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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03

作者:吻空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喝完了茶水,大人还请去偏院休息吧,你我尚未拜堂,算不得是正式的夫妻。”


    深更半夜共处一室,被旁人看见,要惹闲话。


    陈敬之静静听她说着,面上没什么表情。


    文妙低垂着眸子,又说:“虽然没有拜堂,但我也是陈老爷未过门的儿媳,明天不知大人得不得空,带我去拜祭一下老爷。”


    听她说起陈老爷,陈敬之冷淡的表情有些松动。


    看着对面低眉的女人。“今日案子有些棘手,浮尸还没找到来源,回来得晚了,让你受了委屈,等过了这阵,我们再找一个日子,行了这大婚礼。以后府里中馈,都交给你保管,以后,就要劳烦夫人了。”


    说着,陈敬之端正了身子,朝文妙鞠了鞠礼。算作歉仪。


    听见浮尸,文妙轻微地皱了皱鼻子。


    这个微妙的表情被陈敬之捕捉,立刻意识到了自己言语里的不妥。


    站起来,隔远了些,略带歉意道:“怪我,不该给你说这些晦气的事,我去偏院休息,你…”陈敬之又道:“你先休息,等我忙完了,回来带你一起去祭拜。”


    说完,陈敬之起身,转身要去偏院。


    文妙看着他要走,叫住了他。起身去床上抱了一床被子过来给他,“昼夜温差大,你多盖一床吧,惹了风寒就不好了。”


    “谢谢。”陈敬之接过被子,叮嘱她早些休息,抱着被子离开了。


    被他一搅,文妙的睡意没了,天亮时,薄荷来伺候她梳洗知道了昨夜的事情后,尤其是听到知县老爷主动上交了中馈这种大事,立刻笑得眉眼弯弯,心中对这个未曾见面的姑爷多了好多分好感来。


    有了中馈在手,以后这些衙门后院的女眷们,也不敢低看咱们小姐了。


    薄荷面上有些得意。


    文妙倒是没有薄荷想得那么多,脑子里昨晚上一直在过浮尸几个字。以往只在话本里出现的字,没想到会在未来夫婿这里真的遇上。


    要去祭拜陈老爷,吩咐薄荷去买些祭拜用的物品,元宝纸钱什么的。


    新妇第一次祭拜长辈,不得失了礼仪。


    薄荷动作快,吃了午饭后,就去置办妥当了。


    刘妈妈听说她要和陈敬之一起去祭拜陈老爷,高兴极了,三两下解下腰间围裙,嚷嚷着要带她们两主仆过去。


    刘妈妈眼里隐隐噙着泪水,又怕惹了文妙主仆的笑话,连忙转过脸擦了干净。


    “现如今衙门里有了案子,大人肯定不在衙门里,昨儿个河边的浮尸吓坏了不少人,大人肯定也着急得很,刚刚小厮已经提前去请大人,要是老爷知道今儿是您和大人一起去的,不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


    说起,眼里浮现出了泪花,忙伸手去擦了擦眼角泛出的泪水,“老爷夫人去得早,无缘见到您这么好的儿媳,您来了也好,往后呀,每次过年大人再也不会一个人了。”


    想起往年家里孤零零的,过年桌上也是他们一众下人陪着吃了团圆饭。


    现在好了,有了新夫人,这沉闷的府衙后宅,总算有了些人气。


    这要是缘分来了,添个一儿半女的,那这衙门的后院里,不知道得多热闹呢。


    刘妈妈想到这里,又哭了起来,文妙听得心下也有些不是滋味。


    离家百里远,她也要试着过新的生活。虽然和刘妈妈相处时间不长,但是从她的言语里,她可以断定,她是个良善的人。


    刘妈妈虽已上了年纪,但是走得飞快,文妙和薄荷还要大步接小步的才能跟上她。


    日头升起,一股热浪来袭,刘妈妈连忙递了一把伞过来,撑开,挡在文妙头上。文妙侧头,看了看刘妈妈,刘妈妈笑笑,眼角的纹路都跟着开了花。


    行至树林岔路处,文妙远远便看见了两个人站在前面。


    两个人都认识,一个是昨天接她们回来的卫冬青,一个是昨天半夜认识的新婚夫婿,陈敬之。


    看见她们一行人走过来,冬青赶紧低声和陈敬之小声耳语:“一会儿可别木讷着,人家夫人大老远地过来,你可别摆出一张死人脸来给人家看。”


    陈敬之抿着唇,沉默听着。


    “还有就是,以后别跟夫人提什么死人腐尸,夫人是闺阁里的娇小姐,姑娘家胆子小,吓到人家怎么办,你以后还是小心谨慎说话些。”


    “……”听到这,陈敬之淡漠的脸上总算有了些崩裂的痕迹,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冬青。“昨天不是你先说的吗。”


