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楠哲抱着空花盆骑在马上,悲凉的想为什么只有自己要跟随大部队带着他们猎的所有猎物回去,为什么秋旻和梁皖可以潇潇洒洒轻装简行策马回去。
萧楠哲悲哀的看着空花盆,心说那两个女人到底为什么要把他和他的阿兰分开,他明明照顾的很好,不都已经活了吗?!
秋旻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它需要趁着现在快点换到稳定的环境里,再过几天就不一定能不能活了。”
萧楠哲第无数次叹气。心中大骂秋旻一定是觊觎他的阿兰!打算趁虚而入!
萧楠哲没控制表情,同行的众人忍俊不禁。只能赶紧用谈笑掩盖。
萧楠哲极擅分心,一直竖着一只耳朵听,听见某个词时突然问道:“这秋猎刚结束,离过年还早着,裁新衣要这么早吗?”
有人答道:“萧兄久在军营有所不知有所不知,这京中就是一个个宴席连在一起的。
春日的曲水流觞宴,夏日在河畔湖边的诗会茶会花会,秋日的球会猎会赏菊会,冬日的踏雪寻梅泥炉煮酒。
相隔也差不了很久,这不,今年最艳的一批菊花也快开了,赏菊会就在即了。”
萧楠哲听他说的那些这会那席听得嘴角抽搐,“嗯”了一声算罢。但内心却已不再轻松。
而已经回到京城的秋旻梁皖也在进行类似的对话。
梁皖顺手蹭了蹭脸,抹上了几道泥巴,浑不在意继续道:“对啊,京中就是这样嘛,宴席不断,歌舞升平,我记得去年菊花宴还有人街上撒铜钱来着。”
秋旻眉头蹙了蹙,点了点头。
梁皖扒拉着那一小株白玉兰周围的土,想让它们更松些。顺口补充道:“人间疾苦都与京城无关,至少与王公贵族无关,最好的东西永远紧着京中,让他们安富尊荣,好像这般四海就升平了一样。”
秋旻问她:“那你呢?你也经常去吗?”
梁皖表情怪异的看她:“吾患疾也?”
秋旻听她这语气,不禁笑了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梁皖掰着指头给她算:“去赴宴我总得带礼品吧?一次花个一百多两不多吧,再配上合适的衣服,合适的首饰,每年流行的东西不同,换个几套也算是情理之中吧。
衣服首饰价钱平摊到每次宴席上,十次,可以了吧。
好姐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这么一季可就要花我近千两银子!!!我是多有钱才能这么玩啊!!”
秋旻好奇问道:“我记得梁将军的俸禄一直都是直接送到梁府的,再加上各个庄子铺子的钱,都花在哪了?全存在钱庄里?”难道跟四营校尉似的,每天看着钱庄送来的单子就高兴?
梁皖道:“去年,江南多了三条新河道,新垦出来了五百余亩良田,洪涝不断的荆江造成的损失比起前年少了近一半,你以为是谁掏的钱?”
秋旻思索了一会儿,“我记得江南水督的折子上写的是一个商帮主动掏的钱,叫……万帮?”
梁皖期待的看着她,秋旻念了几遍:“万……皖?是你?!”
