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们发出一片惊呼,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壮丽而又诡异的景象牢牢吸引。
文长老瞳孔猛地一缩,满脸亦是难以置信的惊诧。
几千年来,无妄海还从未出现过如此异象。
而他身边的小婵,在看到那些符文的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僵住了。
一股尖锐的剧痛从她脑海深处炸开,无数混乱的光影与听不清的破碎呓语,像决堤的洪水般冲刷着她的神识。
“主人!”雪貂察觉到她的异样,惊叫起来。
小婵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下意识地抬手抱住了头,清秀的脸庞瞬间血色尽失。
她脖颈后方,衣领遮掩之下,一个无人知晓的古老图腾正散发出微弱而滚烫的光芒。
“小婵!”
文长老心中大惊,来不及多想,他一步上前,宽大的袖袍不动声色地一拂,便将小婵大半个身子挡在了身后,隔绝了其他人的视线。
他伸出一只手,掌心贴在小婵的后心,一股温和醇厚的灵力缓缓渡了过去,沉声安抚道:“别看,也别想!放松心神,守住灵台清明!”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强行将小婵从那片混乱的记忆碎片中拉了出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海底那片神秘的金色符文也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光芒一敛,彻底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海面,再度恢复了死寂。
在文长老灵力的安抚下,小婵脑中的剧痛缓缓褪去,她脸色苍白,额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身体还在微微发颤。
“师父,”雪貂的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替她问道,“主人她……她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
小婵记得,几年前,当师父将一本上古符箓孤本拿给她观摩时,她也曾出现过这样头痛欲裂的症状。
文长老看着她虚弱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既有心疼,又有无奈。
他不敢将那可能与她神秘身世有关的猜测说出口,只能轻轻拍了拍小婵的后背。
“胡说什么。你只是最近为了钻研符道,耗费了太多心神,有些疲累罢了。那些上古符文蕴含的力量太过庞大,修为不足者强行观之,自然会心神受创,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婵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写满了困惑与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惧。
雪貂替她说道:“主人说,多谢师父。弟子知道了,以后会多加注意。”
文长老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重。
还记得,小婵刚入琉光华府时,是何等的谨小慎微,甚至带着几分自卑。
是他将这个徒儿带在身边,游遍山河,悉心教导,才让她养成了如今这般沉稳坚韧的性子。
可也正因如此,她比同龄人想得更多,心思更重。
文长老暗自叹了口气。
他还知道,自己这个徒儿心里还一直有个过不去的坎,就是那个叫雪倾的太玄宗弟子。
十年前,那个姑娘身陨道消之后,对自家徒儿的打击实在太大。
那份打击,让她本就沉静的性子,变得更加沉闷了。
若是再让她知晓自己身世的凶险,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文长老心中一动,决定不再让她纠结于方才的异状。
他故意放缓了语气,带着几分轻松的笑意,转移了话题:“好了,无妄海这边暂且稳住了,为师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小婵疑惑地看向他。
“蓬莱仙岛的祭海大典,不日就要举行了。”文长老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鼓励,“你平日里只在琉光华府内走动,少与外界接触。不如趁此机会,随为师一同前去,也好多认识认识同辈的青年才俊。”
文长老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说起来,蓬莱仙岛那位新晋的薛青长老,在丹道上的造诣极高,年纪轻轻便已是声名鹊起。此次祭海大典,她也会出席。你若是有机会,不妨多向她请教结交一番,想必定有裨益。”
小婵点了点头,雪貂便替她应道:“主人说,全听师父安排。”
文长老欣慰地笑了笑,目光再次投向那片暂时平息的黑色海域,心中却已在盘算着前往蓬莱仙岛的行程。
与此同时,鸣沙洲。
曾经的金沙瀚海,此刻已彻底沦为人间炼狱。
遮天蔽日的黑色秽瘴浓稠如墨,翻涌不休,将整片天地都拖入了无尽的深渊。
那股来自混沌初开的腐朽与恶意,几乎要将空气凝结。
薛青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在这片沙漠中急速穿行。
她没有回头,也无需回头。
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在辨别方向与抵御那无孔不入的污浊之气上。
她知道,那道月白色的身影,就像一道跗骨之蛆,正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
薛青恢复了嗅觉,在此刻却成了一种酷刑。
那股秽瘴的味道,比她想象中任何一种腐烂与死亡都要恐怖,冰冷,粘稠,带着一种能直接侵蚀神魂的恶意,疯狂地涌入她的鼻腔。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一点三色流光出现在无尽黑暗的地平线上。
悬珠岛到了。
结界内,此刻所有人都已等得焦头烂额。
三日了。
整整三日了。
薛青还没有回来!
萧霁、慕九霄、夙夜三人呈三角之势立于海眼边缘,神色各异,但眉宇间那份焦灼却如出一辙。
他们身后的蓬莱弟子们更是坐立难安,频频望向结界之外那片可怖的黑暗。
就在萧霁三人等不下去,准备去鸣沙洲亲自寻人时,结界光幕一阵波动,一道染血的身影穿透进来。
“是小师叔!”
“小师叔回来了!”
岛上众人先是一喜,可当他们看清薛青身上那斑驳的血污时,那份喜悦瞬间化为了惊骇。
薛青刚落地站稳,蓬莱众弟子还没来得及上前,萧霁、慕九霄、夙夜三人便已经化作三道残影,瞬间出现在她面前,将她团团围住。
“你……”萧霁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伸出手,似乎想扶住她,却又怕认错了人,触碰到伤口,手悬在半空,微微颤抖。
他眼中翻涌着惊惧、后怕与种种情绪交织,最终化为一句压抑着滔天怒火的质问:“是谁伤的你?”
慕九霄的神情前所未有的阴沉,目光越过薛青,望向她身后的黑暗,手中铜钱发出嗡鸣。
夙夜没有说话,却一步上前,呼吸早就乱了。
被三人围在中央的薛青,对这几乎失控的情绪恍若未闻。
她目光微抬,穿透帷帽越过他们,扫了一眼那已经空无一物,只剩下淡淡灵力余波的海眼。
静海琉璃,已经取完了。
她心中了然,不欲在此地多做纠缠。
“我没事。”
薛青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的议论。
她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
“鸣沙洲秽瘴已经彻底失控,此地不宜久留。”她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一位蓬莱弟子,直接下令,“立刻清点人数,布好飞舟,我们即刻离开,返回瀚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