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指责,是很平静地让他回去。
这不是裴怀衡此刻想听的话,他现在想知道对方怎么样了,但怎么问,宁惟意也不愿再开口。
既然如此,那只能让对方先休息,等明日再来看他。
“那你今夜好好休息。”离开时还频频回头看宁惟意的状态 直至青风将门关上,他才收回视线。
青风走到宁惟意面前:“今夜发生了什么吗?”
“无事,你去备些水吧,该歇下了。”宁惟意总算彻底好转,他也不愿告诉青风,青风知晓他幼时发生的事,若是将此事说于他听,以他性子怕是非要去寻裴怀衡对上一对。
见他不愿说,青风也不再追问。
待洗漱好,屋中烛火皆熄,宁惟意躺在床上,久久未眠。
今夜也不能全是裴怀衡的过错,对方也只是想让他和自己的爱宠熟悉,是他幼时留下的阴影太深,所以才会那般恐惧。
先前自己那般模样,定然是把他给吓着了,才一个劲儿地道歉。
明日……与他好好说说吧。
倒是想好明日如何了,今夜呢?只要一闭眼脑海就全是那狼犬龇牙狰狞的模样。
算了今夜也别睡了,他起身将就近的烛台点燃,将外袍披上走到案台那坐下,开始抄书。
他就这般过了一夜,最后实在困倦,就趴在案台上睡下。
按时辰宁惟意本该醒的,但青风来敲门无人回应。
昨夜裴怀衡回去之后也是担心,今日老早就起床,连早膳都未吃就跑到栖落院,就想瞧瞧宁惟意如何了。
但一来只看到青风在敲门,看上去有些着急,不该啊,这个时辰宁惟意该醒了吧,怎么不开门?
难道出事了?
裴怀衡忙上前用力去踹门,好几下才踹开,刚巧宁惟意被这‘嘭’的一声惊醒,疑惑地看着对面两人。
“你有事?”
“当然不是!”他立马解释,“是我来寻你时,见你青风一直在敲门,也不见得你回应,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
裴怀衡瞧着对方一副没睡醒的样,披着外袍,桌上还有未写完的纸张,看来昨夜是趴在案台上睡的。
“你昨夜睡在这儿?”
宁惟意看向青风示意他先出去,待人出去后,他才开口。
“昨夜睡不着就起来抄书,最后也不知怎的就直接趴这儿了。”昨天发生的事情,他不想再去想,但还是得与他说说,不然又该道歉。
见他收拾着桌面,裴怀衡摸了摸后颈:“那个,昨夜是我不该,我向你道歉,现在苍月被我关起来了,等你什么时候愿意与它接触,我再放它出来。”
果然如此,宁惟意收拾好桌面,便披着外袍起身,走到里间。
“昨夜的错也不全在你,是我原没与你说,幼时我因犬类有过不好的记忆,所以见到你那狼犬才会那般害怕,也确实,总不能一直因为恐惧而不去面对,等我日后慢慢与它接触。”
话语间,宁惟意找着衣服换上,今日他这身暗红金纹束腰束腕,没了以往的不便行动,碍事的大袖,他又取了根同色发带将发丝尽数束起,发绳尾端挂银铃,一动一响,一副意气风发少年郎模样。
“话说,你既然能起这般早,为何当初还要与我讨价还价?”
怎的好端端的聊到这个话题上了?
他从里间出来,裴怀衡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从未见到这般模样的宁惟意,好像以往那个是装的,而这样少年意气风发的才是这个年纪的宁惟意。
见对方不做答,宁惟意整理护腕的手才停下,他才抬眼看对方,还以为对方又打什么坏主意,想拿走他的发绳,就先警告对方。
“若是再无聊到将我发绳扯去,我不介意让你狩猎之前都被关在你那长庭院中。”
什么?!裴怀衡总算回神,那可不行,一天不让他出去他就得抓狂,这要真这么做了,那他不得疯。
他这话把裴怀衡吓得忙摇头,裴怀衡走到宁惟意身后推着走:“别啊,我可没那么想,我们今日学什么,之前的我会了,能不能不学这么简单的,我马上都及冠了,要是叫别人知道我还在学三岁孩童学的,恐让人笑话。”
“你连字都认不全,还想跳过基础,若是再不松手,今日就半点休息也没有。”
“别别别,我松手就是。”他一听立刻收手,“我怎么说也是上过学堂的人,字还是认识的,再者那些个字都不常用,自然没其他熟悉。”
“既然不熟那便更要好生学,争取以后字字都识。”
今日就让裴怀衡在他这院子里学,他便让南泞去将裴怀衡的东西全拿了来,他今日有些事要出门,只能先给人安排好课程才得出门。
他去屋中将昨夜抽空誊写的《三字经》释义拿出来给裴怀衡:“这是释义,光会背不知意可不行,所以今日午时之前的任务就是这个,待我回来抽查。”
裴怀衡一脸不情愿的接过册子:“那你要去哪儿?”
