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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作者:已提笔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萧楠哲出来前被公务绊住脚,此刻刚赶过来听梁皖讲完全程:“现在怎么样?”


    “不知道。”


    “别太担心了。”芸娘看见叶恒站在叶川身后,安慰道。


    几人还欲再说,就听见太监悠长的声音传来:“圣上驾到——”


    皇帝落了座:“众爱卿平身。”


    看着众人谢恩后坐下,皇帝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张霖。”


    从一众侍奉的宫女太监们中走出一人,正是张霖,张公公一展圣旨:“锦衣卫镇抚使叶恒,御史林格之女林墨瑶接旨。”


    叶恒出了列,端正跪下。林墨瑶也出了列跪下。


    众官员皆了然,刚想准备贺喜,便被夫人们告知了适才的事,都皱了皱眉。


    果然,皇后温柔开口:“陛下,林姑娘适才已被承恩寺的使者看中,不日便会动身前往承恩寺为国祈福三年。”


    梁皖和李墨竹心沉了沉,却听见皇帝笑道,“那就更要了,省的这臭小子趁着林姑娘不在拈花惹草。张霖,接着说。”


    梁皖等人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梁皖反应过来之后立刻看向了明月,明月依旧是淡淡的,她又看了看叶川,叶川看上去也依旧如常。


    叶恒举着圣旨回座后,他试探着叫了叶川一声:“父亲。”


    叶川沉默许久,倒了杯酒给自己,喝了,又反手拿过叶恒的杯子,倒了一杯,看都没看,拿着杯子的手伸向身后:“酒不错。”


    …………


    梁皖独自在屋里坐着,她想的是散席时叶恒站在她身旁,拍拍她的肩:“去吧,总要去的。”


    梁皖闭了闭眼,起身开门出去。


    ……


    “父亲。”


    “坐吧。”


    梁皖到底不习惯与现在的梁澈相处,坐下后犹豫一会儿,试探着问:“叶大人对叶恒……”


    梁澈深叹口气:“我也不知道京里到底是怎么传的,竟然传成了现在这样,叶川深爱秋禾都算合理的,再传传只怕连如音与秋禾相爱却不能相守,秋禾为了保护挚爱之子而死,如音为此痛恨叶恒这个自己委曲求全生下来的产物,叶川对如音深爱不已,为了如音舍弃儿子,带着她远走高飞都传出来了。”


    梁皖低垂着眼,突然扫见桌上放着一本封面极为眼熟的书,那似乎正是……


    今日的梁澈与平时格外不同。


    “好了,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梁澈整了整衣襟。


    来之前火急火燎的想验证自己的答案是否正确,但现在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良久,梁皖问道:“当年宫变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或者更久以前,别苑走水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梁澈也沉默许久,收了难得的轻松,慢慢开了口。


    其实故事说长也长,长到可以贯穿数年,承载无数并肩作战生死交付时的热泪,也带着发现物是人非时的迷茫和不解。


    说短也短,短的不过是最俗套的故事大纲——出身低微的皇子受尽白眼后蜕变,精心谋划十几年,在众人拥簇下登上皇位。之后为了清理各位德高望重,可以拥兵自重的重臣,安排了一场举国皆惊的“宫变”,以掌握皇权。


    至于宫变之后,有的人“受了惊吓”辞官回乡再不问世事;也有的人“战死于‘宫变’”,得了追封荣及家人,无数赏赐以做陪葬;而有的人被查出“与谋逆贼子暗通款曲”,诛了九族。


    前者从二品大员到九品芝麻官涉及人员无数,后者也是不计其数,京城流血十六日,满地石砖俱是鲜红,街上连幼儿啼哭都不闻。


    至于中者,只有秋禾一人。


    此前,秋禾在最后的战役中立下不世之功,但也身受重伤,回京受封后便留在京中养伤,期间有了孕,生产中因重伤未愈血崩,幸好有神医一直在旁,及皇帝下旨大开太医院库房才保住条命。


    之后又前往山中别苑养伤,夏季暴雨打雷,劈中了枯木,引燃了别苑,为了救人熏坏了肺。


    好不容易等到梁澈等人班师回京,又在宫宴上遇上宫变,独自进入后宫,为了掩护众嫔妃,只身留下,以一己之力拦下数十刺客,力竭而亡。


    秋禾咽气不是在宫中咽的气,她回了梁家,甚至还见了梁澈他们一面。


    “她说,现在的结果她早就知道,与旁人无关,这是她能做到的最好了。”梁澈如此说。


    许久,梁皖问:“那若再来一次呢?她会如何?”


