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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7触动太大

作者:晓春三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转眼冬雪消融,春风拂过江南,吹绿了柳条,染红了桃花,田间地头一派生机勃勃。


    余杭府也从年节的喧闹和慈幼堂初建的忙乱中逐渐步入正轨,再不见慌乱,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


    陈知礼忙的几乎是脚不沾地。


    他与穆云、方严知将年假期间商定的各项措施一条条付诸实践。


    春耕是头等大事,他时常带着人深入乡间,察看水利修缮后的成效,推广新式农具和选育的良种,鼓励农户精耕细作,又督促各县衙关注农时,确保春耕顺利。


    商业上,他简化市税流程,严厉打击欺行霸市行为,与城中各大商行会谈,鼓励他们利用余杭水陆便利,拓展贸易,尤其是扶持本地特色的丝绸、瓷器等物产外销。


    每条政令的推行都伴随着大量的协调、督促和检查,府衙的书房里灯火常常亮至深夜。


    其实这些许多都在前世实行过,只不过是好多年后,也不是在他手上亲自一样一样来的。


    顾盼儿同样忙碌异常。


    春风不仅唤醒了庄稼,也催生了药草。


    她与祖父顾四彦几乎是开启了“药谷模式”,时常天一亮就出门,擦黑便才归家。


    药谷那片与世隔绝的宝地,是培育珍贵药材,尤其是那变异紫灵草的最佳场所。


    盼儿深知这紫灵草的重要性,几乎将全部心血都投入其中。


    她小心翼翼地将有限的种子分株、育苗,观察记录每一株的生长情况,调整光照、水土。


    药谷土壤特殊,环境幽静,灵气充沛,紫灵草长势明显比外界更好。


    偶尔,她会带上孩子们和公婆一同进药谷小住几日。


    一方面让家人享受谷中清新安宁的环境,另一方面,也是让紫灵草在更自然的环境中生长观察。


    吴氏和陈富强也乐得享受这难得的田园之趣,老是住城里实在让人受不了。


    当然,自家后院那小块精心打理的药圃也没荒废,同样种下了一些紫灵草,作为对比实验和备份。


    每一颗种子都极其珍贵,盼儿对待它们如同对待婴儿般精心,一点都不敢浪费。


    不光是培育药苗,顾氏药堂上好的成药许多也出自她的手,除了顾会四个人,二叔今年又送给她六个医女,都是十五六岁,差不多都是培养了六七年的人,还多少有些功夫在身。


    陈富强将自家的庄子彻底交给了可靠的庄头打理,只需偶尔过去查看一下即可。


    他如今乐得清闲,将全部重心都放在了家里,一心一意帮着吴氏看顾孙辈。


    孙子钧儿再过两三个月就满三岁了,却已然是个“大忙人”。


    上午,他被准时送到顾府,由明山长亲自启蒙,小家伙聪慧过人,深得明山长喜爱,常常夸赞其有“夙慧”。


    下午,则被外祖父顾四彦接到医馆,虽不正式学什么,但耳濡目染,辨认些简单药材,听些浅显的医理故事,培养兴趣。


    一旬休息一日,只有这一日他才能好好带他玩。


    听儿子的意思,明年开春,就要正式给这孩子请武师打下根基了。


    陈富强看着小孙孙像个小大人似的作息规律,学业繁忙,又是心疼又是骄傲。


    但儿子这样优秀,总不能让孙子将来平平无奇吧?


    那肯定不能!


    相比之下,还未满周岁的孙女娇娇,则是老两口真正需要倾注全部精力呵护的宝贝疙瘩。


    小丫头正是咿呀学语、蹒跚学步的时候,一刻也离不得人。


    虽然家里有仆妇丫鬟,但陈富强和吴氏总觉得,唯有自己亲自看着、抱着、逗弄着,才最是放心尽心。


    享受这天伦之乐,成了他们春日里最幸福的消遣。


    三月的天,虽已春暖花开,但傍晚时分仍带着些许凉意。


    顾盼儿与祖父顾四彦从药谷忙碌了一整日,带着满身的草药清香和些许疲惫回到顾府。


    刚踏进府门,还没来得及喝口热茶,就听到母亲钟氏面带戚色地提及一桩刚刚发生的惨事。


    “城东绸缎铺王掌柜家……唉,真是造孽,他那儿媳妇,就是那个说话细声细气、见人总是笑眯眯的柳氏,昨晚开始生产,……折腾了一天一夜,最后……最后大人孩子都没保住,一尸两命……”钟氏的声音低沉,充满了惋惜。


