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贵妃有些不耐地将筷子放下,吓的那布菜的宫女手顿了顿。
宜安惊呼道“这可是夏贵妃生前最喜爱的古筝!这……这可如何是好!”
姜知许听到“夏贵妃”这三个字眼时顿了顿。
那夏贵妃可是姜知许的生母!那孝仁帝也是对夏贵妃有几分情谊的……
不然也不会让姜知许回宫恢复身份……
齐韫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心中一阵焦急,都差点要站起身为温念解围。
宜安见自己计谋得逞后,嘴角里的洋洋得意却有些藏不住。
宫宴上,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只是默默地看着最高位上的孝仁帝。
若是这孝仁帝大怒将她赶出宫中……
那便是最好的!
张皇后在心中暗暗地思索道。
河清公主作壁上观,上次她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一事她还未报仇,这下她不仅琴艺一般,而且还将那夏贵妃生前的爱琴折损。
她倒是要看看她如何挽回颜面!
温念站在众人面前,既不主动上前向孝仁帝请罪,又不装可怜让这些皇子皇女们为她求情。
反而大步一走,走到了那歌姬遗落的琵琶边上,信手便拿起那琵琶。
女子将琵琶拿起,众人都惊异温念是要有什么作为。
温念安安静静地坐下,将脊背挺得笔直,
她缓缓将眼睛闭上,一手抚着琵琶光滑的曲线,信手一弹。
如泉水叮咚,如战士嘶哑哀嚎,如黄土席卷……
这是……这是……
这是极其考验指法和技艺的“燕落平”!
燕落平这一曲描绘的是荒漠的宽广和自由,大漠的黄沙和落日的余晖……
这一曲指法难,那心境更难!
她一个在京城呆着的少女从出嫁变成高门命妇,怎么会知晓那大漠宽阔又自由的心境!
就连燕妃都暗暗叹道,这丫头先前那古筝一副不甚精通的模样,原来她竟然弹这琵琶弹得如此好!
这一曲琵琶让孝仁帝都沉醉其中,孝仁帝早些年为皇子时也四处出塞征战,见过那漫天黄沙和宽广蓝天。
她这一曲勾起了他的回忆……
温念能弹得出来那份心境,自然是见过那壮阔的蓝天和漫天的黄沙。
她眼中一幕幕浮现在夜深人静之时,自己默默地登上那香坊的最高处,
在那漫天黄沙中思念着自己的家人。
偶尔有些战事蔓延到南疆时,她便亲眼看着四处妻离子散,百姓号哭的画面。
这些宫中的贵人知晓吗?他们可知晓还有人为着温饱四处奔波?可知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故事?
姜知许心中异样,那女子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处弹琵琶,那琵琶声音激昂,他看到了恢宏华丽的场景。
宜安四处环顾,发现众人都沉醉于温念这琵琶声中,生的一副狐媚样,没想到却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她这琵琶竟然弹得这么好!
她将宫女喊来。
定是要查出是哪个粗心的歌姬将琵琶落在台上,竟然让温念借花献佛,让她在这宫宴上大放异彩!
张皇后细细一思索,便知晓那宫宴会断弦一事是何人所作为。
那琵琶轻轻被她一抚,有大珠小珠落玉盘之势,众人沉醉其中,似乎没有注意到这琵琶已到尾声。
那尾音又猝然一响起,惹得众人都侧目看到那中央的女子。
她……她在反弹琵琶!
虞美人今日也在这宫宴其中,她见这温家大小姐普普通通的古筝便有些瞧不起她。
她的香虽然深得她意,生得也算端庄,但是这才艺平平,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商贾妇人!
这样一看来,还真一些皇家礼数都不懂的。
可是现在她在反弹琵琶!
虞美人也对琵琶有所研究,但这下腰和这娴熟的指法,怎么可能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夫人可以达到的境界!
一曲完毕,温念缓缓收尾,将琵琶放回身前。
宜安身后的太子眼中露出欣赏的光芒,她从未见过太子对他露出这种眼神!
一人的掌声打破了沉默,孝仁帝有些激动地起身。
“你今日这琵琶,朕很喜欢。若是想要什么奖励,尽管向朕讨赏!”
