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行商地位低下,林书瑶的外祖却眼光独到,在当今圣上还是安王时,为其提供钱粮,助其夺得皇位。
圣上登基后,对吴兴沈氏多有照拂。
沈氏经过十多年的开拓,终于将商道遍布整个大雍。
林书瑶的父亲林济之初始只是一名出身寒门,且幼年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的穷书生。
她的外祖父却一眼看出他是可造之材,爽快地将女儿下嫁给他,并支持他继续读书考取功名。
林济之确实争气,从乡试到殿试冲破重重考核后,年仅二十二岁就因容貌俊朗被当今圣上钦点为探花。
谁知,兵部尚书府榜下捉婿时不小心错抢了林济之入府。
喜事突然变坏事,在洛阳看榜的舅父只得快马加鞭送信至建康,外祖父和母亲不得不当机立断写下和离书。
林济之向兵部尚书解释已成亲的事实,可赵尚书听闻对方只是商户女后,提议将其贬为妾室。
林济之不敢据理力争拒绝赵尚书的好意,正为难之际,一份由沈氏签了字的和离书彻底成全了他。
那年,林书瑶刚满四岁,沈氏便让她暂时留在吴郡。
之后,林济之迎娶兵部尚书之女,林书瑶则随生母沈氏走遍了江东的沈氏商铺。
直至她年满十四,生母病逝,她才回到了洛阳林府。
有兵部尚书做岳丈,林济之成功留任洛阳,短短几年后就被任命为从五品著书郎。
林书瑶曾问过阿娘:“您为何能那般快速做出决断?”
阿娘回:“与其紧抓不放后被夫君埋怨,不如成全他,一别两宽,两生欢喜。”
阿娘的潇洒成全,父亲是否心存感激,林书瑶不得而知。
但兵部尚书府对沈氏的识时务非常满意,倘若费力气抢来的探花郎不愿娶赵氏女,赵氏会成为整个大雍的笑话。
冤家宜解不宜结,赵氏自然也懂。
赵氏女成为继母后,打着关心林书瑶的名头,隔三差五往吴郡送东西,一来二去便和吴兴沈氏搭上了线。
阿娘告诉林书瑶:“以当时的情境,唯有和离最为明智,牺牲一场姻缘,就能为沈氏避下一场祸事,值得!
更何况,如今还为沈氏行商找到了另一座靠山,岂不是完美?”
她是极其豁达之人,从不拘泥在儿女情爱中伤春悲秋,也教会林书瑶清醒地看待世间的人和事。
阿娘都不介意被迫和离,林书瑶自然也不会心怀怨恨。
回到洛阳后,她虽然说着一口蹩脚的洛阳调,赵氏却处处给她做足面子。
故而,都城的贵女们心底瞧不上她,却也不敢明着欺负她。
只是,因这样的身世,她的姻缘注定高不成低不就,直至十七岁仍未定亲。
大雍女娘大多十五岁出嫁,若她一直未定亲,会影响继母生的妹妹出嫁。
为此,祖母开始嫌弃起林书瑶,常因一些小事责罚于她。
周谞能主动求旨赐婚,于林书瑶而言不仅仅是泼天富贵从天而降,更是一场解救她的及时雨。
哪怕他求旨时说的那句“一见倾心后一往而深”是假,她得到的好处却是真的。
所以,她打心底很感激周谞。
阿娘层曾教导过她:女娘活于世本就比郎君不易,故当如田埂上的艾蒿,遇风则长,百折不挠,才能把日子过好。
阿娘和离后尚能将日子过得多姿多彩,自己是吴王妃,且有丰厚的嫁妆可以花销,又何苦自怨自艾?
与周谞说开谈妥后,林书瑶对吴王妃的身份适应得非常快。
王府内宅有蔡嬷嬷打理,她不打算插手,反而一门心思将嫁妆下的产业都打理得风生水起。
她以为此生能惬意活到终老,谁知,一场奇梦彻底打乱了她的憧憬。
至太阳偏西,岁禾归来,今日一无所获。
洛阳城内,之前常关顾的几家书肆都没有那本话本。
“明日再去找,或许是还未上市!”林书瑶轻叹。
岁禾至此时仍不愿意相信梦会成真,却安慰:“明日奴婢去那些犄角旮旯里的小书肆找找,或许能找到。”
见林书瑶脸色很差,她问:“太医说您需要补气血,奴婢让人按方子熬制了红枣薏米粥,您用过了吗?”
