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自由不过是逃
可她也知道—她在一点一点,把那根弦磨软。
她要的不是那根弦断。
她要的是,它哪怕不断,也不再属于别人了。
她要他一辈子,每一次拉紧信任的线,都会想起,是她教会他怎么收着的力。
她要在他所有的逻辑、判断、情绪、工作和生活习惯里,都留下一点她。
她不当爱人了。
她当枷锁。
午后阳光斜照进林家二楼的书房,光线透过百叶窗,落在木质地板上,细碎斑驳。
林晚晚坐在窗边的沙发上,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一页一页地翻着资料,神色平静得近乎机械。
她面前放着一杯热茶,已经冷掉,她没有动,指尖划过键盘,每一行字都是她亲手整理、比对、拆解、修改过的内容,全是谢淮舟即将用上的素材。
她对他的行程了如指掌。
她清楚他接下来的一场会谈是谁负责的,她甚至提前帮他拉取了对方公司过往所有的竞品投放方案,自己在夜里一页一页查完并做了简化分析。
她没有通知他,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拿着文件急急冲到他面前,等他一句“做得不错”。
她早就不图那些了。
她现在只想占据。
哪怕不被感谢,只要他用了,只要他在不知不觉中依赖上她设下的节奏,她就赢了。
她不是求他的回头。
她是在给他的未来下套。
让他走得再远,某一个环节出错的时候,下意识想到的,是她给他的解决方式;当他看到类似布局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她标注的路径。
她不是要他重新拥有她。
她是要让他在以后的每一份成功里,都有她的痕迹。
无法剥离。
无法否认。
他已经带着她太久,她只是接着往下走,把这种带着她活着的惯性彻底植入到骨血里。
谢淮舟下午五点结束会议,最后一页投影翻完,他抬眼看向对面几个高层,语气不急不缓:“数据模型的第二组参数,是我补充的内容,和昨天那个版本不一样。
如果你们要继续用林氏这边的合作方案,建议不要在节奏上套用前年的模板!”
对方点头,看着他手里资料夹时忽然说:“你这个排布方式我们没见过,挺新!”
谢淮舟没接话,只将手里那份标注密密麻麻的资料合上,静静收进包里。
那是林晚晚的。
他知道。
她标注过的红笔字,和他曾经教她的那种规范几乎一样,连注释的下划线都和他当年的节奏一模一样。
她没有问他要不要用。
她只是直接做好了。
他用上了。
用的时候没多想,但当对方提起的时候,他忽然发现,那份资料他拿得如此自然,根本没意识到是她的。
她成功了。
她做到了把自己嵌进他的思维里。
他甚至在某个瞬间,不再意识到这份资料来自谁。
他低头,脸上没有情绪,指节却慢慢收紧。
晚上七点,他照常回到林家。
客厅灯是开着的,地上拖得一尘不染,餐桌上摆着两人份的饭菜,热气缓缓上涌,熟悉的清淡味道夹着一丝暖姜香。
林晚晚坐在窗边,听见他推门的声音并没有回头,只淡声说:“菜刚热过!”
他没有说话,脱下外套放在椅背上,走进厨房洗了手,然后走到餐桌前坐下。
她没陪坐,也没迎上去递碗递筷,她只是站在茶几边,一边缓慢地倒水,一边把那套他常用的黑色陶瓷杯放好,等他吃完饭可以用。
这种“存在而不靠近”的分寸,她拿捏得几乎精准到不容挑剔。
他吃了几口饭,忽然说:“你今天又改了展示序列图?”
“嗯!”
“你没问我!”
“问了你也不会说让我改!”
谢淮舟轻轻地“嗯”了一声,继续低头吃饭。
她没再说话。
两人像往常一样沉默,饭桌上只有碗筷轻撞的细响,偶尔他抬头喝口汤,她才会走过去给他添饭,然后又退回去。
吃完后他起身去洗碗,她把桌子收拾好,把文件放在他书房的桌角。
他进书房时,她已经关灯走人。
他坐在椅子上,翻开文件,第一页左上角依旧贴着一张淡蓝色便签。
【你那天说‘小组逻辑不够简洁’,我去掉了冗余分段,改了节奏点。
如果你还是不喜欢,可以删了!】
他看着那一行字,沉默地靠在椅背上,过了很久,才缓缓将便签揭下来,折好,塞进了书架里他自己夹着的那本笔记本内。
他已经不记得那本笔记本是什么时候开始夹那些纸条的。
起初是一张、两张,他告诉自己是出于“留证据”、“自我提醒”。
后来多了,就成了习惯。
他无法解释,也不愿再解释。
他不是动摇,他只是发现,她真的在用最极端的方式,让他失去抵抗。
她不再对他张扬爱意,却在每一个无声的细节中,将自己嵌进他生活的方方面面。
她不是在爱他。
她是在渗透他。
而他,也正在一步步沦陷。
不是回到旧情。
是无法脱身。
章滢坐在自己的办公室,翻着最新的项目进度表,右手的笔悬在半空,一直没有落下。
她知道今天谢淮舟用了林氏的修改稿,也知道那份文件不是他亲自做的。
她不问。
她一向不问。
他想告诉她什么,会主动开口。
但他不说,她也明白。
他现在的挣扎不在过去的爱,而是在过去的“成分”。
林晚晚正在用过去所有她曾忽视、曾踩过的部分重新排列组合,包装成现在的“回报”,一份一份“还”给谢淮舟。
不是为爱,而是为留痕。
谢淮舟也知道。
可他还没走,是因为他还想看她做到哪一步。
章滢合上笔记本,走到窗边。
夜色下的城市车水马龙,她轻轻叹了口气。
她知道他终究会走出来。
只是还没到那一刻。
她等得起。
林茵华站在阳台上,眼神阴沉,视线穿过院子落在远处街灯下逐渐暗淡的天色上。
她知道谢淮舟不会主动走。
林晚晚现在的疯不是无逻辑,是带着精密布局的疯。
她从不喊一句“你还爱我吗”,却把自己整个藏进了他所有的日常里。
这种疯,比哭、比闹、比哀求更致命。
她现在已经不指望女儿赢回爱。
她只要他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