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穗禾没有吃食物,驿站棉被之下,噩梦中的眉毛皱起。
与窗外嘶吼声音,一同袭来——
“穗禾姑娘!”
“快逃走,燕军追上来了!”
阿鹰在杀死两个燕国暗卫之后,抢先入房间,将一“穆”字白银镶入绿色翡翠腰佩,递去。
“拿着此腰佩,穆国城防会为您放行!”
燕国地大物博,黄金“燕”字黄金镶入黑檀木腰佩,黑檀木,代表着燕国黑色土地,孕育无数粮食,供养燕赵大地无数百姓。
穆国草原雄鹰,“穆”字白银镶入绿色翡翠腰佩,相传,白云连接草原绵延绿色草地,养殖无数牧牛羊,让游牧民族壮硕英勇。
穗禾刚接过那腰佩,阿鹰胸腔正正被身后燕国暗卫刺入,刺穿。
鲜血喷射,将穗禾来不及反应的脸,染透。
“快逃!”
阿鹰如雄鹰一般的身体,将驿站房门,完全阻挡,双手死死嵌入门缝之中。
无数暗卫长剑刺入,阿鹰不放手,坚定挡着。
三层。
穗禾放弃了一切,窗边那玄木黑耀盒子,小七嘱托之物,必须拿上。
“叛女身着灰衣,有黑色木盒子!”
“给我抓!”
身后燕国暗卫,瞬间将她捕捉。
穗禾从窗外逃走后,入小巷缝隙,一晒衣麻绳之上,一黑色男子衣服,被扯下换上。
黑色木盒子同样招摇,打开,却发现是一个更小的盒子,与外表玄木黑耀盒子无异。
只是大小区别。
藏入腹部后,一身黑色融入黑夜,一竹木梭帽,遮盖颜容。
“她在哪里!”
“快追!”
还是被发现,此时已是夜半,永和长亭人烟稀少,她根本无处躲避。
身后,燕国暗卫个个武艺高超,并必须杀死她为最终复命条件。若不然,杀不死的人,要用暗卫自己性命做抵扣。
突——
不知何处的暗卫,一利箭,正正刺入她转身的左肩。
转身。
一死寂平静的小巷木头堆积后,穗禾将呼吸闭上,扯了一蒲草席子,将全身包裹,覆盖。蒲草席子缝隙外,暗卫越过的身影,很快,还有篝火点燃的火把,次次闪入眼中。
利箭刺入位置并不伤及要害,她能活下去。
鲜血沿着衣服,穗禾用手生生堵住伤口的渗血。
“这里搜查过了吗?”
逐渐失去目标的燕国暗卫,开始逐个排查小巷里面。
心脏快要跳出来,穗禾紧紧握住胸前两个腰佩与一玄木黑耀盒子。
这一路,为了保全她牺牲太多人,穗禾要活下去!
“咻——”
堆砌木头旁,一木制窗户突被打开,生生将她扯进去。
穗禾不能确定对方的身份,但这用力的角度与施救她的手法,几分熟悉。
“嘘——”
覆面之人,同样到底这燕穆两国的相对最好突破的出关口,永和长亭。
窗外缝隙尽管被关牢,但依旧有银白月光,将绢纸窗户缝隙渗透,点亮男子左眼疤痕下,紧张黑曜瞳孔。
“这里没有,继续找!”
一通翻找动作后,燕国暗卫一无所获,转身,向甬道尽头不断追杀去。
厨房门外,迷迷糊糊揉搓眼睛后,一白衬衣男子,拖拉步伐打开门后。
翻找着食物。
覆面之人愣愣看着男子,不言。
“啊!”
“朔!你们怎么在这里!还抱着一个——男子?”慕勒还没有抓到点心的手,生生被厨房柜橱之下的缠绵两位吓到。
朔起身,这才发现,怀中之人,早已嘴唇泛白,柔弱无骨晕倒过去。
“小七!”
“血?”
朔将人扶住,并发现她中箭,打横抱起,朝着猎户正房卧室,阔步而去。
“小七?”慕勒终于吃到了点心,却脸上得不到起夜吃到食物的开心。
全是哪里来一陌生中箭之人的疑惑。
随后很快反应过来:“朔,此人身受重伤,还身份不明,咱们不要扯上关系。”
永和长亭。
猎户居多,接近燕穆两国边界线,只有猎户能生存下来。
朔将人放在床榻之上,中箭位置不伤及心脏,腰后匕首上前,果断将中箭砍下,只剩下箭头还留在左肩血肉之中。
“朔!”
