现在还在昏迷,你们就那么信她,母亲您就那么偏心——”
“啪!”
万钰儿话没说完,晏名扬已经一掌将她掴翻。大概是太了解自己的妻子与兄长,他一句废话没说,扯着万钰儿的头发硬生生将她拖了过去。
椒儿哪敢动手,急忙憋笑往傅雾枭身后躲。几乎同时,晏府管家慌张跌倒在门口。
“将军,将军!皇城卫把我们围了。”
*
晏籍鸣现为殿前都指挥使,统领禁军,兼常胜将军之号。此次带兵包围晏府的除皇城司副指挥使章夔外还有晏籍鸣的下属,禁军副统帅范漮。
皇城司和禁军向来各司其职,共同出现还是头一遭。
察兵闯入府后就迅速控制住了惊慌的众人,晏籍鸣更被强硬按在地上。
“章夔,你好大的胆子。”结果高举圣旨趾高气扬的章夔还未开口,晏籍鸣倒先发制人。
十六岁弃文从武,金戈铁马十数载,这位旁人口中矜贵冷漠的玉面将帅不怒自威的一面,傅雾枭直至此时才真正见到。
她都不由屏住了呼吸,更何况色厉内荏的章夔。
“大、大大胆,你你你、谋逆,铁证如——”
“铁证?”晏籍鸣抬眸,目光凛冽。
章夔嘴唇微颤,看看圣旨又看看晏籍鸣,结结巴巴的嘀咕透出几分迟疑。
圣旨只写了搜查,不是抄家。万一找不到证据立功还因此开罪晏籍鸣,他岂不是得不偿失。这样一想,不如客气点,先放开——
“我知道证据在哪儿,就在他卧房的枕头下!”忽然,有人激动大喊。
喊声来自万钰儿。
*
万钰儿的话最终让章夔咬牙下了决心,一声令下察兵开始破门搜府。
指甲掐入掌心,傅雾枭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晏籍鸣为她种下的花草被蹂躏摧残,甚至连成亲那日他亲手埋下的青梅酒都被挖了出来。
酒坛接连砸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甘醇酒香飘散空中。
晏籍鸣彻底被激怒,一个起身竟直接挣脱束缚,反从身旁察兵手中夺了兵器。
眼见他就要反抗,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范漮急忙喊道:“这是圣意,抗旨诛九族。”
“统帅,想想家人。”
疾劲剑风骤收,晏籍鸣沉眸看向范漮,几息后将剑一扔,这才重新被缚住了双手。
“你也站队了?”
“良禽择木而栖,我劝过您。”
晏籍鸣冷笑一声,森然目光淡淡落在躲在察兵身后的章夔脸上,“动我于三皇子有何益处?”
去年中秋,太子赵无钦谋逆逼宫却当场被擒。皇帝虽因顾念父子情分只将他贬庶流放,暗中却清理了所有疑似太子一党的官员。三皇子赵煜更趁机党同伐异,一时间人人杯弓蛇影,争先站队自保。
同年十月,打了胜仗的晏籍鸣班师回朝,重掌禁军。
此后赵煜屡次拉拢晏籍鸣却都被他无视,两人关系算不得好。但晏籍鸣既与废太子没有交集,也未参与夺嫡站队,禁军在他手里对赵煜并无威胁。
相反,若他倒了,禁军只可能被皇帝交给制衡赵煜的势力。
章夔是赵煜的人,自然明白晏籍鸣的话外之意。
他舔了舔唇,正在心底组织措辞,忽见晏籍鸣一道淬满寒意的眼刀扫来,“你们可能承受与我为敌的下场?”
章夔直接打了个寒颤。
恰此时,搜查卧房的察兵举着谋逆信跑了过来。
这一回章夔倒没敢先嚣张,捏着信纸神情复杂地看向晏籍鸣,“晏将军,这个你怎么说?”
晏籍鸣扯唇冷睨,“单凭一封信,便意图构陷当朝正二品官员?”
“若有人证呢?”结果章夔没敢笑,万钰儿倒先开怀大笑起来。
她甩袖起身,脸颊尚有掌印,眼神却如蛇蝎一般阴冷。
所有人跟随着她的目光,便见一位眉眼如画、容貌倾绝的女子敛眸跪在地上,微微弯曲的瓷白玉颈纤细易碎。
“夫君着笔这封谋逆信时,我确在一旁研磨。”傅雾枭抬起头,眼眸深邃难辨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