“买些东西。”他招呼上青风,叮嘱好南泞盯好裴怀衡就出门了。
出府门时,刚巧碰着王伯,他猜想裴怀衡定然想偷溜出去,虽然叮嘱过南泞,但怎么说南泞也是向着自家王爷,什么都听裴怀衡,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得交代一下王伯。
王伯可是先皇安排的人,一直看着裴怀衡长大的,待他也是如自家孩子一般,自然是不希望再看着他荒废下去,所以宁惟意早和王伯达成协作。
交代完最后的,他就同青风出门。
今日不坐马车,二人徒步前往城西。
宁惟意的任务就是去城西瓷器坊买些瓷器回来,顺道去木坊瞧瞧。
因二人皆未食早膳,便在路边小贩处买了几个包子,路上边逛边吃。
盛京的街市最是热闹,宁惟意特别喜欢这种场景,处处都是叫卖声,人们的欣喜声,还有空气中弥漫着的烟火气。
因着城西他常来,不少摊贩都认识,还总有人想送些东西给他,那哪儿成啊,肯定拒绝。
一处卖果子的摊贩处,宁惟意刚同人打完招呼,那人就塞了俩梨在二人怀里:“二公子拿着吃啊,在安王府肯定饿着了。”
他刚要拒绝,就听着安王二字,他说今日为何大家都那版热情,非要塞点吃的在他手里不可,怎么劝说都不行,他只能花钱买下,现在二人手里都拎了不少东西,原来是因为怕他在安王那儿受了苦。
“梨我要了。”他从荷包里把钱拿来给梨贩,另还同人微拘礼,“还有,我在王府过得很好,不必挂心。”
二人手上的东西,加上等会儿要买的,看来得叫辆马车才能回去了。
城西泾央瓷器坊
一进店,二人先将东西尽数放置在一旁的桌上,才正式开始今日的任务。
店掌柜一见有客人,便匆忙迎上前:“二位想买哪种瓷器?”
“要釉色素雅,莹润如玉的。”
掌柜带着人来到一处展柜前,上面放置的皆是素雅简普,但不失瓷之韵的瓷器。
上头各式纹样的都有,但宁惟意买这些回去是为了插花,所以素雅简单,不夺了花的娇艳才是最合拾的。
瞧了半天最后看中一款天蓝釉鹅颈瓶,直接买了五个。
待掌柜去打包之际,他和青风便好好瞧瞧其他样式的。
“掌柜的,我那套莲花茶盏可做好了?”
一道声音入耳,他们二人和刚进去的掌柜都朝门口瞧去。
来人正是回门那日在李记,裴怀衡碰着的吴诀,他此次前来是替母亲拿早些时候选制的茶盏。
这不刚巧就碰着宁惟意了。
宁惟意虽未见过,但也听过此人名号,因是家中独子,其父母也是宠爱,故而养得和裴怀衡一般。
“吴公子来啦,烧好了,本就打算晚些时候让小厮给您送去,这不您就先来了嘛,我这就去给你拿。”
原是宁惟意他们先来的,本应先解决他们的事情,哪想这人突然出来,不认识对方的青风哪能由他如此。
“是我们先来的,为何要先拿他的?!”
他此话一出,宁惟意就拉着他,眼神示意别多话,同时朝停下的掌柜道:“无事,我们不急。”
宁惟意不想与旁人有太多交际,特别是同裴怀衡一类的,于他而言,被迫接受一个他不欢喜的人就足够。
他也只是来采买的,所以能不打交道就绝不同人说话对视。
店内就他们几人,吴诀不想注意也难,何况青风那一嗓子,重点是宁家二公子谁人不识。
“宁二公子。”他还是装模样君子一回,合扇给人拘礼。
见对方都同他打招呼,自然不能忽视,也回礼:“吴公子。”
吴诀见他不情愿的模样,也是一笑,他这人自是不在意旁人如何态度,惯会自来熟。
“安王府离城西也是有些远的,怎的宁二公子跑这儿来,想买什么样式的瓷器,我可向公子推荐。”
“多谢吴公子好意,我已然选好。”本以为打个招呼就够了,毕竟二人此前无并未认识,但偏就此人非要与之搭话。
吴诀故作失落:“我还说同你推荐呐,看来无缘了。”
他围着宁惟意转了一圈,脸上觉着奇怪,但看完一圈后,又好似明白什么。
“那日我就奇了怪,你说这裴怀衡每每去那烟花巷柳之地,不叫美人,不听曲,偏就一人喝闷酒,怎得就跨了大半个盛京专门从宁府跑到城南来买点心,原是因为你,那会儿子我还偏不信,专门跑到李记,刚巧就碰着他,他这人素来不喜甜食,还买那么多,安王妃,你说说他是做样子给旁人看,还是真心想给人买?”
宁惟意突然被唤安王妃还有些惊讶,自同裴怀衡成婚,在外从未有人如此称呼,在安王府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如今被这一唤,他到对这身份有了实感。
知此人有意为之,自是不搭理,不过他被裴怀衡的狼犬追这事儿,满城皆知,当然那日打架自然也有不少人说。
“既然吴公子唤我一声安王妃,那上回你打我夫君这事儿,是不是我该同你算算?”宁惟意笑得和善,只是眼中透露情绪却叫人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