“咱们马上要回穆国了,不要再耽搁了。”慕勒跟着一路进来,尝试劝说着。
朔无言,将自己包裹之中,上好的消炎药物拿出。
“还记得在药铺那场大火吗?”
慕勒瞬间厌烦转变猜忌:“这就是当初就您的那位医者?”
“那她可是我们穆国的救命恩人了,能有幸将朔您救下。”
朔不会处理伤口,但次次逃亡,同样处于被动状态,所以只能将沙场之上,那粗劣包扎用上。
现已丑时,先行止血后,明日再寻良医。
宽大手掌,粗暴将衣服撕开,却一团柔软先入掌心。
弹开!
竟是女子。
“朔,怎么了?”慕勒在后面,已经将温水拿来,上覆盖着一块棉布。
“要不我来,你胸口伤口还没有好,怎么能让一个伤者,再处理另一伤者。”
朔将人拦下,示意门口,出去。
怎么会如此鲁莽。
朔听着身后那猎户门被关上,周遭安静下来,脸上红晕肆起。眼神闪躲后,再次直面床榻之人伤口。
清理很及时,箭头为“燕国暗卫。”
果然,燕国当权者要遣兵来这遥远的边境之地,十里长亭,是不会光为杀他一人的。
只是眼前女子,怎么会遭遇燕国暗卫如此追杀,血海深仇?
只是一女子,若又怎么能招惹上如此杀身之祸。
朔被关于女子的思绪缠绕,脑痛的很。
“不要——不要离开——不要。”
梦话,多半是噩梦,女子在启着那月光下樱红唇瓣,皱起的眉头,映着那雪白肌肤。
前几日匆匆相助,只当是一秀气医者,如今看来。
倒是他眼拙了。
窗外月光映出男子弓腰动作,鬼使神差般他向着女子伸出指尖。
女子雪白肌肤,滑嫩如那剥了壳儿鸡蛋,没有睁开的棕色瞳孔眼眸,英气眉宇。紧闭双眼,呈现一副乖巧可人状。
让人怜悯十分。
拥入怀抱,护她周全。
“唔。”没有落下的手,正正被床榻上女子抓住,女子还在呜咽着什么。
朔早已僵直身体,如他那心中自以为龌龊想法一样,似被女子抓住。
门外。
缝隙之外,端着新烧柴温好的干净水,慕勒诧异看着救命恩人抓住朔的手。
气鼓鼓,往外走。
“哎!我和你们说啊,咱们朔,是不是喜欢——男人!”
次日,清一色八尺大汉,还没有从豆浆油条的早餐中,将起床气全部驱散,就听着慕勒这一句话,在场所有人都清醒了。
“慕勒!”
“你整天脑子在想什么!”阿南将双手往木桌子上狠狠一拍,碗里豆浆飞溅出。
慕勒塞了一口油条,小声嘟囔着:“本来就是嘛。”
“若不然,怎么陪着一个男人睡整晚。”
疼痛生生将人从梦中抽离,率先进入的是硬质床榻的棉被,还有不知道哪里来的千斤顶,呼吸逐渐困难起来。
穗禾扭动身体:“嗯。”
入眼是覆面男人摘下的面孔,之前三角黑色面罩遮盖下,是一张硬朗五官,那左眼的伤疤,次数多了,倒是觉得几分坚韧在里面。
此男子生的英俊,光是一张脸,仿佛能看到生母的倾国倾城。只是那身上背的各色伤疤,让男子身份多加神秘。
忽——
男子睁眼,四面相对,一张被子之下,两人迅速弹开。
“你!你!你干了什么!”穗禾尽量压着声音,但左肩伤口痛的很,险些让她被吓出真女子绵柔。
朔要上前扶她,见女子那警惕眼神,又收回脚步。
“你中箭,我救你。”
“我们两清。”
朔理智回归,如今世道,但凡女子选择隐蔽真身,必定是有不得已之处。
他尊重。
穗禾中箭处理的伤口,一动就开始渗血,将白色衬衣浸红。强撑着,站立,却又不自主开始摇晃身体。
“你——你到底是谁?为何一直缠着我。”
快要倾倒的身体,朔上前将女子扶住,轻轻叹气。
“阿朔,是——”朔突然顿住,女子身份非同一般,懂医药能在火灾之中全身而退。
又被燕国暗卫追杀。
“是来燕国做生意的穆国人。”
穗禾难以思考,捂住伤口,颈部感受到头的沉重,控制不住,往后倾着头。
皱眉:“你如何包扎的伤口,我好痛。”
果然被发现了,三脚猫的包扎,朔作势要将人放回床榻之上,重新包扎。
门被打开。
慕勒上前,扯着那阴柔男子身体:“你给我起来!”
