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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9小妾之死

作者:晓春三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陈知礼与穆云对王大有的人际关系进行了地毯式排查。


    从生意伙伴到家中仆役,从往来友邻到受其恩惠的慈幼堂,几乎众口一词:王老爷为人慷慨、精明却不失厚道,待朋友真诚,对家人宽和,是个难得的好人、善人。


    他的商业信誉极佳,从未有过恶性竞争或债务纠纷。


    然而,在深入询问一些王家多年的老仆和与内宅略有往来的妇人时,一些细微的、不那么和谐的音符开始浮现。


    一位在王家伺候了二十年的老嬷嬷私下嗫嚅着透露:“老爷……确实是个好人,就是对后宅的事……唉,有些糊涂。


    自打徐姨娘生了小少爷后,老爷对她确实是偏疼了些。虽说大夫人吃斋念佛,性子淡,不怎么计较,但底下人看着……终究是有些不像话。


    比如年初徐姨娘说想给院里添个江南样式的亭子,老爷二话不说就拨了款,而大夫人想给佛堂重塑个金身,老爷却推说今年生意周转要紧,缓一缓……”


    另一个负责采买的管事也隐约提到:“徐姨娘院里的用度,近一两年是越发精细了,有些份例都快赶上大夫人的规制了。


    虽说老爷宠着,但……总归是于礼不合。”


    这些信息拼凑起来,勾勒出一幅画面:王大有并非完美无缺,他在妻妾之间确有偏颇,而这种偏颇,很可能在温婉念佛的章氏心中埋下了不满的种子,也助长了徐氏的野心和骄纵。


    妻妾之间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存在着“明争暗斗”的迹象。


    就在陈知礼梳理这些线索,准备再次重点询问小妾徐氏,试图从她那里打开缺口,了解更多关于王大有近期言行以及夫妻、妻妾关系的真实情况时,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


    “大人!大人!不好了!”一名衙役气喘吁吁地跑来禀报,“王家……王家那个小妾徐氏,昨晚上吊自尽了!”


    “什么?!”陈知礼和穆云俱是大惊,立刻赶往徐氏所居的院落。


    现场已被保护起来。


    徐氏悬挂在房梁之上,面色青紫,舌头外伸,死状凄惨。


    脚下是一个被踢倒的绣墩。


    经过仵作仔细勘验,确认系自缢身亡,颈部索沟符合上吊特征,并无其他外伤或挣扎痕迹。


    更关键的是,在梳妆台上发现了一封遗书。


    遗书字迹娟秀却略显凌乱,透着决绝与慌乱,经比对,确为徐氏亲笔所书无疑。


    遗书中写道:“……妾身罪该万死!一时糊涂,铸下大错!


    老爷之死,实乃妾身所为!只因他先前甜言蜜语,许诺抬我做平妻,与大夫人平起平坐,让我儿也能有个好前程。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却迟迟不肯兑现,反而愈发敷衍……那日晚间,我与他书房争执,一时激愤,用了邪法……事后追悔莫及,日夜煎熬……如今事已败露,妾身无颜苟活,唯有一死谢罪!


    只求夫人念在稚子无辜,年幼失怙的份上,善待我儿,妾身来世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遗书内容清晰,“承认”了谋杀罪行,并交代了动机——因“平妻”承诺未兑现而因爱生恨,激情杀人。


    其情可悯,其罪当诛,但如今已自尽,似乎一切都可了结。


    消息很快传开,钱塘县城内外一片哗然。


    人们纷纷议论:“原来如此!竟是这妾室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真是最毒妇人心!王善人如此待她,竟下此毒手!”


    “害人终害己,只是可怜了那个没爹的孩子……”


    舆论几乎一边倒地谴责徐氏,同时也不乏对章氏和两个孩子的同情。


    案件似乎可以就此盖棺定论,以妾室杀人后自杀结案。


    然而,陈知礼拿着那封遗书,反复观看,眉头越皱越紧。


    心中的疑虑非但没有消除,反而愈发强烈。


    他屏退左右,对穆云沉声道:“穆兄,你觉得……此案当真如此简单?”


    穆云也面色凝重:“表面证据确凿,遗书亲笔,自缢无疑。但……下官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陈知礼追问。


    “动机!”


    陈知礼点头,“确实,徐氏杀人,图什么?她只是一个妾室!王大有活着,她是得宠的姨娘,儿子是得父亲喜爱的幼子,锦衣玉食,前途可期。


    即便平妻之位暂时无望,但只要男人宠她在,她就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慢慢筹谋,甚至将来母凭子贵也未必不可能。”


    他站起身,踱步道:“可她杀了王大有!男人一死,她还有什么?


    她一个无根无基的妾室,命运完全捏在了主母章氏手里!


    章氏即便再吃斋念佛,难道真会对一个‘害死’自己丈夫、还曾威胁到自己地位的妾室和她的儿子心存怜悯?


    那遗书最后哀求章氏善待其子,看似悔过,实则恰恰暴露了她的愚蠢和天真!


    她难道想不到,她这一死,‘认了罪’,章氏更有理由和机会拿捏甚至磋磨那个庶子了吗?就是有心不想让孩子长大,也有的是法子,这根本不符合一个有心争宠、懂得为自己谋划的妾室的逻辑!”


    穆云点头赞同:“大人所言极是。而且,那诡异的焚尸手法,绝不是一个深宅妇人能轻易想得出和做得到的。


    徐氏一个妾室,从哪里学来这等邪法?


    又是如何能瞒过所有人,在书房那种地方实施而不留任何其他痕迹?”


    陈知礼停下脚步,眼神冰冷:“这一切,太‘完美’了。完美的凶手,完美的动机,完美的自杀谢罪。


    就像是……有人早就为她写好了结局,逼着她按剧本演完最后一场戏。”


    他看向窗外王家深深的庭院,缓缓道:“徐氏,很可能并非真凶,而只是一个被推出来的替罪羔羊。


    甚至她的死,也未必是‘自愿’的自杀那么单纯。这封遗书,或许是真情实感的绝望,但更可能是在某种巨大压力、威胁甚至欺骗下写就的!”


    “那……大人的意思是?”穆云神色一凛。


    “查!”陈知礼斩钉截铁,“徐氏之死,必须重新细查!她死前见过谁?吃过什么?遗书墨迹何时所写?是否有被胁迫的痕迹?


    同时,重点查章氏!查她是否真的那么与世无争!查她在那晚究竟做了什么!还有王家那个沉静懂事的嫡子……所有的一切,都要重新审视!”


    一个女子,她最大的软肋就是孩子,会不会有人拿孩子当筹码逼她去死呢?


    要不你死,孩子活,要不你跟孩子都死,试问一个无依无靠的母亲,她会怎样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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