梁皖故作高深的点了点头。
秋旻刚想说什么,就听见管家来找:“小姐,校尉,该用饭了。”
梁皖应了一声,蹦蹦跳跳跑去洗手了。
秋旻愣在原地,脑中闪过去年与江南总督一同用饭时他说的,那位一直带着面具的万帮帮主亲力亲为做的事有多凶险,有多令人钦佩。
“身材算不得高大,甚至有些瘦小,但真的……太令人钦佩了。抱歉,这两者好像没什么关联,但我真的想不到能用什么词来形容了。”那总督如此道。
秋旻最后对着那道鹅黄色倩影远去的方向,郑重其事的,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
………………
日子一晃就过去了,秋旻梁皖萧楠哲面有菜色的看着这个月芸娘送来的第六批新衣,对视了几眼,又看看芸娘,芸娘眼下泛着淡淡的青。
这段时间,他们想着自己对京中众人关系了解太少,一个能与他们打交道的机会也不肯放过。
要说成效,确实是有的,但也确实是快累死了。
首饰配饰所耗的银钱其实还算少的,因为梁皖拿出了自己的首饰箱,用于拆卸重组。
但所耗的人力着实不少。
单说芸娘,不同的宴席总得穿不同颜色不同样式的衣服吧,不然看着像是砸场子一样。偏生秋旻和萧楠哲什么都没有,只能参加一个做一套,这俩有了新的,梁皖这个将军府正头主子没有像话吗?不像话。
芸娘每日绣花绣的眼睛都快瞎了,以往得体的微笑再也不见,支开闲人,尽量委婉道:“这打探情报也没有这么打探的,也要松弛有度 不然,再过几天你们就要从青年才俊沦为纨绔子弟了!”
秋旻思虑良久:“最后一个了,今天之后,就不去这些乱七八糟的宴席了。只去那些重要的。”
芸娘松了一口气,梁皖抱着衣服想进去换,芸娘见了抬脚想跟上,梁皖瞬间会意,“不必了芸娘,都听得的。”
芸娘看了看低下头状似研究衣服的秋旻和萧楠哲,点了点头,拉着三人进了屋子。
秋旻没问芸娘是什么人,在梁家能来去自如,与梁皖这个主家能轻松闲谈的,绝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绣娘。
更何况她还经营着梁家那间在全京城排名前三的绣坊。
芸娘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耳朵”之后,关上了门窗,低声说:“你们接到消息了吗?”
三人对视几眼:“什么消息?”
芸娘从袖袋里掏出几片信纸碎片,在桌子上拼好。
那正是军师秋叶的来信!信件真正的内容中,说军营来了个太监,说是驻军营的天使,但其实藏了封圣旨在身上,秋叶设法查看过,圣旨中命梁将军梁澈,军师秋叶返京。
皇帝等不及了,让他们在京中万事小心,千万不要以卵击石。
但事实上,秋旻手上的暗线,萧楠哲手上的暗线,以及梁皖手上的梁家一条暗线中没有任何一条传回了这个消息。
秋叶不可能只写了一封,必然是每条线都传了,可他们还是没收到,只有芸娘手上那条多少年只收不传的半废弃暗线勉强“收到了”。
他们费尽心思栽培的探子……
萧楠哲猛然砸了桌子,“这群畜牲!”
秋旻面色铁青,握着「寒亭」的手微微颤抖着,险些克制不住怒火。
几十条人命,十几年的培养……
梁皖艰难道:“暗桩们应该还是安全的,毕竟早就为他们设好了退路,但是,暗线必然是已经摧毁了……能这么快的,这么彻底的毁掉我们所有桩子,皇帝必然早就开始准备了。”
梁皖尽量控制情绪:“换衣服,先走吧。”
……
各色菊花开得极好,梁府三人与众人状似轻松的交谈,把内心藏得极好。
林御史家的小姐和李尚书家的小姐坐在一处闲谈。
林墨瑶温柔笑着:“阿竹,你说今日这花开的如何?”
李墨竹扫了几眼,最后艰难点评:“好花。”
林墨瑶笑了几下。悠悠轻声道:“我知你素来不喜赏花,可你那眼神别老盯着人家萧校尉啊。都快给人身上盯出洞了。”
只多看了几眼的李墨竹:“我没有。”
林墨瑶“幽怨”道:“你看我都没看他多。”
李墨竹低头挑糕点。林墨瑶就此发挥,做怨妇状:“亏得我们两家还是世交,亏得我们还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亏得我们就连取名都是一起取的,我就差叫林墨竹了,可你还是不看我,那个萧校尉有什么好!!!”
听见她最后声音拔高的几个字,李墨竹忙把糕点塞她嘴里堵住,“小声点,都不认识他。”
林墨瑶自知失态,也安静下来,恢复平时的淑女状,静静品着茶。
而时刻注意场中所以对话的萧楠哲听得清清楚楚,他看谁都像是幕后帮凶,骤然听到这种对话,心说也是,所谓京中淑女其实也都是少年人,谁还没点顽劣性子?