    又是许久的沉默,久到让梁皖觉得他不会说了,却听见梁澈道:“我不知道,她没说。”


    其实梁澈想过许多许多次:


    秋禾在拿自己的性命做筹码与皇帝交换时,有没有后悔过当年在军中出手搭救那个倍受欺凌的瘦小少年。


    在她算计如何才能在皇帝手中保住身在前线的梁澈等人性命时,她有没有后悔当初带着“孟昭”结交他们。


    在她在宫中甬道上浴血厮杀时,当她看见那个昏睡着的孩子时,当她眼睁睁看着刺客将利刃刺向那孩子,自知这一刀无解时,她有没有后悔相信他,相信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利用孩子。


    她常说交换总要付出代价,她得到了想要的,也该让买家满意,可她当真没有想过:如果当年扶的不是这个人,而是旁人,会不会她不用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也能完成夙愿?


    秋禾,你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当真毫不后悔认识“孟昭”吗?


    梁澈不知道。


    梁皖也不知道。


    没有人知道。


    …………


    有个词叫做粉饰太平,把已是一团乱麻烂账掩饰出井井有条的假象,大的比如现在京中这几家和上面那位的恩怨,小的就像……各家的账一样。


    户部的账突然出了问题,缺了十万两雪花银,皇帝震怒,十万两银子绝不可能轻易消失,便下令彻查各个世家的账,必须查出是银子最后流入了何处。


    李家李墨竹管账是好手,李家的账从来没让人操过心。户部要查也没什么可查的。


    林家书香世家世代清流,林御史对这些比眼珠子都宝贝。


    一条条一笔笔,有来有回,甚至还有批注。


    没什么可怕的。


    叶家和梁家就麻烦了,梁家的账面起码有一半都是假的。


    毕竟,江南那一条条“万帮”开出来的水路,垦出来的良田,各个义学,银子可都从这来啊。


    梁皖林墨瑶李墨竹叶恒的交情也有很大一部分来自这儿。


    明面上与梁皖一起交好的是林墨瑶,李墨竹和叶恒只是陪林墨瑶一起,但实际上李墨竹给梁皖做账已经做了许多年,叶恒借次次查案之便也可明晃晃的往返京城和江南。


    京中流传多年“梁家无女客”,但实际上,梁皖和好友见面后,暗室里时常会多出一人挑灯理账。


    所谓做账,不过是这偷一点,那少一点,一点点把数字对上。那么庞大的数据,账面一个人根本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平,一直是看的过去就行。加上梁叶两家一直是两个孩子当家,这种细微处也没人在意。


    可如今,皇帝下旨,户部亲查,李尚书虽然是布衣出身,可李墨竹在经商一事上极有天赋,李家在京中产业不少,自当避嫌。


    李墨竹从来只是自己帮他们,从来没把李家牵进来,这才让李家无事,可如此一来,要想混过去可就极为不易了。


    梁皖一得了信儿就对梁澈老实交代了,梁澈没问她为何做账不做干净,为何明知有天大的漏洞还不填,只说:“既知道问题,就趁还没被发现收拾干净。”


    走之前还留下了至关重要的一句:“名声这东西重要也不重要,正经人谁能花这么多啊。”


    几人连夜挑灯夜战给那一笔笔消失的银子编去处,萧楠哲不怕挨打自然胆大,大笔一挥:


    梁澈“军中饭菜太难吃,餐费补了又补,实在记不住补了几次”账上的数是随便记的。


    芸娘“绣坏由五百两一匹的缂丝制成的礼服”拿钱补了,不敢告诉贵客,没敢记账。


    编到兴头上,写下了秋叶“夜夜同点九大花魁”不敢告诉家里,偷偷挪钱付账的狂言。


    ……


    正搬账本的秋旻路过看了,沉默着接过了笔,写道:萧楠哲“头上坠的小铃铛非要纯金底累银丝玉为饰的,结果头发断了全丢了”没敢告诉家里,抹了支出记录。


    林墨瑶凑过来道:“不愧是姐弟,编的理由好相似。”


    秋旻把笔还给萧楠哲,回答林墨瑶:“不是理由,他是真的这么弄丢过四个金铃。虽然金子没那么纯,也没那么多工艺。”


    林墨瑶:“……”


    李墨竹一边问梁皖梁家的人各项习惯,一边给梁家一笔笔生活支出添添加加,算的眼睛疼,刚打算歇歇就听见他们正围着萧楠哲,便走过去看了看萧楠哲写的东西,沉默了片刻,问梁皖:“要不你也有点不良嗜好?”


    梁皖沉思片刻:“喜欢拿银子打水漂怎么样?”


    李墨竹:“……”


    林墨瑶:“哇 !不愧是一家子 !”


    李墨竹沉默着拿起了笔,把梁皖“喜欢拿银稞子打水漂”数目不知,添了上去。


    林墨瑶:“哇 !你得到真传了啊阿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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