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她不再解释
厨房的水壶咕嘟响起,她倒了两杯水,一杯放在他的书房门口,另一杯放在茶几上。
她没有贴便签了,已经贴了太多张,她知道他每天都会看,可她也知道,他不会回。
她不再等回应。
她已经不再在意回应。
她要的是习惯。
要的是,在他每一次“想喝口水”的时候,水就在那;他每一次“翻文件”的时候,她标的注在那;他每一次“咳嗽”的时候,她煮的药在那。
他不需要感动。
她只要他“离不开”。
她在变得彻底。
从前她争一个“我爱你”,现在她争一个“你不能没有我”。
她不是温柔,她是执念。
她成了一种让人无法彻底割断的情绪残留。
谢淮舟醒来的时候,天色尚未大亮,窗帘没拉,他却看见窗外风吹树枝,发出一点点沙沙声。
他没动,只是安静地盯着天花板,过了很久才起身。
他一开门,就看见那杯水,还冒着温度。
他知道林晚晚又早起了。
他现在已经不问“她怎么知道他几点起”,因为他明白,她的整个作息,早就为他量身定制。
她的时间表,是贴着他的生活轨迹走的。
她早上几点醒,他几点起床。
他今天要看哪个品牌的数据,她前一晚就已经做完图表。
她不再打扰,但她永远在他前一步,先一步安排、准备、标记、收尾。
她就像他的影子,走在前面,为他清除杂音,为他填补空白。
他不是没感觉。
他只是不想认。
他喝了一口水,回到书房,翻开那份昨晚放下的资料。
第一页的右下角,多了一个浅灰色的圆点,是林晚晚的标记方式,她用这个圆点代表“安全段”,他曾在某一份策划会上随口提过这个设定。
她记得。
她用了。
她不是复制。
她是在回收他曾经给她的所有。
他当年教她标记的节奏、改稿的逻辑、设计分析的排布方式,她现在全学会了。
她用这套方式重建她与他之间的联系,不是为了证明“我也可以”,而是为了说:“你给的,我没丢!”
她不爱他了吗?
或许。
可她还在为他活着。
用他的方式、他的节奏、他的理想、他的标准,为他继续走他原本放弃的那段路。
他合上文件,靠着椅背坐了许久。
他不是不动心。
他是不敢动。
她太狠了。
她不是在等他回来。
她是在逼他背着她活下去。
她要的是一场没有退路的输赢。
她宁可永远不被爱,也要永远无法被忘记。
她疯了,却疯得有逻辑,有方向,有节奏。
齐枫这几天没怎么出现,他窝在房间里,一个人听歌、打草稿、刷论坛,连楼下都少去了。
他知道现在不是他的时候。
林晚晚已经进入她的“自我循环”。
她连操控他都懒得演了。
她不再需要别的火来烧谢淮舟,她只靠自己。
她靠每天把自己活成一把无形的钉,把谢淮舟牢牢钉在她编织好的生活板上。
她不动声色,却步步紧逼。
她没有爆炸的情绪,没有崩溃的眼泪,没有歇斯底里的挽留。
她只重复、重复、重复。
把“你离不开我”的信号,一遍遍灌进谢淮舟的生活细节中。
齐枫一边佩服,一边害怕。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林晚晚。
也从没想过她可以这样赢。
章滢在沐岚整理资料,接到平台方的电话,说BEIDEN那边的年度策划可能要谢淮舟牵头落地。
她没意外。
她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如果他愿意!”
她挂了电话,站起身,走到窗边。
她没有再联系谢淮舟。
不是不想,是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多余。
林晚晚用的是“你不爱我也没关系,但你必须用我”的方式,而她章滢,是“你可以什么都不带走,但你不能失去你自己”。
她不跟过去比。
她只守着他未来的清醒。
她不怕谢淮舟再留在林晚晚身边一个月、一年,甚至五年。
她只怕他最后不是“走出来”,而是“麻木着”出来。
她要他自由,不是逃。
她等得起。
她从小就学会等。
晚饭的时候,谢淮舟照常下楼,饭菜热着,林晚晚坐在餐桌对面,低头慢慢吃,不说话。
他坐下,筷子一摆,饭香混着姜丝味缓缓飘散。
她给他夹了一块鱼,淡淡说:“你最近有点虚!”
他没回头,也没看她,只是接过筷子,慢慢咀嚼。
吃到一半,他忽然抬头:“你这样,不累吗?”
林晚晚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不累!”
“你在证明什么?”
“我没在证明!”
“那你到底要什么?”
她静静看着他,眼神坦然,语气却格外轻:“你爱不爱我不重要了!”
“你能不能彻底没有我,才是我要的!”
谢淮舟看着她,喉结轻动。
“你在困我!”
“不是困!”
“我只是不走!”
“你要往前走可以,但你带着我!”
“你要自由,但你自由的每一步,我都要站在影子里!”
“你要新生活,那你回头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旧人,一定是我!”
他沉默。
她收回视线,继续吃饭。
那一顿饭,他们谁也没再说话。
可气氛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浓烈。
不是崩溃的前兆。
而是陷得更深。
一场拉锯到了中段。
没有谁先退,也没有谁先输。
他们疯着,沉着,互困着。
谁也走不掉。
夜深,林家别墅的灯一盏盏熄灭,最后只剩楼梯转角那盏小壁灯还亮着,一团暖黄静静洒在地板上。
谢淮舟站在客厅中央,手里握着一张便签纸,纸上只有一行字,字体熟悉,平整、收敛、工整地落在边角。
【你习惯晚饭后不说话,我知道。
可我还是会留着你那杯水。
你不喝也没关系。
你在,我就继续做!】
他没有表情,只是静静看着那行字,过了许久,才将纸折成四方,放进胸前口袋,连同他这段时间折起来的每一张—贴在文件上、摆在水杯旁、搁在便当盒盖上、夹在报表页角的纸条。
他不是故意收的,也没有刻意要收藏什么,但每一次,他都没有扔。
她没要他看。
她只是放在那里,不提也不说,仿佛那纸片本来就该在那,而他也总会去瞥上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