林书瑶点点头,然后懊恼道:“怪我没耐心看男女主卿卿我我拉扯,故未认真记剧情,真是后悔。”
说话间,侍女竹雨端着汤药进来,岁禾接过后,试了一下温度才递给林书瑶。
“您先别想话本之事,难说那只是您之前看了太多话本后遇上身体虚弱才做的怪梦,不会成真。”
孔太医开的药主治滋阴补血,林书瑶如今来月事,倒也不会相冲。
抿下一口汤药后,她蓦地抬头,欣喜地看着岁禾:“若真找不到话本,也可用过几日发生在洛阳的大事验证。”
“是何大事?”岁禾一脸紧张地问。
林书瑶:“事情还未发生,不好说与你听,这几日你多留意城内发生的大事即可。”
岁禾忙保证:“奴婢省得,您下午没休息好,现下先休息,其余的明日再说。”
林书瑶在吴郡时有两名贴身婢女,回洛阳却只带了岁禾。
只因岁禾与她相处的时间最久,也最有默契。
现下岁禾强势地将她拉去床上,她无奈笑回:“你放心,你家女娘自小心大,没什么事能打倒她。”
“呸呸呸,女娘不可胡言乱语,奴婢正祈祷那梦是假的。”
见岁禾一副快哭的表情,林书瑶只能立马安慰:“行,听你的不乱说,你也下去休息吧。”
“奴婢等您睡下就退下。”
林书瑶无奈,只能依言闭上眼。
帷帐放下后,她细细回想接下来要发生的那件事。
话本的女主名郑熙,今岁刚满十五,出自荥阳郑氏,是尚书左仆射的嫡女。
因她十岁后不断作出脍炙人口的诗词,并被大家传唱,被称为大雍第一才女。
话本中写:大概在几日后,郑熙的二嫂会因难产一尸两命。
林书瑶之所以记得这件事,是因为姚安郡主为好友抱不平而带着一帮府兵打上了郑府。
郑府顿时乱作一团,前来吊唁的宾客也看了一场大戏。
林书瑶边回想件事,边思索下一步打算,不知不觉间进了梦乡。
是夜,皎洁的月光如水般散落在并州回洛阳的官道上,晋王周砚和两名近侍已连续骑行数日。
侍从高诚劝道:“前方就有驿站,王爷是否休息一夜再赶路?”
“无妨,只需坚持几日即可。”周砚回。
他这次回洛阳是以祭拜生母为由,四日后是生母田修容的忌日,他一刻都不想耽搁。
高诚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庄玄,希望他能帮忙劝说,可庄玄仿若未见只一心赶路。
他只能轻叹一声,打马追了上去。
晋王周砚离开洛阳去并州军中将满一年,他重生归来也将满一年。
去年,他在生母去世后第二日突然重生归来。
因既怕被人发现自己的异常,又担心重蹈前世的覆辙,他主动请求驻守雁门关。
将将十七岁的他还未分府,因生母未曾封妃,他也未能受封亲王。
但听到他主动申请驻边后,当今圣上赞其大义,立即给他封了晋王,享亲王待遇。
封号和前世一样,不同的是这一世提前了三年,去雁门关的时间也提前了三年。
有了前世的记忆,他只花一年时间就已完全熟悉雁门关的军务,驻边守将也都被他收服。
这次回洛阳,除了祭拜生母,他要去见一个于他而言非常重要的人——四嫂林书瑶。
前世,周砚受封晋王后驻守雁门关无诏不得入京,后因起兵失败被关押于金墉城暗无天日的地牢中。
半年后当今圣上驾崩,四皇子吴王周谞继位。
周砚虽继续被关押,但周谞继位后,每到元后林书瑶的忌日,就会下令让周砚走出地牢一个时辰,并享用一份透花糍。
他被关押了十四年,至国破,叛军将他斩杀之时,已经吃了十三次透花糍。
前世,四嫂与他并无过多交集,也未说过几句话。
他甚至连她的音容笑貌都已记不清,但她的忌日却成了他铭记两世的日子。
想来,四皇兄果真如求旨时那样对四嫂一往而深,才会在她去世多年后追封其为元后,并下令阖宫上下在她忌日那天,食用她生前最喜欢的透花糍。
按记忆,两个多月后四嫂会病逝。
为报答那份恩情,他重生后除了自请驻边,还派了人找寻传说中的大雍神医安清。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上月终于传来了安神医的踪迹。
去白马寺祭拜过生母后,他要亲自去颍川请神医到洛阳为四嫂诊脉。
他这一生最在意的人,除了太子兄长,唯有四嫂。
如今她的忌日越来越近,他只求时间能再慢一些,好让她能等到安神医的医治。
翌日清晨,天边才刚刚映出一抹淡淡的橙红,花草还未苏醒,鸟儿就已开始一日的鸣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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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后林书瑶喝过汤药后,让岁禾继续去找话本。
