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和未来岳丈说话了。”
李芸敲了敲马车,王玄戈立马跳下马车,大步流星走进了梁王府。
“这王家都是这么心高气傲吗?还什么我的……不是吃素的,吃肉也没有这么拽吧!”
李弼发泄完怒火,王玄戈就来到他面前,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人一开口就夹枪带棒。
“岳丈大人,婚事将近,您怎么将我的新娘子放跑了?她走了,二月初二我娶谁呢?”
王玄戈一步一步逼近李弼,一脸得意,比打了胜仗还高兴。
李弼啐了一声,白眼翻上天。
“腿长在她身上,她想跑我还把她敲晕不成。”
“她只是腿不好,又不是缺胳膊少腿。”
王玄戈眼神暗淡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就是喜欢犯贱,张口就来。
“不用,关在房里就行。如果梁王府没锁,我倒是有很多。”
“咱们都是一家人了,我派些人来保护您吧!”
李弼没扔中的鞋,终究还是落在了王玄戈身上,他脸上被砸出一块红晕。
“她母亲在世时,有多么厌恶你,你不会不知道。”
“她临终前,千叮铃万嘱咐,不要让金戈和你再有牵连,你应该也知道?”
李弼眼泛泪光,中年丧妻的痛是他一辈子的潮湿。不管是为了卢笛还是李云意,他都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王玄戈哼了一声,笑得癫狂,他目眦欲裂,贴在李弼脸上,发泄三年来的情绪。
“你们将她从我身边抢走,等我回来时,她却忘了我?她怎么能忘了我?”
“她这辈子都只能和我在一块,就算她失忆了,就算她恨我,怨我,她也得在我身边!”
啪的一声,王玄戈脸上又多了一道巴掌印,嘴角渗出鲜血,李弼看着几乎疯狂的王玄戈,气笑了。
“我们抢走?她是我们的骨肉,是我们倾注心血浇灌出的花朵,十几年都好好的。”
“凭什么你一出现,她就义无反顾地跟你走了?我们乞求她留下,她也没答应。”
“你说我们拿回自己的花,有问题吗?”
李弼将这几年的委屈都释放了,压在心头的大山终于塌了,李弼长吁一口气,又换上平淡的口吻。
“放过我们吧!我可以保证她一辈子都不会嫁人。”
王玄戈抬眸,眼睛红红的,却没有一滴泪落下,他一字一句地说。
“绝不!”
“你到底要……”
李弼抬头,眼前只剩下空荡荡的游廊,风吹起凋零的梅花,树上的积雪落下,飘扬在天空中好似春日飘飞的柳絮。
李弼托着沉重大的脚步,身心俱疲地来到李云意的房间,他坐在床前,握住她纤细却略显粗糙的左手。
“孩子,我对不住你,都怪父王没本事。”
“年轻时只顾着玩了,闲散王爷当了半辈子,到头来却连你的婚事都不能作主。”
泪珠连成线,从他的脸颊滑落,滴在李云意手上。她的手抽动了一下,李弼赶紧擦干眼泪,强装没事。
“弓百弓,男儿有泪不轻弹,又不是白事,哭这么伤心干嘛!”
李云意睁开眼,慢慢坐起来,李弼破涕而笑,假意揉眼睛。
“父王没哭,只是风太大了,沙子都入眼了。”
李云意甜甜地笑着,打了几下李弼:“弓百弓,我要你办件事。”
李弼听着李云意耳语,她越说李弼的眉头越紧,五官齐发力,每个毛孔都在表达他的震惊。
“你答应了?王玄戈可不是省油的灯,你真的要进这个狼窝?”
“我也没办法啊,今天随便吃个饭都能碰上他的眼线,我肯定跑不了了!”
李云意开始复盘今天逃婚过程,经过她瞎分析,李弼云里雾里,脑袋死机了。
“不就成婚吗,反正我俩又没感情,只要我使劲作妖,甚至给他戴绿帽,我不信他为了男人的尊严不会跟我和离。”
李云意绘声绘色地说着自己的计划,李弼笑容冻在脸上,嘴角抽动着。
“还是不要这样做,后果不太好。”
李弼委婉地提醒她,虽然李云意忘了他,但是李弼可知道他们的事情。
“弓百弓,你怎么这般胆小,要成大事就必须胆大,名声而已,大不了事情败露后我就出家当尼姑!”
李云意掀开被子,跳下床时差点跌倒,李弼想要扶她却被李云意瞪了一眼。
她从小就要强,就算右腿不方便,她也没有麻烦过任何人。
“不刚回来,又要去哪里?”
“去雕个木头人,诅咒他。”
“唉,巫蛊杀人可是律法严令禁止的!”
李弼赶紧关上门,将她拉进来,李云意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嘴巴嘟了嘟,无辜地看着他。
“我又不出去乱说。”
李弼心软了,叹了口气说:“随你吧,可藏好了!”
