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打开,一片明亮的光挤进漆黑的屋子,售票大厅里的人见状纷纷钻进去。
他们身心疲惫,庆幸自己的劫后余生,见到屋内的三人却不住质问:
“你们早就进来了为什么不开门!”
“你们真自私!”
“差点就被你们害死了!”
老张是个爆脾气,一听这话就炸了,一脚踹一人肚子上:“你大爷!信不信老子搞死你!”
夏向烛也顺势掐住另一个帮腔男人的手。
活下来的人不多,从原来的二十多个人只剩下现在的10来个人。可他们高高在上的质问声足以让人烦躁和心寒。
“那你滚出去。”林最的声音不重,却实实在在落在在场人的耳朵里。
真是该活的人没活下。
“你说什么?!”其中一个红毛小伙叫嚣着。
林最垂头,鼻梁上的无框眼镜遮住了他的眼睛。
“门是我们破的,危机是我们解决的。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喊大叫?”林最冷笑。
“呵……”徐揽星轻飘飘一笑,眼神似有若无地飘过每一个人,“小心哦,这个人啊可是管不住自己的手。”
徐揽星无情地戳穿眼前叫嚣的红毛男人,他刚刚可是将这些人的龌龊行为看得清清楚楚。
为了生存以别人当挡箭牌是一种办法,可这办法也足够让人对其产生怀疑。谁都不能保证,下一个被推出去的人是不是自己。
男人铁青着脸不吭声。
徐揽星扶住身边有些恍惚的林最,漫不经心道,“有意见可以滚。论起来你们不一定打得过我们。”
徐揽星的话无疑是一种威胁和警告。
那五六个幸存的人里,其中一个胖男人细眯的眼睛无声地打量着徐揽星这帮人。正如徐揽星所说,他们几个人还真是打不过。
刚刚跟他们一起出来的两个男人,一个神情慵懒随意,仿佛发生什么都不会影响到他的情绪。一个脸色苍白,却掩盖不住那股专属少年人的桀骜。
再看看另一边。
老张看着年纪大,但是那露在外面的手臂粗壮。再看旁边没见过的寸头,身材高大,肌肉紧致,看着就是常锻炼的。而那女生相较柔弱,但是眼神里没有任何慌张,反而十分冷静镇定。
再反观他们,能从刚刚的混乱中活下来的必然心思重,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
夏向烛感受到胖男人的打量,冷哼一声,上前挡住他的视线。
胖男人见状连忙笑道:“这几个小兄弟一时冲昏了脑子,都是开玩笑的。”
“希望如你所说。”程边秋整理着额前的碎发,露出额头,一双桃花眼却显得多情又无情。
“那是那是。”这个胖男人像是那五人的领头,冲着他们眼神示意后便不说话。
林最也懒得再跟他们有联系,收了情绪便对徐揽星说道:“刚刚谢谢你。”
动作一晃,手臂从徐揽星手里脱出。
“不客气。”徐揽星笑笑,收回了手。
林最收回视线,仔细观察所处的地方。
“应该是个休息室。”徐揽星说。
整个空间呈长方体,尽头是一张沙发,沙发上一只玩偶躺着,沙发前摆着一张玻璃桌,放着零散烟头的烟灰缸。空间的两侧立着几套铁柜子,紧紧上了锁。
又是锁,简直有病!林最忍不住扶额,内心呐喊。
“你们一直待在这里?”林最问道。
这里除了那扇和售票大厅连接的门之外没有其他进出的门,那么徐揽星和夏向烛就只能是一直待在这里。但是,从他在这里醒来到刚刚开门,他根本就没有听到这里有任何动静,并且夏向烛对他们那个房间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晓。
那么就只能说明他们也才刚来到这个空间。
那么他们的出入口在哪里?
“不是。”夏向烛说,面色有些难看。
林最看向徐揽星,对方也难得地有些尴尬。
“那你们从哪儿进来的?”林最问。
“咳。这儿。”徐揽星不自然地打开一扇柜子门,林最这才发现这一扇柜子门的锁芯扭曲,显然被人用暴力从内而外破坏。
林最低下身子望向勉强塞下半个身子的柜子门里,那里黢黑黑的,隐隐有冷风吹来,是一条漆黑的通道。
当然,更像个狗洞。
林最忍不住想象两个一米八多的大高个挤在这狭窄的通道上,实在是委屈又搞笑。
林最压下微上扬的嘴角,维持自己高冷人设。倒是程边秋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夏狗狗~”
夏向烛挠挠头,嘿嘿笑着。
林最余光扫过已经一脸坦然的徐揽星,那人微卷的发尾不听话翘着,像他家隔壁的那只卷毛萨摩耶。
见人就往上蹭,长得潦草还自恋——徐耶耶。
不知道被取了名的“徐耶耶”笑道:“狗就狗了。”后又对着还在观察“狗洞”的林最说,“我们那个房间……有点问题,出不去。”
徐揽星简单地说了他们房间的情况后,林最果断地关上那扇柜子的门,然后又从售票大厅搬了点东西死死抵住。
他可不想被会变形的虫子缠住并且吞掉。
看来只能找那个该死的“门票”了。
林最戳了戳锁口,说道:“大叔,你那棍子还在吗?”
“直接□□?”老张回头望望早就不知道扔哪里去的棍子,在房间里四处翻找。没找到,老张直接从椅子上掰下来一根椅腿狠狠向柜子砸去。
“……”第四根椅腿也断了,柜锁仍纹丝不动。
老张在拆第五根椅腿的时候,夏向烛才从粉红泡泡里醒来:“不用砸啊,徐哥会开锁。”
“……?”