可惜,至太阳落山,话本依然没有找到。
第三日,岁禾除了在洛阳南北两个大市,还去了相近的郡县找寻,却仍一无所获。
茫茫夜色中,看到立在回廊上等候多时的林书瑶,她止不住自责:“女娘,奴婢让您失望了。”
林书瑶笑着牵过岁禾的手回屋:“你无需自责,明日不找了,先随我去白马寺,或许阿娘能为我指点迷津。”
岁禾听了,急急出声:“您的身体还未痊愈,不可。”
“嘘”林书瑶压低声音:“你我偷偷出府即可,若被发现,就说是思念阿娘心切,想必王爷也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他自是不会在意,他”岁禾说到此处,停了下来,只能在心底补上:他只在意权势和郑熙。
林书瑶扭头看一眼门外,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岁禾心底顿生一股怒气,若女娘没有来洛阳,也未嫁与吴王,又何须活得这么憋屈。
看着烛光中一脸温柔坚韧的女娘,她紧紧回握:“女娘今夜安心休息,奴婢明日一早就去准备。”
翌日天刚蒙蒙亮,林书瑶梳洗完毕后带着岁禾和几名护卫悄悄从后门出发。
吴王府坐落在清化坊,在洛阳城东北,一行人至将近巳时末才赶至白马寺。
当年,林书瑶至洛阳后,在白马寺为生母供奉了一盏长明灯。
之后,每当她遇到伤心事,或决断不了的事时,就会到此祭拜生母,就好像阿娘还在身边一样。
白马寺让香客供奉长明灯的地方在清凉台上的灯楼里,她在比丘的指引下祭拜过生母后,突然下起雨来。
在灯楼内等了一会,雨势反而愈发大了起来,比丘建议先去毗卢阁后面的禅房休息,等雨停后再出发。
“反正我们带了吃食,您如今不宜淋雨,休息一下也好”岁禾也劝说。
看着汹涌而至的大雨,林书瑶未再坚持,随即在比丘的指引下去了禅房。
毗卢阁后面有几个大小不一的院子,院子内都有禅房,以供香客参禅礼佛或休息用。
今日不是特殊日子,上香的香客不多,禅房大多空置。
比丘带着林书瑶穿过长长的走廊后,走下毗卢阁的台阶,才走至最近的一处院子。
推开院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很普通的院子,院中除了几颗罗汉松,无任何花草。
顺着石子路继续往里走,就到了正对院子的那间禅房。
比丘停下脚步,双手合十:“这间屋子最开阔,施主可坐于窗前品茶听雨,您再次稍等片刻,贫僧这就去准备茶水。”
林书瑶见雨势太大,忙回礼:“法师无需为我在雨中奔波,我休息片刻就走。”
比丘再次行礼致歉后才转身离去。
主仆二人虽撑了伞,但是雨势太大,还是有不少雨水顺着风飞溅在身上。
岁禾边收起伞,边抱怨:“奴婢让您披上斗篷,您偏不听,如今衣物皆在车内,您定要受寒。”
林书瑶用手帕擦拭鬓角的雨水,笑回:“正值盛夏,雨水清凉,不会受寒。”
岁禾说不过自家女娘,只得接过林书瑶手中伞,用力甩了甩。
林书瑶径自推开了禅房的门,屋内未点灯,显得灰暗阴冷。
随着门被缓缓打开,光线也渐渐明亮起来。
抬首间,她看到正对着门口的墙上挂了一副观音画像。
画像前有桌案,桌案旁的苇席之上坐着一名身着黑色骑装的少年。
此刻,少年正一脸惊愕地看着自己。
周砚一行人于今日清晨至白马寺后,高诚回都城复命,庄玄陪他在此处休憩。
连续数日披星戴月地赶路,他早已累极。
禅房安静,原本只想小憩片刻的他不知不觉间竟睡着了。
方才女娘与比丘的一番对话,虽然很轻,但让本就少眠的他快速醒了过来。
他还未出口询问庄玄,门却突然被打开。
伫立在门口的女娘,着一袭浅紫色襦裙,梳着妇人的发髻,头上无太多头饰。
许是刚刚淋了雨,形容有些狼狈。
因她逆光而立,容颜看得不是很清晰,但仅凭这一眼凝视,他便想起了她是谁。
未曾想,会在此地猝不及防与她相遇。
还未来得及思考,他立即起身,低头整理好衣服,才慌乱着开口:“四,四嫂安好!”
可话音刚落,他心底跟着懊悔起来。
今日这场相遇,是他与她这一世的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