“娇柔造势!你一男子,怎么如此虚弱。”
“就算是我们朔的救命恩人,也不能如此,成何体统!”
穗禾右手从腰后快速拿出匕首,将慕勒双手,圈绕后,推开。
深呼吸后,调整身体,强撑开口:“我走便是!”
左肩伤口定是已经发炎,抑或是中毒箭,此痛刺入骨髓,非常人能忍耐。
“小七!”
“回来。”
朔上前,将要完全晕倒之人,打横抱起。
回神,看向慕勒,眼神微怒色。
慕勒单膝跪地,双臂上前,互助胸口位置,交织手腕双双碰出声音。
“朔,出城要紧。”
“慕勒对您,以及对朔有救命之恩医者,绝无伤害之意!”
朔深呼吸,示意门口。
饮水过后,穗禾稍稍恢复意识,只能自救,永和长亭没有医者,这里偏僻的很。腹部包裹中的《神农百草》古书,想必在那脱下的衣服中。
穗禾用左手撑着上半身,要去拿。
“小七,躺下。”
“你要什么,和我说。”
小七。
当初本是想要给小七积攒功德,现如今,小七都已经离去。
“小七?”
朔疑惑,要将手放在床榻之人额头,中箭会引发高烧,这是多年征战的经验。
穗禾将头移开,看向自己的衣服。
果然是毒箭,但不难,燕国虽地大物博,但用毒还是循规蹈矩的曼陀罗花。此花之毒,只需要剑毒木解开。
“见血封喉树,知道吗?”
穗禾问着,剑毒木为医者之间知晓,眼前若真是商人,见血封喉树作为剑毒木的俗称,自然知晓。
若不知晓,那眼前人就在说谎。
朔摇头:“那是何物?”
“能治理你伤口吗?我现在去。”
说谎了,但此人心眼不坏,还向着救她。
穗禾摇头,罢了。
随后叮嘱:“见血封喉树为剧毒树木,取之树干乳白色液体。”
“燕国毒箭多为曼陀花和见血封喉树,所制作,被其中一者伤到,取另外剧毒,以毒克毒,方能解毒。”
药山。
问过当地猎户,药山算是十里内生长药草最多之处。只是见血封喉树生长悬崖峭壁之上,他要寻些时辰。
日中,正正阳光照耀,朔汗水逐渐浸透全身。恍然眼前,三柱香过去,终寻得悬崖,与传说中那见血封喉树!
匕首用力,划出痕迹后,拿出棕色药罐,取之。
却不小心,脚底一滑,坠入悬崖之下。
“啊!”
不断下坠身体,手中药罐紧紧握住。
腰间一铁簪钗拿出,狠狠插入悬崖之上,整个身体等到支撑点。
只是那腰间的另一匕首,随着上方碎石,坠入山崖,不见踪影。
“小七,谢谢你。”
朔微笑,看着那铁簪钗,女子再一次救了他。
前几日——
穗禾言语:“笄礼,韩老就让我独自捕猎,次次野兔和麋鹿,我也经常受伤。但吃肉的时候,更香,所以就不觉得痛了。”
笄礼,女子冠礼,女子簪钗。
朔正思绪间,只间那人已经起身离开这地下药库房。
脚步完全离开后,低头才见得,一铁簪钗,正正落这草丛之上。
简单的鸢尾花样子,鲜少能在簪钗上看见的花。
鸢尾花象征生命,新生。
女子于她,救命两次,确实如获新生。
腾空用力后,将簪钗放回袖中,回到猎户之中。
“禾儿不要,不要——”
药物作用很好,床榻之人除了呢喃重复这一句外,很强忍。
陪伴整整两柱香,女子终于醒来。
朔在听多门外慕勒的催促后,也着急离去,并对女孩的梦话,开始斟酌。
“禾儿?”
穗禾身体毒素被清出,点头:“我的名字,穗禾。”
韩老给她起名为,穗禾。
他说要她,长大之后,不论如何困难,都不要放弃,坚持一定会有希望出现。
穗,为她播种的动作,只要她播种了。
就会有禾,有所期望的果实成长出来。
万事万物,皆是如此。
盈车嘉穗、风禾尽起,盈车嘉穗,穗状花实。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
至于小七,韩老只说了一句:“贱名好养活。”
小七却也如此,不被韩老期望的过多,就随心所欲,爱美人,爱钱财,爱世俗所一起带来欢愉之物。
而穗禾,如韩老播种的穗,至于禾,韩老却不能亲眼见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