“刚刚那个门就是他开的呀。”夏向烛眨眨眼,指了指售票大厅的那扇门。
感受到众人充满怨念的眼神,徐揽星厚颜无耻道:“忘记了。”然后从容地从兜里掏出一根一字夹,插进锁口里,动作行云流水,游刃有余。
“咔哒。”柜门开了。
“有这技术不早秀出来。”老张笑呵呵打开柜门,笑容凝固,“我操,逗人玩儿呢?”
柜子里空无一物。
徐揽星又开了剩下的柜子,也同样是空的。
林最无风凌乱了,说好的套路呢,柜子里没东西锁什么啊!
就在他要关上柜门的时候,他眼神一定,从隔层里抽出一张纸:“藏的真深啊。”
那是一张调岗通知书和一张晋升通知,时间仅差一年,员工姓名处写着“柳梦”二字。
显然这两张纸的主人属于同一个人。只是,这个线索有什么用?
“我好想在哪里看到这个名字。”程边秋盯着上面手写的两个字,沉思道。
调岗通知书的签名娟秀干脆,“梦”的最后一点苍劲有力,带着隐隐……不甘。
林最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词。
“我好像知道了。”程边秋说着朝售票大厅走去,走到门口却停住了脚步,声音有些扭曲,“你们要不过来看看……”
林最问道:“怎么了?”走过去看到售票大厅的变化后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操……”
售票大厅沾满零星肉碎和血迹的白墙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暗红的黑色,上面布满了尖细的无声呐喊“凭什么”“公平”“懦弱”“笑话”等等。
“你要去找什么,我陪你去。”夏向烛拿着之前拆下来的椅腿,跟在程边秋后面。
借着休息室的光,程边秋在不堪入目的售票大厅里翻找,最后在一个黑色手提包里翻出了一张纸。
“看,是不是同一个人。”程边秋将那张纸展开。
纸张已经被血水沾透,隐约能看出是一张住院单,诊断不清。名字上写着“柳梦”二字。
看来这三张纸是同一人的,只是,有什么用呢?
林最又望了望四周,那几个颜料盘——红毛、黄毛男人在东翻西找,老张抱着胳膊在一旁盯着,防止他们又做小动作。徐揽星却一直站在玻璃桌前,不知在盯着什么。
“你在看什么?”林最问。
“嗯?”徐揽星半眯着眼转头,迷糊应道,“看你。”
“……”
“啊,刚刚睡着了。”徐揽星说。
“……”林最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决定不说话,看向徐揽星刚刚盯着的地方。
玻璃桌、烟灰缸、倒插歪斜的三根烟头、深色的沙发,很正常。
沙发上的玩偶也没有什么机关,也很正常。
“你不觉得像某个东西么。”徐揽星笑了声说道。
“嗯?”林最继续盯着,盯得眼睛有些发疼也没看出什么玩意儿来。
他发誓,他前二十年没这么认真盯过一个地方。
徐揽星突然拉着林最往后走了几步,林最眼睛亮了。
林最喊道:“秋姐,你这张纸哪里拿的?!”
“说了不要叫我姐!”程边秋站在售票大厅观察着墙上的字,喊道,“从包里翻到的。”
“哪个包?”
“就是找到木盒子的包。”程边秋的声音有些犹豫,怕林最没想起来补充道,“就是那个胚胎的包。”
“你们回来吧,我大概知道怎么出去了。”林最说。
“找到门票了?”程边秋跑过来问道。
“应该是的,住院单给我。”林最将住院单撕成了碎。
“哎!”程边秋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林最将纸屑扔进了玻璃桌上的烟灰缸。
冰凉黏腻的灰烬里泛起点点星光,火星从湿哒哒的纸纸屑里冒出,逐渐形成小火苗。
林最见状又将调岗通知书和晋升通知撕碎扔进去。
火苗被盖在纸屑之下,慢慢的,纸屑中间出现一片灰,如水般晕染开,最后变成一片灰烬。三根烟蒂还扭曲地插着。
林最看到这个变化,嘴角微扬。
果然,这就是售票大厅里的木柜。
烟蒂开始塌陷,逐渐融化在烟灰缸里,灰烬里像有无数个虫子般在扭动,又像是一滩平静波澜的黑水,最后如潮水般向烟灰缸四周退去。
一张黑色的金属卡片显露,暗金的花纹隐隐发光。
与此同时,生硬的女声响起:
“亲爱的游客,欢迎进入梦幻游乐园,乐园以回归童年、享受快乐为宗旨,在这里你可以找到专属于你的美好记忆,感受前所未有的快乐与幸福。
为了您有一个完美的游玩体验,请务必遵守以下规则:
1、进入乐园需检验门票,请务必携带您的门票,若无法识别身份,将被工作人员清除。
2、闭园时间为晚上11点,请听到闭园音乐后回到游客服务中心。
3、每星期必须体验一场游戏。
4、游戏项目结束后进行积分结算。注意,乐园采取积分末位淘汰制。
5、完成一条完整路线后方可离园。
6、记住,这里没有绝对的安全。
真亦假时假亦真。游客们,游乐园通道已开启,开始你们的美好之旅吧!”
话音刚落,休息室的一面墙变成了透明,一片明媚的阳光照在室内每个人的脸上,留下一小片阴影。
阳光有些刺眼,林最眯着眼,透过镜片看到两位身着制服的男女挂着标准的微笑。
“欢迎各位游客,请拿上您的专属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