    冬青:……


    他说了吗,没有吧。


    两人昨夜匆匆见了一面,说实话文妙已经不太记得他长什么样了。


    今日他换了淡灰色常服,少了些威严,多了些柔和,倒是一副面容清隽的好模子。


    陈敬直向前走了几步,刘妈妈眼尖,立马把手里的油纸伞递了过去,笑道:“大人快给夫人遮着些,我年纪大了,举不动了。”


    ……


    陈敬之接过纸伞,缓慢停顿一步,和文妙并行。


    陈老爷葬在城外一处公墓角落处,墓碑上刻着陈敬之的名字。文妙打眼看去,在陈敬之的旁边,赫然有她的名字。


    “你是我未过门的妻,爹临终的时候,交代我务必要把你的名字刻上去,他好安心。”陈敬之半蹲跪地,开始烧蜡烛元宝,许是墓园有灵的缘故,蜡烛元宝刚烧起来,风便起了,纸屑混合着火焰飞到了空中,久久不散。


    刘妈妈看见这个场面,又开始哭了起来,跪了下来,磕了好几个头。


    文妙撩高了些裙子,半跪地上,跟着陈敬之烧完了蜡烛元宝,烧完了蜡烛元宝,才站起来,顺便扶起了旁边的刘妈妈。这才仔细地看着墓碑上她和陈敬之并排的名字。一左一右。


    从今天起,她和陈敬之算是夫妻了。


    回城的路上,一名衙差装扮的男人快步地从远处跑来,边跑边喊,“大人,吕仵作有了新发现。”


    这一声喊,让所有人都顿住了脚步,等待那人跑过来。


    男人跑得满头大汗,但眼神却明亮得很,声音洪亮:“大人,吕仵作解剖完浮尸后,大概确认了下女尸的年龄,二十左右,还没有生过孩子。”


    二十左右,还没有生过孩子,在场的女眷皆是一凛。


    冬青着急追问:“怎么说,”


    这时,刚刚声音洪亮的男人好似在注意到旁边的文妙主仆二人,行了个稍显匆忙的礼。


    “这位是陆捕快,平时在衙门里当差。”刘妈妈小声地在旁边替她解惑。


    原来如此。


    “吕仵作说,他解剖完后发现女子下肢骨头没有任何松动的痕迹,故此断定还未生育过,但已经二十左右还未有孕,若是平常人家的待嫁姑娘,早已经在城内传开了。”


    陈敬之不解地抬头看向陆捕快。


    “嫁不出去的名号总是和生不出来相辅相成的。”文妙替陈敬之解惑。


    一句话,让陈敬之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好在文妙并不排斥他的目光,在渠州老家,这些风言风语,早已像刀一样地刺过她了。


    女人二十未嫁人,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还有些人不到二十都已经死了好几年了呢,那又怎么说。


    “恐怕女子二十未生育大抵就是这样的情况了,不如大人还是去城内城外打听一下可有符合相同条件的女子。”


    “夫人…”陈敬之微微一顿,似是还不习惯这样大庭广众称呼她,“夫人说的是,昨天已经差人去城内查了是否有人家里有走失的家眷。前夜下了一整晚的雨,要是有失足落水也不足为奇。”


    文妙略一沉思,认可了陈敬之的话。


    “那浮尸身上可有其他有价值的线索,总不能……”总不能是光溜溜的吧。


    陆捕快反应快,连声说道:“有,浮尸都被泡的发胖肿/大了,身上的衣料却还新得很。”


    “那可有查证布料的来路。”


    陆捕快摇摇头,“暂时没有新的发现。”


    “咳咳。”冬青适时地轻咳一声,打断了陆捕快还要接下去的发言,文妙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发出声响的冬青。


    “跟夫人说这些做什么,多吓人的场面,万一吓着夫人了怎么办,以后这些晦气的事背着点,吓到我们不要紧,吓到夫人了,那大人可饶不了你。”


    “就是。”刘妈妈在旁边帮和。


    冬青悄悄上前一步,鼓捣一下陈敬之的后背,后者被他刺的一个小趔趄,不满地回头瞪他。冬青趁机和他耳语,“你怎么回事,话都让陆捕快说了。那可是你的夫人。你怎么跟个木头一样。”


    陈敬之:……


    说话就说话,骂他干什么。


    文妙倒是没有被陆捕快的话吓到,反而来了兴致,以往这些只在话本里看到过,没想到真的回让她碰到这样的事。


    颇有些好奇地道:“布料?或许我可以帮忙看看,我们家在渠州经营也是布料生意,虽然说不上识得天下珍贵布匹,但是也略识七八。”


    薄荷在旁边急得不行,“小姐,您可不能去,怎么说也还在新婚日子上呢,怎么能沾染上这些晦气的事情。”


