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公里外的城市正因他们兵荒马乱。
董家别墅里,关静垚手中的佛珠突然断裂,檀木珠子滚落一地。她颤抖着再次拨打二儿子的电话,依然是冰冷的"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郑家书房,郑殊盯着电视新闻里被台风撕碎的G县码头画面,给儿子发了第四十七条短信:「活着吗?」发完才意识到自己手指在发抖。这个在火场里来去自如的男人,此刻像个普通父亲一样红了眼眶。
"妈,海事局说已经派出救援队了。"大儿子董焱宏第三次挂断电话,声音沙哑,"对,是我弟弟,23层,两个高中生..."
八人发小群里,消息爆炸般涌出。
周毅恒连续发了二十条语音,最后一条带着明显的哭腔:"董森越你他妈接电话啊!"
作为董森越最好的朋友,他几乎把手机键盘按碎,从台风警报开始就不断尝试联系,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董淼灏补课时尖叫着打翻了蓝澈的咖啡,他颤抖着将台风路径图发到群里:"风暴眼正经过海航大厦!"即将高一的少年脸色惨白,完全不顾家教在场,疯狂给大哥发消息。
谢锦凡盯着手机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许久未动。姚书婉十分钟前发来消息询问董森越情况,字里行间都是掩不住的关切。这个认知让他胸口发闷—既希望挚友平安归来,又希望那个总是吸引姚书婉目光的人永远消失。最终,他只发了一句:"小越,你还活着吗?"
奶茶店里,贾振云捏爆的啤酒罐发出"啪"的声响,泡沫溅到林楚雪裙摆上。她正盯着郑俊明最后那条朋友圈发呆,照片角落的"G县海鲜市场"招牌,此刻在电视新闻里被台风撕得粉碎。
"操!"顾江涛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他像困兽一样在奶茶店里转圈,手机屏幕在新闻APP和群聊界面之间快速切换,"G县已经失联两小时了,海航大厦那边信号塔倒了三座..."
蓝湛突然抓住高令仪正要拨打110的手腕:"海航大厦抗风等级17级。"他的声音像机器人一样平稳,但高令仪感觉到他掌心潮湿的冷汗,和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形成鲜明对比。
林楚雪第一百次查看手机,郑俊明的聊天窗口依然停留在昨天的那句"到了"。
她暗恋这个阳光男孩整整一年,此刻却连他的安危都无法确认。
眼泪无声滑落,滴在手机屏幕上郑俊明的笑脸。
傅承瑞独自坐在卧室,盯着班级群里的混乱。班长林楚雪发了条「请有G县亲友的同学私聊我登记信息」,点开与董森越的聊天窗口,上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三个月前。盯着手机屏幕三小时,最终只给董森越发了个"在吗?"。没人看见他相册里加密的运动会视频,也没人注意到他书桌抽屉里那封没送出的情书。
他打了又删,最终只发出去一句:"在吗?"没有回复。窗外雨点打在玻璃上的声音,让他想起去年运动会偷偷录下的三千米比赛视频。
左旭戈和杨世杰躲在私人影院包厢里,屏幕上播放着台风新闻,桌上冰镇着香槟。
"听说台风中心风速60米/秒,钢筋都能吹断。"左旭戈晃着酒杯,嘴角勾起恶意的弧度。
杨世杰与他碰杯:"开香槟庆祝?"两人私聊窗口里,是一瓶已经冰镇好的酩悦香槟照片。
酒店23层,郑俊明用浴巾堵住门缝渗入的雨水。董森越摸到他后背全是冷汗,T恤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手机最后1%电量时,董淼灏的留言跳出来:"妈报警了,大哥在联系救援队。"屏幕熄灭的瞬间,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郑俊明紧绷的侧脸。
"冷吗?"郑俊明在黑暗中摸索着用被子裹住他,声音故作轻松,"听说台风天抱着睡最暖和。"
董森越没说话,只是更紧地贴向对方。当整层楼的玻璃同时爆裂时,郑俊明用身体把他压进浴缸死角。飞溅的玻璃碎片在郑俊明背上划出细小的伤口,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双手死死护住董森越的头。
"郑俊明,"董森越在呼啸的风声中带着哭腔问,"我们会死吗?"