    盼儿闻言,脚步猛地顿住,手中的药篓差点掉落在地。


    柳氏?她记得那个女子,年纪与她相仿,性情温婉柔和,见过几次,也曾一起说过话。那样一个鲜活的生命,竟然就这样没了?连同那未曾谋面的孩子?


    “怎……怎么会?”盼儿的声音有些发颤,“就没有请爹吗?如果昨晚就不怎么好,为什么不请祖父过去?”


    顾苏沐也从书房出来,面色凝重,听到女儿的问话,沉重地叹了口气:“王家自有惯用的接生婆。


    接生婆一开始可能认为她自己可以,只是后来情况凶险,她已经束手无策,最后关头才慌慌张张让王家人来请我过去。


    我赶到时,那柳氏已然元气耗尽,瞳孔都有些散了,参汤灌下去都无力吞咽,更别提用力了。”


    盼儿急切地追问:“既然眼睁睁看着人不行了,为什么不拼一把?爹爹,您不是研究过古籍吗?就算……就算大人救不回来,为什么不能试试剖腹取子?哪怕只是做个侧切术,孩子活下来的机会是不是也大很多?”


    顾苏沐看着女儿因激动而泛红的眼眶,眼中满是无奈与痛楚:“盼儿,你说得轻巧!首先,王家信的是接生婆,并非我顾家女医,若非到了绝境,岂会让男医入产房?此其一。”


    “其二,我赶到时,已非侧切能救之时。侧切需产妇尚有余力配合,她那时已是油尽灯枯之象。”


    “其三,剖腹产子……”顾苏沐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古籍虽有记载,但皆视为九死一生、骇人听闻之举!


    且不说其过程极其血腥危险,成功率极低,极易感染殒命。更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语气充满了现实的沉重:“世人观念,岂能允许男子持刀,直接于女子腹部皮肉上动刀?


    即便身为医者,此举亦被视为大逆不道,有违人伦纲常!


    莫说我并无十足把握,即便我有,王家肯答应吗?世人会如何议论?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到时候,救不活,我顾家百年声誉尽毁,甚至可能被控以‘戕害人命’之罪;


    即便侥幸救活了孩子,那失了母亲的孩儿,以及那被‘剖腹’的产妇名声……唉!”


    顾苏沐没有再说下去,但盼儿已经完全明白了。


    横亘在眼前的,不仅仅是医术的局限,更是根深蒂固的礼教观念、社会舆论以及巨大的风险。


    父亲不是不想救,而是在这个时代,有些“禁区”是无法触碰的。


    盼儿沉默了,胸口像是堵了一块大石,闷得发疼。


    一条甚至两条鲜活的人命,就这样没了。


    她想起药谷里那些被精心呵护的药草,能救人性命,却救不了这产床上的悲剧。


    半晌,她抬起头,看向父亲和祖父:“爹,祖父,我明白了。这事……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她轻叹一声:“我先回家去了。”


    她向长辈行了礼,转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她又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声音清晰地传来:“等这阵子药谷的事忙完,祖父,我想带着我手下的那几个人,多钻研妇人孕产方面的医术。


    不仅仅是接生,还有应对难产、血崩、以及……在万不得已时,或许能做点什么的手术之法。


    许多女子,才十七八岁,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这样折在了鬼门关,我实在……替他们可惜得很。”


    说完,她不再停留,径直离开了顾府。


    顾四彦和顾苏沐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相视一眼,眼中情绪复杂。


    他们既为盼儿的仁心与勇气感到欣慰,又不禁为她的决定感到担忧。


    挑战千百年的观念,这条路,注定遍布荆棘,绝非易事。


    更何况她还是一个知府夫人,将来知礼一步一步往上升,她的位置也会更高,学了这些,难道还能亲自出去救人吗?


    如果让半夏这十个人学,古籍上的…岂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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