河清公主心中发酸,父皇今日在宴会上待这温念如此宽容,难道就是因为姜知许回宫中,就连他夫人也要宽慰几分?
温念上前向孝仁帝行了一礼说道“多谢皇上!媳妇有一求。”
宜安手指都掐入手心,那可是夏贵妃最喜爱的古筝,温念“失手”将这古筝弄断,难道皇上对此既往不咎?
这难道不会冷了姜知许的心吗?
“那你便说来给朕听听!”
齐韫看向温念,眼中便有了些奇异的光芒。
她琵琶弹得可真美。
他心中默默念道。
“媳妇粗笨,将夏贵妃娘娘的古筝弄断。媳妇斗胆想收下这古筝,好生打理。”
温念低着头说道,她低着头,看不见孝仁帝有些变幻莫测的脸色。
张皇后心中思索道,收了好,别日日放在这宫中出来碍眼!
若是皇上睹物思人对着老七再偏爱几分……
孝仁帝眉头舒展“一把古筝,你若喜欢便赏你了。”
姜知许听到孝仁帝的话后,心中一动。
那是母妃生前最喜爱的古筝……
如今,被她带回来了。
温念又上前给皇上讨了一个请求,“妾身还听说太子妃擅长书法,如此好的机会,不如让众人瞧瞧?”
皇上笑了笑,这张皇后日日在他面前提太子妃一手好书法,他从未见过,今日他倒是有了好奇心。
“好!那让太子妃让给你提‘余音绕梁,泛音空谷回响’如何!”
宜安心中有恼意,让温念在宴席中大出风头便罢了,现在皇上竟然让他题字赞美温念!
她表情有些凝固,宜安的兴致被温念惊艳的琵琶声早已经失去了气势,见皇上有心让她书法,她推辞不得,便走上前去。
宜安有些心不在焉,这字题的也有些恍惚。
待她落手题完后,眼尖的河清惊呼道。
“这‘梁’字可是少了一点?”
众人听到后便纷纷将目光放到宜安的那方字帖上。
那“梁”字的确是宜安粗心,将这字写少了!
宜安有些面上挂不住,她有些恼怒地瞪了那贴身跟着拿笔墨的丫鬟一眼。
那丫鬟被宜安看得似乎要将她瞪出洞来,她心中有苦说不出。
虽然日日跟着在她身后,但她大字却不识几个。
宜安脸上火辣辣的,张皇后面色不好。
她日日在皇上面前吹枕边风,说这太子妃如何如何,就盼着让皇上给太子给压力,让太子多多歇息在宜安房中。
可是宜安今日的表现……
可真是糟糕至极!
她有些求助地看着太子,没想到太子连一个脸色都不屑于给他,不知和身边的下人在说些什么。
还是温念上前说道“太子妃的意思是督促妾身多多精进妾身的琴艺,故这‘梁’子少了一点,好督促妾身。”
温念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琵琶,何须督促?
只不过是一些场面话,给这太子妃解围罢了!
众人心中明镜似的。
虞美人心中便对这温念喜欢了几分。
孝仁帝原先瞧见这太子妃也太过于粗心,心中有些不悦。
好在这是家宴,丢脸,也便在宫里丢吧。
这一场家宴下来,温念手中便拿着太子吩咐下人给他的药粉。
宜安今日没有得逞,还瞧见太子贴身的下人将什么东西递给温念,心中只恨不得将这温念手撕!
温以落被查出有孕,就连府中日日责骂她的婆母变得和颜悦色了起来。
今日温以落无事,便带着春花四处在林府闲逛。
一阵大风袭来,大风卷入袖中,温以落皱了皱眉。
“你快将我屋子里的袍子拿来。”
春花应道,便匆匆忙忙地走回院子中。
这是林府偏院,温以落对这院子有些印象,这偏院今日被那小童打理得还算干净。
屋子内有一阵男人脸红心跳的声音传来,直听地温以落面红耳赤。
这大白日之下,竟然还有下人在这一处偏院白日宣淫!
真是好不知廉耻!
温以落作为当家主母,自然是要管管这件事的!