    文妙回头,给了薄荷一个安抚的眼神,沉声:“我与大人本就是一体,谈不上晦气不晦气,再说了人死为大,我要是能帮得上忙,那是我的福分。”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陈敬之只好带着文妙主仆二人去往衙门。


    还未到殓房,文妙就已经隐约闻到了一股异味,走近时,那味道更加明显,主仆二人下意识地掏出了手绢掩住了口鼻。


    几个男人也面露苦色。


    陈敬之本想劝说文妙不必为了他的案子而去这种地方,但文妙已经先行了一步,叩响了房门。


    陈敬之快走两步,站到了她旁边。


    侧头瞥了一眼文妙涨/红的脸,眉目里都有些难堪的表情。低声:“真的坚持得住吗。”


    文妙点点头,眸子却清亮得很。


    很快,门开,里面走出一个肤色如雪的男人。男人身上,是一股更浓重的异味。


    “大人。”


    对方朝陈敬之和文妙躬了躬身,算作行礼了。


    “检查结果如何?”


    “大人,跟我来。”吕仵作转身,往屋内走去。文妙和陈敬之一前一后地走进去,入目的是,一具被分割得不成样的躯体。


    躯体肿/胀/扩/大,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了。


    刘妈妈和薄荷都发出了干呕的声音,捂着嘴,受不住这个味道,苦着脸转身往外跑去。


    文妙还很镇定地强迫自己往那具尸体上打量,眼里的好奇地代替了因为看见被解剖尸体的恐惧感。


    “尸体被泡得太严重了,已经没有多少有价值的信息可以取用,唯一可以确认的是,死者没有生产过,□□的骨头是连合完整的,还有就是,大人凑近闻闻,这具尸体除了尸臭的味道,是不是还有一股香味。”


    陈敬之皱着眉,低头嗅了一下。


    除了臭,没有闻见特别的味道。


    文妙不信,也跟着低头闻了闻,不过她是闭着眼睛闻尸体的脸庞部位。的确,除了臭味,隐约里,是一股脂粉味。


    很淡,隐隐约约可闻的那种。


    “是香粉。”文妙脱口而出。


    吕仵作点点头,“没错,是香粉。”


    陈敬之又问:“姑娘家涂香粉不是很正常吗,这也算是证据吗。”


    “当然。”吕仵作扯了白布,盖住了死者的脸部。


    陈敬之和冬青都面露出不解的神色。


    文妙诧异地看着吕仵作,尝试着分析他话里的意思。“先生是说寻常人家的姑娘是不会涂这么厚重的香粉的,女子应该是容貌为首位,香粉胭脂都是点缀,能够涂这么浓香粉的姑娘家,想必,宿州城内,应该也没几个。”


    “难道,死者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是烟花柳巷里的女子?”


    文妙三连问,吕仵作跟着点了三次头,对于文妙的分析,他做出回应并对她的分析表示肯定。“夫人真是聪明,连这个都想到了。”


    文妙被夸,颇有些不好意思,捂住鼻子,垂下眼帘。“谢谢,我这也是平日里听别人讲些玄幻奇怪的故事,尝试着说了几句,有说错的地方,先生莫怪。”


    吕仵作笑了笑,摆了摆手。并不介意她的话。


    冬青看着仵作和夫人一言一和的,恨铁不成钢的又鼓捣一下陈敬之的后背,在他皱眉之际,快速的附耳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看你,一个整天和尸体打交道的人都会和姑娘家聊天,怎么你就那么愚钝呢。”


    陈敬之:“哪里愚钝了?”


    冬青气恼地跺脚,“夫人分析出咱们大老爷们分析不出的问题,这不是应该夸奖嘛,再说了,夫人胆子这样大,连尸体都不怕,你还不夸等什么呢。”


    陈敬之:……


    文妙和吕仵作说完了,又回头看着面色奇怪的陈敬之,以为他是被这敛房里的气味熏到了,从衣袖里拿出一块手帕来,递给他,“不舒服吗,先捂住缓缓。”


    绢白的手帕淡淡幽香萦绕,本想拒绝,又怕在众人面前拂了夫人的面子。只好接过手帕来。


    “死者身上的布料在哪,我可以看看吗,或许,我真的可以帮上些什么忙。”


    尸体被运回殓房时就已经肿胀得不成样子了,不剪下来,仵作没有办法开始验尸,所以,呈现在文妙眼前的,仿佛是一团淤泥里捞出来的破布料一般。


    但好在布料岁被尸体包裹又被淤泥浸染,洗干净后,布料的颜色和纹理倒还清晰可见。


    陈敬之望着箱子里的破布烂衫,眉头蹙紧,“昨天已经让衙役们拿着一小块布料去问过宿州城内的大小布商,都说没有见过这种布料,也或许,她们知道,只是不愿意蹚这趟浑水悔了自己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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