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抬头对上陈知礼那冰冷的目光,以及堂下衙役手中冰冷的水火棍,所有的不甘和心疼都化为了恐惧。
“服!小民服判!谢大人明断!”江成磕头如捣蒜,生怕慢了一步就被按上个什么罪名下狱。
他的确骗婚在前,知府大人万一来个流放他也没有办法,一千两银破灾罢了!
王氏也赶紧跟着磕头:“民妇服判!服判!”
她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狐狸精终于能摆脱了。
宅子本来就是人家的嫁妆,就是有些可惜了。
还有补偿的三百两,罢了!就是不拿这个钱,家里的大钱也不会到她的手里,再说总比把相公打个血肉模糊强。
陈知礼满意地点点头:“既如此,就在本官面前,当场写下和离书,交割银两。”
他又加重语气,警告道:“江成,王氏,本官今日判罚,已是看在陆氏不愿过多追究的份上从轻发落。
若日后你二人再敢以此事纠缠、或意图报复陆氏,休怪本官律法无情!”
“不敢!绝对不敢!”江成夫妇连声保证,魂都快吓没了。
当下,师爷备好和离文书,双方画押。
江成忍着肉痛,也忍着不舍,让家仆赶紧去钱庄取了三百两银票,当场交付给陆妍。
一切手续办妥,江成夫妇如同捡回一条命般,仓皇退出了府衙,看也不曾看陆妍一眼。
陆妍拿着和离书和银票,看着江成夫妇狼狈离去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既有解脱的轻松,也有对未来的茫然,但更多的是对陈知礼的感激。
她再次向陈知礼行了大礼,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开了。
陈知礼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并无波澜。
此事对他而言,不过是顺手了结一桩麻烦,偿还一份师恩。
至于陆妍日后是与猎户安稳度日,还是另有际遇,都已与他无关。
他的目光,早已投向了更多亟待处理的政务和积案之上。
陆妍怀里揣着和离书和银票,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脚步也轻快了些许。
她刚走出府衙大门几步,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犹豫了片刻,又转身折返回来。
此时陈知礼正欲转身回后堂,见去而复返的陆妍,微微挑眉。
陆妍上前几步,声音压得较低,带着几分不确定,轻声道:“陈大人,民妇方才突然想起一事……方才在堂下等候时,听我家丫头与人闲聊,说起城东赵地主家悬赏寻找线索之事,可是真的?”
陈知礼心中微微一凛,面上不动声色,点头道:“确有此事。赵员外爱女心切,愿自出资财,悬赏有用线索,十两至百两不等,视线索价值而定。”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陆妍,“莫非……陆娘子知道些什么?”
陆妍被他看得有些紧张,忙道:“民妇不敢确定……只是去年深秋,民妇曾去城外的静心庵上香祈福,回程途中,马车经过离庵堂不远的一个小庄子,那庄子看着有些偏僻破旧。当时民妇正好掀开车帘透气,看见庄子门口有个穿着锦料衣裳的小姑娘,侧脸瞧着……竟有几分像曾经见过一面的赵家二姑娘。
大人,江成跟赵家有些粮食生意,所以我曾见过赵二姑娘一面。”
她顿了顿,努力回忆着:“因为赵二姑娘模样生得俏丽,民妇当时多看了两眼,有些印象。
但距离有些远,那姑娘又低着头,只抬头一次,民妇也不敢十分确定……而且就瞥了那么一眼,马车就过去了。
后来听说赵二姑娘失踪,民妇心里还咯噔一下,但想着许是看错了,就没敢多嘴。
今日若非听到悬赏之事,几乎都要忘了……”
陈知礼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城外偏僻庄子、锦料衣裳、侧脸相似!这每一个词都与他目前掌握的零散线索(赵明德可疑、后巷马车痕迹、可能的藏匿点)隐隐契合!
虽然陆妍说不确定,但这很可能是一条极其重要的方向!
他强压下激动,维持着平静的语气:“哦?可知那庄子具体方位?”
陆妍努力想了想:“好像……好像是离静心庵大概三四里地的样子,也可能是六七里,我记不太清楚。”
“好,本官知道了。”陈知礼点点头,此事不便在衙门口详谈。
他转头对候在一旁的高瑞吩咐道:“高瑞,你送陆娘子回去。路上仔细问问,务必问清楚那庄子的具体位置和周围特征。
若线索核实有用,府衙不会亏待有功之人。”
“是,大人。”高瑞机灵地应下。
陆妍见陈知礼如此重视,心中更是欢喜。
她提供这线索,一来是确实想起来了,二来也是存了报答陈知礼相助之恩的心思。
若能得些赏银自然是锦上添花,即便没有,也算是还了份人情。
她如今与江成彻底了断,宅子银子在手,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未来充满了希望。
她随着高瑞离开,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回去就得仔细问问王坤的心意,他若愿意,自己就带着嫁妆嫁过去,若他不愿……也罢,那就自己过!
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这处承载着不堪回忆的宅子卖掉,免得那江家婆娘再来纠缠。
卖宅子的钱,加上这三百两,差不多能有一千两。
是买五六十亩良田收租稳妥?还是买个临街的小铺面自己做点小生意?
买田固然省心,但买铺子似乎更灵活些……
她经过这番磨难,早已不是那个只知风花雪月、爱慕虚荣的单纯小姑娘了,深知钱财和产业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这两年她从江成手指缝里陆陆续续也抠出些私房钱,借口买衣裳首饰,实则大半都偷偷攒了下来,不敢乱花一分。
还有当初的嫁妆,爹娘把江成送的百两聘银全部给她当了嫁妆,置办这个宅子里的东西,也不过拿了二三十两出来…
所以,不管能不能跟王坤成亲,她未来的小日子都不会苦。
看上王坤,一个是他有些功夫,让她有安全感,再就是王家只他一个人,不存在有公婆嫌弃她是三嫁之女。
这一生她的执拗让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余生不知道多长,有了陈知礼给争取来的银两,她只要不再天真,就可以活的很舒服。
而府衙内的陈知礼,则立刻转身,快步走向签押房。
他需要立刻找到朱劲松,将庵堂附近小庄子这个关键线索告诉他!案件的调查,或许即将迎来重大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