她上前进到有声响的那处院子,正想将这门推开,便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
“那红花……掺入……了夫人的汤药……了吗?”
屋子里弥漫着奇异的香气,有一位男子躺在美人榻上,他的上衣尽数褪下,脸色泛红,眼神迷离,这语气,就算不细想都知晓这是在做什么,三四个衣服除掉,样貌俊秀的小童依偎在他身边上伺候他。
书童一副见怪不怪地站在一旁答话道
“回少爷,我已经安排好了。”
那躺在美人榻上的男子便是林敬程,今日这偏院又来了几个新的男童,样貌都是绝佳,
林敬程从宫中回府便来这偏院“尝尝这些男童的滋味”。
温以落双手颤抖,红花汤?林敬程千方百计想让她滑胎?
这里面是林敬程?
温以落脑子有些混乱,她有些着急地走出这偏院,找到了一棵树下用力大口喘息。
这林敬程竟然好男风!
那些他不回屋里歇息的日子,他就是在这处屋子里和这一群男童……
怪不得,怪不得那些孩童都长的斯文俊秀……
况且都是哑巴……说不定是被毒哑的!
这些念头盘旋在温以落脑海中时,她便感到一阵恶心。
一阵反胃袭来,温以落接连退后了几步。
错了……错了,这一世她选错人了!
没想到这林敬程就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货色,他甚至还喜欢男子!
那她是什么!
那红花汤对女子身体乃是大害,有了身孕的女子喝了便会导致落胎,而未有身孕的女子便会伤到根基,严重些便会有身体虚寒的毛病!
好在这些日子,她留了个心眼,她日日吩咐春花这厨房送来的汤药倒入树下!
春花拿着袍子走来,便看到温以落脸色惨白地靠在树上。
她以为少夫人等的着急了,便有些慌慌张张地帮她将这袍子披上。
温以落带着春花,有些心神不宁地回到了院子,第二日便和林老夫人说道要回温家一趟。
她如今身上有孕,她说什么便是什么,林老夫人都依着她。
温府清风院中,温清让已经打探清楚那女子名为程安,是温老夫人的远方亲戚。
两人你来我往了好几日,那程安写得一手好字,点心做得精致又漂亮,深得温清让的心意。
两人私下来往,白氏竟然没有一丝察觉,今日白氏将花重金从媒婆手中得来的京城贵女的名册拿到清风院中。
她这二哥儿都而是好几了,也没有见到他对哪家女子上心,按理来说这年纪的男子,几乎都要成家了。
程安今日也是一副打扮了的模样,她弯下腰将袖子卷起,露出细细的手臂,和陶瓷一样的洁白,她将晾在院子里的书收起。
微风袭来,程安松松散撒的发髻随风飘动。
温清让都有些看呆了,世间这么会有这般美好的女子存在!
待白氏走到清风院中,她倒是见到了熟悉的女子。
“程安?你为何在二哥儿院中?”白氏惊讶地失声尖叫道。
程安见到了白氏,面上就像受惊的小鹿,她有些紧张地躲在温清让身后。
白氏的语气有些急切,似乎是吓到了程安。
“你这狐狸精!竟然敢到这清风院中撒野!”
程安躲到了温清让身后,成功地激怒了白氏。
这是何意!她不是让程安去勾引温言吗!为何!
为何遭殃的是她的二哥儿!她还指望着二哥二攀附上权贵,让她狠狠地打那温念的脸!
温清让见自己母亲说出如此粗俗的词汇,面上有些挂不住。
他上前一步解释道“母亲这是误会了,程小姐这几日和儿子一同谈诗论词,让儿子受益匪浅。”
白氏怒上心头,这打秋风的狐媚子,竟然敢来勾引她引以为傲的二哥儿。
王妈妈附和着主子说道“呸!你这打秋风的下人!还不快些回你那钦州!”
程安躲在温清让后头,一副欲要不要垂泪的模样,眼圈发红。
有些小声地说道“是了,温夫人误会我和二少爷了……”
说罢好像是受到了什么莫大的委屈似的,将地下的书捡起。
“我走便罢了……”
心上人眼眶泛红,狠狠地刺痛了温清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