回答他的是一个更用力的拥抱。郑俊明的手在他后背缓慢移动,董森越起初以为那只是安抚,直到他意识到对方在用手指写字—一个"爱"字,写得缓慢而郑重。
凌晨四点,风眼过境的短暂宁静里,他们跪在满地碎玻璃上接吻。董森越咬破了郑俊明的下唇,铁锈味的吻比任何誓言都滚烫。窗外,被连根拔起的棕榈树横贯马路,一辆轿车像玩具般倒扣在喷泉池里。
天蒙蒙亮时,风势终于减弱。董森越在郑俊明怀里醒来,发现对方整晚都保持着保护的姿势,手臂已经僵硬。阳光透过破损的窗帘照进来,郑俊明脸上的伤口结着血痂,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门外传来救援人员的喊声。
郑俊明在签撤离确认单时,董森越看见他把关系栏的"朋友"重重划掉,改成了"伴侣"。那两个字让董森越眼眶发热,是苏清和郑殊当年没敢公开的关系,是他们藏在课桌下偷偷牵手的秘密,是此刻劫后余生最珍贵的馈赠。
当救援人员护送他们下楼时,董森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信号恢复的瞬间,99 消息如潮水般涌入,未读通知的红点迅速爬满屏幕。
"先给阿姨报平安。"郑俊明捏了捏他的手心,指尖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关静垚的哭声穿透听筒:"小越!"背景音里,董焱宏长舒一口气的叹息与董淼灏语无伦次的欢呼交织在一起。
董森越抬头,正对上郑俊明的目光。晨光透过破碎的窗棂洒落,在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里流转,像是台风馈赠的最温柔的礼物。他低头解锁手机,周毅恒的99 消息立刻霸占了整个屏幕:
「老子差点要游去M岛捞你!」
「你他妈要是敢出事老子跟你没完!」
「接电话啊混蛋!」
紧接着是母亲关静垚的语音:"小越,妈妈爱你..."背景音里董淼灏在尖叫。
郑俊明的手机同样在疯狂震动。未接来电列表被"郑叔"的号码刷屏,最新一条短信简洁却沉重:「回来给你做红烧鱼」。
阳光穿透云层,在满地碎玻璃上折射出细碎的光点。两个少年在狼藉中紧紧相拥,郑俊明低头吻去董森越眼角的泪水,声音轻得像拂过海面的风:"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了。"
远处,救援直升机的轰鸣渐近,银白色的机翼掠过渐渐平静的海面,在阳光下折射出钻石般璀璨的光芒。海天交界处,风暴过后的第一道彩虹正在成形。
董森越瘫在自家床上,像条被台风卷上岸的咸鱼。十八级狂风在他脑海里呼啸了整整三天,此刻连眼皮都重得抬不起来。旅行箱歪倒在门口,衣服像被龙卷风袭击过一样散落一地—他连收拾的力气都被榨干了,直接陷入昏睡,直到第二天下午的阳光刺得他不得不醒来。
"我这是...还活着?"他抬起酸痛的胳膊挡住阳光,嗓子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手机早就没电自动关机了,充电插头插了三次才对准—手指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董森越瘫在床上,像一条被台风卷上岸的咸鱼,连翻身都嫌费劲。十八级狂风在他脑子里呼啸了三天三夜,旅行的疲惫和惊吓榨干了他最后一丝精力,回家连衣服都没脱,直接栽进被窝昏睡过去。直到第二天下午,刺眼的阳光从窗帘缝隙里杀进来,他才勉强睁开酸涩的眼睛,感觉整个人像是被卡车碾过一样。
郑俊明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指尖捏着一枚象棋棋子,眉头微蹙,正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走。养父郑殊气定神闲地啜着茶,眼里带着胜券在握的笑意。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郑俊明瞥了一眼来电显示,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冲郑殊做了个"稍等"的手势,起身走向阳台。
"喂,振云?"
电话那头传来贾振云懒洋洋的声音:"俊明,还活着呢?"背景音里是激烈的游戏音效和薯片咔嚓咔嚓的咀嚼声,"我快在家闷出蘑菇了,我妈看我打游戏的眼神都快把我烧穿了。"
郑俊明低笑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阳台上的绿植叶片:"少来,上周台风天谁在群里发自己用脸接雨的视频?"
"那叫行为艺术!"贾振云在电话那头嚷嚷,随即压低声音,"说正经的,哥几个想给你们组个''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局,阿湛和江涛都OK,就小越那小子电话死活打不通…"背景音里传来易拉罐被捏扁的声响,"该不会真被台风吓傻了吧?"
郑俊明眉头一皱。昨天在高铁站分别时,董森越黑眼圈重得像是被人揍了两拳,走路都飘,活像一具行尸走肉—那家伙可是在台风眼里硬撑了36小时没合眼。
"我问问。"他挂断电话,立刻拨给董森越,听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时,心跳莫名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