“放心!”
李云意兴冲冲跑出去,又折返过来,扒着门框。“对了,王文若是谁?今天就是栽在他手里了。”
“王文若?”
“对。”
李弼的大脑没加载过来,突然脑中想起之前喝酒时,有人提过王文若就是王玄戈。
“哎呀,就是他。”
“王玄戈?”
“没错。”
李云意天塌了,她没想到自己和未婚夫的第一次见面竟然是这样的。她心如死灰,视死如归,双脚像注了铅,抬都抬不起来。
“孩子没事吧?”
“很好,很好……”
李云意行尸走肉般走向后院,眼神空洞麻木,笑容僵在脸上,一动不动。
正月里的天还是冷的,李云意生了一盆炭火,橘红的焰火映在她的脸上,眼里是不甘和惆怅。
此时北风呼啸,敲开了窗户,雪花飘进火盆,水火相遇,火星四溅,发出劈哩叭啦的声音。
“水火不容,王玄戈既然你要往火坑里跳,我也不拦你!”
李云意眼神狠厉,攥紧手里的刻刀,一转身一跺脚,刻刀直直嵌进木桌。她顺手拿起水杯,浇灭了那盆炭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北风呼呼吹,雪花一股脑挤进房间,尽管屋内的温度会让它融化,它还是拼命往里跑。灰烬里残存的一丝火星竟然奇迹般燃起来了。
庭院中的积雪化了一拨又一拨,沙漏翻身了一次又一次,日子来到了正月廿二。
这几日李云意都把自己关在工作间内,叮叮哐哐,不知在密谋什么?
她静静坐在窗前,正在一块鸡血石上雕刻什么。身边全是石屑和木屑,地上也全是雕坏的碎石和木块。
李弼端着亲手炖的燕窝,推开了房门。
“别忙了,快来尝尝这次燕窝我可足足炖了一个时辰。”
李云意放下刻刀,吹了口气,石沫吹飞后,只见一只栩栩如生的王八出现在眼前,仔细一看右下方似乎有一行模糊的小字。
李弼凑上前,眯着眼念出了那一行字:“王玄戈是龟,王八是龟。”
两人相视一笑,李弼打了她一拳,转身笑着说:“花这么大力气,就刻了这个小玩意。”
“你也该……”
李弼端着燕窝转身,话咽在喉咙,冷汗直流。李云意用一根形如毛笔又似发簪的东西抵在他喉咙。李弼眼神停在喉咙前那锋利的细刃。
“弓百弓,你说这个扎进王玄戈脖颈,他能活多久?”
李云意盯着他,他小心翼翼推开她的手,心有余悸地说:“可拿好,别扎着我。”
“哦。”
李云意按了下,那细刃便收回去了,此时和一般的发簪没有区别。
李云意大口喝完,粗犷地擦了下嘴,背上挎包出门了。
李弼看着眼前的残局,无奈地摇头。
“又得我收拾了。”
李云意刚出门就被李芸拦下。“李小姐去哪儿?”
“不说,反正你都会跟着我,说不说无所谓。”
李云意推开李芸的佩剑,蹦蹦跳跳,哼着小调走了。
李芸双手抱胸,歪嘴一笑:“说得对。”
李芸跟在她身后,马尾不知觉甩起来了,她跟在李云意身后,从东市逛到西市,李云意买了好多石料、木料以及各种稀奇儿。
“你!要吃汤锅吗?”
李云意转身,背着双手一步一跳走向李芸,热情地牵起李芸的手。
李芸本能甩开,眉头紧锁:“可以,但请李小姐不要碰我。”
“不好意思,那我们现在就进去吧!”
李芸和她一同进了飨食宴的包厢,李云意点了一大桌特色菜。
“李小姐,这是鸿门宴吗?”
“不是,但天上不会掉胡饼,你吃了就得帮我一件事。”
李芸拿起桌上的梅花糕,轻轻咬了口,挑眉说:“吃人嘴短,李小姐尽管说,干不干还是得我说了算。”
此时汤锅沸了,李云意拿起筷子:“我想知道王玄戈所有的事。”
“没问题。”
李芸和她讲了好多事情,唯独没有讲两人之前在一起的事情。不是她不想,是王玄戈吩咐过不能讲。
“所以他一介书生,为何要去征战沙场呢?考科举不比立军功容易?”
李芸愣住了,筷子在锅里放了好久,李云意突然大叫:“快吃,牛肉快老了。”
李芸立马抽出筷子,她抬眸认真地望向李云意的眼睛。
“他弄丢了一个人,那个人只能用军功和圣旨才能换回来。”
李云意眼神呆愣,夹了口菜,一脸天真地问:“那个人是谁啊!”
李芸扶额苦笑,她今天才知道有人能迟钝到这种地步。