在意识到场中众人其实也不过是一群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少年人之后,不自觉的,萧楠哲心情放松了些,转身看向那边,正好对上一双眼睛,不是林墨瑶的,而是李墨竹的,浅淡的瞳色,却看不透。
萧楠哲眨了眨眼,莫名有些慌乱,忙移开视线与旁边的公子搭话。
李墨竹看到他压抑着怒火但却还带着一点笑意的表情,心里总觉得他好像听见了。表情丝毫不乱,直到对方移开视线才低下头去,只是不知为何,总想再抬头看看。
但是,当皇帝来的那一刻,梁府三人在刚刚好不容易放松一点的心情又再次跌入谷底,因为他身旁的大太监手上端着的是一道明黄色的圣旨。
众人跪拜行礼后,皇帝牵起皇后的手把她扶了起来。众人随后纷纷起身,梁府三人脑中一片空白。
宴席开始后不久,皇帝把梁皖叫了过去,温声道:“梁姑娘可思念父亲?”
梁皖面上还能丝毫不显,声音一如既往的欢快,“臣女自记事起便未曾见过父亲,但祖母在时,常常与臣女讲起,这些年,道听途说也不少,若当真要说,大约是好奇更多些。”
众人听了这话,心中多少不是滋味,十四五的姑娘,出生没几个月就没了娘,又从来没见过爹,连个叔叔婶婶都没有,能长大到今天,当真是不易。
家中有女儿的夫人想了想这若是自家,一时心疼,又一时庆幸。
皇帝继续道:“那,你想不想见你的父亲?”
梁皖表情落寞:“常听人说,父亲常年行军,帮各地处理饥荒流寇,事务繁多回不来,岂是我想见就能见的?”
皇帝笑着道:“若当真能呢?”
梁皖眼睛又亮了起来,还未待开口说些话。便听太监宣旨:“将军梁澈多年操劳,已有十四年未曾离开军营半步,陛下不忍其继续与骨肉分离,特赐其回京修养。待交接结束后,即刻返京,钦此——”
“梁小姐,接旨吧。”太监小声提醒呆愣在原地的梁皖。
梁皖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一些不知所措,又干巴巴的谢了恩。
皇帝温和道:“这旨先前就送过去了,正好今日京城军营一起宣旨。”
梁皖还愣在原地,没出声。
不过任谁见了都会觉得,这孩子从未见过父亲,横冲直撞着长到了现在,骤然让她“多”出个爹,有些失态和不知所措再正常不过了。
梁皖的一举一动十分合理,没有半分异样。而秋旻和萧楠哲的表现也没有问题:二人相视一眼,秋旻面色凝重摇了摇头,两人视线分开,秋旻情绪不明的看了温和笑着的皇帝一眼,最后把视线落在了梁皖身上。
梁皖回到秋旻和萧楠哲身边时,周围大臣和夫人们落在她们身上的目光十分复杂,秋旻微微侧身,把梁皖护在了身后,挡住了那些人的视线,众人自知被发现不好再看,转头去做自己的事了。
林墨瑶就是先前举办早菊宴的林家小姐。与梁皖也是交好,此时面色不妙,想起身去找梁皖,被李墨竹拉住,后者对他她摇摇头,附耳低声道:“各处都有人在看着我们,现在去恐会再给她添麻烦。”
林墨瑶还是不能冷静,李墨竹压低声音:“她身边的那个秋校尉,不是一般人,相信她。”
众人心中各自盘算,秋旻「寒亭」似是不经意的拦着萧楠哲,不让他再往前半步。梁皖回来后也似巧合一般挡住了萧楠哲的视线。
他她们都感觉得到,萧楠哲虽然表面依然平静,但呼吸已经不再平缓。秋旻低声道:“别胡来。”
想不到吧,小楠哲和墨竹小姐姐拿的其实是一见钟情久别重逢救赎剧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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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